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斯年转头,语气十分温柔,“信芳,你过来看看这个。”

赵信芳走过去,弯腰看向电脑屏幕。宁斯年点击播放键,嗯嗯啊啊的呻吟声霎时充满房间,两条白花花的肉体以各种各样高难度的姿势交合着,场面淫靡无比。

赵信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踉跄两步语无伦次的道,“斯年,我不是故意的,不,我是被逼的,斯年,求你不要……”

宁斯年没理她,拿起手机打电话。

大约十分钟后,几名警察敲门进来,以欺诈罪、盗窃罪、侵犯商业秘密罪依法将赵信芳逮捕。由于涉案金额太过巨大,赵信芳将以最高量刑判决,而且必须赔付宁氏财团一笔天文数字,同时法官还宣判解除两人的婚姻关系。

而钱宇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畏罪自杀了。

三年后,秦莉医生退休,宁斯年决定再找一个保姆照顾爱人和孩子。没办法,两人都是画痴,一进画室什么都忘了,没人在旁督促恐怕会把自己饿死。

这也是宁斯年说什么都不愿意拆除家中监控器的原因。

这天,前来应聘的美丽少女敲响了宁宅的大门。

“啊,你,你是卫西谚?《归途》中的卫西谚?”少女指着青年俊美的脸庞大叫。

《归途》是三年前周允晟送去参加油画大赏的作品,是献给卫西谚的礼物。少年以疲惫至极的姿态趴伏在一名妇人的膝上,妇人一只手轻轻揉入他发间,一只手覆在他脸侧。两人四周盛开着月季,萦绕着微风,画面温暖明媚,在少年的身后却遍布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荆棘之途。

少年双腿蜷缩着,脚底血迹斑斑,不难想象他经历过怎样艰难的跋涉才走到妇人身边。这是一幅超现实主义的画作,却带着古典主义的烂漫,用温暖的色调阐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少年静静趴伏在那里,面容如此安详美丽,以至于所有路过的人都被他深深吸引,想要去探一探他的鼻息,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他还那么稚嫩,不应该独自承受一切,所有人都想成为拥抱他的那双手。

画作展出时由于试探鼻息的人实在太多,为防损坏油画,主办方不得不在墙边竖了一块牌子,上书——他还活着!

绘画者高超的技艺和真挚的情感赋予这幅画以生命和灵魂,也让这幅画夺得了当年油画大赏的最高奖项。

卫西谚一举成名,但宁斯年却接连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虽然主办方说‘他还活着’,但只有宁斯年知道,拥抱少年的妇人其实是他的母亲,他渴望投入母亲的怀抱不啻于投入死神的怀抱。这幅画暗藏死志。

宁斯年被吓住了,从此更加强了对少年的掌控,如果他消失在视野中超过三分钟,必定会额满冷汗坐立不安。

常常被叫去找人的赵军也因此总是腹诽老板病得不轻。

此刻宁斯年正脸色铁青的盯着屏幕里相处融洽的一男一女,置于耳边的手机被他捏的咯咯作响。

“你会做曲奇饼干吗?我侄子爱吃。”周允晟看向女主说道。没错,这人就是姗姗来迟的女主。

“我会做,要不我现在就做几个给您和孩子尝尝?”少女脸颊微红,眸色闪亮。因为一幅《归途》,她三年前就迷上了卫西谚,没想到他竟然就是自己将来的雇主。

“好,厨房里什么都有,你需要的话只管拿。”周允晟指了指橱柜。

少女忙不迭的点头,正要穿围裙,却见赵军疾步进门,沉声道,“卫先生,刚才老板打电话,说是保姆已经找好了,让您不用费心。您继续画画吧,我送这位小姐出去。”话落不由分说的将少女拉出宁宅。

没多久,宁宅果然来了一位新保姆,六十五岁高龄,一张脸像风干的橘子皮。

周允晟上上下下打量对方,心里暗骂一句死变态,嘴角却飞快翘了翘。

☆、3.1

男主与女主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更谈不上在一起,第二个世界已经完全脱离了主神的掌控。周允晟回到星海空间后发现自己的灵魂力量变得比上一次更为强大,隐隐约约意识到——只要扰乱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所蕴含的力量就会被自己吸收。

这种维系生命的方式与主神一模一样。也许某一天当他的力量超越主神时就能挣脱桎梏回到现实。

这个猜想并没有让周允晟感到兴奋,恰恰相反,他非常享受与主神作对的每一个瞬间。

由于吸收的能量太过庞大,他陷入了休眠状态,再次醒来的时候,星海空间中多了两个崭新的星系。

周允晟在星系中伫立良久,这才按下传送键,再睁眼时正坐在一个简陋的小隔间内,四周无人,面前摆放着一个小条案,案上铺开一张白纸并一支笔和一个砚台。

这是到了古代?他扯了扯身上华丽的锦袍,然后点击手腕上的智脑,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简述和原主的详细资料出现在屏幕上。

