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事已至此,还望刺史立刻前往白府。”高皓白拱手道。
李蒙其实是愿意的,但还有些犹疑:“我这个时候前去,岂不是更落人口舌?”
“刺史当然不是去逼白节度的,而是去劝解众人的。”高皓白微笑道,“当然若是众人不听刺史的,那自然就是另一回事了。”
听到这里,李蒙也不仅露出笑意,不过他立刻面容一整:“对了,怎么没见宋先生?”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只是听说他好像出去了。”他们虽是李蒙的谋主,却也不必时时刻刻都呆在李蒙的身边。平时没事的时候也是喝茶交友,只要不出郑州都随意的。当然,在这种重要时刻,他们一般也很少外出,不过就算是宋子辰也不会想到这临到晚上了,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想到这里高皓白带了几分得意,这就是天助人啊!等到这边大事一成,那宋子辰再怎么也爬不到他上面去了。
听到宋子辰不再,李蒙皱了下眉,叫来管家询问,管家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只说他是收到一封信后离开的。
“他没说是谁的信?”
“没有说,只是看宋先生那样子还有些匆忙。”
李蒙的眉皱的更紧了,宋子辰在这个时候连个交代都没有的离开令他非常不快,同时也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他的两个得力谋主,高皓白是比较激进的,宋子辰则比较沉稳,虽然他一直采取的都是高皓白的主张,但在这最后时刻,他想听听宋子辰的意见。
“你派两个人到宋先生常去的地方去找找,若能找到就让宋先生立刻回来。”
管家去了,李蒙对高皓白道:“先生的意见自然是正理,但事关重大,本官也不得不慎重从事。”
“这是自然。”高皓白笑道,心中自然是不快至极了。
等了一刻钟,宋子辰也没有找到,高皓白叹了口气:“这宋兄,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夫人还在白府呢。”
他仿佛是不经意的提起了这回事,李蒙一怔,面色难看了起来。现在的局势虽然是有利于他的,但白重会如何?虽说白家那里他安插了不少人,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还有白钱!还有刘成!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点上自己府里的两个侍卫队,又让人去叫了其他人手,匆匆向白家赶去。
任李蒙再想也不会想到,宋子辰是受了刘灿的约出来的。此时,他正坐在胡床上,看着对面的刘灿有条不紊的冲茶、分茶,外面正在耍百戏,叫好声、热闹声不绝于耳,但在这个房间里,那些声音就仿佛在另外一个地方,这里,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静谧。
这几年,刘灿可以用很忙很忙很忙来形容。忙着学习,忙着训练,忙着抓贼匪,在这茶艺上面她并没有花太多心思。不过她在过去看多了茶艺师的表演,这感觉自然就带了出来。何况居移气养移体,她在刘家几乎是一呼百应,出入皆受尊敬,这气势就不知要比后世的茶艺师强上多少了。
“先生请。”她把分好的一杯茶推到宋子辰面前,宋子辰闻了一口,“刘家的茶馆我是久闻大名,却不想今日能喝到郎君亲自分的茶。”
“先生过奖了,其实我的手艺不见得比一般的师父做的更好,先生若觉得难喝,也还望给我个面子,不要说出来。”
她说的有趣,宋子辰不由得就笑了出来,他看向刘灿,就见她面如冠玉,一双眼黑明似漆,脸庞虽还带着几分稚嫩,气势已是十分沉稳了。
“刘成有个好儿子啊。”他在心中暗道,喝了一口茶,“不知郎君今日叫我前来,所谓何事?”
刘灿没有说话,而是起身把旁边的窗户打开了。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窗外隐约的能见到不少灯光,却显得十分冷清。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是奉行的天黑睡觉。
“据说这两日会下雨,也不知今日会不会下。”
宋子辰有些发怔,还是道:“这个还真说不准,只希望就算下,也不要下的太大太久,否则很多瓜果都来不及摘了。”
“听先生这话,却是关心民生的。”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本是我们读书人职责,只是……”说到这里,他摇摇头,“郎君在信中说有重要的事要与我相商,不知到底事什么事?”
“其实我没有想到先生今天会独自前来,难道先生就不怕李刺史有什么误会吗?”
