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看路?”林道行握着她手臂,示意前方的火蚁痕迹。

“哦,我看了。”佳宝狡辩,睁眼说瞎话。

林道行改抓她手腕,带她往前,“跟上队伍。”

一个手心烫,一个手腕烫,烫着烫着,一行人来到了岛上的“邮局”。

这座邮局极特别,可以寄信,规矩是放下一封自己的信,拿走一封前人的信,回去之后,再将这封前人的信寄出。

佳宝做过攻略,早就已经准备好明信片,她给了施开开一张,拿出笔准备写内容。

林道行原先根本没打算做这种无聊事,此刻他站在佳宝身旁,低声问她:“还有明信片吗?”

“……有。”佳宝从包里拿出一刀,“你要哪个图案的?”

“哪个好看?”

“都很好看。”

林道行抽出一张,“笔呢?”

“我写完再给你。”佳宝低头写字,头顶心灼热,被人这么看着……她伸出左手,挡住明信片。

写完了,她把自己的信投递进去,拿回来一封别人的。

她把笔给林道行,林道行侧过身写字,佳宝的角度什么都看不到。

下午行程顺利,海岛风光格外迷人,回去后大家腿都酸了,佳宝估计她们大约走了三四万的步数。

赤道地带,太阳六点落幕,晚饭后吹了会儿海风,众人就没什么事做了。

殷虹在白板上写下明天的行程,依旧是早起。

写完,她喝了一口红酒,说道:“今晚要开一夜的船,明天大家醒来,正好到达目的地,大家早点睡。”

“啊——好期待!”施开开伸着懒腰,准备回房。

众人陆续离开。

殷虹摇着红酒杯,微笑说:“祝各位做个好梦。”

佳宝昨晚睡眠少,今天运动量大,她预感自己能早早入睡,但躺下半小时,她依旧没有睡着。

她揉揉手腕,脸埋进枕头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噪声扰人清梦,佳宝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意识还没完全从梦中抽离。

“什么声音?”她迷迷糊糊问。

“唔……吵死了!”施开开翻身起来,烦躁抓头,“外面在干嘛?”

“佳宝!佳宝!”

佳宝一愣,立刻爬下床跑去开门。

门一开,林道行搂住她,朝屋内的施开开说了声:“着火了,大家先离开房间。”

说完就要带着佳宝走。

“开开——”佳宝抵抗住林道行的力气,转头等人。

施开开冲了过来,佳宝一把拉住她的手,林道行马上带着她们跟随船员来到客厅。

“发动机舱着火了。”客厅里,一名船员告诉众人。

现在大约凌晨两三点,大家都是在睡梦中被挖起来的,各个都还穿着睡衣。十七个旅客或坐或站,罗勇勤和范丽娜闻言,面色骤变:“着火?着火了?!”

“大家放心,我们已经在灭火了,火势并不大。”船员安抚众人。

“赶紧发求助信号啊!不对——”罗勇勤瞪眼,“快快,冲锋舟呢,我们马上坐冲锋舟离开!”

船员还没开口,忽然一道低哑的女声插|了进来。

“别着急,没听他说么,火不大,不会像五年前那样,着火……爆炸……然后‘嗙——’,沉船……”

北京时间下午四点,警局会议室。

灯光熄灭,前方屏幕正在播放资料。

项警官说:“五年前的6月1日,星海号在太平洋海域起火爆炸,随后沉船。船上旅客212名,船员40名,其中有154是H省广电集团的员工和家属,此次事故最后的幸存者人数仅为26人。”

画面切换了一张。

“事故幸存者、前广电集团员工吴慧,于上个月,也就是6月1号,被发现死于自己家中,警方当初判定她为自杀,但通过近几日调查发现,吴慧的死也许跟这个人……”

画面切换,一份女性资料出现在屏幕上。

“殷虹,女,51岁,旅行社老板。她有一个儿子,叫齐嘉俊,于五年前在星海号事故中遇难。

殷虹于本月5日跟随她旅行的一个旅行团,前往E国拉加厄斯帕群岛。我们通过调查发现,此次旅行团成员中,恰巧就有当年的事故幸存者,以及个别遇难者的相关亲属和朋友。”

上首的领导沉声问:“都有哪些人?”

