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埋头翻找的司马浩,这家伙难得正经一次,不知道想从这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找寻什么,出于道义,我好心的过去问他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没想到这家伙却说,只是想在这里随便看看,别人的痛苦有什么好看的,我无聊的准备离开。司马浩却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臂,难得认真的说:“既然都进来了,就看看卷宗里都记载了什么吧。”说着,就从卷宗堆中抽出了一本递给我,然后自己也抽了一本,径自坐在地上看了起来。

递到我手里的,是大约20多年前的卷宗了,落了很厚的土,我用手掸掉了上面的灰土,轻轻翻开了,这里记载的,是一个叫梅雨的人。梅雨,看名字,应该是个女人吧,我下意识地看了司马浩一眼,他依旧保持刚刚的姿势,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没有理会我。一定是多心了,这个神经比别人粗几号的家伙,一定也就是碰巧抽到这本的吧。

卷宗的第一页记载着梅雨的生平,果然是个女人,按照记录的生卒年月,掐指一算,她死的时候也就只有二十二岁,还这么年轻,究竟是犯了如何不可饶恕的错误呢?我马上向后翻去,原来,梅雨是山庄的一个杀手,由于容貌美丽、善用毒药,所以经常会执行一些需要女人的美色瓦解对方防备,然后出其不意取人性命的任务。梅雨也是个聪明的女人,每次的任务都完成得很漂亮,不过,命运总是会安排一些意外的存在。

那次等待她的意外,是杀手生命中一段不该发生的事情吧,只是为什么资料的记载在这里变得非常的含混,只说她一次外出执行任务,结果超越了规定的期限仍然未归,明月山庄在各地找寻了她两年之久,才发现她竟然和一个男人悄悄生活在江南的一个小镇里。资料到这里噶然而止,好象有几页被什么人撕去了,只有最后的刑罚处置上,记载了“坐忘”两个字,“坐忘”,这算哪门子的刑罚?从卷宗中抬首,我也开始在屋子里四处查看,如果“坐忘”是种刑罚的名字,这屋子里应该有些相关的资料吧,找了很久,才在一处靠窗的架子下发现了记载刑罚种类的文件,“坐忘”竟然被列为酷刑十种之一。迫不及待的翻到了那页,心忽然如同沉到了冰窟中一样,原来所谓的“坐忘”,竟然是这样一种残酷的东西。

“坐忘”是明月山庄一种独门配方的药物,针对的是对人动了感情的杀手,看了前面几页的内容,原来有了感情的杀手对山庄而言,是已经失去了使用的价值,会被当作“废物”处理掉,只有经过庄主特别的关照,才会被施以“坐忘”之刑,从而苟全性命。不过吃过“坐忘”的人,从此会忘记从前的一切,甚至忘记自己的存在,忘记人性,丧失感觉,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从此只听从一种笛声的操控。这样看来,受这种惩罚的人其实也和死一样了,这就是资料上,梅雨只有二十二岁的原因吧。难怪是酷刑的一种,只是这样的刑罚对于一个人来说,究竟是关照还是一种更刻骨的惩罚呢?

那天后来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眼前总是浮现着关于梅雨和“坐忘”的一切,背叛山庄,结果只有死一种,梅雨还是敢这样选择,她一定很爱那个男人吧,只是为什么关于他们的记载竟然一点都没有呢?那个男人后来怎么样了,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被捉走吗?还是根本已经死了?梅雨后来又怎么样了,她吃了“坐忘”,现在还活着吗?

后来一直服侍我的婢女小禾无意中说,刑堂后面的那一排房子里堆放的,都是曾经住在山庄的人们用过的东西,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了解的东西的确比我多太多了。当时就想着有空要去看看,二十多年前,距离现在并不是很久,也许可以找到些和梅雨有关的东西也说不定,想不到一直没有时间,等真的来到了这里,却是马上要离开的时候。

不过既然走到这里了,没道理不进去看看。原本以为堆放东西的地方一定和刑堂的卷宗室一样尘土飞扬,没想到这里还好,也许是房子的密闭性好些,这里的屋子一共有五间,最靠门的一间里胡乱放着的,应该就是最近几年卸任的坛主们留下的东西吧,经过二十多年的血雨腥风,到了卸任时,已经没剩几个人了,跟老主人去了个什么地方颐养天年,走的时候基本没带什么东西,留下的物品合用的就继续使用,其他的就搬到这里等到没有空间的时候统一销毁,反正就是找找看,就随便看看吧。

几乎都是男人的东西,翻了半天,五间大屋几乎走了个遍,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看来是白浪费时间了,也是,卷宗里都记载得如此模糊,肯定是个不平常的人物,如果存心要消灭她的痕迹,又怎么会在这里留下什么物品呢?

只顾四下张望,出来的时候撞在了门口堆放着杂物的书桌上,衣服又碰巧被钩住了,都怪这袍子的制作太追求飘逸了,可怜的上等红纱料子,穿在身上也没几天,又报废了,虽然我一贯不喜欢红色的衣服,不过这套的款式还是很好的,好在一会我就要离开了,不然又要穿回过去那种红袍也真够受的。我有点懊恼的看了看这讨厌的桌子,刚才我随手一挥,加了一点力道,现在看起来已经有点承受不住上面东西重量的感觉,刮坏我的衣服,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惩戒,谁让我的心情不好呢。

向前迈步,一、二、三,哗啦一声,木桌碎裂,上面些零星的东西散落在地上,我也正好走到门口,回身关门,木桌的碎片中的一件东西吸引了我,一个蓝色封皮的本子,走回去拨开杂物拿了出来,随手翻看,竟然一片空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本子刚刚并不在桌面的杂物当中,难道桌子另有夹层,拿起几块地上的碎块看看,才发觉桌面下面果然别有天地。虽然不知道这书桌的主人是谁,不过应该不会这样小心地藏一个空白的本子在这里吧,手上微微用力,刚刚的书桌碎块彻底变成了碎片,既然本子的主人不想人发现这个秘密,我也没道理让以后进来的人发现书桌的秘密。将本子收起,出门,然后把刚刚撬开的锁重新锁好,静静地听了听,四下无人,很好嘛。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熟悉的痛苦感受又扑面而来了,早晨还是那样的渴望离开这里,没想到他还真是了解我,马上就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时间已经过了正午了,阳光正一点一点的从我的屋子离开,每移动一分,我的心就沉下一分,没想到,到了我们分离的时候,他竟然不愿意和我说一声再见,还是他根本就不想和我再见?为什么,那初相见时灼热的目光,明月夜的不期而遇,花海前的无语凝望、出行遇袭的生死不弃,一切一切,都是我会错了意,是吗?如果是,那又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希望?

