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存折也在你哪儿。”

“恩。”

“那是我的东西。”我又说,声音低的像咕哝。

“你想拿回去吗?”他问,声音轻柔,听起来没有生气,但我的头却垂的更低了。

第51章

“那是我的东西。”我又咕哝了一遍,心里恨死了自己的不争气,怎么要回自己的东西也像作贼似的?

“阿一,我等了你六年,是不会让你跑掉的。”他的语气很淡,但也正因为淡然,更衬托出了坚决。

我的火气一下子蹿了起来:“你不让我跑我就不跑了?凭什么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人,不是宠物不是玩具,我有自己的自主权,我想上哪儿就上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等是你的事,我又没让你等,我又没让你做什么,我、我讨厌这样!”

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愤慨,上官的话令我有种绝望的感觉。我瞪着眼,他的表情依然淡然,但眼中的执著却丝毫未减。

“阿一,你想过以后的生活吗?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我不语。以后要做什么?当然是要到一个没有上官家的小城市生活,可是具体要做什么?应该还和现在一样吧,找个工作,然后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下去。

“想过要结婚吗?想过要有孩子吗?想过要达到什么目标吗?”

他一连串的问着,我却一个也回答不上。结婚生子,这好象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但对于我却可有可无,事实上我从没想过要组织家庭。如果我敢坦诚的话,我对家庭是害怕的。

我可以和女生做朋友,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和她们做恋人、夫妻,好象也没有哪个女生认为我是做丈夫的人选,在他们的心中,我也只是弟弟或朋友,甚至可能只是一个有趣的人。

至于孩子,那就更令我害怕了,我怎么敢承担一个生命的出生成长?如果他有缺陷怎么办?如果他不听话怎么办?如果他学坏了怎么办?如果……

而目标对我来说更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真要说有的话,那也就是找个还不是太讨厌、又有一定薪水的工作罢了。

“你没有想过结婚,没有想过要孩子,也没有什么野心对不对?”虽然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我扭过脸,突然有种不敢看他的感觉。

他走到我身边,蹲下,叹气似的说:“那么阿一,你为什么要逃呢?”

我一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不是同性恋……”

“有关系吗?既然你没想过结婚生孩子,是不是同性恋有关系吗?”

我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隐隐的觉得他的话不对,可又挑不出毛病。

“和我在一起,会令你为难吗?我会帮你做饭、帮你放洗澡水、接送你上下班、你有工作上的烦恼我会帮你解决,你有不懂的我也可以告诉你。只要不是你要喜欢别人,我可以帮你做所有的事情,我也没有要你一定喜欢我。你看,我们认识了六年,我也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不是?”

他说着,慢慢靠近我,最后一句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的。

我的脑子开始糊涂,的确,和上官在一起我好象不用为任何事烦恼。

“这次的事是我的错,我只是被杨云气糊涂了。那小子从小就喜欢和我作对,而你又偏偏傻傻的跟着他跑,我当然会生气了。”

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虽然是被威胁的,但那种丢脸的事不提也罢。

“我保证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生活,当然,你想换个工作我也没意见。哦,对了,公司已经决定把网游这部分分出去了,你正好可以过去,我看你在这上面还有几分天赋。”

“我不要做网游!”我条件性反射的说。

“好吧,你想做什么我都没意见,到别的公司也可以,不过我可要先提醒你,求职可不容易。”

“哼,我连份工作都找不到吗?不对,我、我根本就不想再留在N市了!”该死,差点就被绕进去!

第52章

“你想到哪个城市?”

我不语,我还没笨到这种地步。

他笑笑,很温和的那天,我突然觉得这一刻的上官和杨云是那么像。温和里带着阴险,淡然中带着狡诈,和以前那个总是像爆竹似的他完全不同,是我的错觉,还是他以前的样子都是装的,或者……他有双重性格?

“阿一,你知道吗?公司在很多城市都有分公司的。”

我哼了哼,我就不会跑个没有分公司的地方?

“而上官家更是在全国都有分属机构。”

我又哼了哼,我可以出国!什么非洲中东,到这些地方可容易的很!

“而就算没有,我也可以开一家。”

我翻了个白眼,你家钱多是你的事,世界这么大,总有你家势力到不了的地方。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哪怕在月球上也能和公司联络。所以,不管你上哪儿,我都会跟着的。这一次我不会等你,我会跟着你、缠着你,总之,只要我不死,这辈子就和你耗上了!”

“你、你……”我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指着他说不出话。

上官笑的温和笑的淡然笑的潇洒,笑的要多有魅力就多有魅力,如果把他这个照片凳到星火上的话,相信女玩家一定会成倍的增加。但在我的眼中,这个笑和噩鱼的眼泪却是一个性质的。

我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立刻浮现出,我一个个城市跑,但还没落下脚跟就看到上官的前景。如果我不停的奔波,那么我那可怜的存款很快就会消耗光;而如果我在哪个城市落脚,估计刚找到工作他就会以顶头上司之类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而以他的财力,要买我租住的地方也是轻而易举的。于是我本来正想躲避的人,就会马上变成我的屋主和老板——和现在没有任何区别!

