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商船,我们的送货部怎么就这样麻痹大意呢?按理说我们的船上了多少货,都是什么货,我们自己才最清楚的啊!”周敬煦恼恨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敬煦,说句不好听的话,周家的根基在北方,虽然每年爹爹都会去南方视察,但到底山高皇帝远,那边的主管有没有被收买实在难说。甚至有可能,不,我觉得很有可能,詹姆斯偷运出去的就是我们公司出产的药品和纱布。”纤雪轻轻一声叹息。这样的事情,前世她在电视里见得太多了。
“可是,我们公司的货有多少,销往何处都是纪录在案的。”周敬煦跟着父亲就上海,就曾查验过各家公司交上来的账本。
“这还不简单,只要某部分货物从原材料采购到加工声场到销售全都不上账就可以了。地方的主管甚至可以要求员工加班,这样你从工厂的日产量上查都查不出来。”
经过纤雪的点拨,周敬煦顿时茅塞顿开,经商思路和眼界一下子拓宽了不少,同时也更加担心此次事件被南方政府察觉。
这一刻,周明翰还在公司里为自己签订了这样一桩直销海外的大生意而沾沾自喜;魏清婉还在外面买东西,炫耀周夫人的荣光;周家三位姨太太多半在窃窃私语谈论大少爷和玉玲珑的八卦;而实际上,周家,正面临一场危机。
周敬煦知道事情严重,赶紧给父亲打了电话,然后上楼与纤雪讨论补救方法。他现在才发现纤雪不但是音乐天才,她好像什么都懂,对政治局势尤其敏感,心中免不了更加敬佩喜爱这个天才妻子。
不大一会儿,周明翰就匆忙赶了回来。
三人关上门,在书房里商量了一个下午,第二天周明翰就坐火车去了上海。周敬煦主持北方的商务,同时抽调了一批得力人手陆续送到南方,将那些吃里爬外的叛徒换下来。
周敬煦每天都早出晚归,几日下来就瘦了一圈儿,让魏清婉和叶纤雪都很是心疼。厨房每天都用人参枸杞等炖了鸡汤,纤雪亲自坐车给他送去公司,并盯着他吃完了才回家。
魏清婉看纤雪如此关心儿子,而丈夫离开前又说这个儿媳妇很有从商的天分,会是儿子的贤内助,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一些看法。魏清婉心里微微做了让步,便发现这个儿媳妇身上还是有些优点的,看着她的大肚子,想着即将出生的孙子,也开始主动关心起她的身体来,有时候跟她一起给周敬煦送饭,有时候陪纤雪逛商店给孩子买衣服。
纤雪向来是个懂礼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当然,反过来就是,人欺我一份,十倍报之。所以,她很快与婆婆冰释前嫌,抛下旧怨逐渐亲热起来。看得其他人很是疑惑,却不明所以。(周家此次遇到的麻烦已经被严格保密了,连魏清婉都不清楚内幕。)
见母亲与妻子和好,周敬煦很高兴,虽然诸事缠身,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显得很好。
玉玲珑自从上次见了周敬煦与叶纤雪相处的情形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将周敬煦抢过来了。这些天在周敬煦回家的时候缠他一下也不过做做样子给下人和几位姨娘看罢了。
纤雪找了个时间与玉玲珑详谈,正式邀请她进入周家的电影公司。
玉玲珑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
当时电影刚刚传入中国,还是无声的,又没有字幕,每次放映的时候都是找人现场配音的,票价高,因而观众并不多。另外,在当时电影演员等同于戏子,比起她在上海当上流社会的交际花,更辛苦不说,身份更加低贱。所以,之前南方的电影公司也邀请过她,她一直没有答应。
玉玲珑很坦诚,因为她知道这位少夫人也是难得的聪明人。
纤雪喝了一口橙汁,想了想说:“如果我可以制作有声电影,可以让你红遍整个中国甚至整个世界,你会考虑吗?当然,比起你现在的生活,拍电影是很辛苦的。”
玉玲珑心中一震,然而脸色丝毫不变,只是眼神中略有些诧异而已。她深深吸了口气,镇定地问:“少夫人凭什么这样说?你又有几分把握?”
