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陆文底气不足,继续找借口,“我……我收到几个剧本,想请瞿老师帮忙给点意见,就过来了。”
阮风说:“那留下来吃饭吧。”
陆文道:“方便吗?”
瞿燕庭换好了拖鞋,解着表扣进卧室换衣服,丢下一句:“别逗他了。”
陆文没听懂,只见阮风扑哧一乐,重新卧倒在沙发上,说:“陆文哥,你演得好假啊,我早就知道你和我哥好上了。”
“啊?”陆文一脸震惊,“你知道了?!”
之前陆文当街背瞿燕庭被拍下曝光,后来瞿燕庭便把他们在一起的事告诉了阮风。隔了这么久,惊疑已经消散,阮风此时的情绪很平和。
瞿燕庭换衣服进了厨房,不指望并蒂莲能打下手,让他们在客厅老实待着。
陆文磨蹭到旁边坐下,手肘拘谨地拄着大腿,有种上门见对方亲属的紧张感。
关键是阮风公开声援过他两次,小舅子会不会认为他是个惹祸精啊?他早晨发的微信那么做作,小舅子也没回,会不会觉得他不真诚啊?
气氛诡异而尴尬,阮风抱起一只靠枕,打破沉默:“你真的是gay?”
“嗯,千真万确。”这个问题不容马虎,陆文确认道,“虽然我发现得比较晚,但我可以肯定,我百分之百纯gay。”
阮风问:“你发微信说请我吃好吃的,作数么?”
陆文回答:“当然了,你说吃什么,我都请你吃。”
“我减肥,没什么想吃的。”阮风懒懒地说,“一直待在剧组太闷了,我想出去玩儿。”
陆文会意道:“我来安排,你想在国内还是飞国外?我游艇在美国……”
阮风打断他:“我觉得法国不错,有个牌子新出的腕表我特别喜欢,想飞过去买。”
陆文一拍大腿:“买,哥给你买。”
阮风斜着眼梢顿了一会儿,好奇道:“你这算不算爱屋及乌啊?你对我哥就是这样有求必应吗?”
陆文思考着说:“谈不上吧,瞿老师对我也没什么要求。”他霎时明白过来,“靠,你刚才试验我呢?”
阮风嘿嘿笑,恢复成以往没心没肺的样子,道:“不过我真要飞法国买表,我哥二十二号生日,等国内发售就来不及了。”
“哪款啊?”陆文盘算着,先不管别的,他的礼物必须比阮风的贵。
关掉抽油烟机,瞿燕庭端出蒸好的虾饺,见陆文和阮风伙着一部手机在埋头研究,什么宽窄、材质、元素,讨论得不亦乐乎。
“并蒂莲,洗手吃饭了。”
阮风自觉地单独坐在一边,起哄道:“哥你做虾了,肯定是为陆文哥做的。”
瞿燕庭习惯先喝汤,说:“辣炒鸡丁是给你做的。”
陆文夹起虾饺一口吃下去,他以前不了解,现在知道瞿燕庭的好厨艺是少年时打零工学的,对方掌中的薄茧都是曾经辛苦的证明。
那晚瞿燕庭倾诉的过往漫上来,陆文一边吃一边想,朝阮风飘过去一眼,三翻四次后,阮风想不察觉都难。
阮风奇怪道:“你总瞧我头顶干什么?”
“没什么,”陆文关心道,“你现在还掉头发吗?”
阮风愣住,随即“啪”地放下筷子,喊道:“哥!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瞿燕庭捧着汤碗:“什么都说了。”
“你怎么这样?!你经过我同意了吗?!”阮风恼羞成怒,“那是我的隐私!”
瞿燕庭道:“哦,下次注意。”
“你都说完了!”阮风气道,“你什么都说,那你有没有告诉陆文哥,你高一的时候和你们班体委谈恋爱?!”
陆文登时急了:“什么体委?我不是你的初恋么!”
瞿燕庭下班煮饭已经很疲惫,被这两个人吵得头晕,一声令下叫停:“阮梦棠,你再胡说八道就去阳台上吃。”
一喊原名阮风立刻怂了,不甘心地哼一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陆文松口气,都怪他多嘴惹得老婆和小舅子吵嘴,便转移话题道:“对了小风,你去参加好剧盛典吗?”
