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在杨舒家睡了一夜。辗转反侧之间,她忽然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一点东西,可明白之后,她愈发觉得可悲。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肤浅的人!
这个夜晚,注定是不能成眠的。
清晨,简单很早就醒了,没想到杨舒起得更早。他早就做好一桌早饭,简单看着直嚷嚷饿。两人吃完之后一齐下楼,杨舒上班,简单回家。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只当是寻常的小夫妻。
嬉笑之间,杨舒骑车带着简单直接出了小区。油门的轰鸣不小,让人不想听见都难…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隔了将近一个月才更新,无颜见江东父老啊!!!抱歉,我忏悔!
、第 23 章
简单被梦魇缠住了。
梦里的场景千变万化,可到最后,无一例外,都会定格在同一个场景里。
那是冬日的清晨,浓雾还未完全散开,被风一吹,淡到只余薄薄的一层。路遥穿着挺括修身的呢子大衣,如同以往那样,一手揣在衣兜里,另一只手夹着烟。烟燃到了一半,穿过薄雾,发出星星点点的微光。
与离开杨舒家时见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他就这么孤孤单单地立在那儿,盯着她,神色不明,或许是吃惊,或许是凄凉,或许是其他。
她却只扭头匆匆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一眼的时间,很短,也许只有滴答一秒。可这一秒,却似乎进入到了一个时光机,一个上帝刻意放慢脚步的时光机。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每一个细微动作,像是被记录在古早的电影胶片上。一幕接着一幕,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循环放映。
简单从未觉得自己的记忆如此清晰过,就连路遥手里那支烟的长度,竟然通通记得。
那点红色光芒,直接在某个人的心上烫了个疤,很痛。
真是要人命!
呼吸渐渐沉重,隐约喘不过气的时候,简单终于睁开眼,逃离了那个梦魇。
这一瞬间,外面繁华的光影从落地窗透了进来,迤逦而奢靡,她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望着那片斑驳陆离的光幕,视线穿过重重繁华,挥之不去的,始终是那个迫人的影子,再多盯上几秒,就能看见他的笑容——唇角轻轻勾起,像可口的秋菱。
简单觉得自己疯了。
趿着拖鞋走到厨房,倒了一杯热水,紧紧握在手心里,她才浑噩地回过一点意识。
从杨舒那儿回来之后,她倒头睡了好几天,现在夜深人静,整个人反而越发清醒。
简单并没有再继续去约会周公,她盘腿窝在沙发上。沙发很软,让人陷得极深,简单窝在里面,惬意地眯起眼睛,不想再动弹。
电视里在播一个苦情韩剧,正演到男女主角生离死别的重要一刻。这个片段,属于韩剧的惯常套路,柔和360°无死角打光,诉说衷肠的主角,适时响起催人落泪的配乐…哪怕知道这一切是假的,简单依旧如愿哭了。哭得稀里哗啦,哭得形象全无,哭得满地都是揪成一团一团的面纸。
或者,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大哭一场罢了。至于为什么哭,她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
如果每件事情都要求个答案,岂不是很累?
简单难得想做一回鸵鸟。
第二天清早,利落地收拾行李,简单迅速逃离了这座城市,重新投入工作。这个世界已经疯狂,而她再留下来,只会跟着一起癫狂。
简单的伤本来就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脸上被磕到了,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吓人。现在是冬天,带着帽子裹着围巾,别人也不大能够瞧得出来。
去的地方其实不远,就几百公里外的影视城。过完元旦,好几部大戏同时开锣,这儿很是热闹。有男女主角互传绯闻的,有剧组请超级大咖却故作保密的,还有什么打架伤人抢地盘斗心机的,或者男演员赤~裸裸咸猪手的…所以,简单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挖到什么新料。
每天早出晚归,累成了狗。
简单却觉得还好,如果不忙碌些什么,她不保证会发什么疯。
有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路边喝咖啡提神,怔怔握着电话,她时常会产生一种冲动,那就是拨过去恶狠狠质骂他一通,问他凭什么撩拨了自己,又这样…对她!
