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是什么东西?”
“三刀。”
“什么?”
刘承佑又说了一遍,见他还是不解,直接道:“一种点心,用面做的,我尝了,的确好吃。”
“这是哪个厨子想出来的,却是要赏了。”
“喜鹊。”
……
李业看着刘承佑,后者又说了一遍:“刘大郎喜欢的那个喜鹊,送进宫的那个喜鹊。”
“这个、这个……这个喜鹊倒是个心灵手巧的,怪不得刘大郎对她不一样。”
刘承佑摇摇头:“她说那三刀也不是她想出来的,而是密州的一个特色小吃。她早先不过是刘家厨房的一个烧火丫头,并没有学到什么,这个三刀因为做法简单,她才会的。”
李业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只有顺着他的话音道:“我们早先总以为密州苦寒,想不到却有不少新鲜的东西,以后却是有东西能引着大姐多吃些东西了。”
“……你也是这么想吗?”
李业觉得他这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叫他也是这么想?他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李太后多吃些东西不好吗?可虽然不是太能理解,他也能听出他话音有些不对,所以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想了想才道:“陛下的意思是……”
刘承佑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这刘大郎,真的很能干啊!”
“呃,陛下,臣愚钝,能干,不好吗?”
刘承佑看着他,目光深沉:“你不觉得他有些太能干了吗?”
李业一惊,再说不出话来。
很多事都是怕想的,在早先,李业并没有考虑过刘灿是不是太能干这个问题,就算偶尔想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他们的实力实在太差了,刘灿要是不能干,如何帮他们抵抗杨玢史弘肇?如何为他们扭转乾坤?但是当刘承佑提出这个问题后,他不由得开始想,好像,最近一段时间,他们都在顺着刘灿的意思办事。
刘灿让刘承佑忍着,刘承佑忍了;
刘灿让他与郭崇交好,他去了;
刘灿推荐了郭崇,刘承佑应了;
……
还有很多小事情,都是刘灿说了,他们就做了——当然也有一些,在最开始他们并不是那个意思,可被刘灿分说后就按照那个意思行事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刘灿是对的。可这,真的好吗?刘灿已经被他们倚重了,现在又加上一个郭崇,而因为刘灿的推荐,郭崇的儿子郭子允这两日也是水涨船高,身份不同于一般人了。这三人,他们这里又有谁能与之相抗的?
甥舅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惧意。
“国舅如何看此事?”过了好一会儿,刘承佑慢慢的开口,李业出了一身汗,他想了想道,“我想,对刘灿,不能不防,但,也不能不用。”
“怎么防?怎么用?”
“在现阶段,臣想还是要用刘灿的,待将来,陛下赏她一场富贵也就罢了。”
刘承佑想了想,慢慢的点了点头:“就先照国舅的一丝办吧,朕现在,也就只有国舅能信任了。”
“臣万死!”李业连忙跪下,“臣必不负陛下!”
刘承佑面色深沉,他是相信李业的,自小他就和这个舅舅亲近,在他还不是,或者说在他的父亲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他不像他的兄长那样聪慧稳重,也不像他的弟弟那般体弱多病,他爱玩爱热闹,不爱学习,他的阿耶每次见了他总免不了训斥,他的母亲见了他也每每念叨叹气,唯有这个舅舅会带着他玩,陪着他疯。所以当他一富贵了,就想提携这个舅舅,虽然没能成功,但不管有什么他都愿意同这个舅舅商议。他依赖他,信任他,但现在这个信任带上了另一种符号……李业不会被判他,但与其说是效忠与他,不如说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到这里,刘承佑突然有一种很疲惫的感觉,昨天他还觉得自己无上风光,而今天,他已经感到了孤家寡人的凄凉。
“国舅起来吧,国舅的忠心我又哪里不知道?只是以后,国舅要更加辛苦了。”
李业喏喏应了,觉得他这话里有话,可一时间也来不及细想。
七天后,郭崇上了一个表,这个表他做的花团锦簇,中心意思却是明确的——契丹虽有些动静,一时半会儿却是打不进来的,郭威不用急着出城。对于这个报告,杨玢自然很是不甘,又同郭崇吵了一架,郭崇虽然缺了几分赌性,可既然已经倒向了刘承佑,也不会再首尾两端,在朝上和杨玢吵了个不分上下,直把杨玢气的跳脚,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武人,他身强体壮,虽然嘴皮子比不上杨玢王章,体力上却大大超越,连带着嗓门也要大上几分,一发现说不过去,就一通吵嚷,杨王二人鼻子都气歪了,吵到最后手都有些抖了,最后要不是史弘肇救场,郭崇能凭一人之力把两人都吵下去!
