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打算?”

陆嘉珩静了静,淡声道:“没什么打算。”

陆老爷子叹了口气。

“阿珩,爷爷等不了你多久了。”

房子的门突然被人打开,陆泓声走出来:“爸,您快进来吧,外面现在冷,”他看见旁边的陆嘉珩,脸色一沉:“你还知道回来?”

陆嘉珩似笑非笑:“回哪?这是陆老板您家?”

陆泓声厉声道:“你就这么跟你爸说话!你看看你混的像什么样子!每天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几个月几个月不回家,课不上,正事儿没有,吃喝嫖赌倒是占了个全,就你现在这个样子——”

陆嘉珩被他吼的脑壳疼,烦的不行,皱了皱眉,不耐烦打断他:“我寒假回公司实习。”

陆泓声被噎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别以为来实个习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会什么?公司的事情你了解吗?你说来我就让你来?”

“不了解啊,这不是准备去了解了解么,”陆嘉珩没忍住乐了,“公司还不是你的呢,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陆老爷子也不参与,淡定的摸了摸二狗绿油油的小脑袋。

二狗立刻尖声道:“不是!不是!”

陆泓声气得脸涨红,憋了半天,看向一言不发的陆老爷子,眼神有点慌乱:“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老爷子没说话,侧头看向陆嘉珩:“寒假?”

陆嘉珩嗯了一声。

陆老爷子笑呵呵:“怎么突然不偷懒了?”

陆嘉珩垂着眼,没说话。

他突然想起你猜被糊了一脸黑的大脑袋全都塞到罐头里,风卷残云没一会儿就是一罐,还吃不够。

他勾了勾唇角:“想养猫,太能吃了,不赚钱养不起啊。”

*

回去的路上,陆嘉珩飚了一路的侠盗飞车,用时被他缩短了一大截。

即使这样,他到家的时候也已经黄昏将近,他停好了车上楼,站在门口,盯了门铃的按钮几秒,有点犹豫。

过了几秒,陆嘉珩掏出钥匙,开了门。

一抬眼,就看见初栀趴在沙发上,手扒着沙发扶手,下巴也搁在上面,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学长,晚上吃什么?”

陆嘉珩一愣。

他没说话,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靠在门边笑了。

屋子里没开灯,夕阳暖红的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一块一块映进来。

玄关很暗,陆嘉珩微微垂着头,眉眼被阴影隐了半边,只能看见他唇角弯起的弧度和丝丝缕缕溢出传过来的低低笑声。

初栀松了口气。

看来这次没有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了。

说不定和好了!——初栀乐观的想。

但是看之前的那个架势,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和好的关系。——初栀又萎了。

她歪着脑袋,头靠在沙发背上,看着陆嘉珩人走进来,将手里的钥匙串丢在茶几上:“你想吃什么?”

初栀没说话,看着那串钥匙几秒,突然问道:“学长,你开车去的?”

陆嘉珩“嗯”了一声,俯身顺手从沙发旁边箱子里抽了瓶矿泉水出来,仰头喝水。

黑压的眼睫微垂,颌骨线条削瘦好看。

初栀盯着他随着喝水的动作上下滚动的喉结,偷偷看了一会儿,别开视线,悄悄抬手捏住了耳垂:“你不是晕车吗……”

陆嘉珩一顿,转过头来平静地说:“晕车也可以开车。”

“能吗?”

“嗯,没什么影响,而且主要是上次林柏杨的车开得太不稳了。”陆嘉珩一本正经道。

初栀回忆了一下,没想起那车开得稳不稳,不过当时她睡得倒是真的挺稳的就是了。

她侧着脑袋重新滑进沙发里,有点心虚,有点懊恼。

她现在的姿势实在不太优雅,整个人撅着跪趴在沙发上,两只手臂前伸,扒在沙发扶手上。

初栀没太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这个姿势其实很舒服,她平时也习惯了,脑袋往膝盖里一埋,偷偷摸摸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

有点快。

可是她今天也没有再跑二百米了,缩在沙发里翻滚了一下午来着。

她皱了皱眉,正想着,就感觉到衣领子被一股力道拽着往上扯,初栀顺势抬起头来,陆嘉珩单手拉她,站在沙发旁边挑着眉看着她:“你这是什么姿势?”

初栀仰着脑袋,呆呆地说:“你要学吗?我可以教你,很舒服的。”

“……”

陆嘉珩眼皮一跳:“起来,吃晚饭了。”

一整天都没出门,初栀脚上还穿着毛绒绒的粉色珊瑚绒小兔子袜子,在家里穿的那种,两只长长的耳朵垂下来,耷拉在沙发上。

她回家去换了双袜子,邓女士和初先生在厨房烧饭,初栀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溜回房间,你猜趴在床边,听见她进来,抬起了高贵的脑袋,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又趴下去了。

初栀顺手要去摸他,你猜不开心地叫了一声,轻盈地跳下床窜出去了。

还不让她摸了。

初栀好笑,换了衣服打了招呼,初父手里拿着一根胡萝卜:“晚上吃咖喱饭呢,你不在家吃啊?”

