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纹科菲晃动下酒杯,眼角微微向上弯着,那封手令是假的。虽然纸张是真的,印也是真的,但是,没人比他和埃德蒙更加清楚诺曼十四的习惯,他盖章的时候,总是从一面开始徐徐的压过去,所以,最前面的三个字母印液要更加浓一些,知道国王这个毛病的也不过几人,大部分的人虽然天天看陛下盖章,但是,眼神比起初始人却差得远了。

是谁要除掉自己?波纹科菲的心里开始一个一个的冒起许多形象。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在生气吗?是因为你的国王出卖了你吗?别生气…真的,我会对你好,今后只对你一个人好,只要你愿意留下来,留下来跟着我,那么你就是我的国王…嘿,为什么不说话呢?以前,为什么我没见过你?”

居塔不停的跟波纹科菲说话,终于波纹科菲缓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抬眼看下这个眼睛冒着光芒的居塔说:“你当然不会见过我,有人把我藏起来了,能见到才是怪事呢!”

雷蒙德得到了那份莫尼克党的名单,他带着他的人离开,当他最后一个走出这间屋子的时候,波纹科菲突然冲他举起酒杯,一脸诡异的冲着他笑。

第15章 国王的第三位亲随

数十辆警车停在卡蒙嘉中心区的一个贵族居住区,提康街——12号,此刻是凌晨三点钟,这个小区的居民紧闭着家门,并未遵从平日的习性,没人敢出来看热闹,这里附近封街的人工警戒线上标示着【皇家直属警备厅】这样的字眼,聪明人不会出来找麻烦的,事关国家机密。

但是,从那些紧闭的铜门、铁门、电子门的监视镜头那里依旧有压抑不住的渴望流露出来,每当警察巡过,那些窥视眼,会很快切断能源,就像没打开一般,当警察走过,那里又会再次打开。

其实,巡街的警官也想进12号看一下,真的,死亡的这位伯爵先生,他的身份是如此的特殊,陛下第三位亲随,苏·米拉特伯爵。这位32岁传令官出身的亲随,同时还兼任陛下的第三秘书,他在水天一桥那边有个独立办公室,大前年,陛下还封赏了伯爵先生大块封地,可见陛下对米拉特先生是非喜爱和信任的,但是就在今晨两点,女仆发现米拉特先生的卧室门是虚掩着的…她推开房门,接着…发出尖锐的惊叫。

这位高贵的先生死了,自杀的,从他的女仆发现他死亡,到现在短短三十分钟,整个贵族区域都被惊动了。【皇家直属警备厅】虽然在最短的时间迅速接管了这里,但是,这位先生的死因将会成为未来几个月谈不完的话题,如果米拉特先生复活,一定不愿意看到。他活着的时候,最讨厌那些无聊的话题,现在…他自己终于成为了他生前最讨厌的东西,一个无聊的话题。

【皇家直属警备厅】的塞德莱.明妮小姐站在米拉特的伯爵面前安静的看着他,伯爵双手放置在胸前,穿着他的军装,他的佩剑很自然的放置在他的枕头边,佩剑金黄色的长穗妥帖的垂在床铺的白色真丝床单上,他栗色的头发自然服帖的垂在枕头上,看上去如同好梦正浓一般。

曾经,这位伯爵被称为陛下四位近随当中体态最优雅,最得体,声音最是温柔迷人,现在看来…依旧还是那副样子,干净、漂亮。十几天前,他还靠着他小休息区的房门对着带队在丹尼士柯早巡逻的明妮说:“亲爱的明妮,你看,我们都不小了,是不是能将就一下呢?千万不要怪罪我对您的冒犯,您看,我们都过了计较冒犯的年纪…”

明妮瞪了他,苏哈哈大笑,他的眉间总是带着一丝丝丹尼士柯人没有的飞扬和温柔,许多人喜欢他,现在…他死了,会有人为这位先生哭泣吧,那些抢着为他倒茶的女官们会哭泣的。

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暖,就像明妮第一次看到他一般,他站在丹尼士柯的凤凰花树下,安静的看着远处。现在,已经变成尸体的米拉特伯爵,依旧在嘴角悄悄的牵一丝这样温暖的笑容,明妮知道,这将是伯爵的最后一个笑容了,这个笑容不带任何感情,甚至是机械的,僵硬的笑容,这个笑容昭示着…