此处乃大周国的贡院,眼下正是三年一度的春闱,而原主顺利通过府试、县试、院试、乡试等一系列考试,闯入了会试,只待得中贡士就能参加最后的殿试。

原主名叫沈懿彬,乃吏部尚书沈晖的嫡长子,平素好吃懒做学识一般,这次能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会试,其实是托了这个世界女主的福。

女主命叫谢玉柔,乃是七皇子朱子擎的侧妃,之前横死冷宫,现在已经重生了,并得到一个医药空间和一口灵泉,包治百病,美容养颜。

沈懿彬的嫡亲姐姐沈巧丹同样是七皇子的侧妃,前世与谢玉柔乃是冤家对头,因诞下嫡长子而力压谢玉柔成为正妃。七皇子登基后她的孩子被立为太子,她则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作为失败者,谢玉柔被一贬再贬,最终病死在冷宫,死前才知晓自己多年不孕乃是沈巧丹的杰作。

按理说谢玉柔重生回来本该与沈家不死不休,又怎会暗中帮助沈懿彬?自然,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谢玉柔知晓后事,便派人偷偷将考题透露给沈懿彬,助他一路从府试考到会试。而这一年的会试将爆出一起特大舞弊案,皇帝的御笔太监记下考题后将之拿到宫外去卖,太子的门客暗觉这是一个搂钱的绝好机会,与之联手大肆收受贿赂。

举子们事先得到了考题,为保证一定高中,自然花重金聘请才华横溢之人为自己做题,背熟后进入贡院直接默写出来。故而这一年的会试出现许多龙章凤函,惹得天辰帝心情大悦。坏就坏在才华横溢之人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你求一篇我求一篇,免不了出现重章。

一连翻捡出七八张一模一样的试卷,天辰帝愉悦的心情变成了暴怒,勒令吏部尚书联合大理寺共同查办此事。

时年,所有购买试题的举子都被革除功名打回原籍,京中不乏勋贵子弟参与其中的,其父均被天辰帝革职查办永不录用,一时间门庭衰落。太子也从这一天开始逐渐失去圣心,成为七皇子夺嫡上位的契机。

上一世,沈懿彬连童生试都没考过,自然无缘会试,其父沈晖则凭借查案有功成为天辰帝的宠臣,最后入阁拜相权倾朝野。若非沈晖支持,七皇子也不会将沈巧丹扶为正妃。

这一世,谢玉柔暗助沈懿彬连过县试、府试、院试、乡试,要的就是让他参加时年的会试,然后被革除功名,同时也断送沈晖的仕途。

没了沈家的光耀,沈巧丹不足为惧。

周允晟早不过来晚不过来,偏偏在沈懿彬买了试题背好答案,正准备答题的时候过来。如今唯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放弃考试提前离开,但太子的门客那里却有一个账本,记录着所有买过试题的举子的名字,哪怕他交一份空白答卷,日后账本爆出照样要被清算。

二则是放弃事先背好的文章,写一份惊天地泣鬼神的答卷。

天辰帝求贤若渴,曾千金买马骨,万金聘良才,如果是真正的饱学之士,他一定会网开一面。那么文章究竟要好到什么程度才能打动他从而逃过一劫?

周允晟思忖间朝卷面看去,这次的题目很简单,竟只三个字——租庸调,果然是天辰帝简单、务实,且犀利的出题风格。

所谓的租庸调是现在的大周施行的一种赋税制度。它以均田制为基础,后因土地兼并日益加剧、大量的自耕农破产逃亡、或者沦为地主佃户,均田制逐渐濒于崩溃。基础都崩溃了,租庸调制也岌岌可危。

它不但加剧了百姓的生活负担,造成民不聊生,也满足不了政府运转所需的税务额度。现在的天辰帝正为了税制改革而烦恼不已。

周允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加上智脑强大的搜索引擎,写一篇衙官屈宋之文实在是信手拈来。他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笔走游龙一挥而就,一手行楷大气磅礴,力透纸背,令人叫绝,然而更令人惊叹的却是文章内容,不但阐述了租庸调的弊端,还提出了更为先进的两税法。

两税法改变了“租庸调”据丁征税的作法,实行以财产多少为征税标准,确定了‘唯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的原则,不但增加了国家财政收入,还减轻了人民负担,是后世税法改革的基础,是历史的重大进步。