这一架吵的当朝上下都目瞪口呆,他们倒不是惊讶吵架——杨玢和史弘肇掐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惊讶的是,除了史弘肇,竟然还有人能和杨玢吵得不相上下,而且,若不是有史弘肇相帮,简直是要被吵下去了?太惊奇了,太厉害了,太……这简直是要翻天啊!
史弘肇竟然帮杨玢说话,这是不是新的联盟呢?
郭崇敢这么同杨玢吵,这是不是代表陛下的势力大涨呢?
一时间,朝野上下都在思忖着,观察着,他们等着看杨玢的下一步动作,也等着看刘承佑的应对。而不管他们是怎么看的,对刘承佑来说,这又是喜悦的一天,即使对郭崇早先有些芥蒂,见了他一人把杨王二人压制住,刘承佑也满心欢喜,在后宫见了更是连连夸奖。
“臣并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陛下的威望。”郭崇做了这么久的官,这点话还是会说的,刘承佑哈哈一笑,“就算是朕的威望,也要有爱卿出面才行。爱卿之功,不能不赏,爱卿想要什么?”
“臣一切都是陛下所赐,哪还敢再要什么?”
“不要这么说,不要这么说,朕说要赏就一定要赏。”
“这个……”郭崇有些犹豫,一眼见了旁边的刘灿,立刻心中一动,正色道,“陛下,臣先谢陛下的恩典,但有些话,臣不得不说。”
“……你说。”
“今日虽打压了杨王等人的气焰,可此事并不是就这么了的。臣看杨王二人的意思,是一定要让郭威郭将军出去的,史将军恐怕也是这个想法,否则后来应不会相助杨玢。臣随调查了清楚,那契丹若无意外,近日不可能出兵,却不得不防他们使出别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擅起兵事?”
“臣有这个担心。”
刘承佑的脸色难看了起来,虽然他不是很聪明,也是在站长年代成长起来的,他知道郭崇并不是危言耸听,如果杨玢和史弘肇联手,那这种事真的很可能出现,而且他还查不出破绽。而这,也代表着他们刚刚得到的胜利马上就化为了乌有!
“那依你之见,又要如何?”
“在这之前,臣想问一下陛下的意思,是不想让郭威出去呢?还是不想边关换将呢?”
“……郭威上将军,劳苦功高,威震三军,朕以为,不宜轻动。”
“既如此,陛下换一个人去不就好了?换一个陛下深信的人,一来镇守边关,二来,也防止宵小。”
他说着,就看向了刘灿,而刘灿,已经在内心狂吼了起来!
第245章 烈酒 (四)
在郭崇来看,刘灿其实是没有理由反对郭威出去的。郭威在这里,总是一个份量,而他要出去了,虽然是带兵出去,不容小觑,可与这朝政之间的瓜葛是一定会减少的,对他们来说倒是个好事。当然,郭威要有外心的话,这的确是个危险的符号,可他同郭威共事这些年,自认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郭威也许会拥兵自重,也许会压迫朝廷,但要说起兵叛乱……那还真不太可能。所以刘灿反对郭威出去,固然有担心这方面的考量,更大的,恐怕还是有自己的目的。而她自己,又能有什么目的?
