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只有一个亲生儿子,就是孝景皇帝。孝景皇帝早崩。膝下没有子女。庾林与司空王钦便扶立了孝康皇帝,孝康皇帝整日跟道士厮混,丹药吃多了,不两年就不明不白的仙逝了。
孝康皇帝是有儿子的。皇位却并没有传下去。
当中的曲折也难以一言道尽——孝康皇帝对庾林和王钦都很厌恶,死得又猝然,没留下什么遗诏。他一死,朝中该谁主政,庾林和王钦相持不下。就有人说,可令孝康皇后的父亲入朝。庾林则说该让庾明入朝。最后又改口,说国有外敌,不宜幼主当政。就拥立了当今皇上。长者在位,自然不用再争执辅政人选。
于是当今皇上就即位了。
看着公平,但皇帝无妻族、母族支持,又是太后抚养长大的,该仰仗谁不言自明。朝臣也都看得明白。庾林很快便总览朝政。
皇帝和皇后成亲十年,只生过一个公主,还夭折了。因此议立皇后的时候,就有人说,庾林的女儿端庄贤淑,可以为后。
皇帝没替皇后说一句话。
不久之后,皇后便上表自请退避,离宫修道去了。
庾秀的从姑入了宫,被立为皇后。皇帝对她说不上多宠爱,却很尊重。甚至她吃醋,埋怨皇帝内宠太多,皇帝也容忍了,此后只独宿在她宫里。
但这位庾皇后却并不知足。
“她是让情爱迷了心窍。”庾夫人就对庾秀说,“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容易做出自寻死路,连累家人的糊涂事。”
皇帝当年确实没有替皇后说过一句话,但有件事却不说自明——他不是不能生,如今后宫不就接二连三有人有孕吗?他能生,却肯担不能生的名声,十年而无子。就足见他对皇后的情分了。
庾皇后很敏锐,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皇帝心里藏着的这份情。也许是因为夜深梦迷时一句不经意的呢喃,也许是偶见旧物是一瞬流露出的柔软,也许是一些下人口中的似真似假的流言。
她先还能忍着,等自己终于也怀上身孕后,便决心将这份情从皇帝心里拔除。
她打定了主意,便她趁着皇帝外巡,将皇后接进宫里。故作贤惠,还将她带到太后座前,说愿意效仿娥皇女英,共事一夫。
太后知道这侄女儿是犯糊涂了,也很头痛。但人都接来了,已无可挽回,只能私下里训诫她,“你若还顾念皇上,就别让人在你手里受了委屈。”
庾皇后不以为然。她对付过多少妃嫔了,何尝露出过半点马脚?何况皇后不过是个弃妇。皇上对她不能忘情,不过是因为愧疚。愧疚消了,情也就淡了。
她做足了姿态,却放任下人欺负皇后。跟亲信唱着双簧,数九寒天逼皇后穿单衣凿冰取鱼,在她坐的毡子里放满碎尖的石砾。伙食也粗滥着,有一顿没一顿。唯独衣裳和住处光鲜,首饰也没少赏下去。外边看来是真的无可指责。
然而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
她接了皇后来,自然也就见着了当年王府里的旧人。便更清楚皇帝当初是怎么对皇后的。
还知道,当年皇后移居,皇帝截断了小指给她做信物,说:“五年之内,我不来迎你,你就自行改嫁吧。”一个人得心痛愧疚到什么程度,才能这么鲜血淋漓的自残着立誓。
而皇后却将那手指推回去,说:“不曾听说休妻还要人再等五年的……你我恩情就此断绝,妾是去是留,便不必再挂心了。好好保重自己,努力加餐……长命百岁。”
庾皇后能想见他们夫妻当日如何缱绻别离,嫉妒得夜不能眠。折磨别人反而让自己动了胎气。
皇后给她喂安胎药的时候,她终于没克制住,一抬手便将药汁泼了她满脸。
皇帝偏偏就在那一日回来。
回来听说庾皇后将皇后接进了宫里,不及更衣便急步赶过去。去了见皇后脸上烫得红肿,面色立刻便沉郁起来。攥住了她的手,再看到那手上瘦的筋节嶙峋,肿的地方都是冻伤,眼睛便起了红丝。
庾皇后上前想要解释。皇帝只一抬手,便将她扇到一边去。
谁都没有料到,皇帝的情绪爆发得这么猝然,这么不计后果。
外间跪着请命的百官,庾皇后在太后那里哭诉。皇帝只将式乾殿门一关,便隔出一个小小的世界,在里面守着他的发妻。
两个人沉默相对,不觉便泪流满面。
皇帝只说:“是天命不叫我忘了你。你既然来了,便不要再走了。”
没多久,式乾殿里便送出了废后诏。朝臣沸腾,皇帝却不肯露面。
“你姑姑是想,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她撒一下娇,再告诉皇上她怀孕了,什么事还揭不过?皇上只会更怜惜她。不想皇上竟连让她分辨一句的机会也不给——若她不是这么天真,等孩子生下来再闹,这件事的结果也就另说了。”
庾夫人的语气就有些沉。她的出身,她所嫁的人家,都已极尽富贵了。可是想到那所谓的“结果”,也不由有些绷紧,讳莫如深。
庾皇后的孩子根本没有生下来。
她胎象本来就不稳,摔了那一跤,情绪又汹涌。她怀孕的消息才公布出去,就小产了。
庾家强把消息压下去。
