“那刘家的人一共射了几轮?”那么短的距离能射几轮?更关键的是,射箭那是要力气的!不是说你想射就能射!射几下手臂就会酸麻的,再之后就算勉强也没有准头了。刚开始能射穿李家军的大腿,难道后面还能那么厉害?
第284章 油渣(十五)
在演武场最受欢迎的兵器是什么?弓箭。最受欢迎的兵种是什么?弓箭手!
受刘灿的影响,凡是从演武场出身的,哪怕本身箭术不佳,对弓箭也有一种特殊的情怀,而部队里要招弓箭手,一定是招最出色的学员。当然,整个刘家军不可能全由演武场的学员组成,但跟着刘灿来的这一千二百人却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哪怕是中间轮了几次,每一次也都是挑了又挑。所以从比例上来说,这一千多人是所有队伍里演武场学员的含量是最高的。而就算不是演武场的学员,一般的士兵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在这其中,弓箭手更是优中选优。
能力不强的不要,力量不够的不要,哪怕是身高,也是做了考究的。本来能做弓箭手的就不是一般人了,再这么强化起来,更不是一般人能比。所以就李家军冲锋的这段时间,他们射了八轮!每一轮的质量都很高,虽然后两轮的质量无法和前两轮相比,但那主要是人跑的散了,却不是他们的技术不行了。
听到刘家军的弓箭手这么厉害,众人都沉默了片刻,最后有人道:“这些弓箭手,一定是刘家的精英,估摸着也就这点家当了。”
“是是,一定是这样的!”
“那下面的?李家的家将不是已经冲过去了吗?难道还打不过去?”
冲过去的是一般士兵,不过此时汇报者也不会去纠正这一点,只是老老实实的说:“打不过。”
“怎么会打不过?难道李业在这上面也谎报梳子了?说是三千人难道只有三百人吗?”
……
虽然在很多时候有个七八万就敢称三十万大军,但在这里,李业说的三千人还真就是三千人,如果细算的话,还多那么十几个。至于刘灿这边,其实他们并不能肯定到底有多少,但有经验的统领,打眼一看也能估摸个差不多,所以他们能肯定,哪怕是巡视了三分之一,他们的人也还是比刘灿多的多!
从装备上来看,他们非常精良,虽然刘灿那边的也一样;从士兵的身体素质上来看,他们也都是精兵,当然刘灿那边的看起来精气神也不错;从士气上来说……当然,他们是受了点打击,但开仗之前李业就拿了一千贯出来,虽然这笔钱大多是落到了家将手中,可一般的士兵,也能得个百十文。何况李业还有承诺,赢了之后会再拿出三千贯!并且敞着吃三天,肉管够!能被选到这里的,平时是能吃顿饱饭的,可要说肉就有些艰难了,管够这一点很有刺激性。所以他们的精神虽然有些萎靡,却说不上低落。而刘灿那边呢?反正一直就没见他们怎么高涨!
从人数上来说,他们完全碾压啊!
二平二胜,怎么看也不该打不赢的!
当他们冲到前面,发现他们面对的就是三排长枪,三排非常整齐的长枪。在他们张牙舞爪的往前冲的时候,这些人没有动,而当他们近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把长枪刺了出来,整齐划一,第一排正面,第二排左面,第三排右面。然后早先勇猛的、亢奋的,嗷嗷叫的士兵就倒下了。
“就倒下了?”
“就倒下了。”
“刘灿那面的人呢?”
“他们没有反应,后面的人扑上面,他们再刺一下,然后,还有人射箭。”说到这里,讲述着简直不知用什么词语了,他只觉得李家军实在是太可怜了。那些弓箭手刚退下来,竟然又回来了,这次更卑鄙他们站在自己的掩体上往下射,于是前面的人被长枪刺,后面的人被弓箭射,简直就要没有活路了!
“不对,那些家将呢?难道就没有人能撕开个口子?”此时已经没有人去问那些弓箭手为什么又出来了!一般来说在这种步兵攻防战中,一旦开打厮杀起来,弓箭手也就后退了,原因很简单,两边纠缠在一起,你是射哪个?但在这里,人家刘家军排成了三排,经纬分明,而且,从前面的例子看,这些弓箭手的箭术相当高超。可就算是这样,李家军也应该是能打入敌人内部的——那么多家将是做什么的?统领是做什么的?这时候不往上冲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们冲了。”
“然后呢?”