阮风点点头:“去。”
瞿燕庭说:“我也收到邀请了。”
“那你去吗?”陆文期待地说,“你如果出席,我们就能一起走红毯。”
阮风也道:“就是,哥,这些年我都没跟你一起出镜过。”
瞿燕庭本就在犹豫,经他们轮番游说变得动摇,或许从他让于南先别推、和志愿者求取意见的时候,内心的倾向已经很明显。
要不……尝试一把?
反正陆文和弟弟都在身边,没什么可怕的。
瞿燕庭吸了口气,抛下顾虑答应道:“好,那一起去吧。”
晚饭后,阮风要给黄司令剪指甲,满屋子追着猫跑,最终和陆文围追堵截抓住了。陆文抱着猫坐在阳台的小沙发,等剪完后和黄司令来了张自拍。
他把照片裁剪一下,登录微博发送,文字随便写了句:成功俘获朋友的大橘。
玻璃门里面是卧室,陆文瞥见床上多了只阮风专用的枕头,今夜床位紧张,人家兄弟团聚,看来没有他容身的位置了。
瞿燕庭灌满喷水壶来浇花,道:“怎么愁眉苦脸的?”
陆文说:“小风住这儿,我今晚不能跟你睡了。”
瞿燕庭玩笑道:“那你赶他走。”
“我哪敢,人家又不常回来。”陆文挺会找根本原因,“我看都怪你,堂堂个大编剧就住两室一厅,好了吧,来个亲戚都住不开。”
瞿燕庭没反驳:“那你等会儿回紫山?”
陆文想了想,说:“回南湾吧,有些日子没见过我爸了,看看他是否别来无恙。”
两人说着话,客厅里划过一声尖叫,阮风攥着手机冲过来,咋呼道:“陆文哥!你为什么要发黄司令照片啊!”
“怎么了,侵犯它肖像权了?”
陆文打开微博,对铺天盖地的评论见怪不怪,点开热评却惊呆了——
这猫真不是阮风那一只吗?
沙发也像阮风的沙发!
朋友的大橘,男朋友?
并蒂莲双双杀青后在爱巢一起玩猫?
诸如此类的评论越来越多,陆文进阮风的主页翻了翻,原来对方晒过好多黄司令的照片……猫、沙发、植物架、背景的窗户,用网友的话就叫“实锤”。
陆文和阮风交换眼神,他们俩在瞿燕庭的房子里,用瞿燕庭的猫,一不小心营造出情投意合、如胶似漆的效果,感到很羞愧。
两个人并立在一起,微低着头,和当初在6207受审的画面如出一辙,瞿燕庭心累道:“装什么可怜,给我解散!”
阮风借口洗澡逃进浴室,陆文抓起外套说:“时间不早了……我回家看看老父亲。”
瞿燕庭也就狠了五秒钟,送他到门口,挖苦地说:“出门小心被拍,别被曝光了你们并蒂莲的爱巢。”
关门前,陆文声明道:“……文瞿星才是真的!”
司机来得很快,陆文钻进车厢,沾着一腿黄司令的毛回了南湾。道闸抬升,远处的楼亮着光,玲玲姐闻声出来迎接。
陆文下车踏上坡道,问:“我爸休息了吗?”
“还没。”玲玲姐说,“在游泳呢。”
东楼一层是恒温室内泳池,陆文这阵子忙得没空锻炼,便换了衣服过去。
深蓝的池面滚着水花,陆战擎在中央的池道自由泳,肌肉线条紧致流畅,完全不像中年人的状态。陆文脱掉夜袍,没试水,直接一跃扎了进去。
他的游泳是陆战擎教的,四岁,被一只手掌托着瞎扑腾,稀里糊涂地学会了。除此之外,射箭、足球、骑术、高尔夫、飞行原理,大部分男孩子感兴趣的东西都是陆战擎教给他的。
父子俩也曾亲密地相处过,是从什么时候渐渐变得生疏?因为他不爱学习、三分钟热度,又或是青春期叛逆?
陆文思索着游完一圈,触壁钻出水面,甩了甩头。陆战擎靠着另一道休息,然后双臂撑上池岸,一纵身离开了泳池。
陆文转身趴在岸沿上,说:“你这就不游啦?”
陆战擎披上浴袍,在岸边的躺椅上坐下,倒了杯冰镇威士忌,道:“你回来干什么?”
“这是我家,回家还用理由?”陆文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内回荡,“爸,我也渴了。”
陆战擎从冰桶里拿了瓶气泡水,顺手一丢。陆文接住拧开,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他没话找话:“爸,你看我的网剧了么?”
