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双真的生气了,而且她生气之后,一般后果比较严重。孙兆和苏宇站在边上,就看到这姑娘当即冷了脸,语气虽然还细声细气,但是声音冷得跟冰棍一样。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就说:“陆北,别闹了。”

混世小魔王,张扬激烈的陆北顿时就怂了,立刻收回了那张数学卷子,赔着笑脸:“你不是担心这卷子嘛,没事的,待会儿我帮你签字好了,我学我爸的字很像的。好啦,先去吃饭吧,时间紧张,时间紧张啊。”

高中门口也没什么好吃的店铺,往常的时候一般都是管家会派人来学校送餐,今天陆图带着程轻轻去了国外,又给家里的佣人都放了假。走之前,陆图给了范无双一笔钱,意思是让她支配。他们出国要去十天,这十天也是给这俩孩子一个考验。陆图自然不想让他的孩子成为没了佣人就饿死的人。

范无双自小就会做饭,当然饿不起,只是陆北,从小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倒是愁人。

范无双给了陆北一个规定,每顿饭不准超过五十块,这少爷听到这规定之后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但是却一句反对的话没说。

于是今天中午,陆北就只能选择了kfc,他甚至可怜兮兮地问:“我和你两个人应该能吃100块钱的吧?那我还有两个哥儿们呢,你能再挪100块吗?”

他这样子低声下气好商好量的模样,真是像一只乖巧的小狗。范无双心一软啊,就答应了。

他低头就亲了她一下。

天!他这样子真的是太明目张胆了!范无双又气又羞,作势又要捏他。没想到陆北一下子就弹开了,笑眯眯地拿着范无双给他的两张红票子:“我去点餐哈~”

范无双就看到他兔子一样逃开了。

他们一行四人在匆匆忙忙的四十分钟时间内吃完了中餐,范无双回到教室的时候才发现陆北真的在她那张数学卷子上签了陆图的名字。

那力透纸背的两个字,还别说,真的跟陆图一模一样。

这是2004年的夏天,他们两个人彼此都是年轻无比的时候,晚上的时候,陆北会骑着自行车在离学校十分钟的路上等她一道回家。他总是让她坐在自己的后座上。

晚自习下来,已经九点多了,夜风徐徐吹来,没有了白天的燥热,带着一股凉意,这个时候的范无双才敢紧紧地抱住陆北的腰,他回过头来说:“坐稳了啊。”

那时候的夜空上都是明亮的星。但愿永远、永远这样生活,永远永远能听到她轻柔的呼吸。

第55章 chapter57-58

第五十七章

西雅图作为美国太平洋西北区最大的城市,一年只有“雨季”和“旱季”两个季节。好天气一直持续到十月下旬,当漫山遍野的树叶都变黄变红的时候,会一下子连着下好几天的雨,冬天就算来了。

最冷的时候,范无双就裹着一件从国内带过来的红色羽绒服,脖子间围着厚实的围脖,整个身子暖洋洋的,倒也不怕冷。在经过长时间的心理治疗之后,深深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已经重新回到学校上学。

早上的时候,深深吃光了范无双亲手做的早餐,母子俩掐着点出门。范无双买了一辆一万多刀的车,每天早上送深深上学。

现在是雨季,西雅图总是阴雨的天气,深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轻轻给范无双拔下了一根白头发。他手掌摊开,银白色的发在他的小手之上,显得肃穆而沉静。

范无双笑笑:“妈妈老了。”

深深摇摇头:“老师说了,这是时间的魅力。”

确实,时间如同流水一样,悄无声息就这么过去了。深深一天一天在好转,早在布桑的那些伤痛被时间抚平,慢慢的,范无双甚至很少再想起在国内经历的惨痛了。

即便西雅图连日阴雨的天气不曾好转,但是生活却一天天在好转。前些天陆时致电给范无双,她决定回国,电话那头,这个至亲好友终于吐露自己的思乡之情。她说:“无双,我很多很多年没回去了,现在还能梦见小时候去过的狮子林。”

到了今天,陆时敞开心扉,接受旧爱,拾起勇气面对过去和未来。她还说:“无双,我怀孕啦,以后小朋友可以跟深深一起玩。”

