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克斯特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埃德蒙,没有过去。
埃德蒙笑了一下,他走了过来…
轻轻的,他帮威尔克斯特抚去脸颊上的灰尘,冲他笑了下说:“抱歉,请你原谅我。”
威尔克斯特觉得脖颈后面,被什么重重的击打了一下,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埃德蒙,软软的倒在了他身后温顿·乔的臂弯中。
“我买了一本书。”埃德蒙从架势服的侧兜内拿出一本书对着乔挥舞了一下:“你知道的,我有一天的时间去学习一门学问,很久没这样了。”
乔同情的看着怀抱里的威尔克斯特,他悻悻的,带着一丝怨气的说:“如果你回不来呢,就这么死去吗?作为一个初始人,一个…国家的继承人?”
埃德蒙笑了一下,攀住梯子边缘,很轻松的钻进驾驶舱。他冲着乔微笑了下:“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作为什么而活着,你知道吗?我的命只剩下半个了,我必须去寻找另外半个,才能作为一个去做些什么。很抱歉,把你牵连进来…万一…万一我真的去…去了很远的地方,旅行的很快乐…快乐的不想回来了…请转告我的父亲,这次旅行…我很喜欢,并不孤独,我还有一本书。”
埃德蒙再次挥舞了一下那本书,关闭起驾驶舱。
这一次,乔…看到了那本书的封皮《卡蒙嘉传统童话故事》。
当机体升空,乔躲避在控制室,即使隔离者绝对安全的设备,他依旧能感觉到那股器械的燎烧,那股子…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燃烧的感觉…
而他身后的地板上,威尔克斯特躺在埃德蒙的披风上,两行眼泪缓缓的…在他的梦中滴落…
乔看着在空气里迅速燃烧、推进、折叠着、扭曲着的那个巨大机械…那些机械带走了埃德蒙…
埃德蒙有一本书。
Y—21,最后昏暗的,一直在这个可怜的星球提供光线的气象设备再也没有提供最后的光明。
在人烟聚集区,一些临时被调配来的生物灯连轴的点燃,流放犯也是人,不管当权者是不是不待见这些罪犯。如果一整个的星球犯人死去,那么罪过就大了。
Y—21附近的守备星临时空投了大量的生物灯,在不远处空间航道,卡蒙嘉已经派出了大量的大量的救济物资…那些物资在道路上。
一场并不大的战役后,这个星球突然奇妙的死去了。最开始,这里的气温是以每天两度的速度向下滑,再后来,它突然有些松动。
地面上,原本有的石头和土壤层还有可贵的、稀少的水源被一层一层的微风刮的不知道去向哪里,许多上古时候就开拓出来的巷道慢慢暴露了出来。
大量的人死去了,因为干枯…莫名其妙的干枯着死去了,剩下的人只好围绕在生物灯周边,等待着最后的救援。
至于这个星系的地下王者居塔,据说,前些天,他就带着他的人逃离了这里。最后留在这里救援的,竟然是这个星系人最最怨恨的卡蒙嘉军队。
生物灯的循环系统是有限的,不断有人为了拥挤进可以呼吸到空气的地段而被踩死、挤压死。但是奇怪的是,却没人抱怨什么,也许,流放星的居住民们,对厄运的抵抗力先天上要比正常人强上很多。
人们沉闷的聚集着,一些老人和孩子的咳嗽声缓缓传出来…
“这里再添三盏生物灯!该死的,我说九点的方向,如果空气连接不起来,会耗费大量的能源…能源…!”哈尔中将在大声咒骂着他的下属。这几天他的心情实在是坏透了,先是接到虚假的陛下密令,接着接到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去救那位美丽的同僚。当他带着自己的小队真的潜入居塔地下宫殿的时候,Y—21整个星系却都不对劲了。现在他放弃援救任务在救这该死的流放犯,天知道,等这件事情过了之后他会在哪里…也许下一个流放星吧,他不再多想了。
哈尔·雷蒙德板死了脸木呆呆的看着黑压压的人群,除了咒骂,他的下属听不到他嘴巴里吐出任何的别的词汇了。那些可怜的士兵十分紧张的在四下走动,消毒,去深层区寻找居民,每个人都累坏了。
“书记官!书记官!”雷蒙德大声喊着自己的书记官。
“是的先生,我在这里…”他的书记官原本躲避在一边吸氧气,哈尔最初的呼喊他并未听到。
哈尔·雷蒙德顿时烦躁了起来,他先是大力的踹了这位倒霉的书记官的屁股,接着他还想拿放置在一边桌子上的鞭子抽打这位可怜人。
“您要冷静先生,我必须提醒您,我跟您拥有同样的人权。先生,您的流放星的规矩不能成为抽打我的依据,如果你的鞭子抽到我身上,将军先生,您在违法,您知道吗?”