“很艰难的冲了上去。”真是用人命填上去的,他亲眼看到一个大汉,舞了一对大铁锤,端的是勇猛,一锤看样子就能把人的脑袋砸烂,但没等他舞动铁锤,长枪就刺了过来,正中左大腿!这个大汉很勇猛,非常勇猛,鲜血淋漓依然在前进,可没两步,又腿又中了一枪,他依然在前进,可是他已经挺不起胸膛了,所以再下一枪,扎到了他的脖子处!
这大汉也不是一般的勇猛,在他的脖子上中了一枪后,他丢掉了左手的斧头,拽住了那根长枪,然后把右手的斧头甩了出去,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但毕竟是他最后一击,而且那斧头本身就很重,惯性带出来的力量也非常大,而且这一斧头还正砸中了一个刘家军的面目,直接就把他砸倒了。
“然后呢?然后李家的人就没有冲进去?”
“没有。”
“为什么!”异口同声的嘶吼。
“刘家这边的人迅速补上了位置。不仅是这边,所有的口子,刘家都会有人迅速补上去,他们的阵型从始至终都没有乱。”
“我不信,这不可能!”一人高声道,“当有人冲杀进来的时候,阵型不可能不乱。”
明晃晃的刀在眼前躲不躲?硕大的铁锤砸过来了闪不闪?一个人动了就会影响第二个、第三个人,然后整个阵型就乱了。要论起战阵,实在是太多了,什么偃月阵什么长蛇阵,什么圆月阵,大家都随口能说出七八个。也能排出来,可真的两军交战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是说战阵没有用,恰恰相反,如果没有用,也不会发展这么多年,也不会每次打仗两边都要排兵布阵。只是真的打起来,两军就混在了一起,主将所能把握的也就是自己的大体阵型不被攻克!这里面,靠的还是将士的勇猛。可刘家这里,怎么看就有些邪门,就仿佛他们这个横排阵就不会被攻克似的!
怎么可能!
可事实就是这样,李家军,始终没有攻克刘家的防线!什么时候,简单的三排兵也成了战阵,而且这战阵听起来还非常神奇?他们不知道,其实在最初,刘灿也是有过犹疑的。这种布兵的方式她在现代的小说中看过,后来查了一些资料,说什么的都有。再后来来到这里,见识了众多的战阵,她也没想过把这个拿出来。也是到了密州,和赵匡胤等人来回推演的时候,她说起了这个。当时众人听了有觉得不可能的,也有感兴趣的,然后他们就试验了一下。要在别的地方,这个试验是绝对不能成的,但在演武场,却很简便——进到演武场里的,最先学的就是听话,让往地上躺,绝对没有敢站的;让往地上摔,绝对没有敢躺的。所以对他们叮嘱一番,这试验也就可以拉出来了。而结果,就是令刘灿都吃惊。
在自由对抗里,也就是如果没有范围,不限制武器的话,摆三排阵的输的灰头土脸的。可如果限制了地方,限制了兵器的种类,三排阵这边竟然是碾压性的胜利!
你要相信,对方那一刀是砍不到你身上的;
你要相信哪怕是你扎不死对方,你的队友也会给他造成伤害;你要相信演武场的训练是绝对没有错的,然后,你还要有绝对的执行力,哪怕大刀砍过来,你也不能动,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
这看起来不难,却是要用绝对的训练代替人的本能。所以在试验之后,演武场也发生了争执,这种阵法好用是好用,但限制太多了,比如如果对方有大型的攻城设备那就不能用,有骑兵也不能用,有弓箭手的话也要尽量少用——这还是建立在我们的弓箭手更厉害的基础上,若没有这个先决条件,有弓箭手的时候也不能用。
所以,做这么一个排兵训练到底值不值当?是,演武场的训练基本不用训练就能完成,可总不能让演武场的学员来做这个吧,他们都是要当队长的!到最后,就是一部分做这样的训练,到需要的时候拉出来。很不幸,李业的军队就遇上了这样的时候,虽然皇宫有很多门,虽然哪怕是旁边的墙壁也是能跳过去的,他们还是要攻破了大门才算数——这打的不仅是胜负,还有各自的底气、储备和能量!众人虽然也不是太看得起李业,可在这个时候,能拉出这么一支装备齐全还很完整的队伍也只有他了,就算他不能大胜,众人也没想到他会输的这么干脆……
他们没想到,冯道也没想到,他是想到了刘家不简单,刘灿很厉害,可是,厉害到这种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老夫人怎么看?”