“郎君多想了,我与刺史相交多年,彼此都相识甚深。”
“先生是君子,但不见得所有人都是君子。先生岂不闻三人成虎吗?”
宋子辰皱起了眉:“郎君到底想说什么?”
刘灿一笑,慢慢的喝了口茶,她看着宋子辰,似笑非笑,后者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他又说不出来这感觉是什么。
第79章 雨至(中)
看着宋子辰谨慎的看着自己,刘灿笑着又喝了一口茶。李蒙都在管城安插人手了,他们又何尝不调查李蒙?虽然因为刘家在郑州的根基还不深,但一些没有特意隐瞒的东西都是知道的。比如眼前的宋子辰,让刘灿看来真是有些明珠暗投了。
宋子辰本也是进士,只是运道不好,受同窗牵连不仅功名取消了,还终身不能再进行科举。他先是在家乡教书,据说成绩不错,但他老家没过几年就遭遇了兵祸,之后他就流落各地,再之后就被推荐给了李蒙。他跟着李蒙的时候,李蒙还只是一个县令,而他在李蒙手里也不怎么受重视,就这么蹉跎了几年,李蒙身边的谋主走了又换,他却一直留了下来,也算混了个脸熟,到李蒙升刺史的时候,终于采纳了他的谋划,这才算是出了头。可也就这样了,近几年他虽还是李蒙身边得力的谋主之一,却越来越不受重视。
根据刘灿和赵方毅的推敲,应该是因为他为人偏向稳重,给出的意见也以稳为主,而李蒙一是性子本身就带了些急功近利,二是这几年急着再进一步,自然也就不喜欢这种谋划了。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了两下,茶馆中的小二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郎君,您点的萝卜糕。”
“怎么这时候才好?”
“因郎君交代要过油煎一下,所以就慢了。”
刘灿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那小二去了,刘灿笑道:“先生不妨尝尝这个,也算是我们店里的一个特色。”
在小二刚才说煎的时候宋子辰就有些好奇了,现在说到煎一般是药材,对食物不过蒸煮炖烤,再不过就是凉调。煎炸都很少,不过也不是没有。宋子辰在李蒙那里就吃过煎鱼炸肉。只是煎的萝卜糕却是真没吃过的。此时听刘灿这么说,他也没有推辞,夹了一块,果然外面酥脆,里面却是绵软的,非常可口。
“如何?”
宋子辰点点头:“却没听说过这里还有如此有特色的东西。”
刘灿一笑:“这自然是特制的,一般人我们一是不会做,二来,不知道的人我们也不会特意推荐。”
煎炸并不是她捣鼓出来的,这东西在《齐民要术》里就有记载,但就像炒菜一样,这些东西一直到北宋才在几个大餐馆之间流行,到了南宋才普及下来。刘灿一直想着待将来天下稳定了靠这个发财,自然不会急吼吼的现在就推出来。
“那看来我也只能吃这么一次了。”宋子辰说着又夹了一块。
“先生来,什么时候想吃都行。”
宋子辰一怔,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把嘴中的糕点咽下才道:“现在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不知郎君是否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先生可想过以后吗?”刘灿慢慢的开口。
“不知郎君指的是哪方面?”
“明人不说暗话,我家阿耶一直钦慕先生大才,若先生前来,必倒履相迎。”她说着,拱了拱手。
宋子辰一怔,吃惊的看向刘灿,几乎想问她是不是突然得了失心疯。现在这种时刻说这种话,是要动摇军心呢,还是觉得他宋子辰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呢,或者……不对!
宋子辰本是惊怒相交,但在见到刘灿一片平静后突然站了起来,不对!有什么事情不对!刘家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他们也绝对知道他是不可能离开李蒙的,那么这是什么用意?联想到先前刘灿的左顾右他还有早先的那封信,宋子辰不由得惊惧了起来:“你们、你们安排了什么!”