倒霉的书记官很不客气的顶嘴,全世界都知道,哈尔·雷蒙德要倒霉了,他几次想见自己的老上司,可惜那位老奸巨猾的吝啬鬼对他拒而不见。
哈尔·雷蒙德苦笑了一下,接着牙齿一咬,像饿狼一般的神色露了出来,他走到这位书记官的面前,还是挥舞起自己的鞭子狠狠的,加倍的抽打了他。
书记官躺在地上大力的嚎叫、啼哭,他不是野战军,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做文书工作的文人。
如果用哈尔的原话来说,他爱说:“去他妈的,该死的文人。”虽然这位将军经常喜欢称呼自己为文人。
一顿密集骤雨一般的皮鞭下去,书记官终于开始丢开自己的体面开始哀求。哈尔满意的笑了下说:“帮我起草一封信件,以书面和密文形式上呈陛下办公室,不…三封,最高军事法庭也需要一封。”
“好的先生。”书记官从地面艰难的爬起,擦去他眼角的泪水,顾不得浑身的伤痛,这次他倒是耳朵好使了。
“尊敬的卡蒙嘉皇帝陛下…对,皇帝陛下…鄙人?不是,在下…还是鄙人吧…
尊敬的卡蒙嘉皇帝陛下,伟大的五爪狮子之王,鄙人哈尔·雷蒙德,系陛下麾下铁狮军一名弃卒。
以铁狮子之名,陛下,我的精神与肉体,还有我的肚肠以及还算清白的灵魂,一直以来都是效忠卡蒙嘉的,归顺卡蒙嘉的。鄙人我虽然出身低下,但是…但是…鄙人我出身这段话删去…”
“好的先生…”
“犹记得,第一次获得军功,陛下对鄙人授勋之时所言,虽出身浊浪浑波之地,但同样具有伟大的道德、勇气、这样高尚的情操。尊敬的国王陛下,现在鄙人在此深深对您的王旗奉上卑微的忏悔。显身名就之后,鄙人方知,即时为五爪狮子奉献再多的情感以及热忱,鄙人不过是一个…一个卑微的皇家小玩意儿,一个可笑的…小玩意…”
哈尔·雷蒙德说出自己是小玩意的时刻,一丝苦笑突然悄悄爬上他的眉毛,书记官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上司。
哈尔·雷蒙德不知道怎么再去继续写这封信,他回头看下这片凄凉的土地,他知道那种被遗弃的滋味,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这一刻,命运却开了这样一个大玩笑。一封虚假的陛下命令,一次意想不到的刺杀,一连串的恶果,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恨的人都没有。给他那封命令的陛下的秘书先生,据说已经自尽身亡,那么自己呢?也需要跟他一起走吗?该死的,天知道,他妈的跟那个该死的混蛋都不认识…
“将军…您看那里!看啊!!!!!”卫兵蹦了起来,指着天空。
哈尔顺着卫兵手指的方向看着天空…
一团火红的光球,席卷着扑面而来的热浪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这篇可怜的土地撞击而来…
第21章 信笺
哈尔·雷蒙德将军弯腰仔细打量着,这位从那部巨大的机械里几乎是爬着出来的狼狈先生,他刚出来没有几分钟,带他来的这架奇怪的海豚形状的机械就发生了可怕的爆炸,巨大的气浪席卷着无数的碎片,四面飞舞。哈尔和那些士兵躲避在掩体后面,一些碎片飞到地面那个人的身上,那人狼狈的躲避了几下,但是依旧有一片从他的脸颊上擦出一道约三厘米长的伤痕。
“你是谁?”哈尔小心的问,爆炸前,他似乎看到了那架机械尾巴处的某个标记。