郭崇以自身思忖,那就是刘灿想要掌握更大的权利,密州毕竟苦寒,她应该想有别的谋划。当然,以她的年龄资历,想要独领一军镇守边关是不太可能的,可要做个陪将,也不是什么难事。边关若真有了战事,他们打胜了,将来自是一份漂亮的资历,败了,刘灿不是主要负责人,罪责也不大。
至于说没有战事……这还真不太可能,契丹这些年,就算不是年年闹事,隔个两三年也总是要闹闹的。而且,刘灿去了邺城,也就和曹州的赵匡胤遥相呼应了,朝廷若要对付曹州,刘灿就有可能在邺城闹事,这对他们刘家就向上了个保险。
郭崇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正确,所以看向刘灿的目光那真是饱含感情——而刘灿,若现在有表情包的话,一定要发一长串的笑哭。虽然她不能准确把握住郭崇的内心,可也知道他其实是偏向她的。但她来开封,真不是为了去边关刷资历啊!
不过在同一时间,她也快速的分析了自己若真去了边关,会有什么后果:一,她不可能以大将的身份独去,只有可能是陪将,能混个老二老三的位置都要是刘承佑这段时间人品爆发;二,刘承佑该发疯还是很有可能发疯的;三,郭威一旦没在他发疯中被干掉,一定会起兵!
但是,如果换一个人呢?
这么一想,她看向了郭崇,然后上前一步:“陛下,若真要有一个人去边关,不如就由陛下信赖的人前去!”
她说着,以同样热烈的目光看向郭崇,郭崇一下傻了?边关?边关?他当然是愿意去的!武将的功勋从哪儿来?武将的荣耀从哪儿来?武将的权势从哪儿来?打仗!不打仗,没有兵权,只有被冷落!可是,他能去吗?以他的资历是完全有可能独领一军的啊!
他们两个热烈的目光在空中相交,旁边的刘承佑也傻了,这是闹什么?互相推荐吗?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本想拒绝,但转而一想,这的确是他抓权的好时机。虽然无论是刘灿还是郭崇都不能十分信任,但比起杨王等人,这两人到底算是他这边的。
他想了想,道:“思之和郭将军说的都有理,只是此事恐怕不易,还要看三日后朝会如何了。”
“陛下,若要等到朝会,此事就千难万难了,不如陛下先下昭,强力执行!”刘灿开口道,“郭将军无论功绩还是资历都没有欠缺,现在契丹既然还没有真的动兵,郭将军前去完全说的过去。可若要让杨相等人准备好,到时候就有诸多借口了。”
“先下诏?”
“先下诏!”
刘承佑是有些意动的,可又有些迟疑。自他登基以来,就没有下过完全是自己意思的诏书,对于这一点,他每每想起都暗恨不易,可现在真要他自行其是了,他又有些没有这个勇气了,这就像现代的学生,有几个不痛恨一大早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上学的?可要说故意睡过头迟到的,恐怕还真很少。
刘承佑如此,旁边的李业也有些接受不难,见刘承佑一脸为难,就道:“先下诏书,恐怕还是不太好,不如再看看?”
“我知道国舅的顾虑。”刘灿拱拱手,“只是,陛下下了诏,那杨玢等人又能如何?最多也就是驳回来,可也让他们看到了陛下的决心。国舅,此时就是一个角力,咱们若弱了,那就是退了。将军不要介意,我说一句有些过的话,依将军的资历,应该是能独领一军的,就算万一不能,也能作为陪将出现,到了那时,就是边关有陛下的亲信,再不用有别的担忧了!”
