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燕庭握他的手,重复道“先答应下来。”
那双眼中蔓延着血丝,陆文满口沙哑“你明知道那是、是我给你的。”
瞿燕庭说“你相信我一次。”
陆文说不出“好”,也无法对着瞿燕庭说出“不好”,他挣开手,愤怒和绝望冲撞成崩溃,踩上楼梯躲进房间,狠狠地摔上了门。
孙小剑纠结道“瞿编,这……”
瞿燕庭说“告诉节目组,陆文同意了。”
“……好。”孙小剑不放心地朝楼上瞄。
“你去忙吧。”瞿燕庭明白对方的顾虑,“我会看着他的。”
孙小剑垂头丧气地走了,大门一关院子顿时安静,曹兰虚强压着肝火,语气不悦地说“继续录?都别想再跨进我这个门!”
瞿燕庭道“曹师傅别讲气话,您肯定和电视台有协议,违约的话要承担不小的损失。传统工艺式微,古镇也很需要这档节目的宣传。”
曹兰虚堵得撒不出火,道“你先去陪着大灰吧,给他端点吃的上去。”
不料瞿燕庭摇摇头,说“大老爷们儿没那么不经事,让他独自静一静。曹师傅,能带我参观一下作坊吗?”
曹兰虚古怪地盯着他,约莫四五秒,一甩袖口“跟我来吧。”
瞿燕庭跟随老头进工作间,琳琅的银饰比资料要生动百倍,他边看边问,边问边记,一直到十点左右,他打开文件袋拿东西,说“曹师傅,恐怕还要请您帮个忙。”
二楼卧室里,陆文在收拾行李箱,乱塞一气然后暴力地扣住。他死也不拍这破节目了,宣称多真实多有意义,全他妈扯淡。
让他背锅?
好,他背。发完声明,等靳岩予一露面,他把那孙子揍残废再走!
出了满额的冷汗,陆文踱到床边栽倒,那些人糟践他就罢了,最让他难受的,是瞿燕庭竟然也要他打碎牙齿吞下去。
屋外静悄悄的,他闷在房间一个多小时,瞿燕庭甚至不上楼看看他,一点都不担心?那大老远跑来算什么?说想他又算什么?
手机响,收到一条微信。
陆文蓦地忐忑,坐起来,犹豫片刻点开看,是孙小剑发来的一句话咱们一定能跨过这个坎儿,最近先不要上网了。
心头紧缩,陆文根本控制不住双手,登录微博刷新,刚过去的十点整,《乌托邦》官微发布了一则声明。
尽管用了“玩笑”、“误会”的字眼矫饰,可含义依然清晰明了,戒指设计图系靳岩予录制中所画,与他无关。
陆文霎时透不过气来。
这则踩碎他尊严的声明,令事件波澜壮阔地膨发至顶端,而他一下堕到了谷底,刺眼的热搜和如潮的转评接踵而至,像一张带刺的巨网把他活生生地囚住了。
陆文的指尖贴着温热的机身,刺刺地麻痹。
忽然,门开了,瞿燕庭出现在门口。
陆文望过去,一切情绪都归零,只呈现无声无息的茫然。瞿燕庭走到他面前,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
手机滑落,陆文捉住瞿燕庭的腰,隔着毛衣埋首在对方的腹部,后颈被揉捏,头顶是瞿燕庭稍低的声音“每个公众人物都会受委屈,从这次开始,学会面对这种感觉。”
时间仿佛凝固了,直到楼下的大门传来响声。
陆文慢慢抬头,像一头苏醒的狮子,音色愈发的沉“靳岩予回来了。”
瞿燕庭按住陆文的肩膀,掌下的肌肉一点点变成偾张的状态,他问“你要干什么?”
陆文猛地站起来“打架斗殴!违法犯罪!”
瞿燕庭拦住他,不让他往外冲,两个人在床边摇晃拉扯。他张手死死抱住这具暴怒的身体“别冲动,别下楼见他!”
“你放开我!”