地面上这人呻吟了一下,他举起自己的胳膊擦了下脸颊的血,于是看上去更加的恐怖了。
“我是谁,呵呵…哦,我的头,好吧,如果一会我想起来我是谁的话,我会告诉你的。现在…请不要打搅我,在我找到自己之前…”这人语调古怪,大概是经历了一次惊险的太空旅行,此刻他的声音都失重了。
哈尔·雷蒙德冲着卫兵摆摆手,有两位士兵走过来架起地上这人向临时办公室走去。
“给这家伙弄点吃的。”哈尔·雷蒙德在他们身后说。
“只要水…大量的水。”埃德蒙呻吟着说。
雷蒙德苦笑了一下,水?自从那场祸事之后,这里的所有地下水一夜之间干涸,一滴都没有剩下,现在每人每天摄入量不到半斤。每天都有人死去,一夜之间,宇宙神抛弃了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卡蒙嘉中心城国王老道的酒吧内,威尔克斯特侯爵已经整整发呆20多个小时,他不吃不喝的傻坐在那里,只是呆呆的看着墙壁上的某个星系图形。
午夜两点,酒吧的客人渐渐散去,酒吧外突然悄悄的戒了严。
“先生,外面有许多士兵?”W有些惊慌的趴在窗台上看,几位身材高大的士兵站在窗口外,他们宽阔的背影挡住了W的大部分视线,可怜的W只好搬着一把椅子站在上面观望。
酒吧门口的铃铛再次清脆的响了几声,乔看下W:“我上楼。”
W不知道为什么老板会把自己独自留在此处,他站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老板离开,看着几位个子高大的人走进这家店子,拉着一起四处搜寻。他不知道所错,不!应该是这位可怜的先生吓坏了,他笔直的站在椅子上,不知道应该作出什么反应。
十分钟后,一位穿着大风衣的先生慢慢走进这家酒吧,他先是好奇的看着W,W也站在椅子上看着这位先生,很快,他惊讶的发现,这位先生他每天都可以看到,卡蒙嘉的诺曼十四皇帝陛下。
于是,他很应景的昏了过去,可怜的W,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诺曼十四慢慢走进酒吧,很快,他看到了坐在墙角发呆的威尔克斯特。他慢慢走过去,冲他笑了下:“请我这位失败的老人家,喝一杯啤酒吧!你看,孩子,我的口袋没有一个钱。”
威尔克斯特看着陛下,很久之后他恍然大悟一般站了起来,还晃了两下,明妮从后面扶住侯爵先生,眼睛里闪过一些同情之色。现在…这位先生很明显的是被那位他一直跟随着的大公阁下抛弃了。
那位大公阁下,何止抛弃了他,连带着,这个国家,他的祖父,他都不要了,他义无反顾的就这么走了。明妮不理解,当然,像她这样为了国家而出生,一辈子为了荣誉而活着的人都不可能理解,为了爱情,可以抛弃所有东西的人。
“可怜的孩子。”陛下叹息了一下,坐了下来。
W从地面上爬起来,他站在那里发了五秒钟的呆,接着跑过来亲吻陛下的鞋面:“我的宇宙神,我的神…我的陛下…”
当然,陛下不会叫这位有着奇怪胡子的先生亲吻自己的鞋面,他大度的伸出自己的手。W顿时觉得,这辈子,就是死了,他都瞑目了。看吧,可怜的平民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当权者,即使他们每天累死累活的为这个国家纳税,为这个国家供养他们不知道的闲人。
“给我们两杯酒,还有,准备一些吃的,我和侯爵先生都累坏了。”陛下冲这位流着热泪的先生笑了一下说。
“当然,马上就到,我的陛下。”W回身就跑,捎带着他还绊翻了一把可怜的椅子。
