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张八仙桌靠着条案，附带两个靠背椅，连半点花纹都没有，全是直来直去，粗糙的不行的家具，在这些山里人眼里居然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布置了，由此可见，这地方的贫困程度已经没什么可说了。
“怎么了？”
“老肖，这家具…”
“哦，你说这个啊，我自己做的，连上漆都还没来得及，钱也不够了，就想着哪天寻了桐油，慢慢的擦了。”
看到他们看家具的眼神，老肖知道不对，他自己以为很简单，很粗糙的东西，在这些人眼里只怕很不一样，或许在他们眼里，厨房那明显木板拼出来的更符合这个地方的实际，所以马上想了个由头，说是自己做的，木匠自己做总不会出岔子了。果然听了他这话，其他几个立马脸色和缓了许多，不在感觉有等级，也不在觉得拘束了。
“合着你还有这一手啊，可以啊，做的真是像模像样的，看着和那些大户人家都不差了。对了，外头我瞧着还有铁匠炉子呢，老肖，你这本事不小啊！会那么多。”
“什么本事不小啊，外头那东西也就是搬回来架上罢了，我自己是不成的，只是不想便宜了别人，我寻思着，没事儿的时候浪费点柴火，自己慢慢的试，能敲打出个东西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过是白费点力气。”
“这也对，不过老肖，以后咱们要做家具，只怕就要麻烦你了，这附近还真是没啥木匠，石匠倒是有，喏，老卢家的卢老爹就是。我们几家做房子用的石条都是他家老爹做的。”
说话间老肖引着他们把老卢往书房肖海涛的新火炕上放的时候，看到他们看向书本的眼神，心又是一紧，忍不住对自己这一次留人住宿的行为感觉有些后悔了，一次性暴露太多，实在是冒失，不过既然已经暴露，自然也要努力圆过来才是。
“你们也别看了，这书本啊，是我家小子的，早年也送他去上过学，可惜，如今不成了，那些字，我也就能认识个大概，不连着还总容易弄错了，至于写更是白瞎，和狗爬没区别，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我画符呢。”
他这坦诚的自嘲，立马引来无数的笑声，坐在火炕上的老卢笑着说道：
“那感情好，道士靠着这个可不少挣钱，老肖，你也试试去。”
“你还能划拉两下，我们连划拉都不成，那岂不是更没用？”
“说起来咱们这附近能上学的地方确实没有，最近的也要去镇上，那可是要过好几座山的。真心不方便。”
“老肖，这么说起来，你家小子可是耽误了，真是可惜了！要是没那种祸事，过上几年，说不得也能让你家改换门庭呢。”
“如今读书人可精贵的很。”
被迫辍学可不是啥好事儿，老肖这么一说，他们也想起了老肖一开始说的那被人毁家夺业的事儿，有了这么一出，倒是也不觉得着老肖家比他们等级高，日子好，不是同类人什么的了，心里也没了酸味，反而同情起肖海涛，这么个能读书的好苗子。这孩子运气咋就那么差呢，遇上了这么个祸事，前程都耽搁了。
即使再大气的人，再爽利的性子，在涉及到等级的时候都是敏感的，总会下意识的产生隔阂。好在老肖总算在现代没少见识，心思也比这些山民玲珑些，不然这好不容易处下的新邻居可就疏远了。
第27章 借宿2
将老卢安置好，大家自然不能立马就走, 这显得也太急促了些, 搞得和丢下什么包袱似的, 做派太难看, 所以四下里看看，参观一下新屋子那也是应有之意。嗯, 或许他们想不到这么多, 纯粹就是好奇。谁让这家里连书本都有呢, 这样的人家一般他们可进不去, 难得能见识一二也要抓住机会啊！
当然无聊，这一看, 立马又有了新情况，咦，这老肖家的地面特别的平整啊！看着怎么和一整块石头一样？（那当然了，水泥摸过一层，能不好吗！）哎呀这老肖家的火炕居然是用砖头的，这个可花费不小, 这地方砖头可不好弄啊！（花坛边边角角拆下来就够了, 在不济还有水潭边拆围墙剩下的呢，足够用, 外头还存了不少。再搭个火炕都有的多。）哎呀，老肖家这箱子可不少啊, 怎么一个个都做的这么好呢？这是富贵人家的箱子吧！看着真是眼红。（十几个箱子, 大大小小都有, 老肖还嫌太多了呢，他有五斗橱，装被褥衣裳足够用了。）