她告诉范无双,她二十岁就结婚,结婚证还是托人给办的,出国十年,是该回去看看了。

那一天范无双在机场送她,陆时被薄慎轻轻搂在怀里,在过安检之前,她特意支开了薄慎,将范无双拉到了旁边的咖啡馆里。她们两个人叫了一壶茶,茶香氤氲之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在美国陆时捡到范无双的时刻。

当初的范无双还是一个瑟瑟发抖、遭受巨变的女孩子,陆时也不过是一个穷学生。当初陆时狠狠对着范无双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国,我会在美国出人头地。”

她那时坚忍不拔、毅力顽强,现在她改变自己的看法,却在范无双的眼里,依旧坚定动人。

陆时没有多讲话,她拍了拍范无双的手,似乎有很多感慨:“无双,有时候放开一点未必不是一条路。”

范无双带着孩子,两个人生活在陌生的城市,陆时看起来都觉得甚是艰难。

见她没什么反应,陆时又说:“听薄慎跟我说,陆北在申城坐上了集团副总裁的位置,他叔叔几乎要被他架空了。他这个人能力很不错,对你又痴情,你何不放下来考虑一下?”

陆时已经说得相当直白,若不是范无双了解陆时,她都能认为这是陆北请来的说客。范无双心中苦闷,她只能摇头:“陆时,我与他在一起不如不在一起的好。”

个人都有个人的选择,即便是最好的朋友,陆时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多说了。

她只是感叹:“我和薄慎,十年了,谁也没想过还能走到今天。当然,无双,你的幸福只会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薄慎回来,带着陆时过安检,范无双和她告别,陆时轻轻拍她的肩:“无双,你要幸福。”

范无双几乎热泪盈眶,她用力地抱住陆时的背,拼命地忍住了眼泪,她甚至还笑了笑:“生了宝宝给我看照片。”

她们最终告别,在美国待了十年的陆时最终也回去了。

最好的朋友离开,在礼拜天的时候范无双带着深深飞回东海岸给程轻轻扫墓,因为不是什么节假日,人很少。这一片地,青山环绕,绿水长流,程轻轻就静静地躺在这里。

程轻轻这一辈子活得痛苦,成为植物人在医院里又躺了好些年,现在她安息在这里,再也没有苦痛和难堪了。

范无双带了一束康乃馨过来,她待在墓前絮絮叨叨跟程轻轻说了很多话,主要关于深深,孩子越来越好来了,她心里面压着的一块石头终于慢慢落地了。

深深也懂事,他认真地擦着墓碑,严肃正经地说道:“奶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的。”

小半年来,深深从来没有提过陆北,他心思敏感深沉,看出来陆北是范无双的痛点,便从来没有提过,小孩子乖乖治病上学,他这样,也让范无双宽心了不少。

漫长的雨季慢慢过去了,陆北从九岁变成了十岁,范无双迈破三十大关,她31岁了,入职了新医院,又做了神外科医生,整日里很忙,薪水倒是丰厚,养活孩子和她不成问题。

六月份的一天,西雅图天空蔚蓝,神清气爽,范无双特意请了一天假,这一天深深正式结束治疗。

一年多了,教授终于开口她的孩子不用每周都去报道了。

范无双特意在城中的一家知名餐厅里订了位置,换了一身新衣服来迎接这一个新的开始。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深深从教授的办公室走出来,手里拿着病历,他摇了摇手:“妈妈,我们走吧。”

范无双几乎就在那一个瞬间泪如雨下,搬到西雅图来,这是她第一次哭成这样,并且是在深深的身边,她是高兴地哭了。

深深自然明白,甚至默默走了过去,用他的小手替范无双擦眼泪,他语气轻轻的,带着孩子的软糯:“妈妈,我以后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嗯。嗯。”范无双擦干眼泪点着头,然后牵起孩子的手,带他上了车。

范无双点了很多深深喜欢吃的东西,甚至还有她亲手包好并且拜托餐厅做的布桑小馄饨。陆深吃得很安静,母子俩相视而笑,四周流动着的都是爱。

到了快要七点钟的时候,范无双接到医院的紧急来电,市中心出了连环车祸,送来了很多脑外伤病人,医院人手不够,紧急调她回去。

深深很懂事,只是问妈妈要来的士费,自己打车回家,范无双很快就赶往了医院。

在路上的时候,她接到陆时的越洋电话。

陆时有些难受地跟范无双说:“无双,我现在在傅家碧的订婚宴上,整个布桑□□门望族都来了,傅家碧的未婚夫是陆北!”

