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安眼睛一动,很快就想到文阁老豁出去不顾一切的原因了,无论是什么原因,皇帝已经死了,而文皇后这个时候怀有了身孕,若是能让关山乱起来,镇北王爷无暇进京的话,说不定真有几分可操控的余地。

只可惜的是,章元敬镇守关山,并未让镇北王爷大后方起火,镇北王甚至以超乎寻常的迅速进京,在文阁老尚未控制住局势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宫门口。

但无论如何,文皇后怀孕一事都是导火索,毕竟按理来说,她肚子里头似乎男孩的话,就是小皇帝唯一的嫡出子嗣,大约也正因为如此,禁军和满朝文武才陷入犹豫和挣扎。

可顾廷安却不管这些,无论文皇后肚子里头的是男是女,都是还未落地的一胎,皇帝莫名死去,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噩耗,而是机遇。

脑子之中闪过万千心思,很快的,顾廷安就做好了决定,他转头看着雷如也,低声说了一句:“现在还能不能往宫中传递消息?”

雷如也微微皱眉,但还是说道:“陛下发动政变之前,将手中的一些人脉交给了如妃,故而如妃才能往外传递消息,此事可以一试。”

顾廷安挑了挑眉,觉得这位已经驾崩的小皇帝倒是有些让人看不穿,说他聪明的话,做的一件件都是蠢事儿,说他愚蠢的话,偏偏又留下了诸多后手。

“既然如此,那就派人送信进去,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把信送到如妃的手中。”顾廷安微微一笑,又说道,“只要抓住此次的机会,雷家,必能翻案。”

雷如也猛地抬头,若说他不担心宫中的妹妹那是不可能的,虽说如妃被打入冷宫之后,这种关键时刻文阁老也管不了她,但他私心里并不想让亲妹妹冒险。

但是无论是他还是如妃,心心念念的都是让雷家翻案,让那些亡魂能够安息,听见这话之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布置完毕之后,顾廷安忽然看了看宫门口的人,朗声说道:“副统领,听闻圣上龙体有恙,王爷随行人员之中有几位太医医术高明,不如让我送他们进去诊治?”

副统领怎么可能让他们进宫,只是冷冷拒绝:“宫中自有太医院,不牢王爷费心。”

顾廷安却像是没听见似得,继续说道:“副统领诸多阻拦,莫不是想要对圣上不利?若是如此的话,我等绝不能坐视不理。”

正说着这话,却见冷将军匆匆忙忙的带着人围拢过来,只见他满头大汗,也不管对面的副统领,走到顾廷安身边低声问道:“顾长吏,你让人带过来的话可是真的!”

顾廷安微微一笑,只是说道:“冷将军心中有所怀疑的话,不如随我一起进宫,到时候可不就会真相大白?”

冷将军脸色莫名,他有些不敢相信文阁老会有那个胆子,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一时之间竟是下不了主意。

倒是对面的副统领眼看情势不对,虚张声势的吼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边剑拔弩张,进宫之后的镇北王爷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副统领带着几分恶意,直接让一百人的小队伍“护送”他们进宫。

宫廷之中,原本应该洁净到没有一丝一毫灰尘的地面上,如今竟是有落叶,一看就知道许久都没有人打理,宫人是绝对不敢如此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们都被控制了起来。

镇北王爷心中有了猜测,倒是更加不慌不乱起来,宫中情况必定是坏到了一定程度,否则的话不会连打扫宫廷的宫人都被控制住。

镇北王爷往后微微点头,抬着贺礼的亲卫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镇北王爷看了看周围,只是问道:“皇上现在哪里?”

几个禁卫面面相觑,其中带头的队长出来回道:“陛下这会儿应该在寝宫之中,不如我们直接送王爷您过去吧。”

镇北王爷却不做声,继续问道:“那诸位大人呢?总不可能都在寝宫之中吧?”