瞿燕庭快要站不稳了,原来彼此的力量如此悬殊,就在陆文要推开他的顷刻间,他卸掉全身的重量去阻挡,用力把对方扑在了床上。
重叠的身体压出一片凹陷,陆文瘫倒,瞿燕庭伏在他身上,给他无垠的怔忡。
楼下,靳岩予摘掉帽子走过来,昨晚饭局喝多了,在城里的宾馆睡了一宿,节目组把事情搞定,他回来瞧个热闹。
曹兰虚负手立在院中,喝道“小灰!”
靳岩予停下“我有名有姓叫靳岩予,你记不住?是不是老年痴呆啊?”
“你去哪儿了?”
“你管得着吗?”
曹兰虚训斥道“你录节目什么活儿都不干,每天去宾馆睡觉,别以为我不清楚。”
“干活儿?”靳岩予笑了一声,“你一个糟老头子,我凭什么给你干活儿?”
曹兰虚问“那你凭什么偷大灰的画?!”
“我可没偷,拍完照就扔垃圾桶了。”靳岩予摊开手,耸了耸肩,“怎么?他给你当苦力,还处出感情了?”
“你这么做是浑蛋!”
“我就是瞧他不顺眼!”
曹兰虚忍不住,一手揪起靳岩予的衣领,说“等节目播出来,我看你还怎么蹦!”
靳岩予道“您老真是与世隔绝,他已经怂了、认了,节目组向着谁你懂个屁!”
曹兰虚单手把靳岩予推了个趔趄,动静很大,角落的黄土狗都叫唤起来,他扬手指着门“滚出去!不许进我的院子!”
靳岩予站稳,朝二楼瞥,戴上帽子后退“你当我乐意来啊,节目录不成,到时候不一定谁求谁。”
等大门关上,曹兰虚气得面色涨红,喊道“大灰!”
床上的两个人神情忽动,瞿燕庭从陆文身上翻到一边,微偏着头,抻了抻褶皱的衣服。
陆文僵缓地起身,无措地说“曹师傅叫我。”
“去吧。”
陆文大步冲出去,还不忘回一下头,院中只剩曹兰虚一个人,他飞奔踩下楼梯,急切问道“曹师傅,靳岩予呢!”
曹兰虚没有吭声,转身踱到屋檐下,抬手将那盆吊兰的细长叶条拨开,从里面取下一只正在摄录的小相机。
陆文目瞪口呆。
瞿燕庭也下了楼,径自从曹兰虚手中接过,摆弄两下播放刚才录制的视频,满意道“拍得挺清楚,曹师傅辛苦了。”
曹兰虚松口气“我生怕忘词。”
瞿燕庭掌着相机走向陆文,抓只胳膊拽着走,一前一后返回楼上,视频里的声音作背景,他道“现在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了。”
回到房间,陆文的脑袋嗡嗡响“瞿老师……我头晕。”
瞿燕庭打开电脑,一边说“节目组包庇靳岩予,只有靳岩予板上钉钉地翻了车,节目组才会和他划清界限,真相才会如实播出来。”
陆文问“那为什么要先答应?”
“你不答应,靳岩予不出现啊。”瞿燕庭说,“这样他放松警惕,以为你认栽,所以才更肆无忌惮。”
“哇……”
“哇你个头。”瞿燕庭道,“这件事必须趁热解决,你之后要告要追究就算讨回公道又怎样?关注度过去看客就散了。”
陆文乍惊“现在是最爆的时候!”
瞿燕庭轻笑“那则声明非常重要,先让节目组表明立场,等真相大白就连靳岩予都不能污蔑你被袒护。”
“嗯!”
“更重要的,是先让你赤裸裸地被捶死。”
“……”
“然后有个词,叫触底反弹。”
视频掐头去尾,仅保留靳岩予进门至离开的片段,瞿燕庭简单加了几条字幕,导出来发给陆文。
登录微博,陆文的心脏惴惴狂跳,将视频上传,在编辑文字内容时停住,想起靳岩予说他怂了、认了。
两分钟后,在这场热火朝天的八卦中,在千军万马的恶评和谩骂里,这则视频如一颗炸弹轻轻投下。
陆文写道没有怂,不会认。
然而发完便把手机丢开,他一把搂住瞿燕庭,连摇带晃,受刺激得精神病似的吱哇乱叫,紧张得满头大汗。
曹兰虚在楼下喊“大灰!怎么样了!”