纤雪自信一笑道:“至于无声变有声,这个很好解决,留声机已经问世好多年了不是么?”
玉玲珑“呀”了一声,立即两眼放光,怎么这样简单的方法竟然没有人想到呢?少夫人,她真的是个天才!
“一部好的电影,首先需要一个能感动人的故事,然后是好的演员,另外,最恰当的摄影和剪裁,适宜的造型也很重要。玉小姐是天生的演员,这一点我很有自信,而其余的,我同样自信。”纤雪想起自己前世看过的无数经典电影,如今自己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复制出几部感人至深的经典电影出来其实相当简单。
玉玲珑细细思索着其间利弊,已经有些动心了。
纤雪不着急,等她想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玉小姐应该知道,名利名利,有名就有利,如果玉小姐成了风靡整个中国甚至风靡全球的电影明星,崇拜者无数,会给你带来怎样的利益?那不仅仅是财富,还有地位!”
“地位?一个戏子能有地位吗?”玉玲珑最在乎的正是在此处。
“电影明星怎么能是戏子呢?电影是一种艺术,电影明星么,自然就是艺术家,电影艺术家。比如我,同样是与音乐打交道,在夜总会里唱歌的就是歌女,是低贱的,其实她们同样可以自己写新歌;而我不过出身比她们好,偶尔在教堂、在音乐会上弹奏一曲,我就是音乐天才,是音乐家。歌女和音乐家能同日而语么?地位这个东西,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不过看如何引导舆论宣传罢了!”
玉玲珑释然一笑:“少夫人,玲珑很少有佩服的女人,但您的睿智真的让我震惊!”
纤雪笑着伸出手去。
“那我们合作愉快?”
玉玲珑同样笑着握住她的手。
“合作愉快!”
【卷一】初嫁 第五十五章 第一桶金
周氏的电影公司成立不久,各项仪器设备刚刚到位,如今正在面向社会招聘演员,可惜应征者寥寥无几,而且大都是夜总会或戏班子出身。当然,这样的人有一定的表演基础,也不是坏事,但至少表现出人们对电影演员这个职业的社会地位不报丝毫希望。
这其实是个奇怪的现象,人们喜欢看电影,觉得很新奇,但是却藐视为电影艺术而辛勤付出的电影演员。纤雪想要扭转这个社会约定俗成的现象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她有办法。
年底,玉玲珑回到南方,而周家基本上已经将詹姆斯欺骗事件处理好了,南北政府都有打点,南方相关公司的负责人都撤换下来。这段时间,周敬煦稳定了家族生意在北方的繁荣局面,并稳步发展,让周明翰很是欣慰。他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却是最能干的。
只有魏清婉知道,在这中间,那个大着肚子在家养胎的儿媳妇给儿子出了很多好主意。她不由得暗自感叹,还是男人眼光好,他们父子一开始就认为叶纤雪是个聪明能干的,只有她被一时嫉妒作祟,心里总将那丫头当仇人,这才会错看了她。不等孩子出生,这对婆媳就已经冰释前嫌。
这段时间,是纤雪嫁进周家以来,周家最团结最和睦的时光。
新年到了,而周敬煦的生日就在正月初六。
刚刚解决了一个生死危机,周家正好乘此机会庆祝一下。
那一天,真真是客似云来,连远在上海的玉玲珑得到消息都赶了过来。这一天的周家可说是从未有过的奢华热闹,即便是周敬煦和纤雪结婚的时候都没有这样铺张浪费,只是经历了上次詹姆斯事件,如今谁都不将那些浪费的钱财放在眼里。纤雪前世出身豪门,这样的奢华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自然也没有二话。
当天晚上有舞会,本来应该由周敬煦这个主人带着妻子开舞的,但纤雪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自然不敢跳舞。可是,丈夫的生日,她这个做妻子的总要表现一下才对,所以她接过扩音器对众人道:
“感谢诸位亲朋好友参加敬煦的生日舞会,今夜,我要为我亲爱的夫君送上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为他献上一首我特意为而他谱写的歌,请诸位为我们作一个见证,请大家祝福我们永远相爱、永远幸福吧!”
