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条人命,怨气太重,这破落的荒宅,平日生人很少接近。

李安然不怕鬼,可他内心犹疑,不知道该怎么踏进白宅。毕竟,至少天下人都这样认为,便是自己的父亲李长虹杀了白家满门。

据当时收葬的人说,受害人的伤口都非常一致,一剑毙命,只在咽喉处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速度快得可怕,因为三十二个人似乎都没人挣扎,保留着生前的一切姿势。有人在扫地,有人在喝茶,据说白梦鹤的大儿媳正在给两岁的小少爷喂奶,脸上还带着慈祥的微笑,而那个小孩,似乎还在吮吸。

没有任何慌乱,邻居也没听到任何一声惊叫。瞬间用剑杀人并不可怕,可关键是瞬间用剑杀死三十二人而不留声息,这实在太可怕了。

这种手法,空前绝后。特征虽然明显,可凶手杳无可寻。

这根本就像是不可能的事,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做这件事的人。

可是,这是真的。

李安然推开那尘封已久的门。门没锁。久积的尘灰扑簌簌地落。

天正烟雨,空庭寂寥,长满野草。

李安然掩上门,一步步走上前,在中庭站定。四周皆是丛生的野草,蛐蛐在草丛里叫。

李安然从衣袖间拿出一叠冥纸,点燃,将一壶酒洒在地上,祭拜十四年前一夕死尽的亡魂。

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以为白家的三十二位亡魂,会要你李安然的钱,会喝你李安然的酒吗?”

李安然站定,带着浅淡的笑,回头对后面人道,“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愿意?”

后面的年轻人在笑,“用脚趾头想想他们也是不愿意的。”

李安然也笑。

那位年轻人是李安然的结拜三弟邱枫染。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身白衣,身长,目俊,唇冷峭,即便在笑,也散发着淡淡的空绝与冷傲,令人不敢接近。

幽暗的屋影里,荒草间,伴随着笑声,传来一阵低沉的吟唱,“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淡云闲今古同。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惆怅无因见范蠡,参差烟树五湖东。”

李安然笑骂道,“你个楚狂!今天怎么不唱楚辞,唱起杜牧来了!”

暗影中走出来一个披发高大的黑衣人,他伸着懒腰,抓了抓衣领间的痒,高声道,“二哥你知道我叫楚狂,却忘了我原本姓杜的!说不定我还是杜牧的后人呢!”

李安然笑道,“你们要和我见面,也该选个雅致点的地方,跑到这个黑漆漆的鬼宅,也不怕打扰亡魂吗?”

楚狂啐道,“我呸!人死了十四年,骨头都该化成灰了,早投胎转世去了,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就二哥你俗!还烧纸祭酒,你也学那些世间人来骗鬼了!”

邱枫染迎着烟雨,浅笑道,“是老四超凡脱俗,偏选这个鬼宅来展示一下他的与众不同和名士风流!以后就不要叫他楚狂,改叫楚鬼吧!”

楚狂突然凑近前,对邱枫染道,“三哥!我刚刚在身上抓了个虱子,放到你衣服上去了!”

邱枫染一下子惊跳得远远的,楚狂仰面纵声大笑。

李安然摇头苦笑。楚狂一把抓住李安然的手道,“行了,别在这儿骗那些死鬼了!我本来打算就在这宅子里面把酒言欢,可他们死不同意!大哥在望月楼摆好了筵席,有美食、美酒还有美人,正等着我们接你去呢!”

邱枫染抖落了半天的衣襟,嫌恶地离楚狂远远的。楚狂偷笑道,“三哥放心!虱子到了你身上也是世界上最干净的虱子!”

邱枫染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休要再招我!”

楚狂拉了李安然大踏步就走,一脚踹开门去,长发飞飘,在细雨中高歌,“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邱枫染回头望了一眼烧尽的纸灰,远远地跟在后面。这世界上,怕是只有楚狂,敢弄脏他的衣服,挑战他的极限。

杭州到底是繁华的,望月楼里灯火辉煌。

付清流在雅间已叫好了酒菜,见李安然和楚狂进来坐下,奇怪道,“三弟呢?怎么没上来?”

李安然道,“楚狂又闯祸,老毛病又犯了。三弟去洗漱更衣去了,稍后就来。”

楚狂已仰脖喝了满满一大杯酒,敞怀坐靠在椅子上,笑道,“三哥遇见我真是倒霉。躲着躲着,他这一天已经换了三身衣服了!幸亏他衣服多,要是我,怕是只有赤身裸体在街上走了!”