他…终于选择了别人…范无双挂断了电话,赶到了医院,马上上了手术台,只是脸色煞白,四个小时的手术之后,她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地砖上,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五十八章

医院的灯光亮得不行,直晃晃地往人身上照,范无双坐在手术室门口,慢慢感觉自己胃里很难受,空荡荡的可又恶心地不得了。

她歇在那里,快要凌晨了,因为出了车祸,医院里还是闹哄哄的,警察都来了,吵得很,她耳朵里都是乌央乌央的英语,到这一刻真是觉得当初程轻轻说英语是什么鸟语说的真对。

范无双从手术台上下来,满眼血丝,已经老得不得了。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依旧来了越洋电话,是陆时,接起来之后就听到对面讲:“无双,你要哭就哭吧。”

范无双无声地摇摇头,事到如今,她已经哭不出来了。一年多之前,她带着孩子离开陆北,就已经想到这样的结局。没有人会一直等在原地的,尤其是她那么坚决地离开他之后。

这小半辈子,她遗弃他不止一次,大概也是伤透了他的心。

范无双扯着嘴角笑了笑:“陆时,替我说声恭喜。”

“无双!”

范无双挂了电话,又在门口坐了一小会儿,然后慢慢站了起来,从医院出来,夜风轻轻吹拂在脸上,她抬头看,是漫天的繁星,范无双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开了车混入夜色之中。

凌晨一点不到,西雅图北郊地区出现一桩抢劫案,受害者为亚裔女性,三十岁出头,是个医生,车子被人砸烂,包内现金以及手机等物品全被抢光,并且受害者身中数刀,当场昏迷不醒。

案发当场没有目击证人,受害者被巡逻经常发现,送往医院抢救时已经生命垂危。

这个消息传回国内,是深深打的电话。小孩子一个人在国外是真正的孤苦无依,母亲去上班却连夜不回,警察与学校老师上门找他,小孩子看见躺在ICU奄奄一息的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想起给远在布桑的爸爸去了个电话,一开始的时候是助理接的电话,唐炎还在为陆北服务,听到是孩子的电话,立马就冲进了会议室打断了会议,陆北接到电话之后,别人看到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说了一句:“抱歉,家里有点事情,我让投资部总监过来。”

他是当天的飞机飞往西雅图,在飞机上他想了很多。十几岁的时候,范无双随着程轻轻来陆家,那时候他从楼梯上往下望,丝毫不知道这个有点瑟缩的女孩子会在他后来的生命力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

现在,已经走过了第十一个年头,他和她都老了,很长一段时间内,陆北已经断了她的消息了,只知道她过得算是不错,孩子的病也好了,了去一桩大事,终于也发现,他们渐行渐远。

这辈子,他们就像是两条曾经相交过的直线,在年少的时候刻骨铭心地纠缠过,到最后,直线终究越来越远,永不再相见。

飞行的时间很长,这一路上陆北都没有怎么睡觉。他恍惚间有一种感觉,如果范无双死了,他估计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了。

途中的时候,空姐特意过来问他需不需要服务,陆北只是摇头,空姐递了纸巾过来,脸上是有些悲悯的神色。

陆北这才知道自己哭了,眼泪滴了几滴之后被他擦了个干净。下飞机的时候,他在美国就租了个车,助理是下一班飞机到,他自己就先去了医院。

深深没有去上学,小孩子就守在了她妈妈的病床前,这医院是范无双工作的医院,大家对于这一对母子还算照顾。进了ICU之后的范无双抢救过一回,病情稳定了下来,在陆北飞来的时间内刚出了ICU进了特殊病房,人依旧没有清醒,身上的那几刀并不是最要害的,要害的是她脑袋磕得很严重,人一直昏迷着,医院里的人也查不出来原因。