沈懿彬之前背好的文章也很精彩,却只略略阐述了租庸调的弊端,并不敢深入,更谈不上给出切实有效的解决办法。

即便如此,天辰帝最后还是花大气力将做文章的人找出,破格让他参加殿试并钦点为状元。此人日后被七皇子收拢,与沈晖合为七皇子的左膀右臂。

然而那样一篇令天辰帝拍案叫绝的华章,眼下与周允晟这篇比起来却实在是不值一提。

放下毛笔后周允晟大致扫了一眼,便闭着眼睛回想沈懿彬的生平。沈懿彬最后被革除功名,永远不得参加科举,父亲沈晖也因此被免职,大好仕途毁于一旦。沈家迅速衰败,沈巧丹在七皇子府举步维艰,郁郁而亡。

与沈家相反,谢玉柔则步步高升直至成为太后,她的嫡亲弟弟在她的告诫下装病避过了这次会试,在下一次会试时高中榜首,最后位极人臣。

沈懿彬此人素来爱玩,贪图享受,最大的理想也不过是中个进士让父亲另眼相看罢了,哪料到中是中了,却连家族都赔了进去。

现在周允晟不但要帮他避开这次危机,恐怕还要力挽狂澜,让沈家重现辉煌。

那么究竟该怎么做?辅助七皇子,夺从龙之功?

周允晟微微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如今谢玉柔凭借空间和灵泉已经获得七皇子宠爱,而沈巧丹在她的暗算下连连犯错惹了厌弃,又被下了绝育药,怕是扶也扶不起来。与其助七皇子登基,让谢玉柔白占一个大便宜,不如扶持别的皇子。

天辰帝育有十二子,却最为宠爱居嫡居长的太子。或许被人捧得太高,这几年太子行事越发无所顾忌,这次舞弊案正是天辰帝对他失去耐心的开端。

如果太子稳得住,重获帝心并不难,其余皇子又哪来的机会上位?不知道这太子还有没有抢救的可能,出去以后先看看,若是不成再另觅一位。

如此想着,周允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引得巡查的官员暗暗摇头。

会试过后主考官日以继夜的批改卷宗。由于此次题目事关国祚,天辰帝在考校举子们的同时不免存了集思广益的想法,故而亲自前去贡院查看。

主考官拿出一份试卷,躬身道,“皇上请看,此卷堪为头名!”

“微臣这里也有一份精彩绝伦的试卷。”另一名主考官也奉上一张。

天辰帝分别接过,只大略一扫便赞叹不已。

几位考官在他阅览的时候继续批卷,却不料其中一人打翻了砚台,露出惊骇之色。

“何事?”天辰帝徐徐看过去。

“启禀皇上,微臣这里竟,竟有一份与之前一般无二的试卷。”主考官脸色惨白,心知这种情况代表着有人泄露了试题并找人代答,且还是大范围的。

天辰帝眸色一暗,接过试卷匆匆看完,语气前所未有的冷厉,“找,把所有雷同的试卷都给朕找出来!”

几位主考官不敢怠慢,埋头在试卷中翻找。没过多久就翻捡出八九份相同答卷,又有一人拿着一张试卷呆看,许久都没舍得放下,指尖微微发颤。

天辰帝见状大步走过去,本还一副风雨欲来的阴沉表情,看完两行已是目瞪口呆,紧接着喜上眉梢,及至最后竟拍案大笑起来,“好好好,没料到我大周竟有如此弸中彪外的吞凤之才,且还让朕遇见!此乃朕之幸事!”

由于太过惊喜,天辰帝不顾规矩,直接拆开糊名往里一探——沈懿彬?沈懿彬是谁,似乎有些耳熟。

“回皇上,沈懿彬正是沈晖大人的嫡长子。”一名主考官答话,末了摇头叹息。

这一位可是京中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他要能做出如此锦绣文章,其余学子就该集体投缳了。一定也是托人代写的。

天辰帝的想法与考官们一样,脸色顿时铁青,沉声道,“把沈懿彬抓起来,务必审出代答之人!”