不足半小时,微博陷入瘫痪。
第55章 第 55 章
瞿燕庭合上电脑, 有些累,抱肘靠住床头, 后脑勺不顾脏净地抵着墙。他在心里默数,一遍, 两遍, 三遍, 一直到第九遍。
“差不多得了。”瞿燕庭忍无可忍, “能不循环播放吗?”
陆文把播放第十遍的视频按下暂停, 难以自拔地说:“好爽好爽好爽, 点开之后根本停不下来。”
“……”瞿燕庭退一步海阔天空, “麻烦你戴耳机。”
陆文关闭视频, 点开丰富多彩的热搜榜, “靳岩予视频”一直挂在第一位, 第二位是他的名字,“乌托邦声明”紧随其后。
靳岩予不愧是当红流量, 视频一经发布便搅起轩然大波。粉丝大概也很蒙, 前一秒还在替偶像耀武扬威, 下一秒被冲击得只会打下一排问号。
从转发微博到今天的视频,陆文一次发声一次回应, 既不含沙射影, 亦不连篇累牍,只简洁准确地亮出态度和铁证。
这件事彻底反转,靳岩予包装在表面的漂亮糖纸被撕开,私下的德性曝光给亿万观众, 莫说粉丝措手不及,恐怕顶级的公关团队也难支高招。
陆文不断滑动屏幕,刷到节目组十点钟发的声明,此时点开评论,风向已经三百六十度逆转。他问:“瞿老师,你说节目组在干吗?”
瞿燕庭腔调慵懒:“问你的经纪人去。”
刚说完,孙小剑就打来了,百分百是要说视频的事,陆文按下免提,对方亢奋地传来一串感叹词:“我擦我擦我擦。”
陆文被调动情绪:“牛逼吧!”
瞿燕庭服了这一对黄金拍档,抱在胸前的手肘挪低,挡住隐隐咕噜叫的肚子。
陆文问:“你那边什么情况?”
孙小剑说:“我在房间呢,靳岩予的团队来敲门,我没理,他们就走了,估计正焦头烂额地想办法呢。”
陆文解气道:“让他再跟老子嚣张!”
“就是,给丫脸了。”孙小剑一雪前耻,全无上午的颓废,“巨星,咱不生气了,后续的事我来处理,你好好睡一觉。”
陆文哪睡得着,问:“节目组有动静么?”
“总负责人亲自联系我了。”孙小剑感叹,“不过我没什么好说的,接下来怎么做,主要是他们和靳岩予之间的事。”
陆文不能白受冤枉,说:“必须公开道歉。”
“那都是轻的。”孙小剑高深莫测道,“靳岩予很有可能退出。”
陆文诧异地看向瞿燕庭,流露出求证的目光,经此一事,瞿燕庭在他心里不仅是位编剧,基本是个能掐会算的男神了。
可惜瞿燕庭低垂睫毛,正萦着一股仙气养神。
“真的啊?”
“你想想,靳岩予和你闹成这样,对曹师傅那种态度,节目还能录吗?演出来都没人信,节目组等于自打’史上最真实’的噱头。”
“这么说,节目组确定不袒护他了?”
“未播出就满城风雨,为了节目的口碑和收视,绝对会划清界限。说白了,就是把自己摘出去,具体的到时候看道歉和声明吧。”
陆文急切地说:“什么时候发?”
“放心,他们比你更着急。”孙小剑道,“这件事关注度太高了,最迟今晚。”
大量媒体联络采访,孙小剑全替陆文挡下了,风口浪尖要学会保持安静。他叮嘱:“通告会调整,这两天拍不成了,你就好好休息。”
陆文说:“嗯,我知道。”
临挂断,孙小剑叫住他:“祖宗,下次再有这种惊喜,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吗?”
陆文嘿嘿笑:“是不是峰回路转?”
“何止,你知道我刷出微博的那一刻心跳有多快吗?”孙小剑说,“我差点没了。”
陆文好了伤疤忘记疼:“我下次注意。”
“你拉倒吧!”孙小剑无情地说,“这次幸亏有瞿编帮忙,你是人家啥人啊,还敢有下次!”