马车中,坐的不仅有冯道,还有柴氏,他们并没有离近,但远远的也能看个大概。柴氏叹了口气,心中万分纠结,若是柴荣早先娶的是刘灿,这支队伍就是郭家的了啊!
第285章 油渣(十六)
冯道和柴氏在这里感叹唏嘘,而旁边的李业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此时的李业正坐在旁边的一处茶楼处。开封的皇宫一直都是与民同乐型的,后来北宋时期还出现了夜市上的声音传入宫内,影响后宫生活的事情。虽然此时不是北宋,但北宋的皇宫却是在此时的基础上修整的,所以这皇宫四周虽然有一片空地,可不远处就有各种铺子。
李业所在的就是离的最近的一处茶铺,坐在二楼处,正好可以看到广场上发生的事情。本来,李业是很有些踌躇满志的,他相信自己这一次一定能让所有人都另眼相看。北门没有拦住的人马,他攻克了!在大汉最危急的时候,是他捍卫了皇权。有这样的功绩,顾命大臣绝对要有他一个,哪怕将来郭崇或者郭威回来了……呃,后者最好还是不要回来了,万一真回来了,他也不是没有能力的!
他想的很好,甚至想到了打完之后要怎么和那些大臣打交道,怎么和刘灿交谈——嗯,刘灿是应该抓起来了,至于杀不杀可以再看看。可是,别说抓刘灿了,现在他三千人马剩的不足一千人!刘灿不抓他都是好的了。想到这里他猛地一惊,站起身:“走,回去!”
“父亲,就这么算了吗?”李思成异常心疼,要知道这些家将大多是他经手的啊,现在折了一大半在这里,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补呢!
“你糊涂!不这么算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打的过人家吗?”
“可是我看他们也不如何厉害……”
李思成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刘灿的人马厉害吗?厉害,把三千人打的七零八落怎么不厉害,可这个厉害实在有些超出众人的常识。他们没有盖世无双的大将,没有勇猛的士兵。先是射了几轮箭,然后就是拿了长枪刺啊刺,然后,就赢了?这总给人一种很缥缈的感觉,总给人一种我们只要冲上去,猛力的砍杀一阵就能赢的感觉。
“我们这边还有家将,还有士兵……”
“你傻了!把这些人都折进去,咱们能不能活着回家都是问题,走,立刻离开这里!”
李业说着就往外走,但他刚一出门就愣在了那儿,刘灿,正笑眯眯的站在那儿。
“舅爷真是好心思,这时候了,还要来这里喝茶。”
李业呆住了,一瞬间甚至连小腿都有些发颤,不过他虽然不成器,到底也是场面上混过的,眼见旁边的儿子比自己抖的还厉害,只有鼓起勇气呵呵了两声,然后道:“就是见天气不错,出来坐坐,统领不也是这样吗?来来来,一起喝个茶,真是巧啊,在这个地方竟然碰上了统领!”
“舅爷想喝茶,我当然是要奉陪的,不过就不要在这里了,我知道一个地方。茶好不说,难得是清幽雅静,最适合舅爷这样的雅人!”
“这个这个,我对喝茶是没什么讲究的,也不用去什么特别的地方。统领要不喜欢这里,不如,我们家如何?我家那里倒也不错。”
“还是去我那个地方的好。”
刘灿的声音有些淡,却已经带出了强硬之色,李业心中发抖,一时有些迷茫,旁边的李思成道:“刘统领不要欺人太甚!既然在这里遇上了,我们李家也就认栽了,可你也不要把事情做的太过了!”
刘灿一笑,举起了右手,然后,跟在她身后的都把弓箭亮了出来……
李太后失去了争斗之心,李业父子被抓,皇宫被控制,京城众人虽然满心不愿,可也一时哑声了。不过下面的暗流却不断,有互相串联的,有联系南北二军的——两郭虽然带走了大多数士兵,可还留了一些人在这里,于是郭子允顿时成了香饽饽,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找了上来,乱哄哄闹的他心烦意乱,干脆来了个抱病。而就在这个时候,张振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刘灿的家门,这个事情一出来,京城上下又是一片哗然。有说自己早就想到了,这张家就是刘家的一条狗;有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张振这也太没骨气了,可不管怎么说,京兆尹旗帜鲜明的投靠,还是令众人一凛。
再之后,刘家大军到了。最先到的是水军,当一艘二级船领着三艘三级船出现在开封城外的时候,众人再次哑然了。刘灿来的时候乘了一艘二级船,虽然当时很多臣子为了表示自己的骨气没有去看,但那艘船停了这么长时间,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什么目的,大多数人都看到了,无一例外的,对于那么一个水上霸王没有人能不震惊,虽然很多人并不懂水战,可他们起码能和地上的楼房对比。那么一个在水上漂浮的东西竟建的那么高,那么大!这、这是什么心思?
