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依指示取走什么了吗?”
“取了一些书与册子。”
白敏中忙追问道:“放哪儿了?!”
“我也不记得了……”诸葛康一脸茫然地看着白敏中道,“当时我将那些东西埋掉了,是在一个林子里,可是,那林子里树太多了,我根本不记得是哪棵树……而且,我路痴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那林子。总之那里怪怪的,我长这么大也未见过那样的林子,阴森森的……”
白敏中第一个反应是她被带进了阴魂道自己却不知道。旁边小黄随即跳起来:“她说的一定是阴魂道!这个白痴!进了阴魂道都不知道,还当什么神棍!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白敏中瞪它一眼示意它别瞎吵吵,她转过头与诸葛康道:“来回都不记得了吗?”
“是啊……”诸葛康皱着眉,“所以才奇怪。有时候觉得去那林子好像是在做梦一般,也许我压根没有去埋那些东西……”
白敏中顿时觉得如今蔡琼心机颇深。找这样一个灵力不稳定的人,既可以选定合适的时机与之通话,又能在其灵力全无时带她进阴魂道,让她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话,想要让诸葛康回忆起什么来是不可能的了。
埋到哪里不好,偏偏埋进了阴魂道,还伪装成……那样子来骗她。
白敏中叹了口气,旁边小黄道:“白姑娘莫气馁!先吃饱饭才是硬道理!”
白敏中遂又端起碗筷来。那边诸葛康也是很热情给她捞菜捞肉吃,赔笑着劝她多吃点。
两人吃得正在兴头上时,门忽地被人敲响了。然那门只象征性地响了两下,帘子便被掀了起来。
诸葛康先是掉过头去:“霍姐姐!”
霍京没怎么注意到白敏中,只道:“你又拉着客人一道吃啊?都过年了,怎么还窝在这儿蓬头垢面的,连个新气象也没有。我给你带生意来了。”
霍京扭头便对后面的人道:“进来罢。”
白敏中抱着饭碗猛地回头,只见张谏之正站在那帘子旁,一口饭都没来得及咽下去,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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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黄鸡V:呵呵,没见过世面就是可怕,一锅麻辣烫就把你迷成这样。 @白敏中V 说你是笨蛋还不承认,你也就只能靠更二傻的妹纸来衬托自己不那么二傻。祝福你有好丽友了快一起暖被窝好了。【高冷脸】
43 四三
张谏之自然没有料到白敏中也在这里,且也想不通她怎会认识这个霍京口中的巫医。霍京之所以带他们来,给的说辞是,父亲认得一个巫医世家,据说家中所藏典籍颇丰,兴许可以从中找到解决办法,故而要带他们去拜访一番。
可眼下这铺子里的情形,看起来哪里像“典藏颇丰”的巫医世家,他明明只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丫头和白敏中一起坐在一口锅前狼吞虎咽。
一旁霍京连忙解释道:“诸葛平日里在这儿做生意没错,但晚上是要住回家的。”她随即看向诸葛康:“你晚上得回去罢?”
诸葛康抱着饭碗摇摇头:“我在这儿睡挺好,那宅子又大又空的,只有我一个人住,怪瘆人的。”
霍京道:“这都过年了,你在这破铺子里睡觉像话么……好歹回家打扫打扫贴个春联,也得有个过年的样子。”
诸葛康一副瘫倒地的懒怠模样,扭头望着霍京道:“霍姐姐,你也知道我懒的……”
霍京走过去,瞅瞅那口快被解决干净的锅子,拍拍她脑袋说:“你也就吃的时候不懒。赶紧回家,我喊人帮你打扫一下。哦对了,借你家的藏书看看作为交换,你看怎样?”
诸葛康此时吃得饱饱的,对什么都没有兴趣,挪了挪,看一眼白敏中道:“我还要帮这个白姑娘做事的……就不回去了,霍姐姐想看什么自己去罢……不要紧的,我家钥匙就放在……”
霍京伸手捂了她的嘴,这丫头提防人的觉悟太差了。
此时张谏之与理站在一旁,白敏中则抱着一只快空的碗望着她俩。
理忽地开口道:“既然这位神算姑娘不是巫医,那便走罢。”他甚至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白敏中:“还没有吃饱么?”