她说着,又冲着郭崇拱了拱手,郭崇也拱了下手,表示自己明白。刘承佑和李业不免犹豫,这个诏书不见得能成——很大可能上都是不能的,可把态度摆了出来,到时候和杨玢争的时候,就很有可能给郭崇争上一个有能量的副将的地位,如此一来,郭威将来就算有些什么心思,也是要受到制衡的。
“思之说的有理,此事……容朕权衡一二。”
刘灿有些失望,可也只有躬身应了,随后刘承佑拿了一些珠宝赏给郭刘两人,这珠宝自然是值钱的,不过此时也就是个小东西,刘承佑已经许诺不会亏了他们,郭子允的官职,已经是确定要升的了。两人出宫后,郭崇叫住刘灿,让她跟着去吃驴肉:“思之要知道,我们家最好吃的可不是驴肉汤,而是驴肉夹饼,刚烙出来的饼夹着带筋的驴肉,那滋味,啧啧,给什么山珍海味也不换啊!老夫这里还有自酿的桂花酿,也是京城一绝哦!”
刘灿知道郭崇这是有话同自己说,当下笑道:“将军说的我腹中饥鸣,这是不得不去了,先说好,别看我瘦,可是很能吃的,若是到时候肉不够,我可是不依的。”
郭崇哈哈大笑:“思之就是能吃下一头驴,老夫也一定管够!”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了自己的马,片刻来到郭崇的府邸,郭崇对下面吩咐了一番,就拉着刘灿去看那两只鸵鸟。虽然一路都细心,但毕竟是在船上,此时的船设施也有限,所以这两只鸵鸟送来的时候固然高大,可还有些蔫不唧唧的,而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喂养,这两只鸵鸟已经恢复了精神,活蹦乱跳了不说,见到人也不再害怕,他们同刘灿不熟,看到她还要示威,但见了郭崇则非常亲你,伸着脖子要喂食。
“这两只大鸟看来已经完全被将军喂熟了啊。”
郭崇一边拿着菜叶子喂那两只鸵鸟,一边叹了口气:“鸟通人性,你对它好,它总是知道的。人却不见得是这样了。”
“……总有人是不一样的。”
郭崇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刘灿笑道:“将军好像很惊讶?”
“是有些惊讶。”
刘灿笑了笑,没有多说,若眼前是冯道,她也许会多说一些,若眼前是赵匡胤石守信,她也许会说的更多一些,而郭崇,却是不必了。说的矫情一点,郭崇对什么关怀啊人性啊没什么兴趣,他最大的兴趣还是利益,所以若说那些,反而有可能让他小看了。
“思之可曾想过,若鸟喂不熟了,可要如何吗?”
“这个,我还没有养过,这个问题也没遇到过。”
“在这方面,我倒是有些心得。一般的鸟总能养熟,养不熟也能熬熟,当然也有那种怎么样也不认人的……那就只有换一只鸟了。”
刘灿沉默了片刻:“将军说的有理。”
郭崇哈哈大笑,上来拍了拍刘灿的肩:“我就知道你不是那迂腐的,走走走,去喝酒!”
他说着,先前一步走了出去,刘灿看着他的后背,微微的叹了口气。都不是傻子,刘承佑早先的迟疑她能感觉到,郭崇又何尝感觉不到?这固然可以说是刘承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但这里面恐怕也有几分对他们不是太放心吧!想到这里刘灿真有些无语,他们和杨史等人的对比这么悬殊,刘承佑怎么还有时间去想着内斗的问题?
在他看来,郭崇新加入,战斗力也算强悍,趁着郭威还没有真正发力,他们最佳的选择就是稳固战果,而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刘承佑都不知把握,也不怪郭崇心寒了。
“思之?”郭崇走了两步,见他没跟上来,回过头,刘灿回过神,“我见这两只鸟长得越发神骏,竟有些舍不得了。”
“舍不得也要舍了!”