“头,他服用了大量的昂贵的精神毒品,死得很快乐,比做皇帝还快乐呢!”验尸的手下,关闭起VG——23型验尸机,撕下一张尸体数据单递给明妮。

明妮接过去,看了下这张纸,手下递给她一个文件夹,明妮却在身边的一个烟灰缸里把那张纸烧了,那个镶嵌着银线的烟灰缸内,放置着三个烟头,烟头上的牌子都不一样,这些烟头,分别是,“教女、大南方、阿登”。

“把相关的资料,现场分析,图片,信息全部以即时的方式传给殿下,殿下要亲自看。”明妮扭头对自己的助手吩咐了一句,说完,她走到床铺前,双手拿起放置在一边的一床毯子慢慢的帮苏盖上,她现在能使用仅有的权利,给予他最后的尊严,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盖完毯子的明妮,慢慢穿过走廊,伯爵的仆人们聚集在那里哭泣,有几位简直是在嚎啕大哭,看样子,伯爵平时的行为在家在外都是一样的,他是一位好绅士。

“哦…宇宙神…真不敢相信…哦,昨天,先生还夸奖我把盆景养的很好呢!哦!我的天,先生一定是被谋杀的,一定是的,哦!呜…最近他总是失眠…他总是睡不着…”

厨娘泣不成声,明妮绕过她,来到一边的花园阳台,推开那扇门,反手关门,隔断了…来自屋内的各种噪音,花园里,小虫子依旧在嘶嘶的,细细的鸣叫着…

苏的花园并不大,他的房子在很远的乡下,据他自己说,那是一座祖上传下的非常美丽的花园,他喜欢在午后,喝下午茶的时候跟那些朋友们充满感情的说故乡,说母亲的玫瑰园,说那些鸡鸭,说…故乡那条不错的河。他喜欢给故乡写长诗,有空了,他也会为那些漂亮植物写一些短句夸奖它,他从不写人,他只写那些美丽的植物。

现在,明妮站在这里,看着伯爵种植的这些漂亮植物,兰花、蝴蝶兰、八叶花…唯独没有玫瑰、蔷薇、铃兰,而这三种花朵最爱出现在丹尼士柯,而伯爵先生死前所有的诗歌大部分就是赞颂丹尼士柯花朵的。

随着一声火柴的摩擦声,明妮点燃香烟,空气中,硫磺的香味慢慢传入这位依旧未嫁的女伯爵鼻子里,最近她是越来越喜欢火柴这种古老的点火工具了,当火柴头摩擦出硫磺的味道,她总是贪婪的吸着。

“呼…”长长的一口烟雾,明妮深深的呼吸。

“头,陛下那边也出了一点状况,陛下命令你马上过去。”助手一头汗的开门说。

明妮继续悠闲的吸着烟,并不着急。他的助手倒是真的吓坏了,他第一次接到陛下的电话,而且还是愤怒的国王陛下的电话,他现在腿肚子在抽筋,脑细胞吓死了最少一半。

明妮靠着阳台的墙壁,慢慢的,缓缓的,把那根香烟吸完,她拼命的挤压着自己可怜的肺部,放佛要吐出这天地间所有的浊气一般,长长的吸入,长长的吐出。她的助手就这般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都快哭了,他看着她吸完香烟,毫无教养的丢出那个烟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带着红色燃点的烟头在空气中划过生命当中的最后一抹红光,掉到香草叶子上停顿了片刻,又滚落到刚刚浇灌完的湿润泥土上冒出最后一口气,缓缓的熄灭。香烟屁股上“大南方”的商标也慢慢浸湿,变的模糊…

丹尼士柯中心道转左,宫廷侍卫长等待着明妮,陛下剩下的三位秘书,皇后尤兰康丁殿下,其他几位皇妃也站在门口,两位亲王,加布里埃尔,加布雷恩斯,都站在外面。加布里埃尔殿下,上身穿着军装,下身竟然穿了一双地毯便鞋,他们都是被半夜紧急召集到这里的,每个人都带着一副莫名外加惶恐的神色,并不知道在这个普通的夜晚发生了什么事情。陛下把自己的老婆,还有子嗣全部召集在此,能进陛下私人办公室的,全部被召唤过来,不明所以的站在这里。