看着W跑远的背影,陛下叹息一下,他对站立的笔直的威尔克斯特侯爵说:“坐吧,我来带给你好消息…埃德蒙…他安全抵达Y—21。”
威尔克斯特呆了一下,接着…他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面,先是仰头看了一会天花板,然后他很羞愧的伸出手擦去自己腮边的两行抑制不住的热泪:“这是这20多个小时以来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请原谅…陛下,您看,我为此哭泣。啊,一个小时前我还想,好吧,叫他死去吧,他死了,我就解脱了。陛下…请原谅我的恶毒…随您怎么处罚我,关起我来,流放我,怎么都好…抱歉…我很痛苦…真的,我有些后悔了。”
陛下慢慢站起来,这些年,能讲心里话的没有多少人。年轻的侯爵一直很懂事,他事事以国家立场出发着想,许多埃德蒙应该做的事情,都是这个可怜的孩子一直在自己扛着,他从来不叫一声苦,没人更加理解这位年轻的侯爵为了这个国家到底扛了多少东西。
“可怜的孩子。”陛下走到他面前拥抱了他。威尔克斯特先是呆了一下,明妮知趣的看下那些侍卫,然后带着那些侍卫离开。酒吧门关闭的一刹那,威尔克斯特失声痛哭。无法抑制的痛哭。
诺曼十四这辈子,他的怀抱里从未这样大度的容纳过别人的眼泪,皇家不需要眼泪,丹尼士柯不需要眼泪,他们的命运更加不需要眼泪。可是,此刻…他觉着,他们都欠了威尔克斯特一场无法抑制的眼泪。不对,他们欠了这位可怜的年轻人更多的眼泪…
“我们还有三个小时。”陛下拍拍威尔克斯特的后背。
只是一刹那,威尔克斯特顿时找回了自己,他挺直了自己的腰,很抱歉的冲陛下笑了下:“抱歉,我去收拾下自己。”
陛下点点头,看着威尔克斯特转身进了盥洗室。而这个时候,明妮带着一群部下,捧着大宗的文件走了进来。两个小时之前,若代堡的简把这些文件送到了陛下的卧室,而这些文件正是埃德蒙临走之前,委托简转呈皇帝陛下的,另外还附录亲笔手书信笺一份。
威尔克斯特慢慢走出盥洗室,此刻他看上去好了很多,除了眼球中无法抹去的血丝,他看上已经体面了起来。
“这些?”威尔克斯特看着大宗的文件,有些惊异。陛下不会把临时办公地点放到这个小酒吧吧?威尔克斯特连忙说:“您不需要这样,我已经好了,还有,我非常的抱歉,陛下,为我的失态。”
陛下拍拍身边的座椅,威尔克斯特坐到了他的身边,明妮慢慢走进来,点亮这家酒吧所有可以点燃的灯光。
“在黎明到来之前,我们有许多工作要做,所以,没时间回去了。但是在这之前,孩子有一封信,我还是希望你看一下。”陛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递给威尔克斯特。
这份信笺的反面,贵族印信的印章非常正确的盖着。威尔克斯特很珍惜的抚摸了一下那个私印,那是埃德蒙的印信。他依旧记得很多年之前,那个人除了任性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了解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他就像个任性的孩子。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却在自己觉着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抛弃了自己。
抛弃!