离开的时候,我的心是空的,我特意绕到他书房附近,却只是远远地站住了,萧声笑声这时都停了,熟悉的窗户依旧开着,只是窗口却没了那寂寞的背影,总是喜欢站在这里看他,因为透过这扇窗,可以看到他每天居住的屋子、屋子里的书桌、睡床、墙上的字画,这时床上的纱帐落下了,过去他白天很少休息,即便是午睡也不会放下纱帐,不过自从接了她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一个从来不许别人多驻足片刻的地方,如今多了一个主人;一个对任何人都是无情与冷漠的面孔,只为一个人微笑,是呀,如今偶然也会看到他的笑容,对着那个温婉的人儿的时候。只不过每次撞到他们在一起时,每次看到他专注的目光只凝视着她一个人的时候,每次听到他们琴笛呼应看着他们目光交织的时候,又有谁听到旁边一个女人心碎的声音呢?我能做的,只是悄然退开,不留下任何痕迹,心碎了,能为自己保留的,只有这一点点尊严了。

这些天,司马浩说我变了,开朗了很多,是呀,这几天,在有人的地方,我经常笑,一点小事也能让我笑得喘不过气来,笑到眼睛里凭添了很多晶莹的东西,山庄上下都在议论着庄主要成亲的消息,这是喜事呀,当然要笑了。只有回到屋子里,每每午夜梦回,我才知道,我可以让所有的人相信我的喜悦,惟独骗不过自己的心,每天夜里,它如同刀绞般的疼痛,让我总是很想大哭,每每此时,我总是会抽出从不离身的匕首,在手臂或是腿上划下一刀,看着殷红的液体流出,这就是我的眼泪,因为哭泣的本来就是心灵。

幸好马上就要离开了,如果再多感受一些他们的幸福,我恐怕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靠在身旁的大树干上,想着那个女子,嫉妒吧,我真的很妒忌,原本以为楚飞扬根本就不会爱任何人,原来也只是没有遇到他想要的而已,他的寂寞与忧伤,终于有人为他抚平了,只是,那个人永远也不可能是我。不过,看着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幸福,我还是祝福他,而且这样,我更可以放心的离开了,本就没想过拥有,只是想就这样留在他身边,分担他的一切,不过杀手的宿命太沉重了,没有人知道明天生死如何,这样应该就是最好的安排吧。有一个人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即使明天就要面对死亡,我也不用害怕了,不用担心他孤单地留在这里了……

转身离去之前,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窗口,别了,这里的一切。曾经给了我十几年灰暗生活唯一的一缕阳光,我曾经以为,只是以为吧,以为自己可以把这里当成是家,一个温暖的家,让自己不在继续飘荡,但是我错了,我终究是个没有家的人。人家说,天上有多少星星,地上就有多少人家,我也曾见过天黑时的如繁星般的点点灯火,每一点灯火,都在等待为一个晚归的人指引回家的道路吧,只是天下虽大,却没有那一点灯火,是在指引我,回家的道路……

离开明月山庄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山里的天空总是这样的墨蓝。陪伴我的,只有点点星光,看来距离十五还远,天上露出的只是一弯新月,野兽的嚎叫在林间隐隐传来,不过我不在乎,我是杀手呀,而且还武功高强,我不招惹野兽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好怕呢,不是吗?

下山的路很难走,因为光线太暗,山峰太陡峭,人很难控制自己的速度,也很难让自己保持平衡,深一脚、浅一脚,有几次竟差点跌倒,真是有趣。奇怪的是,没想到此时,我竟然有了笑的冲动,泪水依旧在心里流淌,人却笑了……

七、一颗飘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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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离开明月山庄已经很有了一段日子,分舵化整为零的消息早已通过信使的传递到达了各地,我们能与武林那些众多的所谓名门正派对抗几百年,绝对的纪律与服从是少不了的,不然又如何生存呢?命令所到之处,分舵的人立刻执行,虽然他们都算不上什么高手,但作为像我一样,从小培养起来的人选,躲避开旁人的耳目还是不成问题的,就这样,每到一处,看到的都是正当的生意还在,分舵却已是人去楼空了。

其实我们在各地都有生意,这样既方便掩护,又能够在没有大宗生意时保证收入,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些经营生意的人,都是当地的士绅,在自己的地方德高望重,除了庄主和少数的联系人外,绝对没有知道他们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们除了经营生意、与官府打打交道外,还专门负责信息的收集,至于杀手的调派,则另有专人负责。组织严密和单线联系,是我们重要的信条。

其实我们的生意好极了,因为这年头人们都知道,所谓官字两个口,有钱有权才能赢得官司,但对于只有钱或是连钱都没有的人来说,衙门实在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地方,到处是自称青天的大老爷,但人间的恩恩怨怨从未减少过,不是吗?所以就有人拿了钱来找我们,当然,来找我们的人也不仅是这些人,还有很多武林中人和官场上的人物,为了达到目的又不想曝露身份自己冒险动手,都会来找我们,一个有体系的组织,一个只收取酬劳甚至可以不和顾主见面也不问顾主任何问题的组织,比起江湖中那些不入流的混混强太多了,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我们从来不会失手,不过每次行动的酬劳有时很高有时又很少,也算因人而异吧。惟一不明白的是,我们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我们的每次任务,都不过是应别人的要求而完成的,为什么没人去追究幕后拿钱出来的人呢?

也许是死在我们手中的属于名门正派中的伪君子太多了,也许是最近几次正道中人的围剿过后,我们的灭门报复太过残忍,但这也是生存之道呀,我们也是人,也要活着,选择这条路,走上这条路,也不是我们自己可以决定的,仅此而已了。

前几天接到明月山庄的讯息,没想到这个非常的时期,委托我们“办事”的人还是有增无减,分舵的杀手虽然分散开来各自过着和平常人无异的生活,不过一点小暗号就可以将他们重新集结,本来有他们在,有生意也用不着我的参与,不过这次不同。我们要对付是山东境内一家有很多年历史的镖局,威远镖局,按说这个行当,风光也不过是十几二十年的事情,那有几个真正的高手愿意窝在这里一辈子替人押运物品的,不过显然,威远镖局是个例外,镖局几代当家人身手都很不凡,而且最近几十年的威望更胜从前,叱咤南北十几个省,黑白两道中人看到威远镖局的镖旗,即使是再垂涎的货物,也不敢伸手,而威远镖局总镖头的名号在江湖上更是响当当的,提起霹雳手陈浩英,就连我这个一直不怎么留心江湖的人,也知道他霹雳手和飞蝗石的功夫并称双绝,是个狠角色。

这次不知道陈浩英得罪了什么人,对方竟出三十万两银子买他和威远镖局上下的性命,很少有大笔用钱的地方,也不知道三十万两银子究竟能做多少事情,不过,应该是很多吧,因为上头的命令是不能留下一个活口,而且强调要我亲自带领分舵的精英去执行。

这次任务我依旧习惯性地选在黄昏时分来完成,因为我很喜欢落日前那一段时光,那时侯的太阳是最美丽的,火红而不刺眼,伴着满天的晚霞,美得让人窒息,而且那美丽稍纵即逝,就如同被我们确定为目标的人的生命一样,不过人可以在最美丽的时候死去,也是一种幸福吧。