李安然笑道,“你不是也想学刘伶魏晋风流,让天下人都跑到你裤子里来嘛!”

邱枫染在门外冷声道,“若是光着身子走路,惊世骇俗就是名士,那这名士也就忒贱了!”

邱枫染冷着脸,在离楚狂最远的椅子上坐下。楚狂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手伸进衣服里乱抓了一气,侃侃道,“三哥此言差矣,不但要惊世骇俗,还要能喝酒,会背离骚!会生虱子!要我说,避免身上生虱子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去穿衣服!三哥要永远保持洁净的办法就是做一条鱼,天天在水里泡着,不过还要提防我往水里撒尿!”

邱枫染扬起一杯热茶招呼过去,楚狂嬉皮笑脸地接住,喝了一口,说道,“还是三哥心疼我,知道我唱歌久了,口渴了,赏我杯热茶喝!”

李安然笑道,“三弟,老四就这个样子,我们别理他!越理他他就越疯!”

付清流也挥手道,“就是就是!咱们喝酒吃菜!”

众人刚刚动箸,门外响起几声娇笑,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挑帘而入,她左手挎了一个茉莉花篮,个子不高,一脸都是温柔娇憨的笑意。人一进屋,顿让人觉得一下子光华璀璨,芳香满屋。

邱枫染半笑不笑地轻斥道,“你怎么来了,告诉你今晚我们不见面了。”

那女子笑着,走近道,“你把你的兄弟们个个都说成是人中龙凤,今夜在这里聚会喝酒,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见那女子离邱枫染越来越近,楚狂突然大喝一声,“姑娘小心!切莫近前!”

那女子怔住,楚狂遂解释道,“那个人有极其严重的洁癖,和谁都要保持五步远的距离。上次有个姑娘不知死活欲亲近他,被他狠狠甩出两丈远摔在地上,所以姑娘你还是离他远着点好。”

女子一下子就笑了,邱枫染伸手拉她坐下,轻抚了一下她的额,疼惜道,“身上的风寒还没好,就又跑出来,看回头又咳嗽!”

楚狂瞪大眼睛,看二人的亲密举动,顿时明白了几分,不由讪讪道,“真是要命!怎么会有这么美、这么聪明的女孩儿,能受得了他!”

邱枫染笑道,“若是有哪个又美又聪明的女孩儿看上你,那才真叫要命!”

众人笑。邱枫染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上善园谢公的小女儿谢小倩谢姑娘。”说着邱枫染起身,牵过谢小倩的手道,“小倩,来,见过大哥、二哥和四弟。”

谢小倩一一见礼,邱枫染道,“小倩,你离那个楚狂人远一点,我估计他这辈子也没洗过澡!”

楚狂道,“切莫听他胡说!去年我们还一起游洞庭,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回!”

谢小倩在一旁笑,楚狂凑到李安然跟前不解道,“二哥!我怎么看三哥也配不上人家,看看人家这么好的女孩子,三哥他一副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铁石心肠,又有着严重的洁癖,你说他是怎么赢得美人心的呢?你说小倩姑娘是不是疯了?”

李安然一手拍在楚狂头上,笑道,“还胡闹!再闹你三哥可就恼了。也不怕谢姑娘笑你!”

不防备时,小倩已欺了上来,皱着鼻子嗅了嗅,跳开娇俏地笑道,“怎么是酸酸的,醋溜土豆丝的味道!”

楚狂闻听,跳起来扑过去,小倩一下子躲在邱枫染的身后,探头笑,楚狂隔着邱枫染,做着恶狠狠的鬼脸,叫道,“什么是醋溜土豆丝的味道!你楚狂哥哥我身上是酸酸的吗?你身前的这个一天换无数遍衣服的冷面人才是酸酸的,酸得人牙都倒了!”

小倩扮鬼脸扬头笑道,“我邱大哥哪里冷面!”

楚狂猛一伸手,将小倩左臂的小小茉莉花蓝一把抢了过来,小倩惊呼一声,连连跺脚,楚狂已仰躺在椅子上,笑着将花放在鼻端贪婪地嗅,嘴上道,“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好像这茉莉花也是可以吃的,是吧?”

楚狂动手往下揪茉莉的花朵,一篮青葱雅洁的茉莉转眼零乱,小倩急得一下子窜到李安然身边,摇着李安然的肩道,“二哥你看看他!你还不管他!”

李安然笑,“谢姑娘莫怪,他一直都这样子的。我们聚我们的,不要理他,让他就着茉莉花吃他的醋溜土豆丝好了!”