但是,看着手边异常安静的电话,简单终退却了。
最最气愤的时候,她确实将路遥的电话号码全部拉黑了,可也不过维持了三四天,她又灰溜溜地十分没出息地再拉了回来。这些日子,只要电话有动静,她就兴匆匆翻出来。可那些电话短信,不是烦死人的诈骗小广告,就是老那汪洋远程催促工作。
这样的次数多了,简单就不敢再奢望了。
“路遥肯定又回温柔乡了!”简单愤愤这么想的时候,心里苦涩成一汪墨色的大海。她是一个溺水的人,却没有人来救她…
等好容易振奋了一点精神,兜兜转转的,她没料到竟然再次遇见了符菱。
从那一夜偶遇之后,简单从来没有想过会和符菱还有其他什么交集,甚至在跑新闻的时候,都不自觉地避开。符菱在这儿拍戏的事情,简单是知道的,可影视城就这么大的地方,再怎么躲,还是有漏网之鱼。
撞到的那一天,说来也巧,简单流窜了好几个地方,最后,一不留神就乱入到符菱剧组所在地。
符菱刚刚拍完一条戏,正坐在旁边休息。看到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简单时,起初以为是什么探班的小粉丝,她脸色稍霁。可再盯着看了几眼,符菱愣住,她倏地起身,居然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嗨,你是…”
一边端茶递水的小助理,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一幕实在超出认知,他不禁瞪大眼打量起来。
简单心里发慌,下意识地拉高围巾,挡去大半张脸,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狭路相逢,她已经输了。
只当是自己狗仔身份被发现,简单准备随便胡诌个理由,冒充是她的粉丝时,符菱歪着脑袋,冥思苦想出了结果:“你就是跨年夜里给路遥甩脸色的那位潇洒小姐?”
不愧是演员,这么长的一句话,居然都不带喘气的。
简单听了,却是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心里又是一惊!
她不知道符菱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可她不能逃,只好被迫直视眼前这个美丽明艳的女人。
符菱的目光清澈,坦荡极了,倒衬得简单有些忸怩。
迎着上下端详的目光,简单上前打了招呼,“符小姐,你好。”说完,又三言两语介绍了自己。
“原来——你是娱记啊?”符菱咯咯笑,带着甜美小女人的清纯之意。
简单看在眼里,心里闷闷的,好像再次沉溺进那汪墨色的深海。她抓不到任何的依靠,只能放任自己浮沉。某些暧昧又令人眼红心跳的画面,被无情的巨浪高高举起,送到她跟前,再一个浪头,将那些不堪打得支离破碎。密密麻麻的碎片,随着浪涌,冲进她的心里,钻进她的四肢,然后,再拼凑出所有的完整,扔到她的脸上。
这样想着,哪怕仅仅是回忆,她便又难受了,难受的只能低低垂下了眼,掩去黯然一片,再次做个鸵鸟。
寒暄了几句业内新闻,简单正计划抽身,就听符菱压低声问:“晚上能请你一起宵夜吗?”
简单猛地被吓了一跳,只见符菱轻嘘,指着后面的小助理,悄悄说道:“你知道他们的…”
望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简单也不知搭错哪根筋,点点头,居然同意了,下一个瞬间,又后悔不迭——简单知道,自己根本不想见到她!