刘灿站起来,平静的看着他:“先生,学生说的是真心话。”
“你、你!”宋子辰还想再说什么,但也知道现在耽搁不得了,一咬牙不管不顾的就向外跑去,刘家一定有阴谋,他要去阻止!他要去阻止!他本还担心会被阻拦,在发现很顺利的拉开房门后就松了口气,但在他跨出房门的时候隐隐的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他微微一怔,没有回头继续向外奔去。
刘灿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现在宋子辰回去已经晚了,李蒙点上了人马在路上了。到了这一步,他们的计划基本可以说成功了八成,剩下的两成,就是运道了,不过,不管宋子辰回不回去,都左右不了什么了。
啪的一下,外面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雨滴噼噼啪啪的就打了下来,开始还只是几滴,可没过多久就越下越大,还有一些雨随着风进了屋中。刘灿也没有去关窗,就那么坐在那里,夹起了一块萝卜糕,有滋有味的品尝了起来。
“下雨了!”
“下雨了!下雨了!”
各种嗓音在雨中出现,而白府前本来高呼的众人也骚动了起来,这下雨了,他们还请不请愿?他们都叫这么长时间了,白家也没个人出来,难道他们要一直在外面呆着吗?
“诸位!诸位!”正在徘徊间,打先的曹明站了出来,也不知他从哪儿弄了个胡床,站在上面倒是醒目,“今天我们是来为李公请愿的!这雨更是上天对我们的考验!如果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还为李公,为百姓!那我相信,白公也一定是会被感动的!”
“曹都头说的对,如果区区雨水就能令我们退却,那我们还请什么愿?”魏都头第一个响应道,下面也响起了呼应,但不免显得有些零零落落的。他们这一帮人,先是签了请愿书的那几个,后来加入的成分就杂了。有想来凑热闹的,有想来邀功的,有想来打探消息的,还有几个是刘家通过各种渠道安排进来的。
这些人里有的是真心想请愿成功,有的则有自己的打算。此时一听曹魏两人这么说,当下就有人道:“我们自是不怕这些许小雨,但就不知我们的话白公是否听到了?若白公根本就不知,我们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是啊是啊,那我们不是白喊了?”
“我们不是白站了?”
“一定要让白公知道啊!”
“要让白公知道!”
“对对,要让白公知道!”
这一句就像天边的闪电,一下子照亮了很多人的心田,特别是早先那几个签了名按了手印的。他们思忖着自己这一次是没跑了,若是李蒙这次没能得了节度使的位置,他们以后的日子可难过的很。现在站也站了,喊也喊了,若是不能尽全功,可就什么都完了。因此一个个叫起来都份外卖力,一时间连雨声都盖住了,而在他们的带动下其他人的情绪也被点了起来,这其中,有真的想来请愿的,此时的雨更给他们一种豪情。
“要让白公知道!要让白公知道!要让白公知道!”
……
一声一声叫喊,加上有心人的带动,整个场面越来越向失控的方向发展,最后不知谁喊了一句:“我们要见白公!白公不来见我们,我们就去见他!”
“我们去见白公!见白公!”这么喊着,就有人向大门冲去,而有一个人这么做了,立刻就有人跟了上去。白家的大门是结实的,他们也没有带武器,但这么多人,哪怕用身体顶用肩膀抗,也是总能挤进来的,事实上已经有人想着要从院墙跳过去了。而在里面,白家的护卫头领正张森焦急的向六娘子请示,“夫人,再不阻止,他们就真要进来了!”
六娘子咬着牙,也不知该如何选择。早先白重派人叫她的时候,她留了个心眼没有马上就去,然后转眼间就听徐氏把几个孩子都叫到了主院,她立刻就意识到白重那里去不得了。外面的呼喊让她知道这是李蒙的人来了,可令她疑惑的是她早先半点消息也没收到。她本想立刻回去问个究竟,可又怕自己这么一走再有了什么变故,后来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反正张森已经是他们的人了,她的安全总是能保证的。所以她一边派人给李蒙通信,一边就留了下来。
结果这报信的去了就没再回来,外面却闹的越发不堪了。
“夫人!”张森又催了一遍,这要阻拦就有可能有死伤,他是才投了李蒙的,怎么也不敢把自己以后的路都绝了。可要不阻拦,他也实在怕将来李蒙拿他来顶罪。
“让他们进来。”
“夫人?”