那禁军脸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只是说道:“这个属下却是不知,等王爷见到了文阁老,自去问他便是了,属下只听令带路而已。”

听见这话,镇北王爷也冷笑出声,忽然往后退了一步:“皇宫,本王比你熟悉,既然如此,你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话音未落,身后的几个亲卫忽然打破贺礼中的器具,里头装着的竟是满满的武器,镇北王爷手持弓弩,直接就射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两人。

这些禁军心有顾虑,镇北王爷可没有,他们虽然只有十个人,却是将这一百人打乱了节奏,趁机护送镇北王朝着另一条通道奔去。

那队长眼看情况不妙,立刻派人回去求救,但还未走出几步,只听见宫门口闹哄哄的一片,刀剑惨叫的声音络绎不绝,显然也是出现了差错。

第195章 道义

“娘娘。”一个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妃却像是闻所未闻似得, 只是愣愣的看着打开的窗户, 她的脸庞依旧秀美, 但整个人却像是失去了灵魂。

那宫女显然有些等的心急, 又低声喊了一句,提醒道:“是雷少爷让人传的信。”

如妃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像是有了灵魂,她伸手接过那封信,越看脸色越是激动,到最后竟是有几分狰狞,又带着一股子希望。

她不言一语的在冷宫之内走了几步, 亲自伸手点燃了那份信件, 看它烧成了灰, 碾成了泥,搅成了泥水倒进了杂草丛才算放心。

很快,如妃一反方才不死不活的样子,在进入冷宫之后第一次做到了梳妆台前, 她看着镜子里头模糊的影子, 忽然笑了起来:“牡丹,来帮我梳妆吧。”

那叫牡丹的宫女微微瑟缩了一下,却还是走了过来慢慢动作起来,心中却猜不透如妃到底是怎么想的,雷家又传递了什么消息进来,不过她倒是没料到, 雷三少还有那个本事。

如妃并不在意身后的宫女是怎么想的,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忽然开口问道:“牡丹,你说陛下死了,他一个人在地下会不会很寂寞?”

不等宫女回答,她又说道:“大约是会寂寞的,那孩子从小就怕一个人,打雷下雨都不敢一个人睡,是我对不起他,若不是我一味逼迫,他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牡丹心中有些惊恐,口中只得安慰道:“娘娘何出此言,陛下他......”

如妃却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似得,微微抬头说道:“陛下这辈子好辛苦,虽有先帝偏爱,却无一真心臣子,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吃他的血,喝他的肉,我何尝不是如此呢......”

牡丹握着梳子,有些瑟瑟发抖起来,她总觉得现在的如妃很可怕,比之前打听到陛下的死讯歇斯底里的哭喊的时候更要可怕,但她却不敢出声打扰。

如妃却拢了拢发髻,忽而露出一个绚烂的笑容来:“不过现在,我可以帮陛下做到最后一件事,只希望黄泉路上,他能走的慢一些,也等我一等。”

牡丹心中一惊,手中的梳子不慎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在这时候,外头的守卫忽然发出闷哼的声音,很快大殿的门被打开了。

如妃站起身来,如同一个即将踏上战场的女将军一般,高傲的抬起自己的下巴朝着外头走去,她看也未看那两个被斩杀当场的门卫。

走过长长的宫道,如妃心中一片怅然,曾经熟悉的地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她所在意的一切也都烟消云散,一直到今时今日,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活着。

或许,上天不让她死去,为的就是这一刻吧,她带着几分殉难的心,甚至自嘲的感谢起文阁老的蔑视来,若不是他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她哪里能轻易的离开冷宫呢?