夜深了,符菱收工,主动打电话给简单。宵夜是这边最寻常的消遣,无论大牌小咖影星拍完戏后,都会出来大吃一顿,权当排遣压力。符菱没有带助理,而是一人偷偷跑出来,见到简单时,极其顺手地挽着她的胳膊,又是那种甜美的笑容。
简单亦不能再冷着脸,连忙微笑回应。
私密的包厢里,两人点了许多东西,符菱又固执地要了酒。美酒伴美食,两人叽叽喳喳地聊起八卦,氛围逐渐变好。
这一刻,平和极了,让简单突然有种熟悉的错觉,就像大学里约着一起出去玩的闺蜜。她心里宽慰许多,就觉得饿了。为了宵夜这个约定,她抑郁了一天,没吃饭,现在便放开肚子。
结果,反倒是符菱没怎么动筷子,不过喝了几杯酒,她就刹不住话匣子,简单怎么都劝不住她,只能任由她如此。说着说着,符菱哭了,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简单措手不及。
符菱讲了很多,断断续续的,都是和路遥之间的故事。他们是如何认识的,又是怎么开始交往的,简直就是一本活色活香的小言。如果被人有心记录下来,绝对是极佳的八卦佐餐。可作为八卦记者的简单,她平时再敬业,此时此刻却没这个心情!
她一开始是边吃边听,后来索性放下筷子,静静听着,偶尔穿插几个字安慰一下,到了最后,只能木讷地递上了一张纸巾,“别哭了。”
符菱似乎已经醉了,她红着眼,目光渐渐放空,连口齿都不再清楚。听了这句话,她突然抓住简单的手,又默默流下两行清泪,“为什么啊?”她的声音低低糯糯的,让人心生爱怜与同情。
此时的情形,如同所有可怜无辜的小白女主,被一个恶毒女配给抢了男主,哭诉无门,只能放下尊严,哀求挽回!
简单怔住了。
对面那人彻底神志不清,嘴里喃喃地只剩那个人的名字。简单挣开她的手,用她的手机给助理拨电话,等送走符菱,才一个人慢慢往回走。
三九寒冬的凌晨,室外已经低于零度了,有些小水洼里都结了很薄的碎冰。简单裹紧围巾,双手揣在衣兜里,步子却不疾不徐。
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是一直安静的电话,简单慢慢握在手中,心里踌躇起来。
打,还是不打呢?她需要一个理由。
眼前有个绝佳的理由,用,还是不用呢?她需要一点勇气。
人在面对恐惧的时候,总有些懦弱,简单亦是,而先前的酒精恰如其分,就是她现在无端勇气的来源。
她咬咬牙,终于将电话拿出来。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嘟嘟声,电话这头是如雷的砰砰心跳。
仰面望着天边孤寂闪烁的星子,耳边传来熟悉的男人呢喃,声音喑哑低沉,又含着他特有的刚刚睡醒时的慵懒,带着些孩子气,轻轻撩动着夜色。她的心陡然又是一跳。
“简单?”
只这一句,她便觉得委屈的不得了。
简单抽了抽鼻子,咄咄逼人道:“路遥,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居然还安稳地睡得着,掉哪个温柔乡去了?你女朋友都找到我这儿来诉苦了,要不要这么没有风度,要不要这么龌龊?”最后两个字,她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路遥听了,只是笑,“简单,我睡不着。”他的声音闷闷地,顿了顿,又轻轻感慨道:“你不生气了?”尾音虽然挑了上去,却依旧哑的厉害。
简单愤愤:“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等她巴拉巴拉重复了一逼,路遥轻轻“嗯”了一声,宠溺极了,鼻音极重,他仍是笑:“我的姑奶奶,又是谁惹你生气了?”这么多天,他好像就现在笑得最为身心舒畅,浑身舒坦,萎靡与乏力一下子消去许多。
他的笑声传来,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好听。
简单近乎贪婪地听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真得想他,可又真得恨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舔着脸来更新了。。。很久没写现代文,找不到感觉,抱歉!