没错,可怜的侯爵先生真的认为自己是被抛弃了,他被伤害的遍体鳞伤。
“你看看吧。”陛下端起W亲手奉上的一杯饮品,他刚要喝,明妮却阻止了他。
“陛下,超过十五度酒精类的东西,您都禁止喝。最起码,在今晚,您不能喝。”明妮毫不客气的阻止了陛下,她转头对W说:“陛下和侯爵先生需要一些热汤。”
W脸上带了一丝愤怒,但是他很快的转回身。好吧,他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他也不准备和这位男人婆,难看的男人婆,该死的男人婆对抗什么,他去了厨房。
威尔克斯特看下陛下,陛下冲他点点头,他小心翼翼的拆开了那封信笺。
“我亲爱的祖父:
第一次以一种严肃且奇妙的态度考虑这个开头,用一句卡蒙嘉的老式抱怨,我的宇宙神。我竟然不知道用何种开头来称呼您,陛下?或者祖父?
我想,我是爱您的。所以,请原谅我第一次用我亲爱的祖父这样的词语来称呼您。
第一次来到卡蒙嘉的时候,我觉得,这个国家就像一池子臭水,还有一座摇摇欲坠的破桥。这些臭水蔓延在桥身,每当大雨倾盆,水面上涨,任何力量都能摧毁这个我曾经认为早就应该死去的这个该死的…国家。
请原谅我用这样的语气去形容,您和曾祖父用尽全力去保护的这个所谓的、伟大的、崇高的、无所畏惧的卡蒙嘉,我不能撒谎说我在来这个国家的时候我就爱上了它。
亲爱的祖父,请原谅我的食言。并且…我想对您说,一直到几天之前,我依旧认为我还是贝因托人,还是骄傲的我父亲的小海盗。请您原谅我吧,不管我之前的话有多么的伤害您,因为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您和曾祖父用了不太光明的手段得到了我。
而我…又一直自以为是的认为,我是应该骄傲的,应该鄙视这个国家的。我错误的思想导致我认为,贝因托是我的。现在想来,这很可笑,贝因托,它从不属于我,它属于我的父亲,伟大的贝因托的两位国王陛下。我的两位生身之父,他们建立,他们建设,有了他们的努力,才有了贝因托…”
看到这里,威尔克斯特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没有什么比这样的事情带给自己的震撼更加的大了。那个贝因托?那个传说中的贝因托吗?他震惊的看着陛下,思维无法把这个事情完整的从大脑里很好的区分出来。他要表示什么好呢?他的埃德蒙,他最爱的那个人,他从来都不属于这里?或者?他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场玩笑?是这样吗?
陛下再次看了一眼明妮,明妮转身离开,捎带着,她带走了所有的人。
“你看,威尔克斯特,我愿意跟你分享这个秘密。我和我的父亲,那位伟大的国王干了不好的事情,我们间接着使了一些手段,为了卡蒙嘉。你知道我们等于间接着毁灭了他的王位,埃德蒙…埃德蒙他是…贝因托王位第一继承人。”陛下慢慢站起来,抚摸下墙壁上那幅星系图,缓缓的开始说着,只对威尔克斯特说。或许这位陛下已经没有什么说心里话的人,此刻他把威尔克斯特当成了自己人,说着心里话。他的表情出奇的平静,甚至一丝高兴的神采隐约着挂在他的眉角上。威尔克斯特不明白,在这个时候,陛下有什么好高兴的?