☆、3.2

沈懿彬是沈家唯一的嫡子,故而十分受宠,吃的穿的用的均是当世最顶级的。周允晟回到沈家后委实过了几天逍遥快活的日子,哪料到这日刚起床,就被禁卫军关入了天牢。

沈父身为天子近臣,自然有接触考题的机会。天辰帝疑心舞弊案沈父亦有参与,命禁卫军将他也一块儿羁押了。

父子两如今蹲坐在臭气冲天的牢房内,已是双眼青黑面色蜡黄,看上去十分憔悴。

“母亲究竟什么时候给咱们送饭?我好久没吃上一顿八宝鸭了,想得紧。”周允晟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揉着被打了板子的屁股。所幸他一入世就有强化身体的习惯,否则现在早就被打成内伤了。

沈父还未被革职,乃朝廷命官,打板子没他的份儿,但内心的煎熬却比受刑还痛苦百倍。他揪住儿子耳朵,怒斥,“你这逆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你就快点把代你答卷的那人招出来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那是我自己写的,让我如何招?”周允晟捂着耳朵,神情委屈。

沈父见他到了这个境地还死不悔改,不由气急攻心,抡起拳头就是一顿胖揍。

与此同时,沈母正在拜访身为七皇子侧妃的女儿。

“母亲你回去吧,我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有余力去救父亲和弟弟。我遣人去请了几次,七皇子都不肯见我,许是料到我所为何事,竟还让母妃把我传入宫中好一顿训斥,如今已是禁足了,不知何年何月才得自由。”沈巧丹边说边掉泪,面上一片绝望。

沈母恍然,沉默了片刻后喟叹道,“七皇子这是打算袖手旁观了?也是,你弟弟这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指望,你父亲的仕途也毁了,我们沈家于他自然没甚用处了。女儿,你无子傍身,又失了宠,日后可该怎么办呀?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你许一户平常人家,过安稳日子。”

母女两悲从中来,抱头痛哭。

西跨院,谢玉柔使人打听母子两说些什么,遣走报信的丫头,冷笑道,“沈家倒了,沈巧丹又有什么活路?日后的苦日子还长着呢,且慢慢享受吧。”

几个丫头十分忠心,全都低眉顺眼的肃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正当时,七皇子跨步而入,看见斜倚在榻上的绝代佳人,淡漠的眼睛立时沁出点点笑意。

“子擎,沈夫人来了,你是不是……”谢玉柔以善良温柔的面目示人,此时自然应该求情。

“莫要多说,父皇如今雷霆震怒,谁都劝不了,只能让沈家自求多福了。”七皇子容色冷了一瞬。他也知道雪中送炭的道理,但沈懿彬是个不成器的,沈家唯一的能人沈晖又断送了仕途,这沈家委实没有拉拢的价值。

谢玉柔见状便也不再多劝,将帕子置于唇边,暗暗笑了。

沈母出了七皇子府,去食锦楼为儿子和丈夫买了刚出炉的八宝鸭,随即入了天牢。一家三口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如此,咱们家已经成了七皇子的弃子了?”许久之后,沈父喟然长叹。

沈母点头,眼泪又汹涌而出。

周允晟埋头扒了一碗热饭,又吃了一根鸭腿,这才餍足的开口,“他如今盛宠侧妃谢氏,置姐姐于不顾,且还多次贬损申饬。他弃了咱家也好,省得日后助他得势却让谢氏占尽便宜。”

说到这里,他压低嗓音密语,“父亲,咱们另投明主如何?”

沈父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一把将他摁进食盒,吼道,“投什么投,命都保不住了,还想这些作甚?也不知你哪儿来那么大的口气!”

周允晟好不容易从沈父手底下挣脱,顶着满脸的饭粒朝外喊道,“我招,我愿意招,不过我要见了皇上才招,否则就一头碰死!”

因皇上急于找到写文章的人,每天总要反复垂问多次,偏沈懿彬是个嘴巴硬的,屁股都快打烂了还不肯松口,大理寺少卿压力颇大,这会儿见他终于肯招了,连忙使人去给皇上回话,也算有个交代。

见上一面就能得到一位惊才绝艳的臣子,天辰帝大手一挥,准了。

父子二人被带到御前,跪下行礼。

“那人是谁,家住何处?”天辰帝迫不及待的询问。

“启禀皇上,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区区不才。”周允晟腮边还粘了几颗饭粒,仪容实在是不堪入目。

天辰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周允晟立即补充道,“回皇上,小民八月会说话,三岁能作诗,打小便才思敏捷、聪明绝顶,更有过目不忘之能。小民饱览群书,学识渊博,那篇策论确确实实是小民拙作,还请皇上明鉴!”