一如既往,在有人带队的情况下,分舵的杀手在中午集合完毕,没有告诉他们具体的目标和行动的时间,只是吩咐他们就地休息。在动手之前,让自己的心平静,才是在生死对决的时候,破敌制胜的关键。一间废弃的空屋,所有的人都蒙着面,彼此不知道对方的真实面孔和身份,空气中弥漫的,是一种有点诡异的气氛。不过我们不需要认识对方,只有这样才能在出现意外时自保。分舵的杀手和山庄里的人不同,他们即使是在分舵生活的时候,也保持着各自独立的空间,基本不会不带面具就同时出现,也许没什么人认识这里的所有人,确定彼此身份的方法,是接受任务以及行动前,用一块浸了特殊药水的布擦拭一下自己的左前臂,因为每一个杀手进入分舵的时候,都会在左前臂用药水刺上了一弯新月,不过平时,这新月是不显现的,只有经过这种擦拭之后,皮肤才会显现出月图案,也才是自己人。其实任何一个组织,要想严密到不让奸细有机可乘都是很难的,我们采用的,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办法罢了。

闭目休息、吐呐,感受着屋外太阳的一点一点移动,是时候了,我睁开眼睛,旋即起身,不用招呼,所有的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没有人发问,只是无声地跟在我身后。一盏茶的功夫,我们自空屋出来,绕过了城南门,转而向西,威远镖局就在西城墙内侧。傍晚时分,城门已经关闭了,城外更是早已没有人走动,吸了口气,纵身掠起,十几丈的城墙根本难不倒我,在城墙上站定,威远镖局的镖旗迎风飞扬,镖局内炊烟袅袅,不时有人走动,最近几天他们没有出镖,所有的人都在,也许他们还在想着明天要做的事情吧,是人总是喜欢幻想未来,像是镖头就会想着有一天自己也开一家镖局,被人尊称一声总镖头,不过,这里的人,都没有明天可想像了。

在我驻足观察的同时,身后的杀手已经利用绳索翻越了城墙,无声地向着威远镖局靠了过去,这次不用我率先出手,倒是乐得作壁上观一会。分舵的人看起来训练得非常不错,虽然彼此不认识,但配合却很默契,他们同时从威远镖局的四方杀入,还留下了看守大门的人,片刻间,刚刚还一片宁静的宅院,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镖局的人也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身手不弱,不过实话说,威远镖局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猝然受到袭击,才发现院子里的兵器如今都只是摆设了,大多不能伤敌。而在家里还拎着刀剑乱晃的人几乎没有,所以面对我们高举的屠刀,他们赤手空拳,伤亡就太大了。

站在高处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清楚的看到各个角落局势发生的变化,杀声起了片刻,中间主屋里就冲出了几个人,当先紫红脸膛的正是霹雳手陈浩英。其实我还可以在呆上一会,不过,不知道对手深浅如何,何况在城里动手,时间拖久了容易惊动官府,所以,我决定速战速决。

脚下轻点城墙,人已在半空中,迎风而下,任衣裙在风中舞动,这样的感觉真舒服,飞掠的过程中,已经看见有人跑到了镖局墙下,想来是准备求救的,不过遇到了我,衣袖一拂,暗器破空,那人也就只能留在墙下了。

陈浩英正准备到后面去,因为家里眷属都住在后院吧,想去保护他们,不过我的翩然而至,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后面哭喊声也起来了,看来分舵的人已经到了,陈浩英恐怕也知道来不及了,两眼血红、死盯了我几眼才嘶声问道:“不知道阁下是那条道上的,陈某究竟与阁下结了什么仇怨,要连累我一家大小?”

我不觉摇了摇头,陈浩英也英雄了这么多年了,生死关头,还是难免落俗,要知道为什么,其实这世上的事情那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总之,有今天的果,不过是他过去的因罢了,以我看来,他的儿子就比他更有气概,因为在陈浩英嘶声发问的同时,那个年轻人已经拔出刀向我砍了过来。

第一招我轻轻闪过了,他气概不错,不过还不配和我交手,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陈浩英,没想到这个人还挺顽固的,仍旧坚持问我:“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看来要是我不回答,他死都不会甘心。正准备告诉他我也不知道的时候,那年轻人的第二招又到了,我依旧闪过,在这个空挡,儿子冲着父亲大喊:“爹,你快到后面去救母亲,这里有我挡着!”

看来我不还手,他们还以为自己真的能够挡住我呢,听了儿子的话,陈浩英有点如梦初醒一般,向我虚发一掌就准备冲到后院,不过他快我更快,闪过第三刀之后,我的剑已然出壳,在空中划过了,落日的余辉让它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分花拂柳,虽然是一招,目标却是两个人。陈浩英的阅历不错,只是一招,他就知道今天自己的结局了,猛的连发了两掌,他的霹雳手在江湖驰名已久,果然不是泛泛之辈,这两掌劈出,劲风袭人,竟然硬接了我的剑气,看来这一次不算白走,能遇到一个高手,也是平生值得快慰的事情。

见自己的霹雳手避退了我的剑气,陈浩英对还准备上前帮手的儿子大喝:傻小子,还不快走!那少年反而愣住了,不明白父亲明明占了上风,为什么还要他逃走,这就是名门之后的悲哀呀,永远也不会明白一山还比一山高的道理。

其实此时想走,已经迟了,因为我的第二剑已经到了陈浩英眼前,迅如惊雷,陈浩英本能的向左退步,准备出掌击我左侧漏出的防守空位,不过他不知道,这一剑看起来风雷万钧,其实却是虚招,在他向左移动的同时,我的剑转而由左向右平推,这样一来,就等于他自己撞到了我的剑上。陈浩英的反应也不错,在间不容发的空隙里,竟然一个翻身,从我的剑势上翻了过去,是一个险招,不过有效。

只是在这样的过程中,旁观的人却没发现其中的微妙,都以为陈浩英一定伤在我的剑下,骨肉连心,陈浩英的儿子已经率先冲了上来,我一招不中,此时旋身换招,那小子竟然就迎上了我自空中发出的一剑上……

陈浩英疯了一般的冲了上来,本来他可以多接我几招的,不过他的心乱了,掌法虽然可以碎石裂碑,但破绽太多了。

日落的时候,这里的一切就结束了,陈浩英趴在儿子身边,分舵的人在清点这里的人数,和我们得到的资料一样,没有人逃走,也许打斗声惊动了四邻吧,不过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我们从镖局离开的时候,这里周围竟然没有人家点灯,紧闭的大门,就是一颗颗比杀手还冷漠的心吧。

事情结束了,我也重新开始自己漫无目的的旅程,有时候也难免会想,如果在我们杀人的时候,有人报官,为了不和官府正面冲突,我们会不会退走?不过这种事情从来没遇到过,就到时候再说吧。

从山庄陆续传来了一些消息,最近风声如此之紧,我们依旧做了几桩很大的买卖,我负责的是其中之一,都是震惊江湖的大事件,而诸葛翱翔甚至带人袭击了六大派组织出来调查这些血案的人马,我们的人有几个受了重伤,六大派的几十名弟子全部丧命。看来江湖这场腥风血雨,已经无可避免了,只是,楚飞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如果说师傅和楚飞扬相比较,也许他们父子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师傅办事沉稳,希望能与其他门派共存,而楚飞扬野心极大,希望我们能不再过如此不能见光的生活,只是究竟结果如何,却没有人能够预料,对正道各派的一味回避,让我们一直隐身暗处,稍不小心就是一场杀戮;现在准备正面冲突,结果还在未知……