“开始的时候…”陛下继续说着,也许这些话,他连埃德蒙本人都未曾提及,但是今日他将正式的把威尔克斯特纳入在自己人里,不是谁都能分享到帝王的秘密的。
“开始,你知道吗?我还是很生气的。我的儿子,一个私生子,他建立王朝,成为王者,他的王朝称霸整个宇宙。而他的父亲我…却整整做了半个世纪,甚至将近一个世纪的老王储。然后…为了我这个没本事的父亲,我的父王却要使用装可怜的手段去欺骗自己的孙子怜悯自己,给卡蒙嘉一丝希望,给这个王朝一个希望,给这个星球一个希望。我的埃德蒙,我深爱的孩子,我可以向宇宙神起誓,此生,我最最爱的孩子,他就是这样来的。你知道吗,这意味着什么吗?乔德纳·杨·威尔克斯特侯爵先生?”陛下扭过头反问威尔克斯特。
威尔克斯特茫然的看着陛下,对此消息的到来,他被震撼的无以复加,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只是觉得大脑蒙蒙的,找不到自己,找不到埃德蒙,找不到这个星球,找不到这个国家。他摇摇头:“陛下…我不知道。”他喃喃的,无力的回答。
诺曼十四高高举起他的手臂,伸出他的胳膊,他用力的伸出食指,从天空挥舞下去,猛的一下、一下、一下的向着地下的方向,就像抿什么物品一般,使劲的,用力的,全身力气都使在那个指头上大力的说:“这意味着!他这辈子!下下辈子!都无法成为贝因托的王!知道吗?没有哪个国家的国民会接受在其他国家成长大的王!卡蒙嘉当他是贝因托人!贝因托人会当他是卡蒙嘉人!我们毁了他!我们毁了!他!所以(陛下开始流泪)…所以!我们以为他恨我们!我们一直认为是这样的…(他又兴奋的喊)我!我和我的父王!都把那个孩子当成贝因托人!好吧!现在!我们都错了!都错了!”
陛下吼着,吼得威尔克斯特浑身发木。他在震怒的陛下面前按照传统缓缓单膝跪下,他期盼这样可以平息陛下的兴奋,或者是他的怒气。
“不用,你不用这样,起来,你看这封信,你知道吗?我是多高兴,多么的高兴,看啊!我没生气,我从未这样高兴过。你知道,即使天亮之后,我们要去为这次该死的谈判作出最后的努力,我们就要踏上谈判台了。但是在这之前,威尔克斯特,我期盼,我可以,作为一个国王…我第一次觉着,我还有能令我高兴的事情,快看啊,继续看它…”
陛下揪起威尔克斯特,拍拍那封信。
威尔克斯特站起来继续阅读它。
“…我的两位生身之父,他们建立,他们建设,有了他们的努力,才有了贝因托…就像我的,呵…我直到要离开这里,我才明白,对待这片土地,是的,我终于承认它了。你们称为卡蒙嘉的地方,它教养我长大,我已经具备了这片土地的根性。
我现在承认,我已经会慢慢学着用这片土地上的方式去思考、去考虑、去发现,无论如何,即使回避,我亲爱的祖父,如你们所愿,我发现就在今晚,我已经会抚摩着我的心脏,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以及事情去隐隐作疼,去愤怒,去为了它畅想了。
亲爱的,我的祖父,离开之前,我有许多事情要考虑,我知道,您需要我。但是,请原谅我的任性,我爱波纹科菲,我的爱人。您看,在我的思想无依无靠的之际,他如神一般降临,他挽救我的灵魂,救赎我的伤痛。我爱他,从未有过任何一种爱,能抵御这种我对他的感觉,离不开,剪不断,没有他,既没有我。
但是,就是在此刻,在离开的此刻,隐约着,我的心却也为威尔克斯特,我亲爱的杨有些心疼了。一个人的心如何分成两半?抱歉,我真的无法做到,如果我可以分成两个就好了。对于我的波纹科菲,我全情全爱。对于你们塞给我的杨,我要如何对待才好呢?说爱,也是有的,但是并非那种他所期盼的爱。乔德纳·扬·威尔克斯特,他是我的兄长,友人,知己,我想这也是爱的一种吧…”
猛然间,酒吧外传来一阵巨大的雷声,这是卡蒙嘉的第一期雷雨季,它如约而至。
威尔克斯特站立在屋子里失声痛哭,陛下拥抱着他也在哭泣。而酒吧的楼上,刺客乔一脸严肃的在整理着最后的装备。有人委托他去毁灭一些不该毁灭的东西,他为此要做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情。作为交换,他将会得到一整份的莫尼克党名单。