还有,这是什么实力?
虽然现在的官来源成分还有些杂,并不全是考上来的,但能在朝廷上混的倒也不全是菜包子,也有想的比较长远的。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决定了无视。这第一自然是因为他们对大汉并不如何忠心;第二杨王那边的人是不说了,剩下的人则很是担心自己卷入到什么是非里——至于杨王那边的人倒是不介意拿这个事找刘灿的麻烦,但既然头领们都表示了对刘家的不屑,他们上去说刘家如何不得了那不是给头领们添堵吗?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们认为这样的大船,刘家应该也就这么一艘了!
只有一艘,再如何了不起,也不过就是个场面,当不得大用。
然后,刘家就又开来了一艘同样大小的,之后还跟了三艘虽然没有那么大,可依然不小的庞然大物!
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上面下来的兵,和早先那一千多人简直一样啊!一样的装扮一样的精气神,就算有些差别,也不是太大。早先那一千多人就完败了有三百家将组成的三千人,现在这怎么看也有五六千了,会是怎样的战力?
如果说早先开封内的大臣们还想着怎么阻挡怎么串联怎么使坏的话,现在已经集体哑声了——别说郭子允那边没动静,就算有,又能好使?而郭子允,则更为纠结了,说实话早先他虽然听了郭崇的话,心中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刘灿年纪和他相仿,也没见有什么厉害的手段,要知道她本来是很得刘承佑宠信的,可硬生生的被杨王二人陷害的边缘了,在这上面甚至不如他父亲。他父亲早先虽然也被杨王二人排挤,可一旦抓住机会立刻翻身,刘灿呢,那是本来的机会变没有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让他父亲这么忌惮?
所以他虽然听了郭崇的话没有与刘灿作对,但并没有主动相帮。但是当这四艘船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刘灿,是真的厉害。她会被杨王陷害,不见得是她没有办法,而是她不屑。是啊,拥有这样的实力,又何必伏低做小任人揉捏?也亏得刘灿好耐性,若是他的话,早就掀桌子了!
众人无奈之下只有求助冯道,这个说大汉到了最危急的时刻,那个说万民生死就在冯道手里了,说一千道一万,总之只有冯道才能解万民于倒悬了。众人说的激动,有的还热泪盈眶,冯道却始终没什么反应,直到众人说的没有话了,才慢悠悠的开口:“我知道大家的意思,可对此事,我也无能为力……诸君莫慌,容我问上一句,这刘家,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平时说起刘家,都是咬牙切齿,一副恶魔来了的架势,可真要说刘家做了什么,还真找不出来。刘灿来开封两年了,大家都能看到,洁身自好,平时不是去宫中,就是到茶馆,了不起了就是在开封城内转转,别说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了,连花柳之地都不去!当然,她和自己的侍女这样那样……可最多也只能说她不分尊卑,要说作恶,那是怎么也算不上的——要说这也算恶,那恐怕全天下的侍女都等着这事呢!刘灿没有恶事,那刘成呢?好像也没听说过,真要找出一件,那也就是他当年临阵背主,不讲忠义!这个事大家当然是可以鄙视他的,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吗?面前的冯道,就是历任三朝的相爷啊——还不算契丹!当然,他和刘成不一样,他是被动的接受主上,可你真要在这个时候说,怎么也有点当着和尚骂秃驴的感觉。更何况,他们的开国皇帝刘知远,那屁股也不怎么干净啊!
众人说不出来。其实他们之所以反对刘灿,反对刘家,并不是他们有什么恶劣事迹,更多的,还是因为刘家是一个外来人。他们不属于河东系统,也不属于京城系统。虽然从过去刘家逢年过节对他们都有表示,刘灿来了之后更为隆重,可这是小礼,在大方向上,他们还是外人,不仅是他们,他们的下属更是外人,而一旦他们得了天下,还有自己这些人混的吗?