免提来不及关,声音充斥在小小的屋内,陆文掐着手机答不出来便挂了线。屋内倏然清静,他不自在地划拉床单的花纹。
瞿燕庭悠悠开口:“最近的宾馆在哪?”
陆文狡猾地说:“我也不清楚。你累了吧,就别往宾馆跑了。”
瞿燕庭不怎么挑:“但在这儿吃什么?”
陆文恍然大悟,怪自己不细心,立即下了床:“早说啊,我还能饿着你吗?你眯一觉,饭得了我喊你下楼。”
瞿燕庭不禁讶异,这节目够锻炼人的,短短几天连饭都会煮了?
厨房在一楼,使用的是烧柴火的灶台,陆文把曹师傅硬推进去,他打下手,坐在小凳上添柴扇火。
曹兰虚熟练地煎炒烹炸,顺便听陆文描述当下的情形,似乎闹得很大,说:“那我岂不是也在网友面前露脸了?”
“对啊。”陆文拿着大蒲扇,“帮你做宣传了呢,好多网友夸你的镯子好看。”
曹兰虚心情不错,多添一道蒸鸡,朝房顶扬个头,问:“大灰,那位编剧是你什么人?”
陆文放慢扇火速度,回答:“朋友啊。”
“不像。”曹兰虚往锅里扔一把米椒,“你很听编剧的话,朋友间不是这么处。”
陆文斟酌改口:“瞿老师其实是我领导。”
曹兰虚更不认同:“领导大老远跑来帮你收拾烂摊子?蒙谁呢。”
“那你说是什么?”
“我清楚还用问你?”
陆文用力塞两根木柴,火烧得极旺,满是油花爆开的噼啪声,他一半回答,一半自言自语地小声说:“你应该问他,看他愿意做我的什么人。”
三菜一汤摆上矮桌,瞿燕庭下楼,见陆文和大黄狗并排守在桌旁,面貌出奇得和谐。
他饿坏了,出门前只给黄司令备了口粮,完全没顾上自己。落座端起碗,一言不发地吃,唇瓣染了一层薄油。
陆文未雨绸缪地说:“瞿老师,二楼只剩两间能睡,靳岩予的东西占了一间,你就凑合着跟我一间吧。”
瞿燕庭点点头,撕下鸡翅。
陆文手指背后的门:“那是洗手间,没暖气,洗澡的话特别冷。所以我先洗,你借着热乎气就不那么冷了。”
瞿燕庭啃着骨头答应。
天色逐渐暗下来,太阳朝西边陷落,瞿燕庭吃饱擦擦手,撩开袖子看一眼表,道:“应该差不多了,上网看看。”
陆文登录微博,“消息”界面的红色数字密密麻麻,点开评论,有道歉也有粉丝式的夸奖,很令人唏嘘。而转发里面,《乌托邦》官微在五分钟前了他,是一则道歉加澄清。
不出所料,节目方撇清干系,向陆文诚恳致歉,并宣布靳岩予将退出《乌托邦》后续的录制。靳岩予工作室也发布了声明,意思和措辞相差无几。
陆文此刻真正的“沉冤得雪”,以为会痛快、激动,但面对这份得之不易的尘埃落定,原来更多的是平和。
他感慨道:“其实,我以为靳岩予只是目中无人,算不上坏,于是没有防备。”
瞿燕庭说:“好人永远防备不住坏人,所以我让你别招惹他。”
“也不能全怪我。”陆文关掉微博,“那货有点邪性,我骂他腿短,逆他的意不换衣服,跟他呛,他都没怎么着,但跟他聊个天就炸了。”
瞿燕庭情不自禁地又盛一碗汤,问:“聊什么了?”
陆文坦白:“聊你了。”
瞿燕庭动作一顿,把半口还没喝的汤搁下。陆文见状,赶忙解释道:“没瞎聊,我夸你比他好看。”
瞿燕庭说:“为什么能扯到好不好看?”
“因为他问我你长什么样。”陆文说,“我就给他看照片了。”
瞿燕庭感觉哪不对:“你怎么有我的照片?”
