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有感觉到,初栀抬起头看过来。
陆嘉珩站在原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漆黑的眼看起来阴沉沉,唇瓣紧紧的抿着,眉心微锁。
只一瞬,初栀轻飘飘地,不着痕迹移开视线。
原辞在旁边叫她,她侧过头去,和那男生说话。
眼神平静而淡,无比自然的动作。
就好像她刚刚视线扫过的地方根本没站人一样。
陆嘉珩愣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
其实就在刚刚看见她的一瞬间,他原本心里所有的那些理所当然早就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了。
此时,他却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来是干什么的?
他一直都在干些什么?
陆嘉珩薄唇僵硬的抿着,第一次生出了某种类似于慌乱的情绪。
前面那男生说了些什么,女孩子安静地听着,弯起唇角笑,颊边一个浅浅的梨涡,眼睛也跟着一弯,像轮下弦月。
初栀站起来,边说话边和她的骑士一起走过来。
一步一步,距离慢慢拉近。
他似乎是想叫她,手指微抬,喉结动了动,没发出声音来。
初栀和他擦着肩膀过去,从始至终都没看过他一眼。
她旁边,原辞正在讲八爪鱼专业课上发生的趣事,从后门出去,初栀轻轻地出了口气。
原辞侧了侧头:“姐姐,你很紧张?”
初栀呆愣愣地抬起头来:“啊?”
“你刚刚看起来好像有点紧张,”原辞咧嘴笑,“刚刚那个人是谁?你认识的吗。”
是个王八蛋。
她重新垂下脑袋,将自己半张脸都藏进温暖的围巾里,闷闷地说:“不认识。”
原辞“啊”了一声,没再说话。
冬天的白日很短,下午四点多,天色微暗。
两个人一起出了礼堂,外面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来的,洁白雪花绵绵地坠落,地面积了薄薄一层。
初栀站在礼堂后门门口停住了脚步,依然垂着头:“今天辛苦了。”
原辞楞了一下,而后俯下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姐姐,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初栀点点头,又摇摇头,慢吞吞地说:“没人欺负我。”
“行,那我走了。”
“嗯。”
少年灵巧地跳下台阶,站在三阶台阶下朝她摆了摆手,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朝她摆了摆手,才离开。
初栀鼻尖蹭着围巾的边缘,又抬起手来往上拽了拽。
嘴巴和鼻子都被围巾捂着,哈出来的热气顺着缝隙往上窜,在她眼睫上挂出一颗颗小水珠。
她原地站了一会儿等着初父来接她,外面的天气有点冷,初栀垂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等。
一回头,就看见陆嘉珩站在她身后,靠在礼堂后门门口看着她。
这个人今天几次三番地站在她身后,都不出声音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像个背后灵一样。
初栀重新扭过头转回身去,打消了进去等的念头。
算了。
冷就冷吧。
我就喜欢冷!!!!!!!!!
她干脆深深埋下头,把眼睛也都藏在围巾里眼不见为净,竭尽所能的装雕像不动,全当做后面的人不存在。
可是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后面站了个人一直在盯着她看又是另外一回事。
初栀难受死了,浑身都不自在,烦躁的猛地抬起头来,跳下台阶,沿着礼堂准备绕到前门去。
结果她动,他也动。
身后鞋子踩上去有轻轻地嘎吱嘎吱的声音不断传来,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初栀深吸了口气,停下脚步来,身后的人就也停住。
顿了顿,她接着走,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下一秒,身后的人加快了步子,初栀手腕被抓住。
陆嘉珩抓着她,长腿迈开,两步就走到她面前去了,他太高了,抓她手都需要低弯着身,所以视线此时基本是跟她相差无几的高度。
初栀垂着眼,睫毛上面挂着水汽,发际处细碎的碎发也沾了水汽,有点湿漉漉的。
眼睛以下全部藏在围巾里,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长长的眼睫低低地覆盖下去,一眨不眨盯着地面,就是不看他。
这是在生气。
大概气死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初栀最先忍不住,低低道:“松手……”
他没反应。
她用力地往回抽手:“你松手……”
他还是紧紧抓着,不说话,也不放,反而人往前了半步,靠得更近了一点。
她一抽,他的手指就从她手腕处的衣料往下滑,触碰到她手背,有些冰,却又好像热得烫人。
她的手太冷了,绵软冰凉,没骨头似的,陆嘉珩指尖无意识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擦了一下。
初栀一颤,使劲儿地往回抽手。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任性妄为,举止轻浮,脾气又烂,又自以为是,完全不会为别人考虑的混蛋。
初栀气极了,原本已经被她一个话剧表演的时间压下去的东西又重新冒出来,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台词,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应该如何痛骂他一顿。
正想着,陆嘉珩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她,眼珠漆黑,声音低低的,气息微沉:“对不起。”
他抿着唇,弓身垂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表情蔫巴巴地,语气有点小心翼翼:“初初,我错了。”
初栀没说话,一直在拼命往回缩的手也不动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她就那么低低垂着眼看着地面,没有反应。
突然地,啪嗒一下,一颗水滴滴落下两人之间的雪地上。
轻飘飘的一滴,无声落下,紧接着又是一滴。
初栀眨了下眼,浓密的睫毛下泪水珠串儿似的一串串往下掉。