众人于是笑。谢小倩撅着嘴坐在邱枫染身边,邱枫染淡淡笑,温柔地抚她鬓角的乱发。付清流举杯祝贺他们互相找到了意中人,楚狂跟着起哄,谈笑间,李安然笑道,“还要祝贺三弟从此有了口福,可以经常吃到谢家独步天下的鲈鱼!”

楚狂道,“等等二哥,莫非小倩姑娘家是开馆子的吗?会做什么独步天下的鲈鱼?”

李安然道,“你楚狂一向以博闻自许,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上善园谢公乃是前朝宰相,谢夫人做一手好鲈鱼,远近闻名啊!”

楚狂结舌道,“上善园谢公,就是前朝的那个谢公宰相?可是,听说前朝的那个谢公宰相膝下只有三位公子,没有女儿啊!”

谢小倩道,“尽是胡说!谁说我爹没有女儿!只是我爹被罢官时,我还没生出来呢!”

楚狂大笑,举杯道,“好!为谢公有女儿,干一杯!”

楚狂一饮而尽,小倩对茉莉花还耿耿于怀,“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好干杯的!好像我爹就该没有女儿似的!”

楚狂又为自己满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笑道,“那我为得罪嫂夫人,自罚一杯!”

谢小倩的脸微微红了,不好意思地举起小杯朝楚狂示意,杯已沾唇,邱枫染夺过酒杯,责备道,“你身上伤寒未愈,不能饮酒,别理会他们灌你!”

楚狂在一旁笑道,“我今夜是开了眼了,原来冷面人也有怜香惜玉小心呵护的时候,我还以为三哥只会把接近他的女人甩出两丈远呢!小倩姑娘,在下对你实在是佩服极了!”

谢小倩的两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在烛光的映照下,分外明丽。付清流有些艳羡地多看了几眼,笑道,“三弟和小倩姑娘真是一对璧人,再般配不过了!只是三弟平日深居简出,守着竹林清风阁,怎么会结识远在杭州的小倩姑娘呢?”

邱枫染道,“要这么说,二哥可是我们的大媒。我听说二哥遭谶言之祸,命悬一线,便动身前往救助,中途得知二哥转危为安,我就在杭州逗留了几日,认识了小倩。”

付清流道,“看来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啊!我和老四也为安然的事而来,怎么就没有遇上个红颜知己!”

楚狂道,“大哥说的是!就是三哥幸运,三哥喝酒!”

众人喧哗斗酒,店小二开门端上一大盘鲈鱼和一壶杏花清酒上来,说是一位谢姑娘让送来的。众人齐看向谢小倩,谢小倩落落大方,笑道,“在杭州,我岂能不尽地主之谊!我出门前调好佐料,蒸上鱼,吩咐婢女火候一到旋即送来。就请各位尝尝我们谢家独步天下的鲈鱼烩吧!”

楚狂一声欢呼,众人纷纷动筷。楚狂扼腕叹息道,“世上竟有人能做出如此鲜美的鲈鱼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为何偏偏是三哥遇到小倩姑娘而不是我呢!”

李安然笑,付清流打趣道,“四弟又要上醋溜土豆丝了!”

众人笑,听到外面一声清越的笛音,一个男音缓缓地飘来,“正值江南夜雨,各位把酒言欢,万某不才,也想尝尝这独步天下的鲈鱼烩!”

第十五章 江南白宅的女子

窗户被打开,一位黑衣男子斜逸进来。他大约四十来岁,气定神闲,左手拇指带着一个莹翠的翡翠扳指,虽是一身黑衣,但衣料考究,在灯光下泛出淡淡的亮色。楚狂斜靠着身子打量着他,不客气道,“您来得真不巧,我们刚刚把这独步天下的鲈鱼烩给吃光了!”

来人微微一笑,站定,昂然不语。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的一身黑衣,在灯光下,不同的角度,会焕发出不同的光彩,那光彩虽淡漠,但足以让人心惊。他那身衣服,唤作“孔雀胆”,奇毒无比,不仅价值连城,还让人闻之色变。

付清流的面色微微变了。他的目光瞟过其他兄弟们,却见他们一个个都面色如常,甚至还都带着笑,李安然笑得淡,邱枫染笑得冷,楚狂笑得傲。

李安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道,“既然万先生有此雅兴,请坐!”

万兴宜抱拳,很自然地落座,楚狂竟然不要命地探过身子,凑上脸,笑道,“这真的就是鼎鼎大名的孔雀胆吗?人真的会触之身亡?”

万兴宜道,“若是在下自己说,难免有自夸之嫌。阁下的二哥李安然用毒可是高手中的高手,您还是问他吧!”