后知后觉的霍京这才望了一眼白敏中,惊道:“你们、居然是认识的么?”
理已是转过了身,对张谏之道:“屋子里味道不好闻,我先出去等。”
待他出去了,诸葛康扭头道:“哪里不好闻了!明明很香的好不好!”说着又向白敏中求证:“白姑娘你说是不是很香……”
白敏中点点头。
“白姑娘,眼下我不知该如何帮你,不过你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她起身从角落的篓子里扒拉出一包碎银,递过去说:“这是蔡琼给我的好处,我……觉得还是交给你比较好。”
白敏中忙道:“不用了,怎么说我也吃了你一顿饭……你自己留着罢。”
她起了身,望了一眼帘子旁边站着的张谏之,说:“该回去了罢……”
张谏之应了一声,便转过了身。
霍京略是好奇地问道:“二位……是什么关系?”
白敏中抢着回道:“我借住在他府上。”
霍京恍然大悟般地“噢”了一声,随即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诸葛康送他们出门,到门口,瞧见方才说屋子里味道难闻的理,仰头盯着他的面具瞅了瞅,喃喃道:“你的脸是受了奇怪的诅咒呢。”
未有人与她提过这茬,她居然能说出一二。理的目光忽变得严肃起来,望着她道:“你难不成有什么办法?”
诸葛康点点头说:“很简单啊,解开诅咒,就恢复你原来的样貌了。”
一旁张谏之却犹豫道:“这应当不是咒术的范畴罢……”因海姬说过,理变成这样,是伯亲王夫人的心魔作祟,而跟咒术无关。
诸葛康忙反驳道:“怎么不是咒术的范畴,咒术的范畴很宽泛的!有些咒是不知不觉的,且他这个咒与至亲有关,也许至亲心里的害怕,不知不觉就成了咒,将人给束缚住了。”
她说得头头是道,且样样切准要害,就连一旁的白敏中也觉得她好像真的有两把刷子……
张谏之闻言不发表意见,只等理的反应。
理似乎是缓了一下,望着眼前这小不点,半天才道:“解开诅咒,很难么?”
诸葛康忙点头:“如果是这样的咒,解决起来可难了!且耗时会很长的!”
张谏之这才插话道:“有入手的头绪么?”
“有是有的。”诸葛康居然给出了肯定的回复,“不过——”
诸人均等着她的后半句,诸葛康的目光已是移到了理身上。她接着道:“这个家伙得跟着我才行……至少也得一个月,说实话我也只在书上见过,并没有多少把握的。”
“跟着你?”霍京摆手道:“不行的,他还得接受别的治疗。”
“等要治疗的时候再去霍姐姐那里不就好了?”诸葛康说着便望向理,朝他笑了笑:“你觉得呢?”
理却板着脸偏过头道:“等你什么时候身上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再说罢。”他略是嫌弃地看了一眼诸葛康的头发,抿着唇转过了身。
诸葛康抬袖子闻了闻,却觉得还好,故而觉得很委屈。
理已是坚持要走了,张谏之便与霍京打了招呼,喊上白敏中,一道上了马车。
那边霍京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开后,瞥了一眼头发乱糟糟的诸葛康:“那样一看就有洁癖且很挑剔的家伙,怎么也不会觉得你身上气味好闻的。”她说着凑过去闻了闻:“果然有点……”霍京摆摆手:“赶紧上车,我带你回去收拾收拾,这样子太糟心了。”
诸葛康不情愿地回去熄了炉子,将锅碗收拾干净,被霍京硬拽上了马车。她吃饱喝足窝在角落里闭眼假寐,霍京道:“你怎么忽然对这个家伙这么热情起来?”