一点一点,我居然来到了江南,盛夏的江南,实在是非常的炎热,这几天的白天,我一般只是窝在客栈里读书,已经收到了消息,分舵的事情已经全部解决了,少主命令我们就地待命,我正好在一个非常普通的、依山的小镇里,傍晚时分,或是在熙熙攘攘的街市里逛逛,或是在山间散步,都是一件乐事,也许,这是很久以来,我的心最平静的时候,虽然依旧没有一个家,虽然说不清的痛苦依旧在心头盘旋不去,但这个呼吸平缓的江南小镇,让我有了一种被包容的感觉,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的过去,我终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哪怕这日子只有一个月甚至是几天也好。

一颗飘飘荡荡,毫无依靠的心,就这样的,慢慢向着岸边靠拢……

江南的山间,最多的是各种野果,不全是可以吃的,但颜色艳丽,远看或是近看都那么的美丽,加上山间的野花、灵活的野兔、嘹亮的山歌,一切的一切都很让人着迷,虽然没有七情六欲是一个杀手的保命符,但人的天性却依旧,在一个纯粹自然的环境中,本性是不受控制的被表现了出来。

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那么我好想继续这样的生活,只是我却忘记了,这样的生活早已不再属于我了。有一天在山上漫步,砍柴归来的孩子一个个从身边经过,这是虽然苦却纯真的童年,看着他们蹦蹦跳跳,听着他们哼着的山歌,我只能羡慕着,一时有点痴了……一个孩子的尖叫声唤醒了恍惚中的我,一条剧毒的蛇从草丛中窜出,一口咬住了冲到我旁边的孩子,如果不是他发现了毒蛇,也许这样恍惚的我,是很难逃过了,只是孩子的叫声也惊动了蛇,结果为自己招来了祸端。来不及细想,手中的银针已经精准地射中了伤了人准备逃窜的毒蛇,但那个孩子还是倒下了,连忙点住了孩子腿上的几个大穴,这样可以阻止毒气继续上升,扯开伤口附近的衣服,这蛇真可怕,前后不过是个瞬间,孩子的小腿已经肿胀。毒蛇出没的地方,七步之内必有解毒的药草,放下孩子,我开始四处的寻找,很快,在一棵大树下,我发现了一株与其他的野草稍有区别的带点紫色斑点的小草,我知道,这孩子命不该绝。

八.温暖的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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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再次醒来已经是将近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本来毒虽然解了,但毒气在体内至少还要折磨他几天,但是这伤是为我而受,于是我拿出了自己配置的丹药,又帮他用内力驱毒,可笑的是,平时拿剑杀人的时候挥洒自如的我,如今救起人来,竟是这样的手忙脚乱。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这个孩子,因为我的脑海里,从来没有救人的概念。从小到大,我自己也只被救过一次,结果却陪上了一生,不过那一次我并不后悔,与其被奶娘夫妇折磨,最后被买到什么青楼楚馆去受尽欺凌,我倒宁愿这样,虽然依旧不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过,可以快意恩仇、凭着手中长剑掌握自己甚至很多人的生死,这样的人生,来得有尊严的多了。

折腾到天快黑的时候,孩子醒了。他也是上山来砍柴的,家住在山下,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算救了他一命,反正这孩子认定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非拉着我要一起回家,很久没有人这样拉着我的手了,上次是什么时候,我真的都已经记不得了,看我站着不动,孩子抬起头,问我:“姐姐,你就去我家看看吧,我娘一定会很感激你的,去吧,好么?”那纯净的眼神,一时让人忘记了很多的事情,不知不觉间,我跟着孩子来到了小镇边的一户普通的农舍。

后来我知道了小孩名叫锁儿,锁儿的命很苦,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父亲上山打猎结果遇到了猛兽尸骨无存,锁儿娘生下他后,就一直靠着织布、替人帮佣养大他,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妇人了,只是生活的操劳让她看起来实在是比实际的年龄大很多。在锁儿家,我看到了他们的晚餐,一锅看不清是什么、黑糊糊的菜汤,还有几块一碰就掉渣的糠菜窝窝,但是一如锁儿所言,锁儿的娘还是热情的招呼我,留我吃饭,小心的捧上了那几块窝窝。我很想推却,很想告诉他们,这样的东西我不知道能不能吃,但是我的目光一接触到这对母子那纯真的如同清泉水一样的眼眸时,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那天后,我和锁儿母子日渐熟悉起来,每天和锁儿一起到山上,我冥思他嬉戏,再一起砍柴,偶尔我会打点野味,但这要尽量避开锁儿,而且不经常,因为我不想他们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锁儿的娘听说我一个人住在客栈,就坚持说一个年轻女孩,住在那种地方时间久了不好,经不住他们的请求,我搬到了锁儿的家,虽然这座房子几乎是破旧不堪了,但每天夜晚,就着灶火,一边烤着红薯一边看锁儿娘缝补衣衫的生活,却终于给了我家的感觉,偶然的迟归,在远处看到锁儿家小院里点点的灯火,锁儿娘亲在院门口担心的眺望,竟然也会觉得眼睛湿润,终于也有了一盏为我指引回家道路的灯光。忽然明白了,原来,家是不需要雕梁画栋的,不要成群的奴婢,只要有娘,有亲人,有灶火和炊烟,有……温情,这已经足够了,就是这样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明月山庄没有任何新的指示到达,我也乐得窝在这里,过几天自己梦想中的生活,江湖在这样的平淡中,也似乎距离我越来越遥远,过去午夜梦回,血腥的杀戮场面经常让我难受得不能呼吸,最近就很少在梦中出现这样的场景了。我觉得很幸福,虽然每天吃青菜吃的眼睛都有点绿了,因为我偶尔打回的野味几乎全部被用来换粮食了,但是,真的很幸福。

这天吃过了红薯和菜汤,白天和我一起在山上呆了大半天的锁儿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他的娘亲照旧就着豆大的灯光纺着线,我真的很想帮她做些什么,可她坚决不收我的银子,而对于纺线织布这类的活计,我只会越帮越忙,只能坐在一边和她聊上几句,昏黄的光线,规律的吱吱声,很快就让我觉得渴睡,赶紧回到自己的屋子,先睡一会好了。

不知怎么,很久没有出现的楚飞扬今天来到了我的梦中。四周到处都是浓雾,不知道究竟身处何处,却清楚的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我不停的追寻着声音奔跑,但是却看不到任何人。也不知跑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对和蔼的夫妇,他们边呼唤着我的名字,边向我伸出双手,不知为什么,我就知道那呼唤我的人是久违了的父母,我流着泪扑了过去,他们却不见了。我忽然好害怕,为什么他们又一次放开了我的手?为什么他们不肯等等我,让我看清楚他们的样子,连他们的样子都不知道,天下这么大,我要去那里找他们呢?