陆北进了医院,就看见陆深趴在他妈妈的病床前,手里捧着本书,在念给范无双听,孩子的中文竟然没有退步,依旧说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他读的是一首雪莱的《西风颂》。

陆北就站在门口,听他念完了: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孩子的声音轻轻柔柔,很像一个申城人,可是躺在病床上的范无双却毫无反应。

孩子有些落寞,转过头来这才看见了陆北,一双乌黑双眼之间忽然就蓄满了泪水,他很快地就扑到了陆北的怀中,有些难受地问:“爸爸,你怎么现在才来?爸爸…”

陆北深切地知道,这一刻孩子是多么得需要他。

可是陆北的到来并没有使范无双的病情好转,她依旧陷入昏迷之中,助理唐炎来了西雅图之后,联系了美国境内的几家大医院,她建议将范无双转院到纽约去。

主治大夫却不同意这个做法,他们生怕范无双在转院的过程中再次病危需要急救,那很有可能的一种结果就是人还没到纽约就已经死在了途中。

两个意见争执不下的时候,范无双在晚上快要凌晨的时候忽然口中不停地吐白沫,并且新点图出现室颤。

陆北和孩子被推出来,就只能从玻璃窗里看见范无双被电击除颤。

“爸爸,我不想让妈妈死…”在坚强的孩子此时此刻也哭得十分伤心,他躲在陆北的怀里连看都不敢看。

案件倒是被抓破了,一个白人小混混供认不讳,犯罪金额不过就是几百块美金和一部手机,他却几乎害了一个人命。当他知道人可能死亡的时候,小混混终于吓哭了。

范无双又被送进了ICU,这个时候国内的陆时搭上了飞机过来,如果是最后一面,她不能待在国内。

可是现在谁来都没有用,主治大夫把陆北叫去谈话,他直言告诉陆北,范无双的求生意识很弱,这也可能是她一直醒不过来的原因。

西雅图的又一个晴天到了,医院里却没有任何的好消息,远方也在积极地轻外面的医生过来会诊,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范无双能捡回一条命。

这一天晚上,陆北把孩子支开给了陆时去带,他自己一个人进了ICU病房,这些天他没去染发,头发又好像白了,ICU里一片安静,他看着无声无息躺在这里的范无双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范无双,你要敢死,我也立马来。”

陆北的声音不大,他又加了一句:“你要是真忍心让深深成为孤儿,我无话可说。”

番外:给你时间的手

陆北在脑外伤手术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冗长的梦。

手术采用的是全麻,吸入麻醉剂。带上口罩之后,随着麻醉剂的释放,他没有多久就昏睡过去了。在这个梦里,他一下子来到了很久很久之后。

他那时候已经四十岁,人到中年,眼看着腹肌从六块渐渐缩水到两块,后来一块都没有,甚至腰上都张了些许赘肉。他住在申城郊区的一幢别墅里,几乎不怎么出去工作,每天就靠着视频连线处理公事。

二十岁的儿子想法特别多,不屑于接管家族生意,成天满世界地跑,交了个外国女朋友,金发碧眼,两人直接去了非洲gap year,这件事把妻子范无双吓得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

妻子唠叨:“我做无国界医生的时候去的就是非洲,医疗条件比国内差二十年,我是怕他一个小孩子不小心得传染病。”

两人就这一个儿子,年少得子,也是散养,现在儿子大了之后也不怎么听他们的话了。每每这个时候,陆北就要安慰太太,拍着胸脯打包票:“怕什么,那边我安排好人了,肯定不会出事。”

“安排了几个人?”

“一个团队呢,十多个人,护着两个人绰绰有余。”

范无双这才放下心来,而当她放下心来的时候,陆北担心了起来,要知道即便他财力雄厚,非洲也离得太远了,什么有一个团队那只是宽慰妻子的话,儿子太过生龙活虎带着女友在非洲敢情是探险呢,即便他派了人也根本找不到这死孩子人在哪里!