他温柔的捧起我的脸,轻声道:“我说到做到,阿一。你可以试试,看我们谁先觉得累,谁先受不了。”

是我!不用试我也知道是我。事实上现在光想想我就觉得恐怖了。

“这不公平,你不能这样!”我的指责虚弱而无力。

“那你想让我怎样呢?既然你不想再过现在这样的生活,那么我们当然要换一种了。”他以体谅的口气道,一副我绝不为难你的表情。

我想哭。我甚至觉得根本就不该从杨云的狼窝里出来,起码在他那里的时候我还有个盼头。

“你不可能摆脱我的,阿一,哪怕是要死,你也要和我死在一起。”

“为什么?你条件这么好,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我又不好看,又不能干,又懒,又什么都不会,你可以去找别人啊,男生也好女生也好,会有很多又优秀又漂亮的选择啊……”我挣扎的低叫,仿佛溺水的人本能的抓着一切能抓的东西。

“但他们都不是你,阿一。”他抱着我,很用力的抱着,声音却轻柔的如同呢喃,“我是爱上了你,并不是选择了你,我没有办法将你换成别人的。”

我站在哪儿,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历时一个月又零三天的逃跑就这样结束了,在这三十四天的时间里,我虽然像个老鼠似的提心吊胆,却始终没能逃出上官家的掌握。我深刻的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对上官家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我同时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耻,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还能做什么?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除非我能变的比上官更强势,否则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当再一次回到红林,我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却更有种认命感。其后我的生活又变的和以前一样了,一天天过去,一个月后,我开始觉得这种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了上官,可是,我显然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第53章 番外

一遍又一遍的拨着那个号码,直到传来对方关机的声音才停手。

我笑着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慢慢的度步到窗前,外面阳光灿烂,从十七楼的高度看下去,人物都变成了蚂蚁。

这种感觉很棒,仿佛高人一等,上帝喜欢站在天上,想来也是因为这种感觉吧。

我是上官家的六子。上官是一个强势的家族,无论外孙还是内孙都必须姓上官,所以虽然我从小就跟着母亲生活,虽然护照上是的姓是杨,但身份证上的名字还是上官云。

很奇怪是不是,为了这两个姓我没少费功夫,不过这是我母亲最大的希望,作为儿子的我当然要满足她这个遗愿。所以虽然非常非常麻烦,但我还是把身份证外所有的证件都用上了杨这个姓,我知道,她只是希望那个人能在见到我的时候想到她,而和她没有任何相象的我,唯一能继承的也只有她的姓了。

很无聊的八卦剧,上一代的恩怨我实在没兴趣多想,无非就是痴情女子薄情郎的戏码罢了。

爱上一个人,就不要怪他薄情,因为是你要爱上他的,他没有义务对你忠心,就像你也没有义务对他痴情一样。

痴男怨女,这个世界讲缘分讲金钱将家世讲运气,也许那个人不是要薄情,只是环境迫使他不得不薄情。

正如飞哥,如果没有遇到阿一,他这辈子也不可能痴情吧。

第一次见到飞哥是在七岁,那也是我第一次回上官家的本家。

我从小就是出众的,无论外貌还是智能,我都比同龄的孩子要优秀,这使我有点目空一切。而我的第一个挫折,就是飞哥。

我从小就喜欢逗弄东西。蚂蚁、鸟雀、玩伴,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我都喜欢把他们逗哭再逗笑,看他们随着我的指挥变化,令我有种非常满足的感觉。所以,当那天我看到坐在桌前一本正经练毛笔字的飞哥的时候,就忍不住的凑了过去。

但是无论我用上任何手段,他那张冰块似的脸都没有任何变化。没有生气、没有愤怒、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这实在令我非常有挫折感,气急之下,我把一整瓶的墨水都倒在了他的头上。

但,他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只是擦了下脸,就上楼去洗澡了,从始到终,我就仿佛是不存在的。

至今,我还记得当时的感觉──极度的失落,我甚至有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上官家的本宅是木式建筑,很大的院子,种着各种花木。正是三月,窗外飘着粉白的桃花,飞哥一脸墨迹的从我身边走过,而我,却只能站在那儿,僵硬的笑着。

飞哥是我的堂哥,他的父亲是我的大伯。我的父亲在上一代排行第二,是上官家有名的浪子,对於我这个儿子,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就是可有可无的那种。我对他,也没什麽感觉。

上官家的生活是不适合我的,已经习惯了外面自由天空的我是不能接受那种古板的。但,我自动的要求留下。

因为我必须让那个小子知道无视我的下场!

有那麽一个星期的时间,我疯了似的和飞哥作对。撕他的作业、在他的饭里放虫、毁掉他的衣服……总之一个孩子能做的恶作剧,我几乎都做了。但不管我做什麽他还是不理我,那些可以令其他孩子大哭的事情对他来说好象毫无关系。

终於,无计可施的我在一天偷偷的爬到了他的房里,但是就在我准备用油漆在他脸上写字的时候,他抓住了我的手。

黑夜中他的眸子是那麽亮,仿佛一个闪光的匕首似的,我竟有种眩晕的喜悦──他看我了,他终於看我了!