陆战擎道:“看了两眼。”
陆文没质疑真伪,背后一池波光粼粼,和灯光交织晃得他的出神,嘴唇无意识地张合:“我演得还可以吧。”
陆战擎“嗯”了一声。
“被你肯定真不容易。”陆文说,“幸亏网剧的成绩不错,否则我不知道还敢不敢回来。”
陆战擎道:“脸皮那么厚,有什么不敢的。”
陆文傻笑一声,语调却很认真:“其实我一直想做成一件事证明给你看,想狠狠挫你的面子,谁让你总是看扁我。”
“是你能干出来的事。”陆战擎把酒喝光,“你现在办到了?”
陆文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快/感,而且我发现,原来我心底最期待的是你能认可我,能不丢人地跟别人说,我儿子怎样怎样。”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陆战擎忽然问:“晚上去哪了?”
陆文没有撒谎,说:“瞿老师家。”
陆战擎又问:“去做什么?”
“吃饭。”陆文回答,“本来还想过夜,他弟弟在,我就走了。”
再一次陷入沉默,周围只余轻微涌动的水声,哗啦,陆文撑上池岸,走到陆战擎旁边的躺椅坐下来。
他展开毛巾擦拭,闲聊似的说:“爸,如果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会接受吗?”
陆战擎攥着杯子,陈述的口气问:“什么意思。”
陆文说:“你当初反对我唱歌,我不听,后来反对我当演员进娱乐圈,我也不听,我总是不按照你的期望去生活。”
实际上陆战擎一直在妥协,陆文垂首擦头发,他此刻不怂,但嗓音有些闷:“假如我做出更违背你意愿的事,你会不会哪天大爆发啊。”
陆战擎道:“你又惹什么事了?”
陆文明白对方在避重就轻,在用寻常的口吻掠过他的暗示和坦白,可他不想配合,哪怕被再挨一顿揍、被踹水里,都行。
“我惹了一个人。”陆文说,“估计这辈子都会搭给他。”
浴袍洇湿了大片,贴在身上有些发沉,陆战擎的手指摩挲酒杯凹凸的花纹,而后缓缓松开,像犹豫而不舍地放手了一只雏鹰。
他起身离开,落下的低音游荡:“你搭给谁,都是我儿子。”
第 83 章
陆文变得忙碌,赶不完的通告等着他, 商业活动、采访、节目拍摄, 一星期往其他城市飞了四趟, 坐商务车坐到反胃。
他小时候翘课厌学,年少时蹉跎岁月, 毕业后碌碌无为,近些天仿佛把前三十年浪费的生命补了回来。
陆文感觉自己挺烦人的, 以前不服管教想搬出去,如今紫山要什么有什么,他却懒得回。
每天让司机送他回南湾, 有时十点, 有时凌晨,有时后半夜将近黎明。他平均睡三到四个钟头,甚至疲惫地没劲儿上楼, 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直挺挺一栽。
玲玲姐心疼得要死, 让营养师变着花样地出餐谱,无时无刻不煨着参汤、备着补品。
游泳那夜谈过后,陆战擎没有明确的表态,但陆文认为已经够了。他照常和陆战擎抬杠, 还显摆自己身价翻倍赚了不少。
陆战擎踩他的命门,说既然这么能赚,就不用继承家里的财产了吧?
陆文马上改口,能屈能伸的臭德行招了一顿骂,不过他感触颇深, 赚钱真的很累,陆战擎挣出这份家业必定经历过他无法体会的辛苦。
这段日子忙得脚不沾地,陆文没机会和瞿燕庭见面,只偶尔打一通电话。
瞿燕庭是成熟又理想的恋人,不打扰,也不黏人,但会在午餐或夜深时发一句“我想你”,让陆文知道自己被需要着。
《藏身》的剧本完成第一遍修改,瞿燕庭送去给王茗雨看,抵达紫山的别墅,没想到曾震恰好在家。
更巧的是,曾震的新片二十号举办首映会,询问瞿燕庭是否有空出席。
瞿燕庭直言要参加好剧盛典,拒绝了。曾震没有多说,夸了句网剧很好看,还评价陆文演戏很有灵气和天赋。
二十号当天,好剧盛典在芸漳路路尾的迪克拉中心举行,距离索菲七八百米,举办方包下了两层套房供嘉宾使用。
《第一个夜晚》剧组共四人出席,男主男二和编剧导演。
瞿燕庭来得稍迟,面对电梯跃动的数字有些紧张,一开门,陆文双手插兜正对梯门立着,显然是在等他。
一颗心瞬间踏实了,瞿燕庭快步走出来:“等了多久?”