在热烈的掌声中,纤雪一脸深情地望着周敬煦,而之前没有听到丝毫风声的周敬煦也惊喜而深情地凝望着她。
纤雪伸出手,与周敬煦手牵手走到钢琴前面。纤雪小心地坐在套了垫子的长凳上,打开琴盖。
周敬煦将扩音器放好,然后轻轻靠在琴头,深情的目光不肯放过她每一个温柔甜蜜的表情。
轻缓优美的音乐响起,让人的心情也舒缓沉静下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充满了期待。
“假如人生能够留下,可以延续的记忆,
我一定选择感激…”
纤雪抬起头来,柔柔的目光深情地望着满含深情与喜悦望着自己的周敬煦,继续唱道:
“如果在我临终之前,还能发出声音,
我一定会说一句谢谢你…”
听到这一句,周敬煦微微蹙眉,她怎么可以想到那个字?
原本热闹的大厅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凝望着窗前的钢琴,以及钢琴前面那两个深情凝望的人影。那样的甜蜜和深情是上流社会难得一见的,大家说不错那是种什么味道,或许表面上仍然会不屑,然而谁心里没有几分妒嫉?没有几分向往?
“如果生命之重可以,用我双手托起,
你定是我生命的奇迹…
如果爱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一定会说一句谢谢你…”
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周敬煦幻想着两人白头到老的情景,脸上的神情越发温柔,整个人显得更加俊美,就是画上的仙人也有不及,不知不觉中看呆了无数宾客。
纤雪沉浸在曲子的深情里面,凝望着他的眼睛继续唱道:
“谢谢你,
你搂着我的伤痛抱着我受伤的心,
在迷乱城市中从来未曾说放弃。
你牵着我的手走进明天的风雨,
不管前路崎岖你从来坚定…”
听到这里,周敬煦忽然想起音乐会后的纤雪,又想起之前的詹姆斯事件,她说的是那个时候么?音乐会后,她表面上好像没事人一样,其实心里一定很伤心很愤怒吧!其实这些话应该是他对她说的,没有她的支持和帮助,他哪里能做得这样好?
“谢谢你,
让我可以在平凡世界发现我自己,
不管是否有阳光照耀我依然美丽,
你让我明白爱你就是爱我自己,
你让我学会珍惜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爱你就是爱我自己…
每个人都在沉思,这一句爱语是多么的贴切多么动人啊!爱你就是爱我自己,这样一个聪明而深情的女子,怎不让人倾心?这一刻的叶纤雪几乎在每个人眼里都发生了变化,变得那样的美丽耀眼,连周明翰和魏清婉都感动得热血澎湃,双眼湿润。
“谢谢你,
你搂着我的伤痛抱着我受伤的心,
在迷乱城市中从来未曾说放弃。
你牵着我的手走进明天的风雨,
不管前路崎岖你从来坚定…
谢谢你,
让我可以在平凡世界发现我自己,
不管是否有阳光照耀我依然美丽,
你让我明白爱你就是爱我自己,
你让我学会珍惜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动人的歌声反复吟唱,细细听来真真是摄人心魄。
玉玲珑远远地看着叶纤雪和周敬煦,听着这样动人的一首情歌,对这位少夫人是彻底心服了。这一刻,她将之前对叶纤雪的所有怀疑都抛到九霄云外。以少夫人这样的才华,只要她愿意,甚至只需一首主题歌,就绝对可以让自己在电影界走红。这一刻,玉玲珑彻底认输,自己比不上叶纤雪,不仅是才华,还有她对大少爷的感情。那样深情的歌词,是多么深厚的感情才能凝结出来的啊!