也不知又走了多久,眼前的迷雾终于散去了,天上有很明亮很明亮的月光,我竟然又回到了明月山庄,站在了楚飞扬的窗外,他的那扇窗户开着,他斜依在窗前,大口喝着酒,留给我的依旧是一个身影,只是,那身影为什么比从前更显得孤寂和痛苦呢?他找到了他想保护、想爱的人,难道不应该很幸福吗?是了,我这是在梦中,我的思绪又回到了过去,要不是做梦,我怎么会走到了他的窗前,依然没有惊动他呢?转身,准备离开,为什么我的脚步这么沉重呢?每迈出一步,都好象有千斤重一般,为什么,我会觉得,楚飞扬这时已经转过了身,正在牢牢的盯着我的身影,就像过去我看他的时候一样,不,那感觉又不一样,目光中有怜惜、有不舍、有矛盾,更深的痛楚,那目光犹如一团火一样,灼得我很痛、很痛……

忽然惊醒,透过窗口看了看,月刚过中天,锁儿的娘亲也睡了,屋子里一片寂静,我却再没了睡意,不过依旧选择躺着,今夜的梦很奇怪,特别是楚飞扬,他给我的感觉从来没如此真实过,我转身时,那痛苦又不舍的目光,感觉好象真实的发生着一样,只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转眼就到了初秋,这一天我和锁儿很早上山,这个季节,很多野果成熟,锁儿说要多采一点,而我也想打点野味,风干后让锁儿和他娘好好过个冬天,看着锁儿爬上一棵不太高的树,嘱咐他有事情就大叫,然后我就开始在附近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小兽会自投罗网,不知不觉就走远了一点,应该说运气还真是不错,一会就抓了两只野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远处似乎有衣带迎风飘过的感觉,但是小镇上我住了很久了,从来就没发觉有会什么武功的人,肯定是错觉了。

又走了一会,身后林中忽然有几只飞鸟掠起,我就觉得很不对头,如果树林里只有我和锁儿两个人的话,如果锁儿没有乱动依旧在树上的话,为什么这些鸟会无缘无故的受惊仓皇飞起?迅速回身,刚才分开时的那棵树上,那里还有灵巧的锁儿,有的只是空空荡荡的树干,锁儿虽然灵巧,但他没有武功根底,下树时不可能无声无息,而且一个采了满兜子果实的孩子下树,树下不可能毫无痕迹,最重要的是,在树下,我发现,这里根本就只有锁儿上树前留下的鞋印。

返回小镇时,我已经顾不得掩饰自己的武功了,是我太疏忽了,还是安逸的生活过的太久,让我的江湖经验一并消失了,锁儿在我的眼皮底下消失,我竟然后知后觉到如此地步,如果锁儿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该怎么办?

远远地,炊烟升起的地方就是锁儿的家了,宁静依旧笼罩着周围的一切,我忽然想,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根本就没有事情发生,只是锁儿和我在玩笑,一个灵活的孩子,要在树上找个藏身的地方应该就不是很难的,推门进院,锁儿的娘正坐在灶前,灶上的火苗窜着,快到中午了,每天这个时候,她都这样的在灶前,为我和锁儿准备午饭,我果然是紧张地过了头,竟然把锁儿一个人留在了林中,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于是,我转身,准备回山上去找那个还躲猫猫的孩子,跨出院门的一刻,我忽然停住了,进来出去,锁儿的娘没有反应,而且,这院落寂静得离谱,竟然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再闪身,我已经到了屋门口,锁儿的娘侧身坐着,没有动过丝毫,泪水几乎要流出了,在这里,我可以肯定,屋子里,已经没有了活人存在的感觉,没有呼吸,没有……生命。仔细地检查了屋子四处,我小心地进入,没有埋伏,也没有陷阱,锁儿娘是被人点住了死穴瞬间致命的,所以从外表看来,她似乎仍然在灶前忙碌着,只有解开她的衣物,穴道上的一抹淡青色能告诉我答案,动手的人是一流的内家高手,但是这样对付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人,实在是太残忍了。这对母子从来就是凡事隐忍的,没有对头更不用说这样武功高强的仇家了,惟一的解释就是,是我连累了他们。但是锁儿去了那里?

不知为什么还会回到那片树林里,总是觉得锁儿依旧在那里,果然,在那棵果树上,我看到了锁儿,趴在树上,似乎仍旧在玩耍,只是没有呼吸的声音,奇怪的是,周围依旧没有埋伏,没有陷阱,也许他们知道这些对我没什么作用吧,锁儿的身上同样没有伤口,只是一处致命的穴道上留下了淡青的颜色,同一个人干的,也许是同一伙人吧,但是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不是我才是杀手吗?不是我才是江湖上很多人要除之而后快的坏人吗?我都不忍去伤害的人,又有谁会下这样的毒手呢?

九、厉家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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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锁儿站在树下,我忽然觉得有一点恍惚的感觉,周围的东西似乎在旋转,胸口也非常的闷,中毒,这个词划过脑海时,我已经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我中毒了,只是,这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生的事情呢?我一直很小心,一直,低头再看锁儿,奇怪,锁儿的衣服上怎么有一层薄薄的尘呢?锁儿娘身上似乎也有,是了,这就是我中毒的原因了,我早该防备的,据说星宿海厉家有一种毒药,叫做雨后青,是两种原本没有毒的物质放在一起时自然生成的毒素,由于是两种单独存在时无毒的药材,所以只遇到一种时,人不会察觉,但一旦同时碰到了两种,就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毒发,锁儿和他娘身上,就被人分别放置了这两种东西,下毒的人一早就算准了,他们死了,我会检查他们的死因,会接触他们的身体,所以就会中毒。

一阵眩晕袭来,我倒在了树下……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树林中有了响动,十几个手执利刃的人从四面向萧子君围了过来,当他们确定扑倒在地上的人毫无知觉时,终于,一个人忍不住笑了:“明月山庄的人,好大的名头,其实也不过如此,到了咱们的手中,不还是乖乖的,让她生就生,让她死就死。”

“师兄说的是呀,这次咱们在师叔的带领下,将这个女魔头擒下,掌门师伯一定会夸奖我们的,再从她身上找出明月山庄的位置,那将来剿灭那伙妖人,咱们青城派可是立了头功的呀。”又一个人说道。

“欧阳兄此言差矣,这女魔头在方家曾经一夜杀了江南上百武林中人,这次要不是有人知会咱们这魔女的消息,又提供了这么一个利用雨后青的主意,让咱们去星宿海请厉先生出山,她那可能束手就擒?想来,如果没有厉先生肯帮忙,咱兄弟就只能铤而走险,和这魔女拼了,到时候搞不好,是我们丢了性命也未可知呀,所以要我说,这头功还是要给厉先生才对。”