而…Y—21上,埃德蒙准备着最后的装备,接下来,他要去地下十二层,波纹科菲消失的地方搜寻他。
还是在此刻,距离卡蒙嘉边境有一个叫圣安布罗斯的移动空间法庭,这座法庭隶属联邦最高法院,十八个小时之后,卡蒙嘉国际金融借贷案,将在此举行…
第22章 挂在树梢的诚实
温顿·乔慢慢打开一个长一米,宽半米多的扁盒子,这个盒子,他已经许多年未曾触碰了。这些年来,乔一直挂着一个流放贵族的头衔默默的生活在这个都市角落。
现在他的生活,简单,舒适。因为有个人总是向他表达着自己深深的爱,所以乔总是那么的快乐,尽管他不喜欢表达自己。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偶尔会缓慢的、轻柔的牵出一丝丝幸福的味道,他觉着自己的生活因为有了若埃尔就此不同,而且会越来越好。
乔喜欢“流放贵族”这个头衔,这个头衔令他想起那个他成长的故乡,他的流放星。在成为温顿·乔之前,在重归这个世界之前,他在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曾靠过杀人换取食物。
记不得第一次杀死别人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为了一块起了绿毛的粗麦面包。他用一块巴掌大的,有着尖锐棱角的石头,将一个和他同在垃圾山上讨生活的老家伙的脑袋击打了个稀烂。在那之前他记得那个老家伙抢劫过他无数的配给,甚至他还鸡奸过他无数次。
那之后乔开始学会用一种方式去活着,他付出代价,别人给他食物,所以在那个时候他的职业算是一位为食物而奋斗的刺客。
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杀人的念头了,现在他有个稳定的家,有爱他的人,他不需要去靠着伤害谁来得到什么,他拥有一切。但是之所以拥有这样的生活,那是因为他在流放星的老师,他的…养父。因为有那个可怜人,才有了今天他的一切。他敬爱自己的老师,他无数次的祈祷过,如果是那位品行高尚的人生下自己便好了。
对于生身父亲,乔从未打听过他。那个人现在不知道在流放星的哪一端,关于他的命运,乔不会再去想。他希望得到的,他心里放不下的只有一个,就是那份埃德蒙说的莫尼克党旧系名单。他必须搞清楚于老师同期的一共有多少人,有多少人活着,有多少人死亡。如果死亡,因何而死,是否留下线索?如果活着…人在哪里,对于当年那场莫尼克党内的事件知道多少?还有就是老师说过,当年连他一共有四个年轻人和他担任要职,如果有叛徒,也可能就是出在这四个人里。好吧,除了养父,他要这三个人最确切的身份详单,他要找到那个人…即使那个人是死了,他也要将之挫骨扬灰。他记得自己老师的悲惨样子,颈椎下面完全无法动弹,即使如此,他依旧活了几十年,死前他一把骨头不到四十斤。
他深深的怨恨那个人,即使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卖,他不会遇到自己的老师,自己的养父,也不会遇到他深爱的斯特林·若埃尔。但是,他就是怨恨着,从灵魂深处怨恨着,从不敢忘记。
埃德蒙大公在临走之前,跟他有个交易,如果他幸运的可以回来,那么一起回来的除了波纹科菲之外,还会给他一份莫尼克党最后的名单。乔需要那份名单,平息多年的复仇之火在此燃烧着,无法抑制。
但是在这之前,得到就必须付出。所以在今夜,乔必须根据协议履行自己的诺言,因为这个诺言,这位清白了许多年的人必须重抄旧业,去做一个刺客。
乔慢慢的抚摸着面前的这个雕刻了玫瑰花的长盒子,这盒子不是他的,是他抢来的,他抚摸了一会,缓缓打开它。
盒子内铺满了黑色的天鹅绒,在黑色的天鹅绒上,一共有五根钢针,这些钢针有大约三厘米长,唯一区别它们的是钢针下白色玉块上雕琢的六行字和它们的粗细。这五根由拇指大小的特殊材质制成的尖锐东西,曾经是一套凶器。