好在死小子知道在中国担心的父母,一个月里总会有一次视频通话报平安。这样一来,范无双就真正地放下了心来。

范无双转行做了心理医生,私人诊所就开在这一幢郊外的别墅,病人都是些十多岁的小孩子,平时工作一点儿也不忙。

这样子一来,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倒是多了不少。

可是么,人到中年,范无双脾气渐长,面对着他的时候嚣张跋扈地不得了。陆北面对她的时候呢,用孙兆的话来说,就是经常犯怂。时间一久,陆北心里盘算,这可不行,用老话说,这夫纲何在?!

陆北决定给范无双点颜色瞧瞧,于是他在一天中午做饭的时候做了三个范无双不喜欢吃的菜,而且只做了这三个菜。

芹菜炒肉,猪手黄豆汤,烧乳鸽。范无双一见着这菜,嘴上一笑,哼了一句:“陆北,你这是出什么幺蛾子?”

陆北他当然是义正言辞:“你这么大的人了,可不能再挑食了。”

范无双当即冷哼一声:“我不嫌弃你长残了,你倒好意思嫌弃我挑食?”

她说的是事实,与年轻时候相比,陆北体重飙升了足足十斤,虽然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大的改变,可是朝夕相处的太太一摸他连块肌肉都没有了。而范无双呢,年纪渐长,体重没什么改变,她又常年读书,自带着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甚至比年轻的时候还漂亮。

被这一说,陆北不服了:“你这是嫌弃我?我明天就去跑步!”

“哼”,范无双一副我还不懂你的姿态,指了指客厅里快要积灰的运动器材:“你说,明天跑多少,我来监督你。”

相比年轻时来说,陆北是懒了不少。不过范无双心里也明白,陆北自年轻起身体一直不好,到了今天,懒得动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她督促他去锻炼,是真的不想让他先走。

陆北不说话了,心里清楚得很,范无双催他锻炼也是为了他好。他坐在饭桌前,想啊想,认命地站起来从厨房里又端出来了两个菜,都是范无双喜欢的。

算了,什么夫纲不夫纲的,在一起就好了。

手术的时间很长,麻药的劲儿在做完手术之后还在,陆北被推出手术室进了病房。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天黑,四周寂静,他那冗长的梦他记得十分清晰,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才二十岁,他还年轻,而范无双已经去了美国。

他嘴巴有点干,无声地舔了舔嘴唇,有一个瞬间,忽然希望自己一下子能够穿过时间的洪流,直接来到二十年后。

他后来积极配合治疗,在陆家老宅里,他躺在二楼的床上的时候,他仔细回忆,梦里面嚣张的范无双叫自己的时候喜欢喊一声:“老头子。”

明明才四十岁,男人四十一枝花,什么老头子。陆北轻笑,佣人见了有时候问:“阿北在笑什么呢?”

陆北就高深莫测地摇头。

孙兆有时候来看他,他在陆北面前不敢提范无双,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个女人残忍地抛弃了陆北,孙兆万不敢跟躺在病床的人聊她。他插科打诨,聊起了自己新交往的女朋友。

他这个人,喜欢的女生都是肤白貌美,细腰大胸。他能说会道,人贼溜的很,倒还真的能让他找到这样的女生跟他在一起。

孙兆跟病床上的陆北说:“你可不说道,小凡可听我的话了,你看看,这是她给我织的围巾。”

孙兆宝贝似的掏出一条纯白色的围巾,看上去足足有一米五,他戴在脖子上裹了一圈又一圈。他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我跟你说,陆北,谈恋爱就该找个对自己好的,这恋爱才谈得有意思。”

陆北看他这么嘚瑟,哼了一声:“多少人爱你年轻欢畅时的容颜,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脸上苍老了的痛苦的皱纹,爱你那朝圣者般纯洁明净的灵魂。”

“什么东西?”

陆北只是说:“二十年后,你这个小凡还会在你身边么?”

“哎呀,不过是谈恋爱,你想这么多干什么啊?”

陆北笑笑,摆摆手:“滚吧,我要休息了。”

孙兆嗤了一声:“小伙子躺在床上气性也还挺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