、第 24 章
“我的姑奶奶,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路遥笑着说完,没有再开口。留给简单的,是一段很长很长的空白,还有他轻轻浅浅的呼吸。这个迤逦暧昧的声音,在这样的深夜里,透过电波递到耳边,格外灼人,简单瞬间脸红了——这是一种她抗拒不了的吸引,比之坚持了那么多年的无望暗恋,现在这个时刻,更加令人怦然心动。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来回溜达,她最后立在路边的一棵梧桐树下。树下有一洼水,水上浮着层薄冰,脚尖轻轻点了点,那冰便不堪一击的碎了,裂成好几片,就像她此时彷徨不安的心,看不清方向,辨不清去路。
简单忽然有点痛恨自己根深蒂固的那种纠结了。
她叹气:“没人惹我生气,是我自己发神经…”说话的时候,她堪堪仰起头,面前的梧桐枝桠突兀,纵横交错之间,一轮银月挂在天际,几颗孤星相伴左右,北风偶尔卷起几片枯叶。一切看着都是那么的萧索和可悲,心底悲凉丛生,简单讷讷地说:“对不起,这么晚了,打扰你的休息,实在抱歉。”
匆匆说完,就要摁掉,那边连忙问:“你在哪儿呢?”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喑哑的厉害,却不知为何会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志在必得,能够让人着魔,令人不容忽视,亦偶然会有一丝心甘情愿臣服的错觉。
简单忘了动作,只傻傻站着,像个呆头鹅。
“你在哪儿呢?”路遥又问了一遍。这一回,没有方才那般锐利与沉稳,而是多了几分诱哄的心思,酥酥麻麻的,落在人耳中,更像是一句浅浅的呢喃。
顿住几秒,他又低低说道:“简单,我想见你。”
实在是能够蛊惑人心,要了人命!
其实,这句话去掉一个字,才是路遥最想对简单说的话,只是他不敢。轻佻与孟浪,是简单最憎恨和忌讳的东西,路遥害怕吓着她。
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这些天,路遥是尝够了。
就连某日在牌桌上,他都能没头没脑地走神想到一句特矫情的词——“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最丢脸的是,他一边摸牌,一边竟然念了出来。路遥因此被人笑惨了。有人揶揄:“哎呀呀,难得路公子诗意大发,要不要给你来个红袖添香夜读书,看你这些天够素的,修身养性啊?”旁边有人跟着瞎起哄:“那什么骑马,招红袖来着?”
弹了弹烟灰,路遥睨了他们一眼,笑道:“‘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没文化真可怕。”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恰好有人推门而入,见到里面这样乌烟瘴气腐败不堪,跟个高级会所似的,气急了,忍不住跳脚:“喂,这里是医院,你们…”
有人应道:“得,红袖来了,咱们撤,别打扰路公子办事。”那些人见惯了风月,就爱开这样的玩笑,可进来的小护士却急得要哭,路遥将烟摁灭了,一脚踹了过去:“滚蛋,滚蛋。”众人面面相觑,赶紧麻利地收拾桌椅走人,只留下病号一人。
是的,路遥病了,属于发烧感冒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他原本打算忍一忍拉倒,可越临近春节,外面越冷清,就连工作都所剩无几。除了捣腾互联网产业外,路遥手里还有些生意,眼见就要过年了,他一向是个好老板,七七八八地,很早就开始给员工放假。
原本喧嚣繁华的都市猛然安静下来,他无所适从。无所事事之下,路遥索性住到医院来。这件事儿,他并没告诉什么人,也不知如何就传了回去。起初那边以为是什么大毛病,路遥父亲还特地打了个电话问询。结果听他这么瞎胡闹,父子俩两句不对盘,便又争执起来。绕来绕去,又回到了陈年往事上。路遥心累,所以才呼朋唤友过来打牌。
偌大的病房突然空了,路遥很不习惯。他躺在床上,反反复复,一直想着先前那句词,“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末了,路遥叹气,这首《清平乐》下阕最后两句应该是“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小的时候,家教甚严,母亲要他背诵唐诗宋词元曲,路遥最不喜这种故作伤春悲秋的靡靡之音,是以,总是随便糊弄母上大人。没想到,兜兜转转过了这么多年,他绕着地球跑了一大圈,记得最清楚的,居然是这些曾被自己嗤之以鼻的“靡靡之音”。
这样想着,路遥便越发难受。他爬起来,走到楼下的小院子里抽烟。天幕很黑,北风很大,就像前不久害他病倒的那个深沉孤寂的夜。
那个在交警同志楼下枯等的夜晚,是他活到现在为数不多的痛苦经历之一。他找不到简单的人,只能眼巴巴看着她的车,就这么干等着。有一刹那,他甚至想挨个门敲过去,将她揪出来说个清楚。可后来,下车吹着冷风,抽了不知多少的烟,看着天幕由暗黑一点点转成鱼肚白,他便慢慢说服了自己。
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何必这么逼她?