另一头,镇北王爷与雷如也联系到的人手回合在一起,他并未贸贸然的闯进皇帝寝宫,反倒是找到了那些被拘禁的文武百官。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居然是以顾阁老为首,一个个虽然脸色有些憔悴,但却毫发无损,只是颇有几分义愤填膺,对文阁老的霸道不满到了极点。

看见镇北王爷忽然出现,不管是顾阁老还是后头的那些文武百官,心中都是有几分顾忌的,这位王爷原本应该远在关山,忽然出现在宫中还以救世主的态度出现在他们面前,容不得他们多想,有些人甚至怀疑镇北王是不是与文阁老勾结在一起,毕竟镇北王妃可是文家女。

但是很快的,镇北王爷三俩句话将事情解释清楚,甭管他们信不信,但对于镇北王爷提议大家伙儿一块儿前往皇帝寝宫,查看皇帝安危的建议十分心动。

即使是顾阁老也是如此,他看了一眼镇北王爷,面上是痛心疾首的样子:“都怪老夫识人不清,这才让贼人趁虚而入,若是皇上有什么事情,老夫死不足惜。”

镇北王爷微微皱眉,心中却知道这位顾阁老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若说文阁老的行动一开始没有他的支持,那镇北王爷也是不相信的。

若不是后来发现文皇后有孕,文阁老与顾阁老很可能一起联手挟天子以令诸侯。只可惜顾阁老奇差一招,文阁老丝毫没有要跟人分享天下的意思,文皇后的身孕也来的太巧。

只是此时此刻,镇北王爷却并未追究此事,反倒是客客气气的伸手将顾阁老搀扶起来,说道:“人心隔肚皮,顾阁老哪里会料到那文贼竟有胆子圈禁皇上,此事还需顾阁老主持公道,无论如何,绝不能放任文贼欺辱圣上。”

原本担心引狼入室的一群官员,听见这话也信服起来,无论如何,镇北王爷到底是皇帝的亲叔叔,也是萧家人,总比文阁老要让人心服的。

走出大殿,看清楚镇北王爷带来的人里头竟有禁军的人在,顾阁老眼神微微一闪,心中闪过一个猜测,不免又有几分心惊。

镇北王爷却伸手握住文阁老的手,淡淡说道:“顾阁老,当务之急,是先救出圣上。”

顾阁老深深吸了口气,点头说道:“不错,诸位大人,请随我去护驾。”

一群人轰轰烈烈的来到皇帝寝宫门口,却见这边被围的严严实实,竟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几个人对视一眼,顾阁老当头喊道:“文贼,交出陛下。”

文阁老站在寝宫之前,眉宇之间全是戾气,几乎已经看不出当年那个名满天下的名士模样,他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又有几分意气风发的疯狂,冷眼看着台下的人,冷笑道:“顾阁老,你勾连镇北王爷逼宫,可是想犯上造反!”

顾阁老差点没气歪了鼻子,指着文阁老骂道:“任由你颠倒是非,殊不知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看在眼中,圣上现在何处,再不交出圣上,休怪我们动手了!”

文阁老冷笑一声,虽然对方人多,但大部分都是文官,镇北王爷带进宫的人手并不多,如今他手握两大助力,却是并不害怕他们逼上门来的。

文阁老朝着文武百官看去,有对他怒目而视的,也有低头不语的,但更多的还是随波逐流,他心头一动,反倒是让开门来,淡淡说道:“既然你们要面见圣上,那就进来吧。”

顾阁老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文阁老会这般做,他微微皱眉,猜不透这个人心底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脸上平静心里头却越发的警惕起来。

镇北王爷却无所忌惮,直接带着人走进大殿之内,还未进门,却见厅中站着一人,却是披麻戴孝的文皇后,只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却高傲的看着他们。

在看见文皇后的时候,许多人已经知道事情不妙,顾阁老更是失声叫道:“皇上呢!”

文皇后眼睛通红,倒像是哭了许久似得,这会儿她微微护着肚子,淡淡说道:“皇上就在床上,还请诸位大人就近看看吧。”

顾阁老几乎是失态的跑了过去,在看见床上直挺挺躺着的小皇帝的时候,忍不住再一次大惊失色,碰的一下跪倒在地:“皇上,老臣来晚啦!”