明妮带着她的小队,慢慢走过这些高贵的人。这些人,神色平静,但是眼神里都露着一丝丝压抑不住的情绪,兴奋,没错,真的是兴奋,明妮能看出那种带着一丝丝幸灾乐祸的情绪,这种情绪总是被生活挤压在丹尼士柯人的内心。只有在某个高高在上的人要倒霉之后,他们才会带着悲哀的语调同情着,但是他们眼神里却闪着这样的情绪,兴奋的去看着别人倒大霉,也许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做,明妮讨厌他们这样的眼神…

“请跟我来,明妮,这边…陛下非常生气…”陛下的第一秘书,卟·雅尔轻声招呼明妮,明妮冲他裂了一个难看的笑,对方也笑了下,眼神更加难看,如若仔细看,这位跟随陛下多年的秘书先生,眼角竟然有水光溢出。

“苏…苏他是做着好梦去的,并不痛苦。”明妮压低声音说。

卟回头看下她,感激的笑了下:“谢谢你,明妮,苏…苏他不会自杀,即使我死去,苏也不会,他是如此豁达快乐…是谋杀…”

“卟…”明妮压低声音阻止他,卟慢慢的闭住嘴,不再说什么。

丹尼士柯,诺曼十四坐在他的办公室,他抚摸着一只皇后喜欢的黑色猫咪,反复的抚摸着,那只猫儿舒服的打着呼噜,它的悠闲跟办公室内的一干近随紧张的表情成了反比。

陛下闭着眼睛靠着沙发,努力的压抑着自己情绪。

明妮慢慢走进去,来到陛下面前,行了跪礼,陛下有些不耐烦的挥了一下那只摸猫的手,他指着窗户外,手指有些颤抖的说:“苏…死了?”

“是的,伯爵先生去了,走的很安静。”明妮缓缓站了起来,低着头回答。

“他不该死。”陛下慢慢睁开眼,看着明妮继续说:“他是个高尚的人,应该走的更远。”

“陛下…”明妮想安慰陛下,但是,她没有安慰他的权利,她紧闭着嘴巴,看下身边。

丹尼士柯的侍卫队长正带着一些人根据一本记录册在核对着什么。

“这间办公室,一共住过八位国王,我的父亲,祖父…从来没人敢从这里未经我允许,拿走过任何东西,即使…是一片纸。”陛下小心的把猫咪抱起来,缓缓的放置在地面上,那只猫儿喵呜的叫了一声,缓缓的向外走去。

院子里,议论声压抑不住的,嗡嗡的传进来。陛下推开窗户,他的子嗣,他的妻子们,他有些不懂,为什么他们会把这件事情,当成闲聊的话题在议论,甚至,当他站在那里,她们都没看到,除了皇后,每个人都非常兴奋,明妮的到来带来了新消息,苏自杀了,皇族也是动物,动物都有对陌生事物兴奋的天性。

陛下的手指有些颤抖的指着外面想说一些话,但是他遍寻自己的大脑,也找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他的心情,他的教育驱使他压抑着自己愤怒的情感,可是,从出生到现在,这位皇帝第一次觉得,他是如此的愤怒,哀伤…他反复的词穷的突然喊了一句:“从祖先一直到我这里,在丹尼士柯这里,国王的办公室第一次被贼光顾,被家贼…家贼…可恶的,该死的…”

“陛下,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明妮想劝一下,但是,她很快想起自己的立场,她把后半段话咽到肚子里,回头看下助手,准备指挥他们继续工作。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后,那里安静的就像没有人存在一般,小虫们觉得再次安全了,它们开始斗嗓子,越叫越高。

“卟,帮陛下倒一杯茶来。”明妮扭头对卟说。

卟小心的端着陛下最爱的茶,轻轻放置在陛下的面前,陛下收回瞪视着的视线,他拿起茶杯,把它丢出了窗户。他的窗户外,正对着丹尼士柯一座古老将军的铜像,那只可怜的茶杯撞击在将军的盔甲上粉碎碎骨,声音在夜幕中刺耳万分。

被惊到的虫儿,顿时,息音了…

皇后缓缓从她的临时座位站起来,她看下不安的孩子们,这一刻她努力的抬高了一下她越来越尖的下巴,她走上一边的台阶,进了陛下的办公室,陛下看到她之后,不欢迎的,不客气的说:“谁叫你进来的?这里是犯罪现场,不要影响他们工作。”