“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说完两人一起笑了,回到前面,净了手,那边就有人端上了凉菜。此时虽不像后世有那么多调味手法,但像郭崇这样的府邸也是有一定讲究的。鱼脍极是鲜嫩,莲藕是新挖出来的,豆腐蒸的如同鸡蛋,此外还有一盘子脐橙。看到那盘橙子,刘灿抬了下眉。郭崇看了他一眼:“对这个,思之不陌生吧?”
“还好。”
“思之不老实!这东西是南方的,早先咱们这儿轻易吃不到,也就这两年多了一些,虽价格高昂,到底能吃到了。早先我还没有多想,现在想想,这东西,恐怕也是你们家的船队捎带来的吧!”
“将军说的是,我认罚,回头就让他们送一箱子过来。”
“那感情好,这么一箱酒要省我两千钱呢!”
刘灿连连拱手,郭崇找她来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打趣了两声就给她倒上了酒酿,这种东西说是酒,就如同后世的果酒一样,度数比那还要低些,而口感则更清新一些。
“思之,你来开封,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246章 烈酒 (五)
郭崇这么推崇自家的桂花酿,倒不完全是老王卖瓜。入口清香,后味很是甘醇,倒有几分后世干红的感觉,当然,桂花和葡萄是完全不一样的,只是那种醇厚,有一种沉淀的感觉。刘灿品了品,没有回答郭崇的话,反而道:“这酒……将军是放了有一段时间了吧。”
郭崇微微一惊:“倒没想到思之能喝出来,这一壶,在地窖里放了足有十年了!”
这倒轮到刘灿吃惊了,虽然早有女儿红状元红一说,但那一般是在太平盛世才有的。否则先不说一般家庭有没有条件用谷物酿酒,就是酿好埋下去了,能不能喝上还真不一定——就是这开封,就换过几次主人,在此期间死过多少人?流离失所了多少人?更有运气不好的,直接被赶到了契丹。
当然,郭崇不是一般人,可早先他东奔西走的打仗,真没想到还能藏着这个年份的酒。
看到她这个表情,郭崇有些得意:“这个传统,还是从我祖父辈就传下来的,我小时候还喝过我爷爷放了三十年的陈酒,那滋味,真是想想都令人醉啊!”
他这么一说刘灿也就释然了,同很多贫苦出身的将领不同,郭崇倒是出身于世家的——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曾是北代的酋长,虽说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可也算是小国之王了。都说三代学会吃喝,也不怪郭崇还有这样的底蕴。
“看来我以后喝好酒,就要找将军了。”
郭崇又是哈哈一笑,笑完就看着刘灿。刘灿知道他是要问出个答案的,想了想道:“因为我必须来,在这朝里,早先我刘家能称之为援军的,也只有陛下了!”
郭崇眯了下眼,刘灿道:“这两年我刘家看起来风光,却是没什么根基的,朝廷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暂时容忍了我们,不过是一时之举,总不会太长久的,而一旦朝廷下旨,要我父亲移镇,我刘家是从,还是不从?”
说到这里,她自嘲的笑笑:“从了,多少年的心血化为乌有,不怕将军笑话,虽然密州苦寒,我刘家还是经营的不错的,而因为无人干涉,过的倒也自在,实是不想换地方的;可若是不从,那就是抗命,就是叛乱。我同将军也不说什么虚言……依我刘家目前的状况,是没有这个把握的。所以我不得不来,我们不能失去陛下这个援军,不能让朝廷对我们下手。”
“……朝廷不可能让你们永远占着曹州的。”
“这我自然知道,半个河南道我们也是不敢想的,不过要是条件成熟,我觉得也有的谈,大家各退一步,总能把事情谈下来。到时候还要将军多多帮忙了。”她说着,举起了杯子。
“好说好说,以我和思之的关系,这算什么?到时候老夫是一定要出把力的!”