“既然也没有太过恶劣的事迹,那我们不如等等看?”
看毛啊!再看下去他们还有机会吗?
众人一百个不愿意,可冯道向来是不喜欢表态的,这个时候众人来找他也是无奈之下的一个选择,本来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再见他这个态度,也只有唉声叹气的回去了。他们不知道他们刚一走,那边刘灿就出来了,她人还没近前,对着冯道就长长的行了个礼,冯道摇头:“你有空来找老夫,不如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事情自然是要做的,可也要与冯相再做一个油渣,否则这事情做起来,我也有些心不安!”
冯道一怔,随即哈哈的笑了起来,刘灿也跟着一笑,她今天就是来要冯道的一个明确态度的,虽然她现在强硬上位也可以,可后面不知有多少麻烦事。要知道早先郭威进京时,发觉冯道没有同意他的时候,都不敢贸然称帝。这个老东西在朝里这么久,不知埋下了多少人,不把他的毛摸顺了,将来有的头疼。所以就算早先冯道默不出声,她也还要争取一个更为明确的态度,只有把后方稳定好了,她才能全力以赴的面对郭家父子!
第286章 绿茶 (一)
刘承佑死了!
消息总是比人到的更快一点的,在郭崇到没多久,郭威就收到了这个消息,就算以他的历练,也不由得怔住了。死了?死了!竟就这么死了?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死?他怎么就能死呢!郭崇先是愤怒,再是不信,再之后一边让人继续探查,一边就把王峻郭崇招了过来。
“刘承佑死了?”王峻也是一怔,他看向郭崇,只见后者也是一脸惊奇,他暗暗的皱了下眉,按下那份怀疑,“怎么死的?”
“说是在杨府被刺杀了。”郭威很是无语,虽然他一直看不起这个皇帝,可这种死法还是让他觉得咬牙——你好好的出什么宫啊?!
王峻也无语了,他沉默了下道:“将军,此事必须保密!”
“恩?”
“将军是向刘承佑复仇,不是向大汉复仇,若此时全军上下知道刘承佑已死,这满心踌躇恐怕就有了变化。”
刘知远虽然已经死了几年,但他的威望依然不是刘承佑能比的。所以郭威鼓舞军心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的就是自己被刘承佑逼迫无奈,只有找他要一个说法,并把刘承佑打造成了一个昏君的形象,引得全军上下众志成城,这时候要爆出他死了……很是有些釜底抽薪的意思。
郭威点点头:“恐怕太后会让新帝代刘承佑下罪己诏……”
“将军的家人是真的死了!”
郭威脸色一变,王峻继续道:“就算新帝下罪己诏,人死也是不能复生的!将军!最最起码将军也要割据河东!”
“恐怕刘崇不愿。”
石敬瑭当年占据河东,后来石敬瑭当了皇帝;刘知远占了河东,后来刘知远登基了。真要往上数,当年的李克用也是河东节度。所以当刘知远登上皇位,就吸取前人的教训,把河东封给了自己的兄弟刘崇。郭威想拿下这个地方刘崇估计第一个不干。
王峻一笑:“若他不愿,那就正好!”
郭威要反,是因为刘承佑杀了他全家,还要杀他,他走投无路,不得不反,可现在刘承佑死了,新帝再下个罪己诏,虽然人死不能复生吧,可面子是给他了,他要继续反,就有些不合情理了——这个理论要放在后代一定被人喷死。马丹,你杀我全家,就下个罪己诏就完事了?我再不依不挠就是我不懂事?那我先杀了你,再向你磕头行不行?但在此时,虽然皇权微弱,可很多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比如皇帝无错,皇帝给你认了错就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有再多委屈再多伤害也要忍了,也要让了。
其实这个观念一直到后世都是有的,比如电视剧中的皇帝最多懦弱无能,那干坏事的一定是奸臣!总之,从道义上来说,新帝如果认了错,刘承佑就失去了名义,再想继续反就失去了大义的支持。可如果刘崇不让,他就又有理由了——新帝认错了,那么即使我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无奈也要认了,可为了自保要个河东不过分吧,如果你不给,那就不是真心的认错,往大了说,那就是还有要杀我的心思啊!这虽然有些勉强,可也是个口号了。
郭威听了,慢慢的点了下头,旁边的郭崇看了王峻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王峻在屋中踱步了片刻,把事情理了一遍:“将军就当不知此事,一切照旧!”
“此事,就听秀峰的!”