“咱们去护着八叔,只要八叔安全,其他的也就无所谓。”和张森一样,刘娘子也有差不多一样的顾虑。现在外面乱糟糟的,她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倒不如守着小院,也好说话。
她说完转身就走,张森一犹豫,咬牙跟上了。而此时,李蒙正在快马加鞭的往这边赶,他已经听说白府那边的情况有些失控,虽然他是想要逼迫白重的,可他也非常清楚,失控就非常容易出事,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事端都不利于他这边。何况,还不知道刘成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报——”
一个小兵远远的从雨中奔了过来,他连忙勒住马:“怎么样,可是有什么情况?”
“报,刘指使那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李蒙皱了下眉:“再探!”
他不相信这么大的动静刘成会不知道,他更不相信刘成会不做任何反应!
第80章 雨至(下)
都说秋雨贵如油,但这一场雨却像是夏天的暴雨似的倾盆而下。除了不时划过夜空的闪电,天上地下就是一片黑。李蒙穿着蓑衣,也淋了个湿透,他抹了把脸,恶狠狠的看着前方,虽然有士兵打着气死风灯,却也照不太远,黑蒙蒙的前方,如同张着嘴的怪兽,时刻准备吞噬着什么似的。
“不对劲,很不对劲儿!”毕竟是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虽然还没想透其中的关节,李蒙也本能的感觉到了异样。他的手指握着缰绳,心中犹豫不定,去?还是回?
前方,很可能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
“刺史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高皓白出声道。
“皓白难道没有这种感觉吗?”
有!作为一个谋主,高皓白比李蒙更早的感觉到了不对,曹明等人背着他们去请愿也就罢了,偏偏刘成那边还没有任何反应?刘成真的放弃了?哪怕真有这个想法,刘成也不会这么做,起码也会拿着东西来李府一趟,这样李蒙就算看他不顺眼,将来也不会立刻就收拾他。但是他一样想不到问题出在哪儿。
曹明的请愿?虽然这是他善作主张,可用心是好的,而且在这个时代这种事并不少见。当今圣人还没登位的时候就有三十多个将领为他黄袍加身,只是当时时机没有成熟,当今不敢应承,事后还把那三十多人杀了。可是在今天李蒙的时机是成熟的!
高皓白一直主张以激进的方式对待白重,在他想来,白重一没有厚实的家族,二没有合适的接班人,三没有用力的支援,到了这个地步也翻腾不出什么了。李蒙待他残暴、粗鲁了些又如何?待做了节度,哪怕受尽指责,也是大局已定!反而若是拖拖拉拉,耽误了时间让刘成捡了漏,那么哪怕有得了好名声又有什么用?
在此时,高皓白的这种思想可以说是主流,也因此他虽然不喜曹明的这种做法,却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现在的状况又让他觉得不太对。
“报——”就在此时,又一个传令兵疾驰而来,“刺史,已探得赵弘殷带了一都人马从北门而来!”
“城门早就落了,他是怎么从北门来的?”
“属下不知,只知却是从北门出发的。”
“刘鑫!”李蒙咬牙切齿,北门的守将是刘鑫,不过虽然同是姓刘,却和刘成没什么亲戚关系,虽没投靠他这边,也没见同刘成有什么牵扯,却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给刘成这么大的方便!
“刺史,机不容失,还请刺史抓紧时间向节度那边赶去,万万不能让有异心者抢了先!”高皓白连忙道,李蒙回过神,“你说的对,走!”
他说着,马鞭一挥,速度比早先更快了!赵弘殷的勇猛是他们都知道的,若和他在战场上打仗,李蒙还真有些怯气,但只要他能抢先拿到白重的手书,那赵弘殷除非是想叛变,否则怎么也不敢再动兵了!想到这里他心下一片火热,再没想过后退,虽然对赵弘殷她没有任何把握,可他总算知道刘家的谋划了——还是要兵变,不过比起单纯的兵变,他们这一次算是找到机会了!
李蒙冷哼了一声,他是绝对不会给刘成这个机会的,此时他离白家不过一道街,而北门离这边起码多一倍的路程,就算赵弘殷速度再快,也是快不过他的,不过他还要见白重,还要让白重手书……
“大郎,一会儿你随我进白家;李聪,你带两队人马在外面严防死守!”
他身边的两个人纷纷应是。他的大儿子是前妻生的,今年已经十九,早两年就担任了府里护卫统领一职,另外一个李聪则是他大哥的儿子,因生的高大,也在府里做了护卫。在这个时候当然是自家人更可靠。
“李聪,我不出来,万不能让人进来,不管谁来,你都要给我拦住了!”