“陛下!”后头的文武百官显然也看见了小皇帝已经僵直的尸体,一个个跪倒下来,大殿之内嚎哭的声音连成一片,更有人哭得昏厥过去。

顾阁老跟着哭了两声,回头却狠狠的看着文阁老,骂道:“定然是你谋害了吾皇!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文贼,我与你拼命。”

说完这话,这位老大人竟是真的不管不顾的想要冲过去,看着倒像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小皇帝难过伤心,但镇北王爷却一把将他拦住。

下一刻,文阁老果然冷笑道:“老夫可担不起这样子的罪名,太医院的几位大人都在此处,不如让他们来讲一讲皇帝死因。”

顾阁老心中暗道不妙,却见太医院院使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连声说道:“半月之前,陛下因为房中术中风,情况十分不妙,皇后娘娘发现之后号令太医院前来诊治,下官无能,皇上还是于三日之前去了。”

顾阁老怒到极点,几乎是嘶吼的喊道:“我不信,皇上身体一直都是极好的,怎么可能因此身亡,定是文贼勾结太医院谋害了皇帝。”

太医院院使却擦着冷汗说道:“下官冤枉啊,一年之前皇上的身体便有几分不好,竟是用了五石散,并要下官隐瞒诸位大人,下官劝解不能,只能听令行事。”

这个时候,文阁老也露出几分悲戚和伤心的模样,哽咽说道:“皇后娘娘毕竟是女子,得知此事便有些六神无主,只能求助老夫,老夫知道事关重大,若是贸贸然发丧的话恐怕会酿成大祸,这才不得已请诸位大人进宫,也好再做安排。”

这么一说,倒像是他才是为国为民的那个,顾阁老气的脸色铁青,却听文阁老继续说道:“幸好皇后娘娘已经身怀六甲,太医院把脉确定是男胎,皇上终于有后,也算是后继有人。”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穿透众人传来:“皇后娘娘是有了身孕,但这孕,可不一定是皇上的!”

第196章 死殉

“是谁在胡言乱语,妄图污蔑皇后娘娘!”文阁老几乎是怒吼的喊出一句话, 与他截然不同的是文皇后的脸色忽然变得更加惨白了几分, 甚至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原本并不相信的人也心中怀疑起来, 一个个窃窃私语起来。

文阁老心中恨铁不成钢,心中更是把小皇帝和已经过世的雷太师恨到了极点,若不是他们暗中作祟,入宫的人不是文皇后而是文九的话,绝不会如这个蠢货一般耐不住气。

他瞪了一眼文皇后,朝着外头看去,一看倒是冷笑起来:“我道是谁, 原来是曾经的如妃娘娘, 当年雷家私通匈奴, 皇上念及旧情饶了你一命,可不是让你出来毁他身后名的。”

“皇上若是泉下有知,必定会赞成将一切大白天下,真就是真, 假就是假, 皇家血脉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混淆。”如妃穿着一身素白,看起来孱弱无比,却像是一个勇士一般一步一步走进大殿之中,落下一句句让文皇后步入深渊的话。

文皇后原本就恨极了这个雷家的女人,在她看来,若不是如妃暗中作祟, 她怎么可能不得皇帝喜欢,明明她才是正宫皇后皇上却从未正眼看过她,后来作出的一切都是这对狗男女逼的:“住口,你一个弃妃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把她给本宫拖下去乱棍打死。”

文皇后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反倒是显得她气急败坏,文阁老心中暗暗皱眉,但想到文皇后的肚子还是忍下这口气,开口说道:“不错,谁都知道当年是老夫亲手捉拿了雷家的反贼,如妃此时此刻不过是为了报复我文家罢了,不足为信。”

这话倒是颇有几分道理,毕竟雷家已经全毁了,如妃豁出去污蔑皇帝也是有可能的,再说了,皇后娘娘可是后宫之主,有什么道理会跟外人私通。

如妃却显得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文阁老,是真是假,都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断定的,诸位大人不如耐下心来,听本宫慢慢道来。”

文阁老正要阻止,却听镇北王爷淡淡开口说道:“文阁老,皇后清白与否,事关大兴龙统,可不是你我说了能算的,既然如妃有话要说,何不等她说完?”