“我是你的妻子,陛下,也是这个国家的皇后。”尤兰康丁瞪视皇帝陛下。

“你想说什么?”陛下有些意外。

“您应该检讨下自己,现在是半夜,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您都不该这样把我们没尊严的召集起来。陛下,外面的是您的妻子们,您的孩子,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伤透了您的心,您讨厌我们,是的,我知道…您讨厌我们,那您明说好了,乡下,偏僻的古堡…或者,您可以送我们去海梨那里,她早就想我们了…”

“尤兰康丁…注意您的身份!”陛下警告皇后。

“没有皇后会半夜被人毫无尊严的,从被窝里叫起来。陛下,如果您真当我是您的皇后,您不会这样做的。”皇后有些愤怒,当着臣下跟陛下吵架,这不是好事情,陛下不高兴,那些臣下也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滚…从这里滚…”陛下要大发雷霆,门外有人淡淡的说了一句:“先别发火了,祖父,如果愤怒能解决问题的话。”

埃德蒙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情报站立着,他眼里的怒火似乎不比陛下少。

“埃德蒙,我并未叫人去叫你。”陛下有些意外的看着穿着睡衣的大公。

“陛下是不是发现国王印,还少了一些命令纸。”埃德蒙慢慢走进屋,把手里的最新情报交到陛下手里。陛下接过去详细阅读,皇后呆了半响,看下埃德蒙:“陛下的第三亲随,苏·米拉特伯爵自杀了。”

“是的殿下,我已经知道了。”埃德蒙点点头。

“他偷陛下的手印,做了什么龌龊事?”皇后虽然和这位大公私交并不好,可是,这个时候,她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而且,年轻的大公似乎也有发怒的征兆。现在,够乱了,不能再添乱了,尤兰康丁努力做着皇后该做的事情,第一次她有些厌倦这个位置。

“是不是那位亲随,还没调查清楚呢!”埃德蒙淡淡的说道,他说完慢慢走到陛下面前,伸出手,陛下缓缓把那张纸交还给他,此刻诺曼十四一脸震惊,完全不敢相信的样子。

“我派奥戴维,奥戴温去接应了,您知道…如果…波纹科菲出了任何事情,我不知道自己会作出什么举动。陛下,希望你现在能给你那位…那位…铁狮军的指挥官下道命令,如果他自己从那个该死的流放星回来,把波纹科菲一个人留在那里的话,我不介意把铁狮军这个名字从卡蒙嘉历史中提前结束掉,还有那个…居塔,我也不介意把他从这个星际的耗子洞捣腾出来,封进罐头盒里,丢进无边宇宙。您知道,我没开玩笑,虽然我现在在笑,可是…我很生气,祖父!”

埃德蒙紧紧盯着陛下的双眼,说话慢条斯理,但是每个字都像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埃德蒙…你知道,我也很生气…”陛下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他觉得,于其辩解,不如还是先下命令,他把手伸进身上的睡衣口袋,他掏了半天,找出两三个印章仔细端详,找出最正确的那枚。

卟帮陛下找出正确的纸张,陛下斟酌了一会,下达了命令,盖上印章,由左至右的盖上。

“他不会有事的,你知道的埃德蒙,铁狮军那边…会想办法的。”陛下开始劝阻埃德蒙。

埃德蒙摇头慢慢坐下,他想了会,没避讳皇后:“我知道,我只是替他委屈,他跟我在一起之后,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谣言,压力,这些东西一直围绕在他身边,波纹科菲从不抱怨…如果这次波纹科菲真的误会了陛下的意思…”

埃德蒙没有说完那句话,他缓缓的站起身来,看下就要进入黎明的丹尼士柯。

“祖父,如果…波纹科菲出事了,我就去找他…那条线,不是我先跨过的…您明白的对吗?”