陆嘉珩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哭得无声无息,安安静静地掉眼泪,声音细细的,轻不可闻,带着一点点模糊的粘性:“你松手……”
初栀脑袋低低垂着,泪水越来越凶,小小的身子轻轻颤着往回缩,委屈的,细细弱弱的,带着呜咽:“你别碰我……”
陆嘉珩松开手。
初栀连忙缩回来,整个人快速地,小小往后退了一点点,从刚开始的无声到抽抽噎噎。
她哭得越来越凶,泪水根本止不住,连着肩膀都在颤抖。
陆嘉珩紧抿着唇,薄薄的唇片颜色苍白:“我不碰你。”
他手悬在她面前,低哑着嗓子,声音放的极轻,极柔开口,“我不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
他慌了神,也心疼极了,有点不知所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会说对不起。
初栀也不想哭的。
她原本想要很帅气的骂他一顿,最好还能再踢他一脚,然后扬长而去,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理他。
可是就是很委屈。
就是好难过。
原本憋得好好的情绪,一看见这个人,就像是洪水决了堤。
哭唧唧的样子,肯定一点也不帅气,一点也不潇洒,跟她刚刚想象排练过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了。
可是她控制不了。
一看见他,一想到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她就委屈得控制不了。
他今天怎么能那样。
他怎么能在做出了那些事情以后,又擅自把她带进更衣间里去,然后又在明知道外面有人的情况下把她一个人丢在里面,自己就这么走了。
真的好过分。
她当时有多无措,有多狼狈,有多羞耻,有多难堪。
他怎么能这么做。
初栀终于抬起头来,哭得眼睛全都红了,像只倔强的小兔子。
她抬起手来,手背用力地蹭了一下眼睛,委屈却抑制不住的宣泄而出,眼泪擦掉了又有新的涌出来,源源不断,啪嗒啪嗒砸下去,掉在积雪的地面上。
“陆嘉珩,你真讨厌……”
初栀抽了抽鼻子,声音哑哑的,带着浓浓的哭腔,“我不要原谅你,我最讨厌你。”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被讨厌了,全文完,全体起立,鼓掌,庆祝本文第三次完结,全体坐下。
少爷是个垃圾人设啊,以前被女孩子宠坏了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中心,哪可能一下子就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无微不至了,这个逼他狂的很。
作大死缺□□说的就是这种人!!!
第33章 三十三块
周六初栀起了个大早。
她从昨天晚上一回来就开始睡, 一直睡到今天清晨六点多,初栀睁开眼, 盯着天花板发了十分钟的呆。
初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接了个电话,初父打来的,告诉她到学校门口了。
她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这次陆嘉珩没有拉住她。
也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再理她了。
他终于觉得腻味了。
他觉得她太麻烦了,又事儿多,好像没有想象中的有趣。
初栀干巴巴地想。
她昨天下午哭得太凶了,此时只觉得眼睛酸酸涩涩的,还有点涨。
肚子也饿,咕噜咕噜叫着狂刷存在感。
楼上悄无声息,装修的声音全都没有了, 安静的让人不确定上面有没有人在住。
不过已经过了很久了, 他房子应该也早就装修好了。
毕竟还是上下楼的邻居,不知道以后碰见了会不会有点尴尬。
初栀双手撑着床面坐起身来, 她睡了块一个对时, 突然一坐起来还有点晕乎乎的, 她甩了甩脑袋,缓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爬下床洗漱,出了房间。
客厅里也静悄悄的, 初栀踩着拖鞋走进厨房,拿了盒饼干,又倒了一杯牛奶出来, 端着回房间。
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你猜像只小精灵一样,轻巧地跳到床上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初栀的情绪有些低落,你猜轻轻地叫了一声,毛绒绒的小脑袋贴着他蹭了蹭。
初栀把他抱过来,脑袋埋进他柔软厚实的绒毛里。
“陆嘉珩是个混蛋。”初栀整张脸都埋在里面,声音听起来低低的。
“喵。”你猜赞同道。
初栀抬起头来,捏着他糊了一坨黑毛的脑袋揉了揉:“你知道他是哪一个吗?”
“喵。”
“就是上次来家里一起吃麻辣香锅的那个。”
“喵。”
“他可讨厌了,下次再见到他,你就咬他。”
你猜可积极了:“喵喵!!”
初栀填饱了肚子,又睡了几个小时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她整个人横着躺在床上睡对角,怀里的你猜也四仰八叉的,一人一猫睡得天昏地暗,断断续续差不多十四个小时都沉浸在梦乡里,她意识已经有点黏糊糊的了。
初父饭已经弄好了,熬得细细糯糯的皮蛋瘦肉粥,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起,所以在锅里没有盛出来。
初栀洗漱好,蹭进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粥端到餐桌前。
初父在落地窗前小摇椅上看报纸,一看见她这么早起,惊讶地挑了挑眉:“今天醒这么早啊?”
初栀看了一眼表,已经十点了。
“唔。”初栀无精打采地垂着眼坐下。
她昨天眼睛红通通的回来,一声不吭就回房间了,今天这么看起来情绪好像也有点低落。
初父和坐在沙发上的邓女士对视了一眼,邓女士用口型道:“怎么回事儿啊?”
“我哪知道啊。”
你猜蹲在她脚边懒洋洋地舔着爪子,初栀慢吞吞地喝着粥,想起昨天初父说要去海南避寒这事儿,抬起眼来:“你们什么时候走呀?”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多余,邓女士连裙子和草帽都穿戴好了。
果然,邓女士没说话,观察着她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宝贝,你也跟爸爸妈妈一起吧?”
初栀摇摇头:“我要上课呢。”
“妈妈给你请假。”
初栀还是拒绝:“过段时间马上要期末考试了,现在的课不能缺的。”
邓女士和初父对视了一眼,还想说些什么,门铃突然响了。
初父利落地放下手里的报纸起身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