旁边的顾阁老也立刻说道:“不错,如妃若是敢污蔑皇后娘娘,老夫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顾阁老一开口,文武百官纷纷附议,可见都是这个意思,一时之间文阁老倒是有些骑虎难下,若是现在动手的话,除非是杀掉所有人,否则文皇后的清白便是存疑,将来他要怎么办才能扶持她肚子里头的孩子坐上帝位。

文阁老一时下不了决定,如妃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冷笑了一声继续开口说道:“诸位大人一定奇怪,为什么皇后娘娘明明是皇上明媒正娶的正宫娘娘,这些年来却备受冷落。”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夫忠言逆耳,皇上不过是把气撒在了皇后身上罢了。”文阁老道。

如妃却冷笑了一声,也不管他的辩解,继续说道:“皇上多年以来冷落皇后,只因为他在大婚之日意外得知,皇后娘娘心系她的嫡亲表哥苏守则,甚至在婚前已将清白托付。”

“你含血喷人!”文皇后几乎是嘶吼的叫道,眼中却闪烁不定,她捂着肚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如妃为何知道她心系表哥一事,但此事虽然是真,但她进宫之时确实是清清白白的啊,这一定是皇帝和如妃的诡计!

这句话像是一个炸弹扔进了人群,众位大臣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若是此事为真,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些年来皇帝对皇后越发不耐烦,宫中诸多嫔妃怀孕,但皇后却毫无动静。

他们纷纷朝着站在文阁老身后的苏守则看去,只见他面如冠玉,虽然此刻脸色难看也挡不住京城第一公子的俊秀,倒是不奇怪文皇后芳心暗付。

顾阁老声音阴沉的说道:“如妃,说话可是要有真凭实据才行,否则只是你空口白话,吾等确实不能相信的。”

此话看似为了文皇后开脱,实际上却偏向性极强,若是真要保住文皇后的话,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如妃开口质问,一旦开始,不管有没有证据,都会有人暗中怀疑。

果然,如妃发出一声轻笑,冷声说道:“本宫自然是有证据的,当年文皇后的喜帕上无落红,此事宫中女官必然知道,只要派人将她们请来,一切就大白于天下。”

“你放肆,若此事为真,皇帝怎么可能隐而不发!”文阁老气的脖子上都是青筋,心中却不断的想着身后的文皇后和最出色的弟子苏守则是不是真的有奸情,他之前确实是不知的。

“事关重大,皇上那时候刚刚登基,又是极好面子之人,哪里会闹开来。”如妃淡淡说道。

此事若不是陛下喝醉酒的时候提过一句,她也是不知的,怪就怪文皇后胆子极大,没有落红倒也罢了,日后更是嚣张跋扈理直气壮。

如妃却不知道,此时此刻文皇后也是大脑一片空白,她明明是清白之身给了皇帝,为何现在如妃像是证据确凿似的。她颤颤巍巍的回想起来,仔细想想,自己似乎从未见过喜帕,莫非是当天有人做了手脚,想到这个可能,文皇后骂道:“是你,是你在喜帕上做了手脚。”

如妃却冷笑道:“诸位大臣都知道,皇后进宫半年之后,本宫才被皇上接进宫中,怎么可能有这个手段,若是陛下更不可能,陛下贵为一国之主,怎么可能用这种下作手段。”

这话文武百官是相信的,小皇帝自尊心极强,怎么可能给自己带一个绿帽子,更别提这绿帽子还是在他死后才大白天下的。

很快,去找那宫中女官的侍卫回来了,若不是众多的官员紧盯着,文阁老几乎要回头问一问文皇后到底有没有做过丑事。

苏守则刚要劝解两句,却见文阁老看着自己的眼神一片冰冷,竟是怀疑起他来。

只是看见那两个侍卫身边只有一个小宫女,看起来并不是女官的样子,文阁老才略松一口气,刚要说话,却听见那侍卫朗声说道:“王爷,顾阁老,属下找遍了宫廷也找不到那位女官,最后才得知那位女官两年之前就因为得罪了皇后娘娘,被她下令仗责而亡。”