被称为厉先生的人这时才开口,“刘兄过奖了,厉某可实在不敢居功,这次事情办得实在是太顺利了,本来想将雨后青干脆放在那死了的村妇身上,没想到跟着刚刚那个蒙面人,又找到了树上这个小鬼,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这魔女着了道,说起来,那个蒙面人,不知究竟是那一派的高手,咱们几个追了他那么久,他竟然能始终和咱们保持着那样的距离,既不索性甩开咱们,又不肯停下来,倒也奇了,想来是不想和咱们分这功劳吧,只是咱们放置好雨后青后,为什么他又回来,硬是引着咱们在这山里跑了那么久呢?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的事情成功实在青城派的诸位英雄鼎立,不怕为此得罪了明月山庄招引祸端,这魔女才会被擒,厉某实在是钦佩万分哪,所以要我说,这头功实在应该属于在场每一位才是。”看着周围的众人露出满意的表情,厉先生才又说,“我们还是赶快动手,先挑断这魔女的手脚筋再说,这样路上才能安枕无忧,即使有个什么,明月山庄救回去的也只是一个废人。”

话音未落,哪个姓欧阳的已经长剑一探,迫不及待的出手了,同行的诸人中就有人说,欧阳师兄怎这样心急,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从此成了废人……奇怪的是,那姓欧阳的小子,剑到中途,竟然脚下不稳,忽然栽倒,而原本趴在地上的人却冷然地站在众人面前。

不知是谁最先出招,瞬间,十几把刀剑已经奔着我的要害招呼了过来,其实刚刚我并不是毒发昏倒,虽然我距离那种情况也没有多远了,但是我依旧清醒,虽然这毒很厉害,但在一个杀手的成长过程中,每天试各种毒的药性,也是我的必修功课,所以,对于毒的抵御,我强过一般人。而在这种敌暗我明,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保存实力,争取时间非常的重要,所以,我假装昏倒,闭住呼吸,暗运真气,暂时将毒压住,但,这不能持久,我必须速战速决,然后找个地方疗伤,其实我等这个出手的机会已经有一会了,只是当他们都不动时,我找不出他们这个圆阵的破绽,但现在,我能控制住毒性的时间却也不多了。

强迫自己凝聚心神,几招下来,我已经发现,这里面的人以青城派那个师叔为最高,其他人则依靠圆阵互为补充前后牵制我,至于那个厉先生看起来对星宿海厉家的功夫学得不怎么到家,不过武功虽然弱了些,但厉家的毒药却不得不防,惟一好在大家缠斗,如此近的距离,要顾及同伴,他的毒药也不容易施展。

机会只有一个,而且稍纵即逝,在漫天剑光中,我硬生生地冲到了一个青城派弟子面前,流云飞袖卷开了左右刺来的利剑,大半的内力分去压制毒性,飞袖就很难控制那些剑,衣衫破裂的声音我不去听,剑尖划开肌肉的痛楚也实在算不了什么,我的手已经飞快地挟制了他的脉门,轻轻一带,我们已经换过了位置,而他,已经迎向了同门的利刃。在那一刻之前,我以为他们会有所顾及,没想到的确有几把剑停住了,但那师叔的剑却透胸而过,几乎连站在那弟子身后的我一并伤了,这就是正派的同门之义了,我一阵冷笑,心中杀意顿生,手中的剑不再迟疑,这些人,该死。虽然我只剩下不到三成的内力,虽然我已经受了伤,但为了无辜枉死的锁儿母子,为了我不至于死在这些人渣手中,我必须杀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中的长剑如暴风骤雨般幻化成了万千剑影,眼前晃动的是一张张溅满血污、目露惊恐的面容,现在才知道恐怖,已经太迟了。

他们的估计没有错,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他们还是高估了自己,以为有了厉家独步武林的毒药就能成就奇功一件,结果,不过是自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而已。结束了,当树林又一次恢复平静的时候,我踉跄着离开,毒加上外伤,但我必须离开,而且要尽力走得远一点……

十、一条寂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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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几乎消耗尽了我残存的体力,所幸最近的一段日子,这附近的山头我几乎都走遍了,出于一种本能,几处能藏身的地方,我都留意过。全凭着一股意志,找到了其中一个被山涧水掩藏得很好的山洞,开始疗伤。

其实也没受什么严重的伤,我的不适主要是中毒,不过如果我是厉家的人,要对付一个很不容易对付的人,准备用毒药的话,我一定不会把解药随身携带,要么不用,要么就该有玉石俱焚的决心。不幸的是那个姓厉的明显没有如此的觉悟,在他的身上,我没费力气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顺便还收获了不少厉家的毒药和解药,还别说,自从百余年前,厉家夺取了七阴教的《百毒秘本》之后,用毒、解毒的手段果然一日千里。吞下解药后心情梢宽,不过中毒后的一战还是消耗了我太多的体力,我需要休息。

一觉醒来,已经是隔天的中午了,既然行踪暴露,这里自然不能再停留,不过想到了锁儿母子,回小镇一趟还是必然的。锁儿娘已经被邻居发现了,官府封锁了现场,不过穷人的命在官府眼中原本微不足道,我托了位相识的邻居,花了几两银子,衙役就允许我带走了她。在向阳的一块山坡上,锁儿母子安静地躺在那里,惟一陪伴他们的是我心中久违的泪水,这是我和锁儿巧遇的地方,如果不是遇到我,他们母子依旧可以相依为命的生活吧,锁儿会长大、娶亲、生子,锁儿那么聪明,说不定还会读书,将来考取个功名……

忽然觉得命运是如此爱捉弄人,难道锁儿母子收留我,为的只是被我连累,枉送性命吗?这是他们的命运还是我的命运?杀手该无情,但是我一再的违反,一再的动情,这是我的惩罚吗?我爱的人要离开我,我想要的生活永远得不到,越是反抗越是会伤害身边无辜的人?

过去的一段日子,我常常会想,如果能这样的远离江湖和杀戮,是不是也是一个好的结局,现在看来,这不过是自己一相情愿的梦罢了。是梦就总有醒的时候,执意的沉迷,就要付出血的代价,即使不是自己的血,即使只是周遭萍水相逢的普通人的血,也不是我想看到的。一个人的幸福,原就不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下,这一次,我的错误不可原谅,只是,我还能为这对母子做些什么呢?找一块好的墓地,多烧些元宝蜡烛,这只是安慰自己而已,对于失去了生命的人,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山中生活的岁月,无意中听在说,人是会不断的经历轮回的,曾经认为,一个人既然对前世都毫无记忆,又凭什么去期待来生呢?不过这一刻,在锁儿母子的墓前,我真的很期待,期待着每个生命的轮回,让恩怨情仇能够有欠有还,这一世,我欠下他们母子的,希望可以有机会回报或是偿还……

静静地抱膝坐在墓前,午后的山林一片寂静,一种孤独的感觉在瞬间笼罩天地,前尘往事、江湖仇杀、那给我温暖的炉火,一幕幕闪过,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是了,是一件想起来最让人觉得可怕的事情,就是我的行踪,我从来没有要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不过江湖之中,见过我真面目的人没有几个,而且毫无例外的都被解决了,这也就是说明,如果我的身份曝露了,江湖之中有一些人知道了我的庐山真面目,甚至轻易的知道了我的所在,惟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我被什么人出卖了。那些青城弟子不是也说有人知会他们我的行踪,还为他们出了用毒这样的主意,当时我虽然正在用内力全力对抗毒素,却也没错过他们的任何一句话。回想起来,应该是有什么人在他们之前已经到了这个小镇,还在我离开锁儿家的时候,抢先下手杀了锁儿的娘亲,然后又引导着青城派那些人分别下毒,这样想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在锁儿母子身上发现的致命伤是一流的内家高手造成的,而真正和青城派包括那个厉家人动手时,却觉得这些人功夫不错,但以内功论,却还不是什么入流的角色了。