这一夜之后,周氏大少爷与少夫人夫妻恩爱、情深意笃之名便借着当晚参加晚会的社会名流之口迅速传播开去,使得整个中国,无论南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与此同时,周家少夫人的音乐天才之名再次被人推到另一个高度。那不仅仅是对一个人才华的赞誉,更有对她品性的肯定与崇敬。
其实,所有的人都想多了。
纤雪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歌曲,所以才将这首虽然煽情但并不是十分贴切的歌选了出来。因为这一次,她打的就是深情牌。
两个月后,报纸上打起了广告,周氏飞天电影实业公司即将推出一张碟片,由音乐天才周家少夫人叶纤雪亲自创作并演唱的,见证了她与周家大少爷夫妻深情的限量版纪念单曲--《谢谢你》!报道之后特别注明,此张碟片自见报之日起开始接受订单,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这个时候,留声机基本上已经进入中等富裕家庭,然而可以让大家播放的歌曲却少得可怜,还有很多是从国外传过来的,大家根本听不懂,不过为了假装时髦,所以才买了碟片,无聊的时候放一下。
而周氏飞天电影实业公司出品的、见证一对恩爱夫妻深厚感情的单曲立即得到追捧。不说人家少夫人的音乐天才之名,那优美动人的声音有着天籁之音的美誉,单单是为了里面蕴含的那一份感情,就让各家小姐夫人太太们羡慕不已,自然要买回来沾点喜气的。说不定自家夫君一时感动,能看到她们的一片痴心了呢?说不定自己也能沾点好运,找到一段真情呢?
自从发行前一个月她在报纸上做了宣传,订购的电报电话就一直没间断。这三千张肯定是不够卖的,但既然说了是限量版嘛,自然不能弄太多。她卖了人家天价,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所以,不得已之下她又在报纸上做了广告,告诉大家别再打电话了,此张碟片已经被订购完了。同时她还不忘附上社会名流对这张碟片的评价,当然是好评。
只是一张单曲,就成功让将周氏飞天电影实业公司的大名打响,让各界都对这家新生的电影公司报以十二万分的好奇和期待。
周明翰立即将飞天电影实业公司交给纤雪打理,对这个儿媳妇真是满意得不得了。
【卷一】初嫁 第五十六章 产子(1)
纤雪再次在报纸上招聘演员,言明“待遇从优”,又放上玉玲珑的近照,写上“想与中国第一美女共事吗?请到飞天电影实业公司。”
金钱和美女的吸引力果然不同凡响,两三天后竟然有一千多人报名,其中不乏家底殷实的纨绔少爷,很明显人家就是冲着美人来的。
初选之后,纤雪穿上粉红的春装,在周敬煦的陪同下亲自到电影公司进行复选。她准备了无数急性题目让人表演,还经常随机抽取男女应征者合作表演,虽然吓跑了一些人,但却挑出一些胆子大、放得开、会表演的人才来。
经过严格挑选,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三十多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底层的劳动者,有夜总会出来的,有纺织厂的女工,有大户人家的丫头,甚至还有流浪街头的乞丐。纤雪特意安排了一个晚宴,让大家相互熟悉,同时也是为了教导这些新演员熟悉上流社会的一些礼节,毕竟这些都是以后拍戏时可能会用到的。
纤雪亲自参加了此次晚宴,她需要根据这些演员的容貌气质等确定自己第一部电影拍什么。目前她有三个打算,一个是这个时空也有的神话《封神榜》,一个是自己前世的聊斋故事《白狐》,还有一个是她从这里的历史书上寻到的一桩秘辛,大秦末代妖妃柳子衿和大靖开国的摄政王妃聂云桥的故事(详情见筝的完结文《暖香》),她认为她们就是一个人。
她想,如果这部电影出来,一定会引发争论的,特别是那些史学家们,一定会引经据典批驳她,但这样一来,这部电影想不红都难。