诸葛康闭着眼回得懒洋洋:“连面具都是金子做的,我觉得治好他我就不愁来年的吃喝了。”
霍京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真是缺钱缺疯了。”
诸葛康也任凭她说,只顾自己抱着热乎乎的手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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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谏之带着理与白敏中回了府,管事快速地吩咐人摆好桌,请他们入席。
小黄也是跟着他们回来,却不敢进去,只能在外头徘徊,觉着很是无聊,便大喊道:“白姑娘吃快点,吃完了出来找我玩啊!”
它叫得很大声,白敏中听得很清楚,可她只顾埋头吃着,也不曾理会。
理却开口道:“好像有人在喊你。”
白敏中装聋子:“有吗?”
“有啊,那只口口声声说自己被作祟了的鸡。”理说得轻描淡写,“你不打算出去安抚它一下么?真的是……太吵了。”
白敏中倒吸一口冷气,最终打算起身出去和小黄打声招呼。
然她还没站起来,张谏之已是按她坐下,自己出去了。
张谏之出去没多一会儿,屋外顿时没有了小黄鸡的声音,他果真是认识小黄的么?!
他再进来时,白敏中忽想到半夜到访的明安,以及那个包袱。
等张谏之坐下,白敏中小心翼翼问道:“昨晚……是否有客来过?”
张谏之回说:“明安来过。”
“走时……可说了什么?”
“私放妖灵有时很危险,以后不要冒险了。”
白敏中老老实实点了点头,便埋头接着吃。
席间气氛又低到了谷底,理吃完了便起身离开。张谏之却坐在那儿,也没打算喊管事来撤席,只看着白敏中在吃。
白敏中已是吃撑了。
张谏之脸色淡淡,语声温温:“今日去官厅账房考试了?”
白敏中低着头扒拉米饭,闷闷回:“恩。”
果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他啊,会被说自作主张么……
然张谏之却只问道:“考得如何?”
白敏中低低回:“凑合……”
“连最擅长的事情,都不相信自己么?”
白敏中心虚地点点头。总觉得好像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好不好。从出生到现在,被肯定的次数太少了,也未能获得过什么称赞,不免,对自己也怀疑起来。
她继续低头扒拉米饭。也只有在食物中,她才能找到一丝的踏实感。
张谏之岔开话题道:“诸葛康便是那个去蔡府取走你东西的姑娘么?你去那里,便是为了这个?”
“恩,为了找到那册子……可是,那册子眼下却找不着了。”
“怎么了?”
“因那册子被埋进了阴魂道里,实在太难再找到了。”
白敏中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气馁。
张谏之很是自然地揉了揉她脑袋:“不妨事,没有那册子也无所谓。毕竟……先前那么长的时间,你不是也没有需要用到那册子吗?是我不对,不该提的。”
白敏中继续吞咽动作,却冷不丁打了个饱嗝。
张谏之淡笑,取过她手里的碗筷。都吃撑了,却还在埋头吃,真是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在琢磨什么。
想到她今日与诸葛康窝在一块儿,面对着那口锅兴致勃勃吃饭的样子,又不禁让人想笑。
真的只有食物才是最亲近的东西么?在她眼里似乎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依靠的了。
张谏之正这样想时,白敏中忽然抬头,望着他道:“那册子,其实是毁灭妖鬼及销毁咒术的工具罢?”