几人又商量了片刻,之后就散了。出了屋,王峻把郭崇拉到自己那里:“郭将军怎么看?”
郭威郭崇都姓郭,但在这里说将军那就是郭威,点上了姓才是郭崇,郭崇听了这话一怔:“什么?”
“对陛下之死,郭将军就没什么看法?”
“秀峰兄的话让人不解啊,我出京时陛下尚且安好,这、这我也不知道他会到杨府啊,更不知道他竟在那里遇刺了!”
王峻看着他:“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早在当初是我拜托郭将军对史弘肇的几位家将手下留情的,今日有此结果我也无话可说,但郭将军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秀峰兄这话……难道陛下遇刺是那几位家将做的?”
王峻看着他。那几个家将是他布置的一个暗棋。当时为了预防意外,特意留了几个对史弘肇特别忠心而脑子又不太好使的,为的,就是将来万一他的其他计划都落空了,能把罪名按到这几个人身上。是的,王峻想过刺杀刘承佑,但那是最后万不得已的计划,刺杀这种事能不做还是不做的好,否则就算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给了足够的退路,放到明眼人眼里,也还是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他这人做事向来不喜欢落空,所以哪怕知道这事不好做,也还是放了一枚暗棋在那里。
而现在,刘承佑真的死了,他并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棋子的作用,但他觉得眼前的郭崇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有可能,在郭将军看来,此事又是谁做的呢?”
“秀峰兄这真是难为住我了。若是史弘肇的那几个家将,也不是没可能;但若说是杨家或者王家的人也不是没可能,这一次虽然行动迅速,抓的干脆。可这两人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故吏不知道多少,说不定就有那漏网的。”
“郭将军觉得……刘家如何?”
郭崇一怔,随即点点头:“这倒也不是没可能,毕竟陛下之前对她已很是冷落,再之后我看那形势,恐也不会再重视起来,杀了陛下也许就有机会了?”
王峻的脸色有些难看,郭崇虽然一脸赞同,但那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确了。刘灿为什么进京?为什么对刘承佑奉承?为什么与杨王二人作对?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们刘家能守住曹州!刘承佑虽然对她冷落了,可也没说要对曹州如何,刘灿只要不是傻的,万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去刺杀他。至于说什么再换个皇帝,谁知道再换上来的皇帝会怎么想?好些的也许同刘承佑一样暂时不理会曹州,但也有可能就对曹州计较了起来。更何况朝中这形势,刘承佑死了,下面就算立了新帝,真正当家的也要是别人,这别人的心思就更不好揣测了,毕竟皇帝和臣子还是有区别的。王峻扪心自问,若郭威取了天下,或者是主政朝廷,他是一定要鼓动他对付曹州的!无他,曹州,太近了!而这天下,绝不需要有这么多有势力的节度!
要是这么想的话,刘灿反而是最不可能的了。至于说刘家主政,王峻此时想也不想,他虽然看的更远一些,也对那大船忌惮的更深一些,可也同朝中大多数人一样觉得,刘家,凭什么?没有二十年的积累,没有朝中的经营,刘家就算想爬上来,也只是让人看笑话!
“让郭将军这么一分析,我还真有些糊涂了。”
郭崇跟着叹了一口气,心下则有些冷然。面前的王峻斯文白净,其实却是毒蝎心肠,他对郭威仿佛忠心,一副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的姿态,其实,却是他在算计他的家人!这个人为了能上郭威登上皇位,那真是什么事都能做,都敢做!可是,他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他将来还能从郭威手里夺下这个皇位?
……
王峻!
取得了冯道的支持后,刘灿就快马加鞭的扶持大郎登基。此时的风俗,一般是不满三岁的小孩不取大名,只一个小名混叫着,不过现在大郎登基了,当然要有一个大号了。耿夫人就求到了刘灿这里,刘灿知道她的心思也没有推辞,就道:“不知夫人对这孩子以后有什么期许?”
“没什么想的,只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足以了,哪怕他呆一点傻一点也挺好的。”
“……若如此,就得个安字吧。”
耿夫人看着她,刘灿平静以对。其实她真没心思为难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和一个随波逐流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在现代来看有很多弊病,但在此时,她也只是一个不能为自己选择的女子罢了。在现代,她和这样的女子绝对不是一路人,而在现在,她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了。
就像一个千万富翁没必要为难一个工薪阶层一样,就算这个工薪阶层有点小心思小算计,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