“我知道的,埃德蒙。”陛下恢复了冷静,他坐在那里不停的在签署什么命令。

办公室内,安静的吓人…收集器嗡嗡的低沉的鸣叫着…明妮蹲在地板上,拿着仪器慢慢收集纤维,毛发…

第16章 和居塔午餐

“雷蒙德来见我。”居塔一边说,一边讨好地往波纹科菲的杯子里加蜂蜜。

波纹科菲笑了一下,拿了一个空杯,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对居塔讨好调配的一杯饮品没有捧场。

“我没有见他,无论他怎么求,我知道,他们肯定反悔了…你听到我说话了吗?直到现在你依旧不愿意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喜欢你亲口告诉我,告诉我你叫什么好吗?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你就是不跟我说话,我哪里对你不好了,你告诉我可以吗?”居塔有些委屈,他从未像这样去巴结某一个人,或者,用这样的态度去跟某一个人说话。

波纹科菲斜眼看他,依旧一脸蔑视。

居塔再次被拒绝,他讪讪地拿出裤兜里的一个银色表链连接着的古董表,他看了一眼后说:“我们回去吧,已经晚了,你都看了一整天的车子,还不腻吗?”

波纹科菲当然不腻,他必须按照原定的计划,完整地监督科学院很好地撤离Y—21,这是他来的任务。至于身边这个总是在不停表现自己的家伙,他认为可以无视。

“你不来一点炸酱草腌制的烤猪排吗?味道不错的,或者,橙子布丁也是不错的。”居塔继续建议。

“布丁?”波纹科菲眼底闪过一些东西。好久没吃家里的布丁了,不知道奥戴温他们是不是还在抢那些布丁,在等几天回去后,一定要简多做一些。这次行程还真是累。

“苹果布丁,有吗?”波纹科菲问居塔,这是三天来他第一次跟居塔说话,他觉得在这个时候,即使心情再不好,也应该有个好胃口。

居塔神色激动,顿时喜上眉梢:“有,当然有,苹果口味的,对吗?苹果…”

他扭头看他身后的随从,有人跑了出去,步履急促,还摔了跤一路滚下楼梯。

现在,波纹科菲跟居塔坐在街边的阁楼上,原本这里是该挤满玩牌的赌徒、耍着花招的骗子、招揽顾客的妓女、妓男,还有地下城最最不缺乏的吹牛客,现在,这里被清理得无比干净,有人在这里铺满了一整层墨绿色的地毯。波纹科菲跟居塔坐在二楼的露天台子上,看着科学院的车子一辆接一辆地过去。波纹科菲很认真地计算着车子的数量、种类、去向,一支签字笔很快被用完,他抬头看下居塔,居塔立刻送来十几支以供佳人选用。

居塔面前是一个长桌,桌子上的小瓶里放了漂亮的、开得正鲜艳的三色堇,花瓶的周围摆满食物,面包、烤鸡、蛋糕、牡蛎、牛奶、红酒,甚至鹅肝酱都可以在这里找得到。居塔不停地吃东西,他太闲了,如果不吃东西,他就看波纹科菲。

三天前,这个美人从天而降,居塔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喜欢他,他喜欢外貌可爱美好的花瓶,他们就像珍贵的收藏品,他对收藏品都是珍爱的。当然,这只是居塔的一相情愿,波纹科菲不可能是花瓶,居塔自己很纳闷,为什么会对这样的人毫无理由地一见钟情,单单只是因为他的样子吗?流放星不缺美人,虽然这样素质的还是少见,但是,有着那样的一双眼睛的人儿,却从未曾有过。他只是初见,就想淹死在波纹科菲的眼睛里了。

他凝视着自己,带着一丝丝怜悯,为什么要怜悯自己呢?居塔不清楚,但是他觉得自己委屈了,啊,他居然怜悯自己呢!

这位美人无所谓地接受着突如其来的噩耗,即使得知自己被出卖,他也毫无惊讶之色,甚至他在微笑,居塔为他的微笑倾倒,为之沉醉。

当被独立地、孤单地丢在居塔那里之后,波纹科菲的眼睛只是看着那个虚拟花园,他看了很久,看到花儿开放鸟儿鸣叫,他的眼睛依旧流露出一丝喜悦,对生命他赞叹,欢乐,单纯地欢乐着。

居塔喜欢他,他一直凝视着波纹科菲那双深邃的眼睛,如果可以,他想淹死在那里,永远不用得到救赎才好;他想把这个人放置于身下,揉烂,撕碎,他想把他和自己糅合在一起成为独立的一个;他悄悄接近他,闻着他发梢的味道,他是那么地干净、那么地美好…当然,以上是居塔对波纹科菲先生的第一印象,很快,这种美好的印象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离开画室后,波纹科菲第一件事情就是从二楼卧室攀爬出去劫持了某位可怜警卫的一把硕大无比的,口径:3.21MM,有效射程:670M,发射方式:连发式微波射线。全枪质量6.306Kg,的,微波射线枪。