他们之前与她说的那些,与妖鬼立契之类,也许都是错的。若祖父当真希望这册子能保护自己,没有什么比直接毁灭妖鬼来得更方便直接了。
若这样想,许多事突然明朗了起来。
而她心头也浮上了一个越来越淡的影子。
44四四
张谏之并没有回答那册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这个问题从某种程度上说,或许只有祖父自己才能说清楚。而对于白敏中,她又的确用不到这本册子,不论它的作用是与妖鬼立契提升修为,还是直接毁灭它们。
她安身立命的本事不是除妖鬼恶灵,她想过得更普通一些,就如那些看不到这些东西的人一样,有傍身的手艺,能吃饱就行。
她暂时不打算找那册子了。
春节的到来,使得灰蒙蒙的东海府也有了一丝生机。白敏中也一心一意等着官厅账房的消息,但据说放榜要等到春节之后,这阵子她便闲在府中,无所事事。
正月初二那天晚上,府上来了不速之客。都说正月里贼多,很不巧的是,那晚上竟真的来了个贼,趴在房顶偷偷摸摸的。小黄在外头喊:“有贼有贼!”白敏中这才发现屋顶上有人,立时喊管事来。可那贼身手还算厉害的,一发觉有动静,便跑得无影无踪。
待张谏之回来,白敏中与他说了此事。很显然,张谏之并不认为那只是个贼。但他也未多说,反倒是心血来潮地瞅瞅白敏中的小身板,说要教她一些防身之术。
白敏中左右无聊,遂欣然接受。
因是过年,东海官厂那边也陆陆续续都歇假了,张谏之便彻底不再出门。他长时间窝在书房不出来,也许在画他那幅未竟的画,抑或在看书,白敏中猜不透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承诺教白敏中防身术的事,也没有食言。师傅严格,白敏中这个徒弟吃足了苦头。
她底子实在太差,虽然灵巧但力气不够,幸亏张谏之教的招数很刁,胜在巧,故而也不算太为难她,可即便如此,她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好像被人打过,很惨。张谏之给她定了目标,要这丫头平日里多练练,白敏中竟当真寻了俩沙袋绑腿上,每天走来走去姿势都不对了。
小黄笑她这种破身板还想学防身格斗之术,简直痴人说梦,还说她现下走路跟瘸子一样,神经病!
白敏中不理它,继续练自己的。
这日她照旧换了一身练功夫的衣裳,绑着沙袋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恰好被张谏之撞见。张谏之低头看看她脚上的沙袋,忍笑道:“这样有用吗?”
“书上都这么说。”白敏中抬抬脚,“那些飞贼练轻功,都是这么练的。”
张谏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却忽地被敲响了。管事闻声匆匆跑去开门,只见是霍京与诸葛康。
白敏中掉头看到她俩走进来,视线落在诸葛康身上,竟差点没认出来。这丫头的头发衣裳收拾整齐了,看起来居然格外清秀,十分好看,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
霍京与张谏之行了一礼,又拖着诸葛康行了个礼。
张谏之道:“霍大夫何必如此客气。”他说完立时吩咐管事,让他去里院客房喊理出来。
然管事却道:“理少爷早上便吩咐谁也不见……”
“随他去罢。”张谏之深知他性子古怪,便也不逼他,诸事基本都顺遂他的心意。
对面霍京闻言,与张谏之道:“看来今日时机不对呢。”
张谏之回道:“舍弟不懂事,麻烦霍大夫白跑一趟了,在寒舍吃了午饭再走罢。”
霍京本要推辞,诸葛康却高兴地拍手,随即又凑到霍京耳边小声嘀咕道:“他总不能不出来吃饭罢,霍姐姐你要帮我接下这单生意啊!也不枉你将我收拾得这么干净齐整啊……”
霍京拿这丫头没办法,遂应了下来。
诸葛康瞧一眼站在廊中的白敏中,望了望她的腿,道:“白姑娘,你在练飞檐走壁功吗?”
白敏中忙不好意思地低头解沙袋。
霍京忽瞧见了什么,轻咳了一声,走上了前,微笑着与张谏之道:“张先生,借白姑娘说些事,可好?”
张谏之点点头,便兀自先进了屋。
霍京一把拽过白敏中,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白姑娘,你怎么都不注意些……”
白敏中一愣:“怎、怎么啦?”
霍京见她这反应,又瞧了一眼她身后:“你不是月事来了吗?难不成第一次来月事吗?”
“啊?”
霍京顿时明了,说:“你房间在哪儿?”
白敏中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霍京带着她往那边去,后面跟了个诸葛康喊着:“诶,霍姐姐白姑娘你们要去哪里啊?”
霍京扭头做了个“嘘”的动作,诸葛康便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