看来那个一直引导着事情发生的蒙面人还真是很了解我,知道我们这行,平时的警觉性要高于其他人,二、三流的江湖人物不可能在我附近完成这样的投毒计划,所以不惜亲自动手,先杀死锁儿娘,让那些家伙放置毒药,然后杀死锁儿,藏起他的尸体,引我离开,在这个过程中,他还能引着那些急于马上杀死我的人在山上找到锁儿、投毒,然后带着他们兜圈子,这份轻功,只怕我也是望尘莫及的。这样一来,我在发现锁儿娘和锁儿的地方,没有发现埋伏,就会放松警惕,中毒的机率就会高些。我一旦中毒,在短时间内也不会丧失还手能力,所以他引着那些人走得尽量远一点,这样往返时间一长,我自然会逐渐失去反抗的能力,那些人杀死我的几率也就更高了,想法很周详了,而且这个人非常了解我们的生活习惯,知道我们中毒之后为了保存实力,在没杀死投毒人之前,是不会四处乱跑的,所以即使没人在附近监视,也不怕失去我的踪迹。

我惟一没有想通的就是,为什么这个人不亲自出手,如果他亲自出手,在我中毒受伤的情况下,取我的性命不是很容易吗?其实面对这样高手,即使光明正大的对决,我的胜算也不大,为什么这个人却始终没有露面呢?他做事藏头露尾,分明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身份,难道他在存心掩饰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感觉,觉得这个人就在明月山庄中,有很高的地位,甚至是我认识的人,否则,现在我并没有执行什么任务,在小镇留心隐藏,惟一的一次对外联络是通过暗语用特殊的途径直接传递给山庄的,我的所在又怎么会被发现?而且,为什么他能如此轻易的判断我的行为,却又始终没有在我面前现身?

还有就是,如果我受到了袭击,那么像我一样出来的其他人呢?他们也被袭击了吗?还是他们中,就有人是这次袭击的主谋?只是如果是他们的话,为什么还会让我活着?那个人已经算好了事情的大部分,而且也一直呆在附近,没道理不看完结局就离开?以当时的状况看,就是三流的江湖人物也足以对付我,为什么他反而没有动手?这不符合逻辑呀?

想着蒙面人究竟是谁这个问题,我觉得这世界变得更加冷漠了,有机会了解我、知道我行踪的人太少了,几乎都是天山上一起患难扶持的伙伴,我们的信任是鲜血跟生命的托付,如今,他们也不能信任了吗?那么苍茫大地,又有谁值得信赖呢?

主人很久前说过的话又在脑中回荡,“成为一个顶尖杀手的路,注定了寂寞,所以,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那不一定是真相。”

只是,如果我们这些人中,一定有一个出卖大家的人,那么是谁呢?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十一、斗酒当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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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该怎么说小镇上发生的一切,如果这个出卖了我的人掌握着我们的信息通道的某一个环节的话,我说出自己的怀疑,恐怕只会引来更多的杀戮和不必要的麻烦,反正这次有惊无险,反正即使再遇到差不多的情况我也能够应付,反正即使回报,最多也不过是让我换个地方呆着或是回到山庄去,而且如果是让我回到山庄的话,还不如呆在外面心情畅快。所以,我选择只是回报我在小镇呆腻了准备换个地方呆着,而咽下了这里的情况和自己的猜测。同时传递回去的消息是,我,去姑苏了。

第二次来到姑苏,心情比起上次来执行任务更加灰暗,上次来的时候,心里只是想着为分舵的兄弟讨个公道,虽然杀手的宿命是血腥,但还有一种属于兄弟的情谊在心中;而这次来,心里挥之不去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人在被自己信赖的人背叛之下,即使这种背叛并不十分肯定,心里也总是有阴影吧。不过即使这样,我依旧不能不惊叹这里的宁静,古老的石桥,桥下清澈的流水,岸边古朴的人家,小河边女孩洗衣时留下的笑声,一切的一切,宁静又美丽。

想着大隐隐于市,既然深居简出的窝在一个那样的小镇依旧躲不开宿命中的江湖,我也索性不再躲避了,找了城里最好的一家客栈住下,不过单身女子,一个人在客栈逗留,总是会引来众多不必要的侧目和麻烦,所以,在进城之前,我换了身男装,好在自己也没有耳洞,不知是小的时候没穿,或是流离的成长中消失了,总之,是减少了穿帮的可能性。选了一身领子很高的衣服,没有喉结的问题应该也可以掩饰,加上江南仕子本就文弱,走在街上,应该就是最普通不过的人吧。

在客栈一个安静的小跨院里安顿好自己,还没到午饭时间,随手从包袱里翻出一本书来,没翻几页,终究是觉得有点闷闷的,索性决定出去逛逛。重又整理了一下衣衫,确定没有什么纰漏后,也就坦然地走在大街上,不过出门没多久,我还是发现事实和想象多少还是有一点出入,很多人在看我,开始还以为自己如此轻易就被识破了女儿家的身份,有点懊恼地想着回去要好好跟司马浩学一下易容,后来才发觉,其实还是这张脸惹的事情,因为看我的绝大多数是女人,很年轻的女人,迎上我的目光就会变得面红耳赤,慌乱的四处张望,或是假装根本没有在看我,不过,随着我的脚步在移动,那些目光也在一点点的移动着,我忽然停住回头,街上就多了好些俏脸红红、东张西望、在摊床前心不在焉看着东西的少女。很久没有这种想笑的感觉了,原来所谓的少女情怀总是诗便是如此,看到了一个俊秀的少年,即使知道彼此的人生根本没有交汇的可能,依然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幻想一下自己将来的良人也能这样的引人注目,无关风月,却最是动人。人总是会欣赏美丽的一切,其实不只街上的少女,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江南的仕子风雅俊秀者不少,江南的少女更是清雅悠然,沿途遇到了,也会多看几眼,虽然接收回来的,是羞涩的目光居多,不过一不小心,也会招来几道莫名或怒视的目光,都是拜这身男装所赐,看来要收敛一下目光,免得让人觉得孟浪才行才行。不过假如那些女孩知道,眼前这个少年郎原本和她们一样时,不知又做何感想,只怕到时候迎接我的不是什么木瓜、美玉,而是鸡蛋和烂柿子吧。

有了这样一点小小的恶作剧的感觉,心情竟然好了很多,也许找个地方喝上两杯会更畅快,放眼一看,前面的街口处酒旗飘飘,店面应该不小,人在想喝酒的时候马上就能找到酒,又是一件快意平生的事情,且就去放怀一醉好了。

加快脚步,转眼酒家就到了眼前,刚过午,已经不是吃饭的时候了,几个店小二儿正在一楼抹着看起来已经很干净的桌子,老板则在柜上打着算盘,看到有客人进来,齐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所谓远敬衣裳近敬财,看见进店的人衣衫光鲜,估计不会吝惜酒菜和赏钱,忙都迎了上来。

“客官,我们这里有二楼的雅座,可以看到街上的风光,又干净又雅致,您楼上请!”很好,不用我问,已经为我介绍了不错的位置,于是微微点点头,跟着一个小二儿上到了二楼。和很多大的酒家一样,这里的二楼不仅光线明亮,而且临窗设有桌子,方便客人一边小酌,一边看点街景。目光一扫,我已经为自己选好了一处临窗的座位,径直走了过去。

“客官,您老是要喝酒吗?那可是来对了地方,别的不敢说,但说到酒,我们这里认第二,恐怕这姑苏城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我们这上等的女儿红是最出名的,要不要来点尝尝?”