第一天夜里,居塔浑身被清洗得香喷喷的,如果可以,他想给小美人也洗个香喷喷的,而且,他决定要亲手为美人洗,他决定今后也要这样做。他进屋后很亲切地对美人儿说:“我觉得,你具有高贵的教养和柔弱的品质,作为你这样的美人,你应该被人放进怀里疼爱,而不是拿着一把大枪对着我…”

他被波纹科菲拿着大枪指着头,从卧室里丢了出去,他毫无悬念地从二楼的阳台被丢进院子里的水池,一身欲念被浇灌得干干净净,比教徒受到洗礼还干净。好吧,作为居塔,他不应该跟终身伴侣生气,他可真喜欢他,不,他喜欢泼辣的他,越泼辣越够味儿。

第二天,居塔想来点硬的,以确定自己的社会地位,他带了帮手…然后,他看着美人儿就像丢蛤蟆进水一般,拎着那些身经百战的护卫的腿丢他们出去。他最后一个丢的居塔,然后居塔再次坐在水池里,看着站在二楼拿着手帕很认真擦手的波纹科菲,他觉得…自己家水池太小了,他和随从挤在里面地方有些狭窄…这位美人何止是泼辣,他简直就是一架人肉型战斗机!好吧,他喜欢战斗机,尤其是这样的,越来越喜欢…

第三天,居塔听了随从的谏言,决定饿着卧室里那个总是端着大型的、具有杀伤性武器的美人儿。下属说的对,再有个性的人,饿他几顿自然就屈从了,似乎流放星的人都怕饿着自己,没有食物是这些人永远的噩梦。

居塔幻想着波纹科菲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而他拿着一块熏肉撩拨他的情形,虽然不浪漫,但是,想一下,那也是不错的。

波纹科菲当然不怕别人饿着自己,他在这个小小的宫殿里如履平地,他在部队呆了这么多年,单兵作战他从未害怕过。他不能走,他必须保证科学院可以安全撤离,所以他只能跟这个疯子耗着,没有东西吃,他就抢东西…

第三天,波纹科菲洗劫了居塔的后厨,当然,这样说有失帝国将军高贵的修养和卓越的品质,但是波纹科菲的确从二楼的窗口攀爬进人家的后厨。除了他自己吃的,他把剩下的食物全部丢到不远处的工地上,食物被干活的苦役一抢而光。那一夜,除了波纹科菲,居塔的宫殿里所有人都饿着肚子,甚至居塔本人也只吃了个半饱。

接着…第四天,居塔决定跟波纹科菲重修旧好——事实上他们也没什么旧好可以修。他带着波纹科菲来到街面,请他看科学院撤离的车队,还请他吃东西。今后日子还长,他不想这位脾气暴躁的美人和自己关系紧张,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他们需要好好谈一下。

“你觉得,味道如何?”居塔小心的、地问波纹科菲。

波纹科菲想说不好,又想起成为蜡像的画匠,他点点头,甚至很给居塔面子地笑了一下。

“那真是太好了。”居塔很高兴,他满意地冲着身后的人点点头,扭头跟波纹科菲旧话重提:“哈尔·雷蒙德想见你,我拒绝了。”

一听到那个名字,波纹科菲顿时胃口全无,他停下手里的叉子,抬眼继续看街面上的车子。有人想攀爬到车子上讨一些便宜,很快被人丢了下来,摔得很惨,居塔不同情那些流放犯,帝国军也不会。

“他们告诉我,你叫休若·L·波纹科菲。”居塔立刻岔开话题。

波纹科菲点点头,心里觉着居塔这人还真是奇怪,一直问自己名字,他不是知道吗?