沈懿彬是个什么玩意儿,没人比沈父更了解。听见儿子夸下如此海口,他恨不得扑过去堵了儿子的嘴,但碍于此处乃勤政殿,且是御前,故而不敢造次。

天辰帝听着听着竟笑起来,将案上一本《淮南子》扔过去,沉声道,“给你一刻钟翻阅,随后背诵出来,错一字便拉出去杖毙。”

沈父顿时冷汗如瀑,周允晟却恭敬回道,“启禀皇上,无需一刻钟,只几息便够了。”话落捡起书,哗啦啦翻了一遍,将书递还给御前大太监,闭眼背诵起来。

天辰帝捧着书校对,表情由阴冷变成肃然,又由肃然变成惊讶。

“等等,从76页第三排开始背。”他命令道。

周允晟丝毫没有停顿,从第三排的第一个字眼开始背,无一错漏。

“从100页第六排背。”

周允晟继续换背。

“从38页第七排第三个字开始背。”

周允晟点头,依言而行。他的灵魂力量本就强大,说是过目不忘半点也不夸张,更兼之有超级搜索引擎007在,即便天辰帝找来大周朝最生僻的书,他也能倒背如流。

天辰帝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回神后担心他早就背过这本书,便又使人去翰林院,找了一本翰林们刚撰写完毕的字典。

字典还未问世,只编撰人员和天辰帝看过,足有几百万字,拿出来厚厚一本。

“给你一刻钟,将这本字典背出来。”他这次没扔书,而是让贴身近侍送过去,语气也舒缓很多,可见已是有些相信了。

沈父跪在原地,时不时转头看看儿子,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周允晟应诺,照样以最快的速度翻完字典,在天辰帝的考校下正背、倒背、拦腰背、断章背,变着花样的展现自己过目不忘的能力。

天辰帝彻底服了,沉默良久才徐徐开口,“你既然有如此大才,为何还要事先购买考题?岂不是白白沾一身腥?”

周允晟露出无奈的表情,“启禀皇上,小民那书童以为小民考不过,擅作主张买了考题。小民事后才知晓,心道考题哪能花几千两银子就买到,定是让人骗了,故而瞥一眼就丢开了手。小民愚昧,请皇上恕罪。”

天辰帝点头沉吟,片刻后试探道,“你那两税法也不是万全之策,你可知晓?”

周允晟拱手回话,态度不卑不亢,“启禀皇上,小民知道,但因策论有篇幅限制,许多话小民未能诉诸笔墨。两税法弊端有四:一,长期不调整户等,不能贯彻贫富分等负担的原则;二,两税中户税部分的税额是以钱计数,因朝廷征钱,市面上钱币流通量不足,不久会产生钱重物轻的现象,百姓要贱卖绢帛、谷物或其他产品以交纳税钱,增加了生活负担;三,

两税制下土地合法买卖,土地兼并将会更加盛行,富人……”

他一一细数两税法在施行中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又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更为合理的一条鞭法和地丁合一,其眼光之长远,思虑之周全,条理之清晰令天辰帝拍案叫绝。

“来人,给沈公子和沈大人看座。”天辰帝亲自走下御座,扶起两人,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只要是真正的饱学之士,必能得他优待,更何况是沈懿彬此等堪称鬼才的人物。

周允晟屁股很疼,坐下后抖了抖,引得天辰帝越发愧疚。两人从税制改革谈到土地改革,又涉及边防战事,周允晟说话精炼,句句一针见血发人深省,引得天辰帝欲罢不能,恨不得将他留在宫中彻夜长谈。

沈父已经呆了,捧着茶杯直愣愣的盯着儿子。

眼看宫中就要下钥,天辰帝这才想起父子二人还带着伤,且饿着肚子,于是赶紧传御医和御膳。打理好伤口又吃罢晚膳,天辰帝亲自将两人送到勤政殿门口,笑问一句,“懿彬如此大才,为何之前却籍籍无名?”

周允晟脸红了红,拱手道,“启禀皇上,因家父望子成龙心切,若是让他知晓小民的聪明才智,定然将小民整日拘在家中,不把全大周的典籍看完不让小民出门。小民是个爱玩闹的,素来坐不住,故而藏了些拙。”

沈懿彬今年才十七岁,又因继承了父母绝好的相貌,此时尚且青涩的脸蛋浮上两团红晕,竟是说不出的纯挚可爱,就连粘在腮侧的饭粒子都无损他半点风姿。

天辰帝仔细打量他两眼,越看越是喜欢,亲手摘掉饭粒,朗声而笑,“你这哪里是藏了些拙,却是藏了大拙。”

周允晟面露尴尬,直说让皇上见笑了。

父子二人登上马车,驶出宫门,沈父这才回过味儿来,抡起拳头对着儿子一顿胖揍,“我让你藏拙,我让你藏拙,若非买到真试题面临必死之局,你还打算藏一辈子是吧?”

周允晟边躲边玩笑道,“果然是知子莫若父,儿子这不是不想当官嘛。当官太累,每天天不亮就要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