初栀背好书包:“我直接回学校了,你们吃吧。”

“爸爸送你?”

“不用了。”初栀穿好鞋打开门,“那我走啦!”

防盗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初父皱了皱眉,看起来有点忧郁:“闺女现在都不让我送她去学校了,她小时候我不送她她都不高兴呢。”

邓女士手里捏着把菜刀干净利落咔嚓咔嚓切土豆,头也不抬道:“你老了,太丑了,丢人。”

初父:“……”

*

初栀下楼去的时候陆嘉珩已经坐在车里等了,陆嘉珩车也有几台,他特地选了个成熟稳重的suv,虽然没有跑车拉风,但是低调奢华有内涵,丁点不浮夸了。

果然,初栀看见“咦”了一声:“学长,你有点成熟。”

陆嘉珩面上不动声色,挺淡定的:“嗯,还行吧。”

他们刚出了小区,陆嘉珩手机响了。

程轶的大嗓门初栀都能隐约听见,陆嘉珩有点嫌弃地皱了皱眉,戴上蓝牙耳机听着,时不时应两声。

对方说了好一会儿,陆嘉珩“啊”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向初栀:“有几个朋友叫。”

“那你去,没事,我自己也可以。”初栀连忙道。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一起来?”

“诶?”

程轶那边还在喊些什么,陆嘉珩没理,很耐心地看着她:“一起吧。”

初栀慢慢地眨眨眼:“好啊。”

陆嘉珩转回头去,一只手松松垮垮把着方向盘:“先吃饭,我带个人。”

不知道程轶说了些什么,陆嘉珩缓慢勾起唇角。

红灯亮起,车子停在人行道前,他突然转过来,整个人面对着初栀,漆黑的眼看着她,倾身靠近。

“别动。”他低声说道,手臂紧跟着伸过来,指尖穿过发丝探到耳际,两只手伸到她耳边,死死捂住她耳朵。

初栀的世界瞬间安静了,所有的声音都被他的手远远地隔断开来。

陆嘉珩垂眼,看着面前一颗黑漆漆的小脑袋,愉悦感不断,不断的攀升。

他歪了歪头,懒洋洋道:“什么谁?当然是我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

少爷:想养媳妇儿,不赚钱养不起

陆嘉珩你有本事放骚话你有本事让人家听见啊!你敢吗!敢吗!!!

第28章 二十八块

原本是准备着拉陆嘉珩出来玩的, 结果他这么一说,程轶当即活动取消,一帮人全部轰走,最后选了自家的海鲜楼。

金光灿灿, 金碧辉煌, 用来请奥地利皇室都合适的那种。

陆嘉珩和初栀到的时候包厢门还没关, 顺着走廊走过来就能听到里面乒乓作响,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咆哮。

两个人走过去,服务生推开虚掩着的包厢门, 陆嘉珩进来的一瞬间,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

偌大一个包间, 程轶坐在一头,林柏杨坐在另一头,除他们俩之外,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了。

此时, 这两个人正一人拿着一根筷子隔着大桌子怒目而视, 食物的香味飘散, 气氛紧张,战斗看起来似乎一触即发。

初栀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有两个人,这一顿饭就好像已经让他们吃出了点儿兵荒马乱的味道来了。

她站在后面一点儿, 露出了个头来:“好久不见?”

程轶瞬间就站起来了,脸上狰狞的表情变成了洋溢的热情,看起来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抱着初栀跳个华尔兹,他笑嘻嘻地:“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小学妹,祝你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啊。”

初栀:“……”

林柏杨冷笑了一声,放下筷子,随手捏了个螃蟹,“嘎嘣”一声,螃蟹钳子被他干脆利落的掰掉了:“傻逼。”

程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情大好,一副完全不想跟他一般见识的大度不计较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初栀:“学妹喜欢吃海鲜吗?”

初栀不怎么挑食,除了几样蔬菜以外基本上别的都吃,而且她小时候在南方,也是海边长大,所以还是挺喜欢海鲜的。

程轶家里刚好也是做餐饮的,两个人聊得挺开心,主要还是程轶在说,初栀就负责听和吃,还有给他捧场。

程轶从小跟陆嘉珩一个沙坑里滚出来的,当然觉得他之前说的那个我老婆是在吹牛逼,现在一看两个人这个反应就更确定了,所以话倒是也没乱说,安安分分地努力给陆嘉珩草人设。

——“我们家阿珩也特别喜欢吃海鲜啊!小时候经常跑去我们家酒店蹭吃蹭喝。”

——“陆嘉珩吃螃蟹巨他妈厉害,那个腿儿,他能剥的像机器剥的一样,他有一次一个人吃了一桌子螃蟹,后来胃不舒服住院了。”