“几分钟。”陆文随口说,拎过瞿燕庭的包袋掂了掂,“西装?你先换衣服,等下让我的化妆师弄下妆发。”
两个人拐上走廊,瞿燕庭从工作室过来的,问:“小风和任树都到了?”
陆文“嗯”一声:“小风的团队帮任导做造型,在隔壁房间。”
刷卡进入套房,孙小剑和助理、摄影师坐在客厅,纷纷起身向瞿燕庭问好。瞿燕庭点了个头,随陆文进卧室换衣服。
经典款的高定西装,衬衫是适合春夏的薄料子,瞿燕庭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服,陆文坐床边看着他,目不转睛。
“别盯着我。”他受不了地说。
陆文不为所动:“害羞什么,更亲的事都做过了。”
瞿燕庭披上衬衫,他比量尺寸的时候瘦了些,有点空荡,下/身还没穿裤子和袜子,赤足踩在地毯上系纽扣。
脱衣服还能把持,穿衣服却令人心猿意马,陆文揪住衬衫衣角,把瞿燕庭拽到岔开的两腿/间,抱紧腰臀。
瞿燕庭被迫停下,双手搭住他的宽肩。
陆文仰脸说:“改天在家就只穿一件衬衫给我看好不好?煮饭的话系一条围裙,浇花弄湿了也不许换,蹲下喂猫的时候——”
瞿燕庭没脸听下去:“你是不是片儿看多了?”
“行不行啊?”陆文捉着瞿燕庭一拧,把人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扯过真丝领带:“还有这个,绑手腕用。”
“……”瞿燕庭道,“你再添乱就出去。”
陆文说:“这是我的房间,我干吗要出去。”他环着给瞿燕庭系扣,轻颠大腿,嗓子黏黏的,“瞿老师,我想进去。”
没做什么荒唐事,瞿燕庭却觉得比做了还羞耻,坐陆文怀里被来回摆弄,都不清楚怎么换好的衣服。
化妆师在隔壁卧房,陆文又跟过去,反身靠着妆台围观瞿燕庭化妆。
素白的一张脸,细腻干净,瞿燕庭拘束地抱着前胸。他的眉眼本就标致,稍一修饰便有了翩然的神采,淡淡的一层妆描摹出来,最后涂上一点唇膏。
陆文这才见识到,原来上乘的骨相和皮相化了妆能迷人眼睛,他把化妆师支开,伸手捏瞿燕庭的耳垂。
料想中的反应,瞿燕庭睫毛乱眨:“别胡闹。”
唇膏没什么颜色,只是为了均匀唇色和淡化唇纹,瞿燕庭第一次抹,说完话不自在地微张着口。
陆文说:“哎,我口红掉了。”
“那你再补一下。”
瞿燕庭扫向桌上铺排开的唇膏,共三十几支,不禁惊奇地抬眸:“你几张嘴啊,怎么这么多——”
还没说完,陆文俯下/身吻他,蜻蜓点水后说:“补好了。”
瞿燕庭抿了抿唇:“……你今天老实点。”
陆文似是调/情,又像由衷的感慨:“瞿老师,你真是个漂亮的男人。”
瞿燕庭招架不住这样直白的话,正默着,有人在外面敲门,他一激灵从椅子上站起来。陆文也站直,问了声“什么事”。
孙小剑推开门:“嘉宾采访,简单问几个问题,采完就出发去会场。”
陆文对付记者已经很熟练,先一步出去。瞿燕庭在镜前拢了下头发,发丝打过清爽的发泥,凉凉的,他镇静地呼了口气。
五分钟后,瞿燕庭走出房间,记者和摄影迎过来,在客厅的装饰墙前开始采访。
记者问:“瞿编,《第一个夜晚》是你的第一部网剧作品,你会打几分。”
成绩摆在那儿,打低了未免虚伪,瞿燕庭说:“十分制,我打七分,两分给我,五分给剧组同仁。”
记者:“你一直做电影比较多,以后的重心会向网络剧偏移吗?”
瞿燕庭:“暂时没考虑那么远,顺其自然就好了。”
记者:“下部作品是什么题材,方便透露一下吗?”
瞿燕庭笼统地说:“年代片。”
记者:“据说你大学念的导演系,是曾震导演的学生?”