这些汉子不懂得遮掩，直勾勾的眼神老肖那是想当没看见都不成啊，可让他全拿出来分享？这好像有些东西说不清楚，比如这砖，咋说？谁家逃难还带着砖头的？这边另外买的？哪儿买？所以他很是利索的先把最好说的箱子推了出来，指着那几个特好看，还带着铜片装饰的箱子和众人说道：
“都是以前卖剩下的，后来这不是藏东西正好用的上嘛，就都留下了，你们要是喜欢，可以用东西来换，我这有的多，也用不上那么些。”
“这感情可好，这么漂亮的箱子，就是以后给孩子成亲当家具都成了。”
“我家有几张今年的灰兔皮，都是削好的，咋样，我用六张和你换一个？”
“成啊，这价格不错。”
眼见着这么好的东西他们能用东西来换，不是摸不着的稀罕货，一时大家心气又上来了好些，这会儿陆家大郎猛地想到了一开始他们走上山道的时候老肖说的话，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地面，抬头和老肖说到：
“老肖，你在山道上说的能那么快建好山道的东西是不是这个在地面上的东西？”
谁说古人笨来着？看看不是挺聪明的嘛，反应那么快，说明智商绝对在线啊！老肖笑眯眯的点头，冲着众人解释道：
“就是这个，这是我家的秘方，用黏土，石灰，在加上些其他的东西，混着煅烧，最后碾成粉，出来这种灰泥，拌上黄沙，就能当不错的粘合剂，比糯米都强些，甚至还能摸地，摸墙，特别的防水防潮。只是成本较高，所以一般只用在室内，或者外头墙角根上，防止地基被冲泡松软。”
古代社会或许很多东西都不够先进，不够时尚，可同样人心也更淳朴，绝大多数的人对于其他人家的什么秘方之类的东西特别的敬畏避忌，不敢有丝毫打探窥视的念头，因为他们淳朴的认为，这样不仅仅是保护了别人的利益，同样也在保护自己的利益，当自己有一天家里有了得以流传后代，让子孙都得益的方子，别人也会这样来保护自己。所以只要不是什么地痞无赖，心肝都黑了的贪婪之辈，几乎都自觉地遵守着这样的规则。甚至好些官府世家也一样自动遵守，这一点品行比现代人更高尚些。
因此听到是老肖家的秘方，这几个人立马就不在问下去了，但是老肖却要说下去，他从肖海涛哪里了解到，这古时候不是没有水泥，只是配方不够牛掰简单而已，火山灰，古罗马建造斗兽场用的就是这种为主料的古水泥，在天淘，这也是有的卖的，或者说，只要是古代这个时候世界范围有的东西，天淘都有的卖，甚至能跨越上下一百年的时间线，这样算，他将来还能将这古水泥当个拳头产品来混点钱呢。
是的，在买卖了这么多东西后，老肖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个开杂货的念头，而这几个最早接触的人，就是他最早的客户，也是他想到的最合适的推广人员，自然要让这些人多多的了解自家的产品。
“我家会变成这样，说来这东西就是主要原因，人家看上了我家的这秘方，想要强卖，最后…如今我到了这里，没了官府小人，总算是不用担心这些了。可胆子也变小了，不敢再去找那些大商大户卖了。对了，我家里早年做的还有剩余，你们要是修缮房屋什么的有需要，可以过来买，我教你们怎么用，就是修山路也是好东西，粘合石块可利索了。价格也还成，要是做地基边上的防渗，拌上点碎石子也能用，一包150文，半石上下，拌好了就能薄薄的糊上一圈墙角。”
价格真心不便宜，可老肖说出的价格，另外几个却不觉得贵，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地面有多平整干净，性子直的陆家老大还跑到门口，特意看了看墙根，这一看越发的满意，果然好的很，就是全土胚的房子若是墙根和底下一截用上，和石头起的地基也差不离了。这房子寿命能长多少啊！这样一算，还是十分划算的。