她想了想,《封神榜》需要太多的演员,前世人家拍战争场面都是去军队借人的,但现在南北战争即将爆发,她能上哪儿借人?想了想,她决定还是保守一点吧,就先拍一个《白狐》好了。无论哪个时空,人们都喜欢灵异故事,特别是这种动物有灵也懂报恩的故事,肯定能引起人们内心深处的共鸣。
剧本她只用了半个月就写好了,这还是在婆婆的监视下写的。婆婆不允许她太累了,真是让她感动。
纤雪将大致的计划拟了出来,整个电影公司就开始忙碌起来了。确定演员,寻找拍摄地,制作道具和戏服等等。
这部电影纤雪决定自己来导,因为现在根本就找不到导演。但她想自己可以通过两三部戏培养几个人才出来。不过,现在是准备阶段,得等到她生下孩子才能开工。
纤雪的预产期在四月,不过只有她和周敬煦两人清楚,魏清婉准备在五月,现在虽然小心地看顾着她,却并不怎么着急,反而是崔月眉很是担心,三天两头过来看望女儿。
四月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气候温暖湿润,处处繁花似锦,充满了甜蜜与希望。纤雪的孩子就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季节里降临人间。
发作那天,是四月二十二日。傍晚的时候她就感觉到阵痛,经过这段时间婆婆和母亲的教导,她知道,孩子等不及要出世了。
纤雪强忍着吃完晚饭才告诉周敬煦,结果被骂了一顿。这还是认识以来周敬煦第一次骂她,纤雪心里有一点恼怒,但更多的是甜蜜窝心。他都是担心她啊!
听说纤雪有早产迹象,魏清婉立即招呼丫头侍女准备,不到十分钟就将产房布置出来了。
纤雪本来是想着自己肯定要“早产”的,到时候婆婆没有准备好,自然只得送她去医院生产,可惜她低估了婆婆的精明能干,魏清婉怎么能让这样措手不及的事发生呢?
几个电话过去,京都里最好的接生婆和产科医生便匆匆赶到周公馆。
初始的阵痛是一波一波的,中间有间隔,纤雪咬着牙也就忍过来了。魏清婉看着她的坚强,安慰的同时也有些敬佩。毕竟纤雪只有十八岁,又是第一次生产,能这样镇定这样坚强已经相当不错了。
周敬煦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纤雪的手,又心慌又着急。
“纤雪,你痛不痛啊?我听说生孩子都很痛的啊!”
纤雪咬着牙忍过一波阵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才白了他一眼道:“下辈子你变个女人试试看!”
“那你不要忍着,痛就叫出来吧!”他擦掉她头上的汗珠,担心她咬伤自己,又递上自己的手臂道,“要不你咬我吧?”
魏清婉瞪了儿子一眼,但心里还是有些感动。这个儿子,是她最大的骄傲。
接生婆在一边,正要开口说什么,纤雪已经没好气地骂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啦,我要留着力气生孩子好不好?想被我咬是不是,手臂伸过来,让我咬一口。两个人的孩子,竟然让我一个人痛,实在不公平…”
周敬煦老老实实地将小臂放到她嘴边,纤雪也老实不客气地重重咬了他一口,这才舒坦了,又裂开嘴笑道:“傻子,妈妈准备了软布,就是给我咬的,不过还没到时候。”
接生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产妇和父亲,不由笑道:“大少爷和少夫人果然恩爱呢!老婆子接生了一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疼妻子的丈夫。少夫人真是好福气!”
纤雪望着周敬煦担忧而又兴奋的眼睛,心中也觉得幸福,然而那个笑容刚刚浮现在唇角,却又立即被新一波的阵痛所代替,周敬煦脸上的温柔也立即变成了心痛和担忧。
“又开始痛了?又开始痛了?还要多久才生啊?怎么痛了这么久都不生?”周敬煦轻轻擦拭妻子额头上的汗水,慌乱地追问着接生婆。
魏清婉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才开始呢!纤雪第一次生孩子,哪有这样快的?我看你还是出去吧,在这里一惊一乍的,反而扰乱纤雪心境。”
接生婆掀起薄被看了看纤雪的身体,也说:“产道未开,还早呢!”