瞿燕庭顿了一下:“是。”
记者:“今天曾导的新片开首映会,你为什么没有参加?”
媒体在某种程度上是极端的,要么追求“暧昧”关系,要么挖掘“矛盾”因素,总之越不太平越好。陆文采完走过来,听见一耳朵,便负手陪在瞿燕庭身旁蹭镜头。
他无害地笑,用老熟人的语气反问:“你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想去曾导的首映会采访啊?”
记者作罢,换了问题:“瞿编,陆文演出你心中的叶杉和叶小武了吗?”
瞿燕庭说:“有一点差别。”
陆文侧目:“差哪了?”
瞿燕庭道:“过于帅气了一点。”
采访顺利结束,嘉宾出发前往会场,任树不愿意挤,坐进了副驾驶,另外三个人坐在后车厢。
汽车缓速驶向路尾,瞿燕庭挨着一侧车门,日光从树荫间漏下再投射进车窗,在他脸上形成碎花般的明暗光影。
繁花,香车,锦衣,意气风发的一张张脸,芸漳路已彻底入了春。
渐至迪克拉中心,泱泱粉丝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无数镜头和闪光灯在等候着,瞿燕庭虚握住拳头,指节用力地按在腿上。
忽然,陆文包裹住他的手,偏头悄悄地说:“别紧张,有我在。”
瞿燕庭吃下定心丸,松手回握,一直到礼仪小姐将车门拉开。
周围声浪鼓噪,几乎听不清在喊什么,陆文和瞿燕庭一同踏上绵延的红毯,在狂闪的镜头下向前走。
盛典正在直播,他们在万千观众面前公开亮相。陆文身穿哥特式黑西装,激光切割的线条流畅锋利,斜纹真丝衬衫的领口束在领带下,侧缘别着一枚钻石别针。
他和瞿燕庭一个耀眼,一个低调,并肩走过长长的红地毯,在尽头的签名板上将名字写在一起。
镜头追过来,陆文在“瞿燕庭”三个字旁边涂了最擅长的小燕子。
南湾的吸烟室里,陆战擎咬着雪茄看电视中的直播画面,他的儿子体面又潇洒,也有点陌生,不像那个四六不靠的纨绔。
青白色的烟雾呼出来,陆战擎的目光移至瞿燕庭身上,那张脸比媒体偷拍的照片清晰百倍,从容,矜持,和陆文相视时会弯一弯眼睛。
所有嘉宾进入会场内部,镜头一转,主持人在舞台上宣布盛典开始,近百束追光灯在场内飞舞。
玲玲姐敲门进来,放下一碟切好的水果,而后停在沙发后不舍得走,说:“我看老的少的,都不如小文英俊。”
陆战擎哂笑:“他披个破麻袋你也觉得好看。”
“本来嘛。”玲玲姐很会扇风,“小文这部戏真的演得好,大受欢迎,我昨天去百货,广告牌和电子屏上都是他。”
陆战擎道:“红极一时,其实重点在于短暂的’一时’。”
玲玲姐说:“怎么能这样泼冷水,再说了,小文会规划好的,他会越来越好。”
陆战擎嘬了口雪茄:“你永远对他有信心。”
“其实您也有。”玲玲姐笑着说,“您收看这个盛典,不就是有信心小文会拿奖吗?”
陆战擎佯装没听到,将雪茄搁在烟灰缸的边缘,闭口盯着屏幕。颁奖的间隙有表演,恰好是陆文登台献唱《第一个夜晚》的主题曲。
当年中邪似的要做歌手,折腾好几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如今却以演员的身份圆了一把舞台梦。陆战擎忍不住道:“这小子心里肯定得意得很。”
镜头转向观众席,同时框入剧组其他人,玲玲姐说:“瞿编真俊,坐明星堆儿里一点也不输。”
陆战擎问:“你认识?”
“在紫山见过一次。”玲玲姐道,“瞿编开车经过,没进屋,看得出来小文和他关系不错。”
陆战擎心道,一辈子都要搭给人家了,何止是不错,此时还台上台下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暗度陈仓。
盛典不知不觉过去一小时,中途休息片刻,演员们踩着皮鞋、摇曳裙摆四处寒暄,全场有了大派对的氛围。
陆文曾经一页一页熟记别人的资料,今夜无数人主动涌向他,热情地与他攀谈合影。待灯光暗下,他回到瞿燕庭的身边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