“波纹科菲,你一定觉得我是一个霸道、跋扈甚至很虚伪的人吧?”居塔情绪很不好地喝了一口松子酒说。

“是这样。”波纹科菲不喜欢撒谎。

“可是我觉得,我比那个诺曼家的人要高尚得多。”居塔盯着波纹科菲的眼睛,尝试从他那里得到一丝丝的安慰。

“也…的确是这样。”波纹科菲先生一直就是个坦诚的人。

居塔猛地站起来,他竭力不流露出听到这些话的狂喜,他不敢相信波纹科菲会这样回答他的话,他以为面前这位美人会大发雷霆,会气愤万分。他不是不想讨好他,但是,在那之前他必须要使这位来自贵族的、娇生惯养(这句词勉强适合,自从昨日被打劫了厨房后,居塔已经重新审视波纹科菲了)的先生,进行一次心对心的沟通。

“诺曼家的人,不懂得爱,不懂得怜悯,甚至…他们卑鄙无耻。”他有些气愤地告诉波纹科菲。

“也…的确是这样,某些人。”波纹科菲点点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家人有多么能装。

“他们就是一批披着华丽外衣冒充天鹅的家养白鹅,除了曲卷的脖子长度好似相等,他们没一点天鹅的品质。”居塔握紧双拳愤恨地说。

“也…的确是这样,某些人。”波纹科菲叹息一下,他觉得活在丹尼士柯的人有些连家鹅都不算,最多就是一群长了羽毛的家禽。

居塔走过来,双手拍打几下栏杆,他很高兴,非常地高兴,他扭过头兴奋地对波纹科菲说:“您看,L,我们有了共同的语言,我们找到了话题呢。”

波纹科菲缓缓放下手里的笔记本,他审视一下上面的数字后,烧毁了那些东西,他扭过头看下居塔,语气依旧是不客气:“不要叫我L,你可以称呼我的姓氏,还有,我觉得…我们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居塔挥下手,立刻有人把他的椅子推进到距离波纹科菲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们告诉我,您原本出身贫寒。”居塔带着一丝诱惑的语气,为波纹科菲倒了一杯并不难喝的酒水。

波纹科菲想起自己的出身,也的确是出身贫寒:“也…的确是这样。”

“他们还说,您世世代代都是为那些贵族老爷做牛做马?”

“是这样。”

“虽然您非常坚强,您是那么的优秀,您在逆境中抗争,但是您总是受到不该受到的谴责,那些上流社会的混蛋们总是沸沸扬扬地说着一些诋毁你的坏话,他们蔑视您的出身,那些愚蠢的流言不实地指控着您,他们把您的优秀归咎于大公对您的宠爱,这是多么的不公平!”

波纹科菲重重地放下杯子,有些火气地说:“的确是这样!”

“那个人,那位大公,他能给你什么啊!不名誉的耻辱和阴影?您是这么的清白,你谁也没害,但是他甚至不能帮你排泄那些激烈的怨恨,那些嫉妒者的吐沫星子就要淹死你了,你活得是那么地不如意!”

波纹科菲仰头喝了一杯,大力放下:“是这样!”他很生气。

“没人能懂得你的痛苦,他吃着一杯佳肴,却惦记外面的美味,他就像水性杨花的女子正在朝三暮四,可是你偏偏毫无办法,没人能成为你的靠山,没人能听你倾诉,没人能在你痛苦的时候为你排解,而这一切,正是那个打着宠爱你名号的所谓爱你的人给你的…”

波纹科菲的眼睛慢慢挂上了一些晶莹的泪滴,他拍拍居塔的肩膀。居塔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帮波纹科菲说着暖心的话儿,一杯一杯地帮他倒酒,胜利就在前方,曙光就在不远处。

“居塔…你叫居塔对吗?”波纹科菲很认真地问他。

“对,我出生就是为做居塔而出生的,这是个高贵的名字,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会告诉他们,为我们去合并基因生出一个叫居塔的孩子,那个孩子会继承我的位置…成为这个世界的王。”居塔开始幻想。

“你说,居塔,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可以代替正义的神去说什么正当的事情,每个人都从自己的偏好、自己的立场去判断这个世界,我们都因为自己的偏好付出了自己的情感…你说,居塔,那些该死的混蛋,他们凭什么去搅乱我的幸福,我卑微的、单纯的幸福,只是因为我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吗?我的爱就必须和我的出身同等,只是一个谁都可以指派,拨弄的小人物吗?”