不错,生起这个念头的时候,路遥想撒手了。他不想再让简单总是纠结,不想再看她难受。后来,无数次意欲推翻这个念头时,他便认真回忆简单最后留给自己的那个画面:她拥着另外一个人,渐行渐远——这就是她的选择。他不断安慰自己,这样很好,很好,必须得尊重她的个人意愿。路遥已经不再是曾经少不更事青春莽撞的少年,他明白,人与人终究是讲缘分的,过度的纠缠,只会令人越发生厌,再怎么强求都不会有好的结局。
如此这样想多了,他就自觉彻底麻木了。
所以,今天看到简单的来电,路遥实在觉得是个意外,他一度懦弱到不敢接,路遥心里嗤笑,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这回真是栽了!
当听到她声音的瞬间,那种噬心入骨的思念,从心底最深处钻了出来,如同最最坚韧的藤蔓,紧紧缚住他的心,缠住他的魂。再强大的心理防线,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决堤。
下意识地,路遥又重复了一遍,“简单,我想见你。”他的声音竟有了些不自知的颤意。
简单自然听出了异样,心尖随之掠过一道浅浅的涟漪。她仍旧呆呆仰着头望着天,睫毛轻轻眨了眨,冷风一吹,带去眼眶中的几分潮湿之意。莫名的,她心底也有了一丝期盼。可这份期盼实在少的可怜,在源自内心深处的强大的恐惧、害怕和纠结面前,可以说是没有立足之地。
讪讪地,她只能说:“你猜呢?”
路遥微笑,他心底隐约松了一口气,不似先前那般绷着,连两侧的太阳穴也不疼了。他轻轻揉了揉,笑道:“你让我猜啊…”这短短五个字,沙沙哑哑的,更像是在她耳畔呢喃,简单的脸又红了,“算了,你别猜了,早些休息吧。”
那边笑出了声:“我猜,今晚是符菱找的你?她跟你诉苦,说我是个无情无义、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所以,你这个小丫头正义感爆棚,来替她打抱不平?怎么,你还想撮合我跟她啊?”一字一句,都是低低地,不疾不徐,慢慢汇合成暗夜里一段悦耳动听的旋律,缓缓流入简单的耳中,流进她的心里。
简单心尖微苦,手心里滑腻腻的,没有接茬。他又继续道:“没几天就是春节,符菱应该在赶戏,这么说…你是蹲在剧组那儿等着挖小道消息呢?够尽职的呀,你病好了么,就到处乱跑!”
全被他猜中,简单有些错愕,不知该怎么应付,那人却仍是笑,有些怒其不争地叹道:“怎么别人说一句你就信,我说破天去,你都不信?”
“你说过什么?” 简单愣住,不禁反问。
路遥顿觉受伤,他哼哼了几声,不甘心道:“你好好想想!”
想什么?简单更觉莫名其妙,话里话外不免就横了起来,咄咄逼人道:“路先生,我们第一天见面,你就亲口承认符小姐是你的女朋友,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呢!”