——“你别看他现在是这副样子,小的时候也是个活泼又讨人喜欢的少年,从大堂到后厨,没有一个小姐姐不喜欢他。”

初栀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赞同道:“他现在也没有小姐姐不喜欢他。”

程轶意味深长道:“小姐姐没用啊,他又不喜欢小姐姐。”

陆嘉珩吊着眼梢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初栀瞪大了眼睛。

陆嘉珩现在对于她的脑回路已经有了一点了解,他无比从容,无比自然地把剥了一半的螃蟹放到她的盘子里,漫不经心道:“我也不喜欢小哥哥。”

初栀舔了舔嘴唇,表情看起来还挺遗憾的:“哦……”

*

天气渐冷,十二月的第一天夜里,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据说南方人基本上就没见到过落地不化的雪,看到雪都会兴奋到尖叫,冬天最大的盼头就是能下场雪,能让人在雪中漫步一圈,鞋子踩上去嘎吱嘎吱那种。

林瞳也不例外,一大早起来,她兴奋地飞奔出寝室,立誓要在雪地里和自己大学第一春来一场浪漫的相遇,结果出去没十分钟,冻得鼻尖通红屁滚尿流回来了。

初栀盘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剧本,她还深陷在自己老板娘的角色扮演里,用一种咏叹调一样的语气道:“哦,瞳瞳!外面冷吧!”

林瞳搓了搓手,凑过来看她的剧本,刚好瞄到两行字,瞪大了眼睛:“这啥?”

“话剧社剧本。”初栀老老实实道。

“我知道是剧本,但是——”林瞳指着上面的字,“你还得倒在他怀里?这个什么玩意儿?骑士?”

“不是的,是我倒在床上,他把我抱起来了。”初栀认真地纠正她。

林瞳血都要吐出来了:“你们还得倒床上??”

初栀耐心地给她讲:“对,因为我要勾引骑士,但是不是那种勾引,就是很纯洁,很文艺的勾引。”

林瞳一瞬间安静了:“谁演骑士?”

初栀:“啊?”

“骑士,谁演啊。”

“一个学长,”初栀想了想,又道,“但是比我小,他十五岁就上大学了。”

一直在那边涂指甲油的顾涵兴奋地哇了一声:“天才少年!这个人设我喜欢。”

林瞳猛地拍了她一下,大红色的指甲油顺着戳到指甲盖外面,顾涵惨叫一声,连忙改口:“这个人设也太不怎么样了吧!”

初栀:“……”

校庆是周五,刚好下午结束以后双休日放假,初栀这整个礼拜宛如真的被老板娘附体,说话都用咏叹调。

顾涵还兴致勃勃地也要给她涂个红指甲油,说这样可以显得她更像个老板娘。

几个人去上课,顾涵带着指甲油来,拉着初栀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墙角,翻出一瓶红的和一瓶宝蓝色:“你喜欢哪个?”

薛念南班长一般都会坐到第一排,此时后面只有她们三个,林瞳坐在最外面的位置,从刚刚在寝室里开始她就一直在玩手机。

初栀想了想:“红色是不是看起来更像老板娘?”

“麻将馆老板娘?”顾涵一边说着,一边抽出红色的那瓶,拧开。

指甲油的味道有点刺鼻,好在她们坐最后一排,也传不到前面老师那边去,初栀翻出剧本继续背台词,顾涵就扯着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来。

指甲油凉凉的,一接触到指甲,初栀忍不住缩了缩手:“哎呀,凉。”

“别动,涂花了就不好看了。”

“好凉呀。”

“我给你画朵花咋样?我画画很好的。”

两个人就埋着脑袋在那里专注地研究着,涂完一只手,初栀小心翼翼地拿远了,垂着头还看着顾涵涂另一只,涂好的一只手就缩回去,在旁边扇啊扇。

没扇两下,她手腕突然被人扣住了。

初栀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老师来了,条件反射一缩,唰地抬起脑袋扭过头去。

陆嘉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旁边的那个空位置上,单手扣住她手腕,身子侧着。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初栀和顾涵玩的太投入,完全没发现旁边坐了个人,初栀一脸惊讶:“学长?”

陆嘉珩抬眼。

初栀的手腕被他抓着,手上涂着的红色指甲油还没干,大红色趁着她手上的皮肤白的触目惊心,只是微微向上抬着的样子,像是课堂上在举手。

初栀刚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前面选修课老师笑吟吟的声音就响起:“那位女同学,就你吧。”

一时间,整个教室里所有的视线都往初栀她们的方向看过去。

陆嘉珩闪电一般地松了手,人缩回到墙边靠着墙坐,脑袋唰地贴上桌面,藏到前面一排的人后面,开始装透明人。

初栀愣愣地转过头去,没反应过来。

选修课的教授继续笑眯眯:“哎呀,好久都没见到这么积极举手回答问题的同学了,好高兴啊。”

初栀仍然在状态之外,呆呆地站起来,试探性道:“选……选?”

教室里传来低低的笑声。

初栀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