说实话,我曾经是喜欢更烈的酒的,这是山中岁月养成的习惯,烈酒对我们来说,其实是有很多好处的,在没什么酒量的时候,烈酒很容易让人的神经麻醉,这样与野兽搏斗留下的伤痕就不那么疼痛钻心了。而习惯了烈酒的人,就不会轻易醉倒,当受到来自外界的对神经方面的干扰时,抵抗能力也就更强了。所以主人从来不限制我们喝酒,一个很容易醉的人是没有资格在明月山庄存活的,不敢说千杯不醉,因为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这样的人,不过喝三五斤烈酒而不动声色,还是可以做到的。时间久了,也渐渐明白,酒量是喝出来的固然是一个道理,然而我们不会醉倒,最重要的是,我们无欲无情。

对于一个无欲无情的人来说,这个世上的一切,在眼中看来,都没有特别的意义,不会为什么事情而心动,酒和水就变得没什么分别了,所以可以不醉。不过一个人一旦心中有了感情,周遭纠缠的一切也就变得千丝万屡,斩不断、理还乱,喝酒的时候,想得太多,醉的也就太快了。

我这些年来,只醉过一次,为了一个人,不过这样也就足够了,原来酒是不能消愁的,当你的身体和神经都麻痹的时候,心却更加的痛了,和野兽造成的伤痕不同,那种痛楚,就像心房里,插进了一根细钢针一般,一阵阵,慢慢地撕磨着,让人很想大叫,又失去了开口的能力,这样的感觉,我不想再次尝试了。

点了一壶上等女儿红,酒香而不烈,很适合此时品尝。女儿红最早是江南人家在女儿出生时埋在树下的酒,要等到女孩长大出嫁的时候才取出当作嫁妆,现在女儿红当然是在江南的任何酒家都能买到了,不过百姓人家这种在女孩出生时于树下埋酒的习惯依旧。忽然想到,从当年主人发现我的地方看,我说不定也生在江南,不知道父母是不是也为我埋下了一坛酒,只是恐怕,这一生,我是没有一坛上好女儿红当嫁妆的……

想得太远也太多了,如此下去,只怕这清淡的女儿红也足以让我醉倒了。

自嘲的笑了笑,随手又给自己满上,想着就这么在这里消磨一个下午,应该也是不错的打算,反正原本也没什么特别的去处,加上天气虽然入秋,白天依旧炎热,一动不如一静。

点好的小菜陆续上来了,看我没有多说话的意思,小二很识趣地远远走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对着窗外的街道发呆,酒家所在的地方其实也是满热闹的地方,每走几步,就有不同的商贩,从水果蔬菜到胭脂钗环,该有的几乎都有,不过因为下午格外炎热的关系,来往的人并不是很多,商贩也懒得费力吆喝,整条街就显得格外的安静。一个人自酌自饮,没什么外来的干扰,看来这个下午还不错……

也不知过了多久,摇了摇手边的青瓷小壶,酒已所剩无几,上等的女儿红果然不同,浓香之余,酒劲却几乎没有,虽然也知道自己是那种不知何时就会陷入打杀之中的人,不过喝酒时意犹未尽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人在江湖本来身不由己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了,如果连多喝两杯的愿望也不能被满足,那人生又有什么乐趣呢?想到这里,我转身冲小二儿招手,正想着让他再上一壶女儿红时,一阵女人的嘶喊和男子的叫骂声夹杂着冲入了耳中。窗外的街上不知怎的,就涌出了一群前后撕扯的人群,安静的窗外转眼就恢复成了闹市,看来一个斗酒自醉的下午,也不能清净的过完了。

十二、风轻轻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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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事情我从来不感兴趣,既然我要的清净被打破了,这里也不必多做停留,唤来小二,随手扔下一锭银子,总有十两吧,不过钱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概念,告诉小二儿多余的就给他了。

正准备起身,街上那群人竟已拉拉扯扯地到了酒家门前,我皱了皱眉,看来今天这出戏码,还是非看不可了,只好耐住性子,且看这群人,能玩出什么花样吧。

看戏还是该居高临下,这样才不会漏掉情节和该出场的人物,只看了几眼,大概的情节就可以猜想出来了,嘶声哭喊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也不过二十出头吧,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衫,不过看得出还是很有些姿色的。叫骂的男人一共有两个,一色的短打扮,黑背心之外,露出纠结的肌肉,武功不见得高明,不过练过是肯定了。他们中的一个人用力拖着那妇人向前走,后面的一个在和一对父子纠缠,看来那父子已经遍体鳞伤了,只是仍不肯放手。

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小二不住摇头叹气,也不用我多问,就自顾自的在我身边小声的叨咕了起来。和我想的差不多,这楼下的妇人搬来此地的时间不长,不过有姿色却是附近出了名的,相公是个败家子,据说原来也颇有些钱,不过由于嗜赌,败光了,从前也是因为有人垂涎这妇人的姿色,才被迫抛弃原本的家宅,搬到这姑苏城里的,没想到的是,来这里没多久,男人的赌瘾发作,竟在本地恶霸九头狮子的赌坊欠债。如今遇到的情形,就是九头狮子的打手在收帐,九头狮子和其他男人一样,惦记着败家子的美女老婆,如今没有钱,家里的漂亮女人自然要用来还本付息了。

小二摇头走开,还不忘在末了加上一句“红颜祸水”的评语,所以女人的容貌果然不是越美越好,如果你足以保护自己可能会好些吧,如果你偏偏手无缚鸡之力,那最好还是不要美丽,也许会活得幸福一些。

妇人的哭喊和那对父子的撕扯显然消磨了两个打手的全部耐性,前面走的那个忽然甩开了妇人,转回去照着那个还想救回妻子的男人的心窝就是一脚,根本没有还手余地的男人,哼都没哼出一声,就飞出了几丈远,落在地上的时候,口中喷出了鲜血,眼见就要一命呜呼了。孩子和妇人都哭喊着扑了过去,该是一幕人间惨剧吧,只是为什么我看得如此平静,其实只要抬抬手指,这里目前都在我暗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也许刚才的一幕就不会发生,只是,今天,我只是一个看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永远不同情任何人,是我曾经学过的重要一课,而且,一个很多人欲杀之而后快的杀手的同情,绝对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