若埃尔缓缓推开房门,乔立刻关闭了那个盒子,他不希望若埃尔看到这套东西。
“我无法下去,W说,陛下在下面,这真是令人惊讶,陛下怎么会在这里?”若埃尔穿着一套淡青色的丝质睡衣裤,他端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饮品。
若埃尔慢慢走到乔的面前,递给他饮料。他看着乔的那个盒子,眼睛里闪过一些什么,如果用词语来表达的话,这个词汇叫迷茫:“这是什么?”他问道。
乔接过饮料,再次打开那个盒子,此刻呈现在若埃尔面前的竟然是一根纯银所制的登山杖,那根登山杖的拐头上还镶嵌了宝石。
“呵…我从不知道你对登山感兴趣…乔,这根东西还真是俗气呢。”若埃尔抚摸了一下那根拐杖头的宝石笑了下说。
乔慢慢的喝了一口饮料,空余着的那只手,缓缓的抚摸着若埃尔的背部说:“可不是。”
若埃尔笑了起来,他很怕这个面无表情的家伙用这样的手段挑逗自己,他很想要,但是今晚不成,来自警备厅那边,他有任务。
“抱歉,亲爱的,晚上我有个手术。”若埃尔低头亲了下乔,这对情人都在撒谎。
乔伸手挽住他的脖颈把他拽倒,压制在床铺上热烈的亲吻他。
“恩…这个医生还是不做的好,你现在越来越喜欢夜晚把我抛弃了,知道吗?街那边的人群越来越多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亲爱的若埃尔,我想从那里叫回一个来泻火。”
若埃尔仰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张开嘴巴,叼住乔的上下嘴唇,吭哧!就是一口。
乔没有反抗,只是低低的叫了一声。
若埃尔站立起来,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说:“我对下面的人说,我是医生,我有手术,他们允许我十分钟后出去…哦,该死,我的裤子。”
一些润润的液体,慢慢的印在那条真丝睡裤上,若埃尔有些难看的看下正在窃笑的乔,这的确是太丢人了。
“我去换衣服,你在家乖乖的睡觉。”若埃尔冲乔尴尬的笑下,转身离开。
乔趴在床铺上小睡了一会,待到外面传来远去的车声之后,他慢慢爬起来再次打开那个箱子。他伸出手,缓缓的抚摸着那些锐器,它们分别是:“妄言”“背弃”“虚慈”“疑虑”“猜忌”这五根锐器由粗到细个个锐利。乔抚摸着它们,只是抚摸了几下,他最后拿起那根只有一线光芒,几乎看不到形的细丝一般的锐器。
乔将虚慈轻轻弯成一个圆圈,别在自己的耳朵孔上,轻轻的反锁房门。乔打开柜子钻了进去,在柜子后面他有个暗道,当然这条暗道并非他自己建成。那些古老的贵族喜欢按照传统在屋内修建这样的东西。这些暗道的作用以前是用来遮盖私情。
一楼,陛下和威尔克斯特依旧在为天明之后的行程做最后的准备,威尔克斯特现在的情绪已经因为更大的事情生生的抑制了下去。
不得不说,威尔克斯特在某些地方,比埃德蒙大公冷静,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贝因托教育和卡蒙嘉教育不同的地方。
那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乔来到郊外他的秘密基地,随后,一道若隐若现的亮光在刹那间冲向天空。这道亮光消失的太快,卡蒙嘉最先进的反间谍设备都无法捕捉到它。呈现在机械图标上的曲线微妙的呈现了一下下坡型波动,在某些情况下,大群的鸟雀飞过天空,这些波动也会出现。
乔觉着,现在自己就像一团湿面团,他坐在那辆微小的机械内,被不停跳动、折叠的空间揉搓着一会圆,一会扁。他拼命大叫着,发誓再也不坐这种该死的空间折叠机。真不知道该死的那位大公怎么经历了将近二十四小时的折叠,他只是被折叠了不到三十分钟就感觉自己像死了一样。
最后,这架机械终于停止,乔停止了叫声。他先是找到了自己的舌头,他舔下自己的嘴唇,开始上下“哒哒”的咬自己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