“叔叔放心,侄子就是拼死,也绝对不会放人进来的!”李聪说的咬牙切齿,他也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了。
李蒙点了下头,又挥了下马鞭,快快快!一定要赶到赵弘殷的前面!
而在此时,六娘子正站在白家的主屋前与徐氏对持:“婶婶,叔叔对我有误会,婶婶可一直是疼我的。不说别的,这么大的雨,婶婶就忍心让我淋着吗?”
白六娘本就生的较小,此时全身湿透的站在那里还真有几分可怜,但此时徐氏却没丝毫的同情——张森!这个本应该是他们的最忠实的护卫的人却站在了那边!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心中说不出的惧怕。虽然现在世道不好,但她出身不错,所以虽遭过几次兵祸,却没遭过什么罪,后来嫁给白重更是锦衣玉食,处处奉承,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可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退,她的官人在后面,更重要的是,她的孩子也在后面!
“六娘子,这雨下的大,你自可回自己的院中躲避,还可以让人烧了热水好好暖暖身体,来这边却是都不便意。你叔叔对你能有什么误会?只是他现在歇下了,你也知道他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你要有什么事,明天再来说也是一样的。”她说到最后,想挤出一丝微笑,但几次都不成功,不过就是这样也令六娘子非常惊讶了,她看了徐氏一眼,“婶婶,若是平常的时候我自不会来打扰叔叔,只是现在外面……婶婶也许不知道,那些人,已经要进来了呢!”
“若是这样的话,那让张统领留下就可以了,六娘子你在这里,可不太安全。”
六娘子看向徐氏,徐氏也看向她,不能让他们进去!不能让他们进去!能拦一时是一时,能拦一刻是一刻。现在只要拖着,就有机会。
“你听着,这么大的事刘成那边不可能不知道,只要知道了就一定会有对策,到时候就是咱们的机会!”
“但官人,刘指使那里也不见得有我们娘几个的好日子过啊!”到这个时候徐氏也顾不上忌讳了,此时,她心中说不出的悔恨。她是想着给自己找条路,她想着她帮了李蒙,这是她自己做下的恩情,李蒙和六娘子什么时候都要念着。这个世道不管再怎么祭祀、守孝,还是重活人多于死人。再大的恩情,人死了就是死了,唯有活着的才算数。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李家竟这么胆大这么急切这么不要脸面!
“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白重叹了口气,“我在杨公那里还有几分香火情,这里有我早就写好的书信一封,此事过了,你就带着孩子去投奔杨公吧,只是以后,日子要难过了。”
想到这里,徐氏摸了一下怀中的信,咬紧牙关。她不能,再让她的官人失望了!
见她说话滴水不露,挡的严严实实的,六娘子不免焦急,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张森。张森却一怔之后垂下了眼,他是白重一手提拔上来的,做了这事本就心虚,哪还敢再去逼迫徐氏?六娘子看他这个样暗暗咬牙,这张森首尾两端,当不得大任,此事过后她一定要向李蒙说道说道!
虽然外面口口声声说的是为李蒙请愿,但因为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白六娘未免有点犹疑。而且她在白家耽搁了这么久,连夜壶都提了,也不想让这功劳被别人抢了。所以她就想趁着这形式逼迫白重写了手书,到时候一来能令外面的人没有借口;二来手书也到手了;三来这功劳也是她立了。虽说她无所谓升官发财,但她若为李蒙办下这种事,以后在李家的位子就是不可动摇的,她的儿子也未必没有继承的机会!
这是她刚才一路匆匆定下的计策,虽还有很多疏忽的地方,此时也顾不得了,但她没想到徐氏会拦着她!今天下午她同徐氏分开的时候,对方待她还是亲切里带着一份奉承的!
“真的要完全撕破脸吗?”她在心中盘算着,有些难以决定。
“白节度,白公何在?”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声的呼喊越来越近了。没有人守卫,院墙很容易就被翻了过来,然后里面的人把大门打开外面的人一拥而进。不过白家占地广阔,没有人带领,又是在雨中,那些人一时也没能摸到这里,可声音已经传来了。
而一听到这个,六娘子和徐氏都是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