“不,我不出去,我要守着纤雪。”周敬煦听母亲说这才开始,生产还早得很,不由得更加担心了,如何肯出去。
生产的时候有丈夫守在身边自然是最幸福的,但纤雪和周敬煦成亲后毕竟还没有过最亲密的关系,纤雪想着他亲眼看着自己产子的画面,心里反而觉得不太自在。
“敬煦,我看你还是听妈妈的话,出去等吧!历来就没有男人进产房的道理,你还要做生意呢!”
魏清婉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赞许地点点头。这个儿媳妇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
“可是,你以前不是说希望我陪着你吗?你别听那些产房不洁的鬼话,我才不信那个。你是我的妻子,你正在辛辛苦苦的生育我们的孩子,我自然应该守着你的。”周敬煦坚定地看着她,又抓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
“敬煦,听话。女人生孩子看起来是很吓人的,其实没那么危险,你不要担心。你就是外面守着,我要是想你了就叫你。”纤雪下定决心,非把他赶出去不可。她本来也是不信鬼神的,可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来历,如果真的没有鬼神,没有灵魂,那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周敬煦看纤雪的样子不似作假,这才担忧而不舍地离去。
魏清婉看着重新关好的房门,轻轻叹息一声,对纤雪道:“别怕,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生了四个孩子,不都平平安安的?”
纤雪勉强一笑道:“我知道。我会平平安安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我知道我可以。”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与此同时,在大帅府的岳康得到周家少夫人“早产”的消息。他心中一紧,现在就生了?只怕不是早产,而是早孕吧?那个孩子,会不会就是那一夜大帅留下的孩子?怎么办?他要不要告诉大帅?
虽然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担心,但谁也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危险。周敬煦不舍地出了这门,等他再进来的时候,入目的鲜血让他双腿一软,差点没晕过…
【卷一】初嫁 第五十七章 产子(2)
虽然阵痛一波一波袭来,但纤雪一直比较冷静,她知道生孩子就是这样的。想着自己的孩子,她告诉自己,不管多痛,她都能忍。可是,到了下半夜,羊水破了,然后见红,接生婆却说她骨盆太小,孩子头太大了,生不下来…
“周夫人,您看,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听到这里,纤雪仿佛被人当头一棒,心里一泄气,立即感到痛不欲生。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样痛呢?真的…好痛…
“敬煦…”隐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一声惊呼,心中慌乱无措,未知的恐惧攫住她的心神,她不舍得放弃孩子,可是,她同样不舍得放弃自己的生命。
“怎么会这样?孩子头太大,她骨盆太窄,你先前怎么不说?”魏清婉抓住接生婆恶狠狠地吼道,“孩子要保,大人也要保!两个都要!”
“夫人,您不是说是早产么?我怎么知道早产的孩子会这样大啊?就是足月的孩子,也很少有这样大的啊!我看这孩子至少也有七八斤重吧!”接生婆哭喊着,她虽然接生过很多孩子,可早产一个多月,孩子却这样大的从来就没听说过,哪里能怪她大意没检查?
“这样吧,马上准备手术,剖腹产,孩子会没事的,大人也有百分之五十的生存希望!”教会医院的妇科医生着急地从屏风后面跑出来。
他本来并不担心的,少夫人个子高高的,孩子也并不大,又是早产,顺产的机会很大,没想到少夫人个子高,盆骨却窄,孩子怀得紧实,个头竟然这样大。到此刻,他也有些担心了。这里不是医院,只有他一个人,虽然带了手术器械,但缺少聚光灯,缺少消毒药水,缺少输液设备,缺少血浆等等。
魏清婉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件事情。她自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却无法保证自己找好的接生婆和妇科医生也随时做好了少夫人早产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