陆文一愣,心虚得挠了挠下巴,支吾道:“你弟发给我的,主要是猫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有你。我不小心保存了……一不小心又忘删了。”
瞿燕庭一听是阮风更觉不妙,亲兄弟在家不讲究,拍照时不定穿着什么裤衩背心,表情也难说。他生怕黑历史泄露,哄骗道:“给我看看。”
陆文机灵地揣起手机:“不好意思哈,没电了。”
晚上,陆文先去洗澡,洗完趁身体的热度未降钻进被窝,再趁瞿燕庭不在,将两只枕头并在一起。怕显得太刻意,在中间不知所谓地放了个润唇膏。
听见楼梯嘎吱,陆文迅速滚到另一边,欠身靠住床头,打开携带的、至今没翻过的书,门开,他不紧不慢地掀过一页。
上楼区区几步路,瞿燕庭双脚冻得冰凉,真丝睡衣像一层玻璃纸贴着肌肤,本想直接冲进被窝,到床边被陆文做作的样子分散了注意力。
他撩开被角,跪进去:“难得你这么文静。”
“还好吧。”陆文道,“我喜欢睡前读一会儿书。”
瞿燕庭忍住没拆穿,侧身躺下,被窝里烘热的温度掺杂着沐浴露的香气,把心肝都浸软了,他装傻配合:“读的什么书?”
从家里书房随便拿的,冷不丁被提问,当着面又不能去看封皮,陆文使劲想了想,回答:“是散文集,《人间粮食》。”
瞿燕庭攥住一角枕头,嘴角绷住了,眼睛却难以控制地微弯:“人间的粮食够吃吗?”
“还行。”陆文翻过一页,“主要看怎么种。”
瞿燕庭忍耐到极限,笑得脸色飞红,伸手把陆文的书夺下来,啪叽一合拍在对方的胸口:“大傻子,你还是乖乖睡觉吧!”
陆文看清书名,靠,记错了,原来是《人间食粮》。
他窘涩地放下书,马上关灯,黑漆漆的不至于太尴尬,瞿燕庭翻个身,窝在被子里也安静下来。
陆文毫无困意,这是他和瞿燕庭第二次同床共枕。上一次瞿燕庭喝醉了,脆弱又黏人,今晚瞿燕庭如常清醒,以至于背对他连头都不扭。
摸出手机,陆文调低屏幕亮度,他不知道该找谁,寻思片刻打开qq,毕竟他只对小作家提过,编辑道:睡了吗?
瞿燕庭太累了,沾住枕头昏昏欲睡,静音的手机陡然亮起来,他缩了一下,看清是qq消息便撑着精神打开。
空气湿冷,他几乎蒙在被子里,半阖着眼睛打字:有事吗?
倒霉小歌星:特大好消息向你分享。
社恐小作家:嗯?
倒霉小歌星:傻逼同事辞职了,我终于苦尽甘来。
社恐小作家:哈,祝贺你。
倒霉小歌星:你怎么样,决定要不要去采风了吗?
社恐小作家:我已经到了。
陆文很惊喜,替对方勇敢迈出的一步感到高兴,也有几分作为志愿者的成就感,他鼓励道:加油,你比想象中要厉害。
瞿燕庭无声地笑笑,反正相隔网络是熟悉的陌生人,不必有任何顾忌,他主动承认道:其实我是为了一个人。
倒霉小歌星:这么快就找到伴侣了?
社恐小作家:……
陆文怕一不留神越界,赶紧发个表情包缓和气氛,然后将话题拐到自己身上,输入道:我跟你说过,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你记得吗?
社恐小作家:嗯。
倒霉小歌星:我应该主动点,还是矜持点?
社恐小作家:我哪知道啊。
倒霉小歌星:发动你创作的脑瓜子啊!
社恐小作家:你要是想揍他,那就矜持点。
倒霉小歌星:你社交的能力都挪抬杠上了吗?
社恐小作家:那你想做什么?
陆文的舌尖抵着上颚,吞咽一口空气,身后静静的,不知道瞿燕庭是否已经睡着。
他动动手指,把真切的和不齿的都剖出来,回答:想把他抱在怀里,发疯地想。
瞿燕庭困得撑不住了,无力做缺乏经验的感情分析师,也没留意那个“他”字。答复了一句,将手机塞到枕头下面。
社恐小作家:加油,你比想象中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