文皇后哆嗦着嘴唇,不知道是庆幸的多还是懊悔的多,她努力的回想也想不起来是哪一个女官。入宫之后她不得宠爱,心中有气脾气就暴躁,打死的宫女女官不是一个两个。

但是很快的,那个侍卫继续说道:“不过喜帕宫中倒是有存档,并没有销毁。”

那宫女颤颤巍巍的走上前,一双眼睛满是泪水,看见文皇后的时候却带着几分仇视,她哽咽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口齿却清晰无比:“当初是红姑姑检查的喜帕,皇上也是知道的,此事之后红姑姑惶惶不可终日,几次想要出宫不能,到底是被皇后处死了。”

“红姑姑知道自己早晚难逃一死,便将这个秘密托付给了奴婢,诸位且看。”宫女打开手中木盒,里头一块白色的缎子洁白无比,并无一点污红。

文皇后尖声叫道:“这是污蔑,谁知道你们从哪里找来的帕子。”

那宫女却忽然跪倒下来,哭着喊道:“诸位大人不相信,尽可以派人检查,宫中的喜帕是有特殊规则的,这些年来统共只有皇上大婚,喜帕乃是江南所出的彩云锦,上头绣有五金金龙,绝对做假不得。”

文阁老却冷笑道:“别人想要做假自然不容易,若是镇北王爷的话,怕是轻而易举。”

说完这话,他冷眼看着镇北王爷,继续说道:“王爷,皇后娘娘肚子里的是陛下唯一的子嗣,莫非你要逼死皇后,好换一个皇帝当当不成!”

这话几乎是指着镇北王爷的鼻子骂他想要逼死侄子的遗腹子,好自己登基做皇帝了。

镇北王爷还未说话,如妃却开口说道:“文阁老,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污蔑人的事情你比谁都熟,既然此事说不得真假,那不如派人去皇后娘娘宫中看一看到底有没有野男人!”

文阁老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朝着皇后看去,却见皇后根本不敢看他,竟是逃避似的低下了头,文阁老心中忍不住惊惧起来,莫非皇后这蠢货真的在后宫藏了男子不成?

那她肚子里头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文阁老心中猜测着,若不是知道皇后有孕,皇帝暴毙,他是绝对不会走上这条路的,但现在看来,皇后简直给他挖了一个深坑。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文皇后的罪名落实,文阁老一咬牙,正要准备动手,却见如妃惨然,他心中暗道不妙,却听见如妃说道:“皇上,你交代臣妾的,臣妾都已做到,臣妾这就来陪你!”

说完这话,如妃飞快的朝着旁边的门柱撞去,身边的人甚至来不及救她,就见她撞的头破血流,竟是当场就断了气。

如妃一死,一群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嫔妃纷纷尖叫起来,忽然,淑妃上前了一步,哽咽说道:“如妃娘娘高义,本宫也不能坐视旁观,皇后不洁一事本宫也曾有所耳闻,并且本宫曾从陛下口中得知,皇后娘娘让男子假扮宫女入宫,享用完毕便杀了扔进废井。”

淑妃一开口,后头的嫔妃也纷纷开口说起来,你一言我一句的,竟像是人人都知道似的。

这样一来却是将文阁老逼上绝路,他心中明白此事不管真假,皇后已经开脱不得,他眼色一厉,索性下了狠心:“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图穷匕见,镇北王爷反倒是不慌乱了,冷喝一声喊道:“保护诸位娘娘和大人,随本王杀敌。”