楚狂回头道,“二哥,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邪乎?你有解药吗,用不用我先为你试试毒?”说完,他伸出右手食指,对万兴宜道,“只要我这指头,稍稍碰一下你这衣服,我就会立马,倒地身亡?”

万兴宜道,“阁下若不信不妨就试试?”

楚狂道,“你这人就没趣了吧,你今夜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杀我二哥?”

万兴宜道,“楚狂杜彤,有那么英俊的相貌,一副黄金般的嗓子还有宛若天籁般的琴声,这样的人若是死了,难免可惜!”

楚狂笑道,“我这样的人死了难免可惜,我二哥那样的人死了,就不可惜吗?”

李安然道,“懂毒的人死于毒,是死得其所。”

楚狂仰头纵酒,大笑道,“照二哥这样的说法,那么种田的人该被粮食撑死,织布的人该被棉麻缠死,做厨子的该被饭菜噎死,这读书的也该一头在书上撞死了!这若推而广之,那么这殡仪店里的,是不是应该让死人从棺材里跳出来给吓死?”

谢小倩一下子笑出声,咳嗽起来,邱枫染轻轻地为她拍背。李安然忍不住笑骂道,“楚狂你这张嘴,怕是有一天你会被别人开玩笑给笑死!”

万兴宜在一旁笑得也很愉快。李安然转而道,“万先生,是不是还是老规矩,谁破了你的孔雀胆,谁就赢?”

万兴宜道,“不错!”

李安然起身,注目着窗外烟雨惹起的轻柔的夜雾,说道,“人家说杏花烟雨江南,诗酒风流。万先生成名二十年,一日不可无诗,一日不可无琴。我想我四弟的一把焦桐琴,应该能入万先生的眼吧!”

万兴宜道,“难得见楚狂杜彤这样的风流人物,若能有楚狂的诗琴相伴,万某人死亦无憾!”

李安然对楚狂笑道,“那就烦劳四弟,奏琴一曲,吟诗一阕,为万先生助兴。”

楚狂懒洋洋地从肩后抽出他的焦桐孤凤琴,一下子放到桌上,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抱怨道,“若是给你助兴倒也罢了,给他的孔雀胆助兴,我可是不干!”

楚狂的神情有一种看似随意的倦怠,嘴角噙着笑,斜着眼,放任手足躺坐着,有一种颇为令人心动的颓艳和雄霸。谢小倩几乎是仰慕地盯了他片刻,柔若无骨地依在邱枫染肩侧,低声道,“他好帅!”

邱枫染不以为然地笑笑,伸手轻轻掐了掐小倩的嘴,小倩“嗯”了一声撒娇,将头埋在邱枫染的怀里。李安然转头对邱枫染道,“三弟,借用一下你的玉龙飞雪,可否?”

邱枫染道,“二哥何必客气。”遂将剑递了过去。

李安然拔剑,“唰”地一声响,室内寒光乍现,谢小倩不由好奇地抬头,惊奇地看。

李安然行礼道,“万先生,恕在下冒犯!”

万兴宜起身笑道,“遇名剑,得名士!看来今天我万某真不虚此行!”

李安然一个剑花挽过去,楚狂半倚着椅背,疾风劲雨地弹起来,一边引吭高歌,“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中眠。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谁也没想到李安然用剑会如此俊逸迅急,剑气弥漫,剑光点点,宛若三九寒天,风料峭,雪满天。

谢小倩“咦”了一声,坐直了身体,对邱枫染道,“想不到二哥以暗器名扬天下,竟也是一个用剑的大家。”

邱枫染听着,无语。

楚狂唱的时候嘴里还吃着鲈鱼,收音的时候不小心呛了一下,他低声骂了句粗口,举碗痛饮了几口酒,顺了顺气,继续弹唱道,“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付清流突然“呀”了一声,手中酒杯落地,“砰”一声清脆的响。万兴宜已避开剑锋,展臂而起,“孔雀胆”闪着夺目的异光,他的人像蝙蝠一样,闪电般转瞬即在面前,那宽大的袖口正欲拂在李安然的脸上。

楚狂惊坐起,却见李安然顺势一仰,手中剑一抖,听得“嘶”一声,万兴宜的“孔雀胆”的左袖已被划断。楚狂微微一笑,放歌道,“苏晋长斋绣佛前, 醉中往往爱逃禅。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孔雀胆”已被李安然如影随形的剑缠住,欲抽身而不能,黑衣与剑光浑然搅成一团,布料撕裂的“嘶嘶”声不绝于耳。

楚狂带着懒洋洋的笑容,弹唱道,“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阔论惊四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