月光迷人,海面风平浪静,海底生物游弋。

游艇漂浮在海中央,客厅灯光幽暗。

“各位不如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殷虹面带微笑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不恐怖,不是绞杀

第16章

除了外国人士, 在场所有人都听清了几个关键词。

五年前、着火、爆炸、沉船。

众人面色各异。

朱老先生夫妇直接忽略了殷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双臂颤抖,情绪激动:“什、什么?你说什么?什么爆炸、沉船?”

朱筱尤紧张又担忧地搀扶住爷爷奶奶, 顺着他们的心口用力抚按。

杰克完全在状况外。

他因女友的关系,会听少许中文,但也仅限日常生活用语, 因此他对殷虹所说的话是一头雾水。

他用英语问女友:“她在说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是船有问题吗?我们有生命危险?”

秦霜从惊讶、不解和恐惧中回过神,她一边提防着这个突然变得不正常的殷虹, 一边小声帮男友翻译。

发动机舱着火,起初所有人都担心安全问题,只有顾浩例外, 他一见到穿着睡衣的女孩儿们,所有因火灾而产生的害怕以及起床气,嗖一下就消失殆尽了。

秦霜的身材最火辣, 前凸后翘, 一定是被男人滋润的;

黎婉茵气质绝佳,连穿着睡裙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职场女性的气场;

朱筱尤我见犹怜, 太过单薄,他没什么兴趣;

那个叫施开开的女孩明艳动人, 她旁边的冯佳宝……今天上午他本来能揩到油, 都是姓林的从中作梗!

他眼神在冯佳宝的胸口打转, 腹诽她睡觉竟然穿普通的T恤短裤,一点料都看不到!

最后他的视线又回到秦霜身上,就在这时, 他听到那个叫殷虹的女人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蹙着眉:“搞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疯了?”

范丽娜一把拽住儿子的手臂,让他闭嘴。

她和罗勇勤的脸色从始至终就没好过。

万坤虽然震惊,但还算镇定。

黎婉茵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只觉得殷虹这人现在不正常。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边上刚好是老寒和严严,她这才有了点安全感。

林道行和老寒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一声不吭。

施开开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紧贴着冯佳宝,小声问:“殷、殷姐在说什么啊?她怎么看起来这么吓人?”

而佳宝,她皮肤本就白,此刻双唇血色渐退,她脸色已苍白如纸。

“从谁先开始呢?”殷虹施施然地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罗勇勤声音颤抖,大声喊叫,“船长——船长——巴布罗!船员!”

他差点忘记这里还有船员和向导,他英语口语不流利,叽里呱啦语无伦次地冲他们一通比划,旁边罗太太害怕地抓着他手臂。

在他的大喊声中,船长巴布罗真的赶了过来,随他一起赶来的还有其他几名船员。

罗勇勤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他立刻说:“巴布罗……”

船长巴布罗由始至终都不清楚这里发生的事,他以为众人在担心发动机舱着火的问题,本着船长的职责,他首先安抚众人。

他抬抬手,打断了罗勇勤的话,告诉大家发动机舱的火势已经灭了,但却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巴布罗说:“因为发动机舱起火,目前游艇的动力系统瘫痪了,电力也受到了影响,现在辅助电源只能提供最基础的照明。”

朱筱尤帮爷爷奶奶翻译了一遍,罗勇勤听清楚了完整的翻译,他焦急道:“冲锋舟!那就坐冲锋舟离开!”

“我说了,别着急,先做自我介绍。”殷虹不紧不慢的语气出现在这紧张的气氛中,违和又诡异。

“神经病!”罗勇勤大骂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殷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慢悠悠地说:“你走不了。”

没人听她的,其他人见状,陆陆续续地紧跟着罗勇勤跑向冲锋舟。

冲锋舟安置在游艇主甲板最前方的位置,众人冲出船舱,船头处忽然一声爆炸的巨响。

“啊——”

连滚带爬,所有人鸟兽般散开。

一艘冲锋舟突然爆炸,窜起了火,威力不大不小。船长巴布罗立刻让船员们救火,嚷着“疯了疯了”。

老寒马上转过严严的头,不让他被吓到。林道行反应最快,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他大声喊:“把严严带进船舱!”