皇帝已经半个月没有上朝。庾家本来还想再扛一扛,此刻却心虚了。朝中大士族并不止庾家一家,皇帝在位四年,也着实提拔了不少人。不是谁说动就能动的了。
太后亲自出面调停。
没人知道太后在式乾殿里跟皇帝聊了些什么。但最终结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庾皇后小产,太后下诏命她出宫静养。
皇帝终于再度临朝。
不久之后,庾皇后被废。庾林主动请求外镇,不再居朝中主政。皇帝再三挽留不成,终于答应。
皇帝侍奉太后如初,对庾家恩赏优渥。
这件事也就这么兵不血刃的解决了。
庾夫人说得平淡,庾秀却能相见其中凶险。这场是一场以命相搏的较量,刀光剑影都在暗处,潮流涌动,随时可能喷薄。那个时候便是明面上的流血了。
之所以能够平和的解决,是因为庾家牺牲了庾皇后,并且主动退让。
庾林是有这样的好名声的。但庾秀生在世家大族,所交往的也都是世家大族,她很清楚士族趋利的本性。
为了忠君牺牲小我什么的,全是扯淡。庾秀活这么大,亲见亲闻——她兄长慷慨激昂说起国事,她父亲从来都淡漠清晰的反嘲,“何预尔身”——关你们什么事啊?久而久之,她的哥哥们就都明白了——司马家归司马家,庾家归庾家。
只怕当日牺牲庾皇后,也是做足了权衡的。
庾家当年明知皇上有了发妻,却还是硬将自己女儿送进入。等到庾皇后需要人保着了,却没有保她的魄力。
说到底,一个闺女的存亡跟整个家族的繁盛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
庾秀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鸡鸣寺……”
“你姑姑被废之后,一直在那里修行。”
——这就是了。被废的皇后,大约也没更好的去处了。
庾秀不由自主就联想到自己身上去。
她从没听家人或者太后提起过这个姑姑,所以才会对司马煜有些小女儿情怀。在父母问起她中意的儿郎时说,“太子最佳”。
——她的眼里,司马煜纵情、恣意,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正是她最艳羡的活法。但他也不是没心没肺的。
她还记得自己躲着人笑到岔气时,他就坐在树上好奇的看着她。在她倍觉丢人,羞赧得不知如何是好时,说:“你笑起来也很可爱嘛。”她以为他会将这事当笑话说给人听,他却像个君子般替她遮掩了。
她无知,她小女儿心态,她对太子怦然心动。但她的父母和太后会不知道皇后跟庾家的过节吗?为什么都没人提点她。
此刻再想到她居然无知的等了一整年,就越发觉得是自取其辱。
庾秀死活都不肯再嫁给司马煜了。
然而也不是谁家都跟阿狸爹一个想法。尤其是太子的妻族日后摆明了能执掌权柄时,能争的还是想争一争。
庾秀先是闹别扭,后来就真的抑郁成疾了。
她久不入宫,太后猜到了原委,终于也替她说了句话,“这丫头是知进退的。”她阿翁庾明也对她父母说,“比你们都聪明。”
她父母知道此事不可为了,终于不再逼她。
转眼就是昭明十九年的秋天。阿狸过了十四岁生日。谢涟在京口也待满了三年。
他当年跟着兄长去京口,一来为了历练,二来也有避开建邺城络绎不绝的说媒人的意思——拒绝一两桩亲事,人家知道你是在挑。拒绝八桩十桩,还没挑出中意的来,那就是在得罪人了。
如今他已年满十六。早先观望着的人家,闺女也都大了,纷纷开始另觅东床。
太傅赞赏他的见识和志向,却也忧虑他的亲事。终于提笔信心给他,大道理也不用多说,只道是他父亲当年将他嘱托给自己,如今谢涟已长大成人,他很欣慰。只等见到谢涟成家立业,便能给兄长交代。若谢涟有中意的姑娘,他便替他说和。如谢涟没有中意的姑娘,他便为他寻觅良家。
谢涟收到信,便知道不能再拖下去。终于动身返回了建邺。
阿狸娘终于送了一口气——这人终于回来了,阿狸的亲事,也该有个着落了。
……谢涟不在建邺,固然避开了说媒人,却难把握京中局势。他并不知道,曾经有一段时间,万事俱备,只要他开口,阿狸就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有人已经猜到了。
ps:看到有人提到就说下。其实鸡鸣寺是尼姑庵。应该……
梅柳之约(上)
八月底阿狸跟谢涟通了最后一次信,九月初谢涟便回到建邺。回来正赶上重阳佳节,菊酒之日,名士们在东山登高聚会。联络感情,顺便也提挈小儿辈。
谢家宝树初长成,太傅自然要趁这一天,将谢涟引介给朝堂名流。
阿狸在闺中,无缘得见谢涟的风采,却也有些佳话传进来,可以一听。知道谢涟露面便不凡,沉敏条畅,很得一众名士的青眼,心里也挺替他高兴的。
阿狸娘却替阿狸着急——谢涟这回可不是“得青眼”这么简单。如今建邺城传得沸沸扬扬——芝兰玉树生于华庭。这少年是百世难遇的人物,生在了百世簪缨的人家。天地十分的灵秀,倒有七分都应在了他的身上。等他日后长成,还不知是怎样的风流蕴藉。
这样的东床,手快有,手慢无。得赶紧下手去抢了。
因此这一日阿狸娘就跟阿狸爹说,“是不是该给谢家露个风了?”