他看我,但也就是那麽一瞬。当他看到我的容貌之後,那闪亮的眼睛就再次合了上去,松开我的手,倒头就睡──他甚至连骂我一句都没有。

如果说上一次是失落的话,那麽这一次,我甚至有了绝望的感觉。

为什麽不看我?为什麽不理我?为什麽无视我?

我想问,却张不开口。我不知道要说什麽,在他的沈默面前我是那麽的渺小、那麽的可怜。

我在他的房间里坐了一夜,可那并不能令他多看我一眼。第二天早上,他依然是默然的从我身边走过,我依然像是不存在的似的。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讨厌我,还是知道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令我老实,但总之,我确实变的乖巧了很多,当然,那只是和先前相比。我的骄傲不允许我流露出太多的颓败。

但是,不管我再怎麽掩饰,有一点却是掩饰不了的,那就是我的目光总在追逐着他。

虽然有点冷硬,但他并不是一个封闭的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有些不属於上官家的张扬。

他喜欢篮球,喜欢奔跑,喜欢宽阔,喜欢自由……

是的,自由,不属於上官家的自由,他曾在十五岁的时候打了一个月的黑拳,那是他第一次明确表示对上官家的反抗,而从那以後,这种反抗就没有停止过。

上官家的每个孩子在十八岁的时候就会被送出国,按照他们的天赋为他们选择国家和学业。

有商业天赋的会被送到美国沃顿,有数学天赋的会被送到英国牛津,有医学天赋的会被送到德国慕尼黑,等等等等……

他是上官家的长孙,无论天赋还是身份都是下一代上官家家主的最佳人选,所以他最有可能被送到美国哈佛。

这个学校曾出过七个美国总统,无数个CEO,是公认的最适合培养管理者的一所大学。

但是他,竟执意留在国内,去学那些他早在三年前就学会的东西。经济封锁、家法处置,上官家能用的招数都用了,但他,却没有丝毫改变。

“喂,你为什麽要上那所大学,那所学校会有哈佛好吗?”鬼使神差的,我在一个晚饭後竟向他发出了提问。

那应该是经过那个晚上之後,我第一次找他说话。这麽多年来,我没在和他捣过乱,他也没有多看我一眼。

上官家有很多奇怪的习惯,比如其中就有条,无论孩子之间怎麽争吵,大人都不会干涉。所以我虽然和他如同陌路,也没有人来过问。

话一出口,我就开始後悔,他不会回答的,他从来没理过我啊。但是那天他竟然回答了:“不是,我只是不想按照他们的安排走罢了。”

我顿时瞪大了眼,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竟然和我说话了,他竟然理我。在那瞬间,狂喜的感觉几乎没将我淹没。我没有办法做任何反应,而我们之间的那次谈话也就那样结束了。

可是,这总算打破了僵局。我发现只要很正经的和他说话,他都不会回避。可是不知道为什麽,我总是没有办法用严肃的面孔面对他,。

之後过了不久,我就被送到了英国,但我很快就离开那个死气沈沈的学校,跑到了日本。为什麽会选择这个国家?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能把卑鄙无耻当做光荣的国度,这令我很兴奋,想想看,还有什麽能令一个卑鄙无耻的人觉得受到打击呢?当然是比他更卑鄙无耻,而且,你的卑鄙无耻还能获得崇拜,还有什麽比这更能令人激动的吗?

这个理由是不是很、恩,很另类?但是,如果我敢承认的话,也许,我只是想离他近些。

日本和中国只有一个海的距离,只要过了那个海,就是他所在的城市。这个理由实在有点可怜的悲哀,而比这更悲哀的是,我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我敢承认,如果我敢和他呆在一个城市,那以後的事情,多少会有点变化吧。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当我没有和他一样选择留在国内的时候,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就已经注定了。

在日本的四年是吃喝玩乐的四年,我把一个纨!子弟所能做到的事情都做了一遍。

但是无论再疯再野,每年的春节我都会回去,因为那是上官家聚会的日子,按惯例,上官家的成员都要回去。

可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再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四年後,我已经拿到了东京大学的硕士头衔,他也回到了上官家,而他一回来,就把上官家闹的鸡飞狗跳。

“我要退出上官家。”

很平静的一句话,却仿佛像滴入油锅中的水似的将上官家整个闹了起来。即使在他当年一次次和家族抗争的时候,家里也没有人提出要将他开出上官家之类的恐吓,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正给他一个借口。

而他,也没有过类似的表示。

上官家以有他这样的子孙为荣,他也为上官这个家族感到自豪。这是双方都有默契的事情。

在大家的心里,就算他要玩要野,早晚也是要回来的。

名利之争这种事是大家族常有的,可是上官家的家主早在两代前,就很聪明的将这种内耗的事用分散的方式解决了。

要想往上爬,你必须做出足够的成绩。而家主的位置并不是唯一,上官家有的是公司让人去争取。更何况家主这个位置,在很多时候更象征着束缚,而并不代表着更多的利益。

当然,这不是说没有人去争,而是说消除了其中的残酷。所以,大家对他要退出家族这事的震惊更多於欣喜。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所以要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