正说着,驴肉上来了,郭崇连忙招呼着刘灿下手。驴肉汤喝的是鲜美,而这驴肉火烧,吃的则是口感了。这驴肉选的都是连筋带肉的,火烧和后世的有些不同,但也烙的焦脆,中间开个口子将肉夹进去,那真是吃一口就溜油,而这油还只香不腻。刘灿一边吃,一边暗骂了声老狐狸!刚才她那话算是白说了,郭崇这表现,就算不是一字不信,恐怕信的也不超过五成,她想组个半稳定的联盟,现在看来还是不成的。不过她倒也没有多少沮丧,郭崇此人厮杀到现在,现在虽说不上多么显赫了,可也是久经风雨,要是这么容易就把他拉到同一阵营,倒是奇怪了,因此这点小小的挫折完全没有影响她的胃口,就着莲藕酒酿,她一口气吃了两份火烧,倒是让郭崇多了几分疑虑。
对于刘灿先前的话,他的确没有全信,虽然刘灿说的很有道理,但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不说别的,就是那个怕朝廷针对刘家这一点,他就觉得不算什么。朝廷为什么不动刘家?内部没达成统一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刚刚平了河中,国库空虚,兵马劳累,在这种情况下,朝廷不想再擅起兵事。但现在全国上下虽然大面上还凑合,其实却各有隐患,没事也会闹个小兵小乱的,所以刘灿有这个在开封操心的精力,在其他地方游说一番恐怕更有效果,到时候朝廷就算是知道是密州刘家在暗中捣鬼,恐怕也只有先四处救火了。当然这么做也有不好的后果,一是刘家名声就坏了,二来,和朝廷恐怕就彻底闹僵了,以后再想缓和也不太有可能。但话说回来,刘家本来的名声也不怎么样,至于同朝廷的关系……
郭崇相信,若真有那个时机条件,刘家是一定会反的,就像这些年他所见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军阀一样。
刘灿在撒谎,起码有所隐瞒。郭崇倒不会因此生气,只是他这人一向谨慎,摸不清刘灿的真实目的,就有些担忧。不过他们现在都在刘承佑这边,而且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同刘灿合作,还是有利的,只是刘承佑……想起这个陛下,郭崇也有些挠头,他倒不指望这个陛下怎么英明神武,可这表现也有些太不堪了,“看来还要再加把劲儿了!”郭崇对刘承佑没有多少忠心,可今天刘灿的话却为他指出了一条路,邺城!若能去邺城,那就跳出了眼前的局面,另是一番天地了。不过作为副将前去的话,他其实没多少利益,可若能作为主将呢?郭崇知道那个位置离自己比较远,他若想去真是千难万难,不说刘承佑那里,还有杨玢王章史弘肇,以及,郭威!那本是郭威要去的地方,他要作为主将去了,那就是虎口夺食!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胆怯,可还有一股兴奋。若刘灿能把他弄到邺城,那管她来开封到底是什么目的呢?那个位置,他郭家子孙说不定也有一天能想想呢!
就在郭崇和刘灿吃驴肉的时候,刘承佑也在和李业吃饭,他们现在吃的是炖羊肉,现在天气还有些冷,用砂锅和着粉条莲藕炖在一起的羊肉别有一番滋味,此外还有各种配菜。刘承佑虽不怎么奢侈,却也不简朴,一桌子摆满了一二十样东西。
不过刘承佑就完全没有刘灿的胃口了。他夹了两片白菘就放下了筷子,挥手把房间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国舅,你说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没有明说,李业也知道他指的是刘灿和郭崇,顿时就在心中叫开了苦。他怎么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他若是能摸清那两人的心思,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吧!李业觉得自刘灿来后,他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这个难过不是体现在外部环境上,而是内部心理上。想他也是一把年龄的人了,认真来说儿子都要比刘灿大,可每每摸不准刘灿的想法,过去也就罢了,刘灿总是他们这一条线上的,就算对比下来显得他蠢笨了些,可到底不用他太费心。而现在,刘承佑开始怀疑刘灿了,虽然她还不是敌人,却要琢磨起她的用意,这哪里是他擅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