……阿狸爹就是太淡定了。当初皇后那么明摆这瞧上他家闺女了,他都没放在心上。谢家什么都没说呢,他那里能想到?
他眼里,阿狸还是那个坐在他腿上,睁着漆黑的大眼睛懵懂的望着他的小丫头呢。
这些年来提亲的又少,他就压根没意识到,阿狸也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露什么风?”
阿狸娘略微有些无语,“咱们家姑娘的亲事!”
阿狸爹愣了片刻,立时想到了谢涟——呃,确实是个好女婿,得给丫头留着。丫头……可不是,丫头也十四了!
但提到阿狸的亲事,他随即又想起件事来,“卫家二小子过两日也该回来了。”
阿狸娘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关卫家什么事了?”
阿狸爹就把原委说给她听,“卫家二小子跟十四郎亲善。”阿狸四叔在族里序齿排第十四,“十四没闺女,就想从宗族里挑个年纪合适的嫁给他。临行前跟我透过风,我也答应了——卫琅我验看过,很不错。他又敬重十四,娶了王家的闺女,必定视若珍宝。阿狸跟了他,不会受委屈。”
这一辈子卫琅爹没说过“会被连累得死了都没地方埋”这种话,阿狸娘一时竟挑不出他什么毛病,只能说,“年纪合适的宗族女也不只有阿狸一个。我看谢胡比卫丑好。”
阿狸爹自然更挑不出谢涟的毛病。但阿狸四叔虽没有明说,却显然是看中了阿狸的。阿狸爹也不想失信于他。
就说,“谢涟虽然好,却未必适合阿狸。”
“那就让阿狸自己挑。”阿狸娘道,“好歹是丫头自己的亲事。我们看着再好,也比不过她自己喜欢。”
阿狸爹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若只为了不失信阿狸四叔,就非把阿狸嫁给卫琅。真误了阿狸一辈子,那可就造孽了。只怕到时候阿狸娘也会跟自己没完。
就说,“这事我筹划筹划。”
阿狸爹不迂腐。
阿狸娘比他大两岁。当年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时,便瞧上了阿狸娘。
阿狸娘的父亲是朝中名臣,爱提挈晚辈,座上客最多。因跟王家交好,也常有王家子孙来访。阿狸爹言辞木讷,不是个出彩的,回回都被别人比下去,却回回都要去露面。
王家子弟号称“琳琅满目”,郗太尉也想从王家挑个女婿,但看看这个好,看看那个也好,就拿不定主意。某一日宴席上,见座上都是才俊少年,便玩笑着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道:“我家有个闺女,性情沉稳,人才出挑。我想给她选个好女婿。你们谁敢坐这里,我就把闺女嫁他。”
别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呢,王坦已经唯恐慢一步的扒拉着抢上去,一屁股坐定了。再不起身。
郗太尉就懵掉了,“呃……你——”
王坦一本正经的自报家门,“学生王坦,就是您要挑的那个人!”
郗太尉,“你太小,我闺女比你还大两岁。”
王坦抢到了老婆,正激动得气血翻涌呢,一时说话竟流利了,“学生听说,有才不再年长,有志不再年高。学生虽然年少,却腹有诗书,胸有丘壑,行有准则,可以托付终身!”