路遥彻底被简单打败了:“我早就跟你解释过,就算是谈恋爱,也要讲究个合则来不合则去,你真是个榆木疙瘩,更何况我和…”路遥心里一惊,后面的话,他就不再多说了,省得再刺激这位爱好打抱不平又记仇的女侠。随便打了个哈哈,他说:“我来找你,我们当面谈。”
“不要!”简单拒绝得也快,“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你别乱折腾。”
路遥才不理她的抗议,挂了电话,他翻坐起来,利落地换上衣服往外走。熟料刚踏出房门,就迎面撞见深夜查房的护士——正是某日阻止他们打牌的那位。
小护士见他衣冠楚楚的,连忙惊呼:“路,路先生,你这是要去哪儿?”
路遥不答,只偏头冲她笑。
那护士姑娘到底年轻,正是迷恋男人皮相的年纪,现在登时被他这副模样迷得五迷三道,心口如小鹿乱撞。她红着脸,低下头,迷迷糊糊地说:“早去早回。”待反应过来,只想咬舌自尽,羞愤而死。
路遥点头,临走时,他顺手拿走了走廊里一束腊梅——反正这一走廊的花都是别人送他的,权且做个人情吧。
小护士跟那日夜里一样,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待望见那道笔挺颀长的身影施施然穿过院子,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视线不经意间掠过院中的长椅时,定住了。那天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散去之后,这人就是坐在这张长椅上抽烟,一支接着一支。哪怕穿着病号服,也压不住他周身的风流倜傥之意,只可惜,落寞与孤寂写在脸上,实在太明显。
夜很深很凉的时候,小护士手里攥着一条毛毯,踌躇着,想要给他送过去,劝他早点回来休息。可盯着他的背影,她想: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些,他只不过是在以这样的方式,令自己好受一些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简单睡得迷迷糊糊,枕边电话骤响,她闭着眼摸到耳边接起来,只“喂”了一声,就又昏睡过去。等那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又喊了几声“简单,你在听么”,她的睡意才勉强消下去些。将手机拿远些,借着屏幕的荧光,眯着眼看清时间,简单狠狠倒抽了一口气:“路遥,你怎么真的连夜来了啊?”
那边也不答,只是问:“你在哪儿呢?”
因为长期蹲点,简单住在一家民宿里,典型的四合院,条件比普通宾馆好一些自在一点,现在不是旅游旺季,价格也算便宜,更何况还有老板娘亲手做的可口饭菜,很对她胃口。简单给他指路,结果思维实在迟钝疲乏,说的混乱得一塌糊涂,什么从这个路转一下,再到那个路口转一下。
路遥听不明白,又不舍得打扰她休息,正要说算了,准备随便找个地方休息时,简单反而被他气得一怒之下爬起来:“你别动,我去找你。”说完,啪地挂了电话,急匆匆地出了门。
后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真是脑子抽筋,根本没转过弯。
等反应过来“哎,我干嘛要去,可以让他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啊”,简单已经哆哆嗦嗦地走在去接路遥的路上了,关键她还忘带手机…简单有种吐血三升的冲动,她感觉自己亏大了。
冬日的早晨来得晚,现在将将四点,四处黑黢黢的,迎面再遇到几个勾肩搭背的醉汉,简单登时清醒许多,亦警惕不少。她双手揣在兜里,心里惴惴不安,“早知道该带把伞防身了。”——简单夜里跑新闻,养成个略微奇葩的习惯,总是会带个利器在身边,以防不测,有时候是伞,有时候是针。这么胡思乱想着,她脚下步伐不自觉就快了些。
待见到前面亮着的车灯,还有倚在车旁的那个人,她才彻底长舒一口气,步子不免就慢了起来。
路遥自然已经看到慢吞吞走过来的简单,他本来是两腿交叠靠到车门边抽烟的,现在蹭的直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街边垃圾桶前将烟摁灭了,然后迈着长腿几步走到简单跟前,动作利落极了。
看着他板着脸朝自己走来,再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难得一副正色严肃的模样,简单心里发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亦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他们一人低头,一人仰面,谁都没有先打破沉默。对视片刻,路遥终伸手将她拥进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