老寒赶紧搂着严严回去。

场面有些失控,这声爆炸却也足以震慑住众人。

佳宝恐惧地捂住耳朵,耳蜗深处嗡嗡地响。林道行一把将她捂进怀里,搓着她的背安抚。

他力道有些重,让佳宝回过了神,佳宝放下手,狠狠抱住他的腰。

火势很快被海水浇灭了,月光下,秦霜指着前方喊:“还有一艘冲锋舟!”

“这只是其中一颗小炸|弹,如果你们不怕脚下的甲板也炸开,你们就走过去吧。”殷虹说。

众人猛地缩脚。

殷虹一笑:“有人想上去吗?”

秦霜朝罗勇勤喊:“罗先生,罗先生我跟着你!”

谁先行动,谁就可能身先士卒,大家都不是傻子,秦霜怂恿了一会儿,见罗勇勤大汗淋漓地直发抖,她又朝船长巴布罗喊:“你是船长,你要救我们大家,这里有个疯子!”

殷虹用英语警告:“巴布罗船长,请别轻举妄动,即使你现在发出求救信号,在救援赶来的那一刻,我也有足够的时间炸毁这艘游艇,我们所有人,都将同归于尽。”又用中文说了一句,“炸毁这艘游艇,我只需要轻轻一按。”

顾浩从地上爬起来,喊:“别听她的,她也在船上,她不要命了么!”

范丽娜紧张地捂住他的嘴。

“你说对了,我不需要命。”殷虹道,“我有肺癌,本身就活不过三个月。”

罗勇勤哆哆嗦嗦地滴着汗道:“你、你说什么我就信?大家、大家别听她的!”

黎婉茵白着脸,摇头说:“不,她真的有肺癌!”她望着众人,“她整晚整晚的咳嗽,还一直在吃药,她真的有肺癌!”

佳宝一直被林道行捂在怀里,闻言她把头挣出来,扭过去看向殷虹。

她也见过殷虹吃药。

林道行的手掌轻轻贴着她后脖颈,佳宝摇摇头,想说自己没事,但嗓子像被堵住了,她开不了口。

船长巴布罗经过深思熟虑,他压了压手,让自己的船员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没人再反抗,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甲板上静得落针可闻。

殷虹开口:“既然大家冷静够了,那么都进来吧。”

万坤、罗勇勤和范丽娜彼此对视了一眼,随众人慢吞吞地跟了进去。范丽娜又回头看了一眼冲锋舟。

施开开抓着佳宝的手,含着泪,颤声说:“我……怎么办,我们是遇到疯子了么,恐|怖分子?反社会人格?”

她说得很小声,佳宝拍拍她,白着脸,故作镇定地安抚:“别怕,我们有这么多人。”

“可她有炸|弹……说不定还有枪!”

客厅的灯光依旧亮着,辅助电源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这个黑夜似乎格外漫长。

没人坐,全都三两个依偎着站在那里,只有万坤是独自一人站着。

殷虹扫视一圈,才说:“我看没人想先开口,既然这样,那就由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没人知道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我是齐嘉俊的母亲。”她淡淡地说。

几人一脸茫然,几人却是一怔,余光偷眼看对方。

殷虹:“他和在座的其中几位曾经是同一间电视台的同事,五年前,他刚满二十一岁,他和各位一起坐上了星海号邮轮。”

星海号?

这艘邮轮的名字,曾长时间出现在新闻中,而一个月前,正是星海号事故五周年之际。

施开开和黎婉茵茫然四顾。

“那天深夜,星海号发生了一场灭绝性的灾难,很不幸,我的儿子,他成为了众多遇难者之一。”殷虹语气平和,语调不紧不慢,说这话时像在做普通陈述,不悲也不喜。

“而有的人很幸运,在那场几乎全军覆没的灾难中,他幸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