说完这话,他拔出佩剑就是一刀,将距离自己最近的禁卫刺了个对穿。

第197章 帝葬

在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之后,关山便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之中, 城门口的血水已经被冲刷干净, 但挂着的尸首却并未收起, 反倒是随着时间愈发触目惊心。

百姓们的日子似乎并无变化, 无知的孩童们照旧在街道上奔跑笑闹,他们大约觉得这段时间关山反倒是更好了,以前马车老是站着车道,他们根本没办法撒丫子狂奔。

比起一般的百姓来,那些地方豪绅倒是心惊胆颤的,在此之前,他们虽然知道这位章大人章知府不是个好糊弄的, 深得镇北王爷的宠信, 但也就是觉得他才学出色, 在政治上颇有几分见地,但到底还是个心慈手软的文人,不然那个云通判岂能活到今日。

但此事之后,他们恍然发现, 章大人平时确实是还算好说话, 并不是冷酷无情的性子。可什么文弱书生,心慈手软完全是他们的错觉。

文弱书生能够以身犯险,最后将匈奴人一网打尽吗?心慈手软能够任由孔校尉杀光了城门外伏击的匈奴人,并把他们的人头高高挂在城墙上吗?

经此一事,当地的豪绅倒是对这位章大人刮目相看,以前要费几分口舌的事情, 这会儿都变得好说话起来,甚至上赶着答应,生怕这位章大人直接动手。

对此,章元敬微微挑眉,倒是觉得是意外之喜,无论过程如何,这个结果倒是十分喜人,他倒是没有打算趁乱整顿关山的意思,对于此时此刻的关山来说,没有什么比安定更加重要。

章元敬心中最为担心的,还是远在京城的镇北王爷,说句直白的话,别看他如今在关山有几分地位,看起来也是一呼百应的样子,但若是镇北王爷出事,这些地位权势就如同镜花水月,不堪一击,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镇北王安然无恙。

只是关山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即使有飞鸽传书在,传递信息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章元敬只能压制住心底的焦虑,放手将关山管理的井井有条。

已经被压在地牢之中的匈奴人倒也是一条汉子,无论他们怎么严刑拷打都不松口,但他不说,有的是熬不住刑罚的人,很快口供就送到了章元敬的面前。

章元敬匆匆扫过一眼,心中觉得不出所料,迅速的将此事传递出去,只希望这封信能够给镇北王爷一点便利。

只要不出意外,文家怕是翻不了身了,想到这里,章元敬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同情起文九来,这个时代对女人天生不公,文家的事情即使文九并未参与,镇北王爷也绝不会留下她。

脑中的思虑一闪而过,章元敬却从未想过自己对文九动手,不管文九犯了什么错,都还是镇北王爷的继室,不该也不能死在他的手中。

他捏了捏眉心,只希望一切能够如自己所愿那边,等到尘埃落定之时,他才能松一口气。

章元敬也没有料到的是,这一等就是一月,等京城的消息终于传到关山的时候,就是他心中也大大吃惊,小皇帝居然驾崩了!

在他靠向镇北王爷的那一日,章元敬便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必定是要负了小皇帝,当年他不是没有犹豫过,但他能走的只有一条路,他不愿意让家人陪着自己永远留在苦寒之地。

即使有了准备,忽然听闻小皇帝的死讯,章元敬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怅惘,镇北王爷的私信和公文是一块儿抵达关山的,公文之上,只写着文阁老犯上谋反,与文皇后里应外合囚禁百官,在镇北王爷进京之前三日,小皇帝便已经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的说辞,要说文阁老跟文皇后里应外合想要逼宫,章元敬还能相信,但文阁老侮辱皇帝以至于小皇帝自尽而亡,章元敬却是不大相信的。

于情于理,文阁老都不该逼死皇帝,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还会留下无数的把柄,再有一个,即使是皇后有孕,难道肚子里的孩子立刻就能生下来不成。

翻开镇北王爷的私信,果不其然,这次逼宫事件的真相截然不同,章元敬一目十行的看完,倒是不知道哪种对于小皇帝才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