波纹科菲很认真地看着居塔问,他看得他浑身都疼起来了。怎么可以呢,他怎么会是小人物呢?他是如此的美好,他清淡得就像一杯清澈的水,人人都离不开的水,只属于他居塔一个人的水…

“没人能指派你,即使是我,我想尊重你、爱护你,我想把你当成神,真的,我可以叫你波纹科菲吗?他们告诉我,那个人总是这样叫你,他伤害了你,而我…我只会爱你,真的,就像每个人只爱自己一般那么爱,也许我这样说你不相信,但是…我可以对你,不,对您,对您起誓,给我个机会好吗?剥去那层华贵的外衣,我和那个人是一样的,我也想像他一般在您的面前,享有同等的权利,而且他给不了的,我都可以给你,唯一的爱,唯一的…”

居塔很向往地看着波纹科菲,而波纹科菲的心啊,却不知道飞向了何处,他看着地下城并不存在的天空,嘴巴里喃喃地说着自己的话。

“在认识他之前,我的天空,只有那么大的一点,我和妹妹卑微地生存着,虽然简单,却也很快乐…然后,他出现了,他就像一个神,第一次我仰望他的时候,他俯看着我,透过我的灵魂,透过满脸的油彩之后俯看我的灵魂,我就再也离不开他了。我不懂得什么是爱…真的不懂得,我只知道,那双手为我擦去血痕的时候,他就对我施展了魔法,我站立在他身边,看着他成长,看着他一天一天地成为这个国家的脊梁…”

波纹科菲慢慢站起来,顺手抚摸下自己三天没梳整齐的头发,他回过头有些自嘲地一笑,居塔看着他,看着这个人带着一丝无奈,甚至有一丝宠爱地说:“知道吗?我和他,我们就像一个风筝,一个是拴着风筝的线,剪断了,我们什么都不是,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算了…”

居塔没注意波纹科菲在说什么,他看到了波纹科菲放置在桌面的那把枪,经过一些繁杂的思想斗争之后他冲着不远处的一位下属微微点点头。

他站起来,来到波纹科菲身后,他想遮掩住一些什么,但是,波纹科菲并不喜欢居塔离他太近。

那位身手矫捷的守卫快速地越过椅子,越过桌面,飞向那把微波射线枪,他的手抓了个空。波纹科菲灵活地转了个身,他一只手把那把武器拿回手里,一只手借着这个可怜的家伙飞翔的轨道又推了他一把。

可怜的家伙,他在空中抓挠了几下,出于人类的本能他抓住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东西,居塔成为了这样不幸的东西,他们一起从二楼摔了出去。

波纹科菲慢慢把枪插回靴子,他遗憾地趴在栏杆口看着掉在楼下的两位可怜的不幸人儿,这次…可是没有水池,好像…真的很疼。

第17章 第一次的信任

金丝公主的新娇婿道纳康·切斯特顿侯爵跟塞德莱·布龙菲尔德伯爵大人站在他们的好友乔德纳·扬·威尔科特斯侯爵身边。当年的四大家族的单身公子,现在只有布龙菲尔德伯爵还单身,剩下两个…也不能算是成家立业了,家倒是成了,威尔克斯特侯爵先生,至今没跟大公阁下办理结婚仪式,至于可怜的切斯特顿先生,他的婚礼遇到刺杀事件之后,公主殿下至今没进道纳康家的门。

“亲爱的杨(幼小的时候,他们爱称呼威尔克斯特侯爵‘杨’,这个称呼已经多年未喊),自从你订婚后,我们就没好好过几天好日子。抱歉,我不是故意激怒您,我觉得,自从你有了婚约后,你的脑细胞就开始退化,活得越来越像个小老头。想想以前吧,他们都说我们纨绔无事,头脑平庸,但是我觉得,比现在活得质量高得多。看看我们现在,个个活得像个小老头。”布龙菲尔德有些带着讥讽的语调说着自己不如意的两位朋友。

威尔克斯特苦笑了一下,对于朋友说的这番话,他无法还口,只好苦笑。他转头看下坐在办公室发呆的埃德蒙,这几天,出来进去的,陛下派了不少人跟随,可怜的明妮,正经破案的事情无法亲自操作,每天连轴转的跟着埃德蒙大公,几乎是寸步不离。

埃德蒙大公跟皇帝陛下有个秘密,这是这几天大家都终于明白了的事情。从多年前大公阁下兵役归来之后,他就再未离开过卡蒙嘉中心区,此种理由,耐人寻味。这几天,大公好似有要离开的迹象,陛下多次跟他长谈,但是从陛下的表情上来看,结果并不是很好,丹尼仕柯到处吹着火药味极其浓厚的烈风,一不小心就连累一片。

陛下是这样,大公是这样,皇后都是这样…大家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