郗太尉真被他逗乐了。再回想一番,这孩子别的不说,却真的有一股子肯做事的韧性,是他人所不及的——就说他冲上来抢座位的那种当机立断吧。
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考查了他小半年,终于将闺女许给了他。
所以说,阿狸娘就是阿狸爹努力争取来的。
阿狸爹觉得,既然要让阿狸挑,也别太小家子气。不妨就效仿下泰山大人,将自己看着可靠的,又还没有婚配的少年都请来。
若闺女真挑到了像自己这么可靠的好女婿,让他倒着去提亲,也没什么不可以。
因此阿狸爹就在自己家设了宴席。将名帖广发给他平日里看中的少年们。
王坦素来都是有名望的,也素来都是不怎么爱交游的。
谁都知道,这人是朝中少有的几个亲自平理庶务的重臣,别人养一群幕僚,加起来还不如他一个的能耐。与之相应的,养幕僚的往往有闲暇乐山乐水,跟名士、少年们交游宴饮。王坦门前来往的却尽是朝臣,说的都是国事。除了上巳一类节庆,或是太傅有邀约,其他交际场合他都是少出席的。
这一回却请一群少年才俊相聚,实在令得到邀约的人受宠若惊。
再想想,王家有女待字闺中。这次表现好了,说不定会被选为东床快婿。跟琅琊王家结亲,纵然算不上荣耀,也绝对门楣光彩。
就更加跃跃欲试了。
一时间满城议论的竟都是这次宴请。拿到王坦请帖的人眉飞色舞,没拿到也想尽办法弄一张。
卫琅回来,遇见的就是这么一件盛事。
谢涟和卫琅,自然是最早拿到请帖的人。
谢涟心知肚明,这一回的宴会八成就是在聘问前,让阿狸看一看女婿。便也不说什么,只默默筹备。
卫琅虽没心知肚明,但他聪明。一眼就看破了——只怕有人挡谢涟的路,王坦是这次挑女婿来了。就颇有些幸灾乐祸,很想到谢涟跟前去刺激一番。
——谢涟连人家的同心结都收到了,到头还没搞定人家阿爹。实在太搞笑了。
……这娃猜了一圈儿,也没想到挡谢涟路的是他自己。
司马煜自然是还没收到请帖的。
这娃也够聪明,知道王坦十有八九是想相女婿。但他严重觉得,自己也该收到邀请。
他这些年里费了多少力气讨好王坦,王琰那边也没少下功夫。父兄(弟)都搞定了,起码也该给一次机会,让他跟谢涟公平竞争吧。
是以这孩子眼巴巴的等着。每每王琰一动,他就死盯过去,生怕错过了王琰从怀里掏出请帖的时机。
他也打听过了,王坦请的都是十五六岁、未婚配,出身名门,跟王家有交情的子弟——司马煜觉得每一条自己都符合。他要拿不到请帖,就没人能拿到了!
倒计时十天,八天,五天。
司马煜有些坐不住了,就制造了个机会跟王坦偶遇,笑盈盈的上前跟他打招呼。旁敲侧击,“听说中正大人朔日那天请客?不知什么样的才俊可成为大人座上嘉宾。小王很是向往。”
王坦貌似惶恐,“劳殿下过问了。”
司马煜很满意。他觉得王坦听懂了自己的暗示。于是自信满满的回去等着。
倒计时五天,三天……一天。
司马煜:……
他总算明白了,人根本一开始就没考虑他!
九月三十,王琰在乌衣巷宅子里大宴宾客。
阿狸娘一早便将她召到正屋里去,给她理了理衣襟,仔细吩咐道,“一会儿外间开宴,你就在屋里看着。看中了哪个,就跟阿娘说,阿娘替你参详。”
阿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呃……“喜欢哪个,随便挑”?!
她阿爹阿娘真太开明了T__T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可以自己做主,她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忽然觉出她阿娘审视她的目光,阿狸脸上就有些红,“阿狸知道了。”
阿狸娘还是中意谢涟的,就又笑着试探她,“你心里可有什么谱没有?”
阿狸想了想——如果连跟她阿娘都不能说句心里话,这活得也就太没意思了。就说,“女儿心里……向往的,”她就顿了顿,一时竟有些迷茫,“——是谢太傅那样的人物。”
……她终究还是无法说出,“我喜欢谢涟”。
阿狸娘却已经放心了,笑道,“那么,你可就要看仔细了。”
外间已经到了不少人。
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一时所有嘈杂忽的都压下来,竟至静默无声。
这么多人时,这种压抑的寂静令人不安。阿狸微微有些胸闷。心里跳的急促,只觉血气上涌。
阿狸娘起身去外面看了看,片刻后回来,差人送话,“先去看看老太太,稍后叫你时再过来。”
阿狸忙起身出去透风。
江南秋天来得总是不徐不疾。草不凋,叶不落,天暖而长,风也润而缓。已是十月深秋了,还觉不出太多寒意来。
这一日天稍稍的有些凉,风里潜着水汽。满院子菊花开,清淡的香化在水汽里,很是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