要知道这个时候糯米这东西可精贵的很啊，比寻常的米高了足足一倍，而建房子用的量更是吓死人，这也是寻常人家起屋子要攒好多年的原因，土胚不值钱，石头不值钱，稻草更不值钱，可糯米值钱！
“这东西不错，老肖，有这手艺，一代代的，你家就不愁没饭吃。你也别太灰心，那样的小人毕竟是少数。寻常人家，能卖到好货色，便宜货色就足够满足的了。”
“不卖他们，卖我们也成啊，我们是没啥钱，不过也不是一点都用不起，最起码你这东西咱们能顶了糯米用，这样算起来价钱可便宜多了。”
“可不是，糯米寻常可是30文一升，半石可要1500文呢。整整差了十倍。多划算。连我听了都心动了，寻思是不是过一阵子把屋子给修修。不说全推到了重来，好歹把外墙摸一摸，哪怕是半人高的一截呢，那屋子也能结实好些。”
本不过是送个人，随意说几句话的功夫，老肖又顺利的推出了好几样东西，虽然目前生意没做多少，可眼见着就预定下了不少未来的生意，肖海涛默不作声在后头看了半响，不得不承认，在和人打交道的问题上，老肖确实不赖。或者可以这样说，在现代属于笨嘴拙舌代表的老肖，在遇上这群古代山民的时候，彻底变成了灵活型人才。这是时代造成的差异，也是见识格局形成的代差。
等着这些人好容易满足了参观的**，一个个走下山，正式回家之后，老肖安顿了老卢，让他好生在书房火炕上歇着，带着儿子走到了自己的屋子之后，一拍额头，一叠声的懊恼，因为他想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刚买出来没多久的电石灯，这个忘记推荐了，实在是浪费了这么热情的气氛。
“爹，人家明儿还来呢，你急个啥？再说了，你要是真想做这杂货铺的生意，那咱们是不是该想着弄个铺子？就放在家里卖是不是太不像样了些？”
“你啊，弄个铺子那才是真的心急呢，咱们才在这落脚，能收拾出这么利索的屋子院子，已经很显眼了，再弄出个铺子来，那别人会咋想？再说了，咱们就是真的弄铺子能弄哪儿？外头？山下？那些地方你能保证安全？若是不能，那么自然还是在院子里，而在院子里的话，那弄不弄个铺子还有啥区别？还不如如今这样，别人也更信得过。”
说到这个，老肖拉了拉被子，转了个身，对着儿子小声说道：
“说实在的，其实若是从融入这个环境的角度来说，爹跟着他们去打猎是最合适的法子，只是到底这么多年没有上手了，就是在本事，也不能和这些山民比，又只有一个人，实在是难了些，还要顾着家里，顾着你，所以才往这方面想。再一个若是这杂货铺能开起来，即使不能保证一定不错，可好歹日子过得好些，也不打眼。往来借着进货的机会，也能时不时弄点好东西出来，这样过起来才像个样子，长久的也没什么岔子。”
“进货？”
“对，进货，爹想过了，咱们这山东面有河，以后啊，咱们弄个船，在岸边放着，寻个机会往各处去看看，摸摸物价，看看东西品种，然后回来的时候带点货回来，合着咱们自己从天淘里拿出来，那这杂货铺也就齐备了，咱们自己吃喝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都齐备，多好。那突然多出的东西这不就有了来历？”
你还别说，这一转确实啥都圆过去了，这些山民可不会跟着他们进货什么的，到时候到底弄回来多少，弄来什么，还不是他们爷俩说了算？
“爹，这个法子不错。”
“那是，你爹我的脑子还是不错的。”
第28章 周边1
老肖的脑子确实是不错的, 只是脑子再好, 现实撂倒。当他真的走出小窝, 准备四下查看的时候, 那条老肖报以无限期待的大河给了他偌大的惊吓, 老肖这会儿是满嘴发涩。是的，事实很残酷, 那条东面从来没见过的大河让老肖的探寻之旅有了前所未有的高难度。所有的计划都成了泡影。
“爹, 这大河水流是不是太急了点？”
就是肖海涛也感觉到了不妥当, 看看眼前这水流十分明显的河水，在看看自家老爹，咽了咽口水，小心的打开话题。而老肖呢，皱着眉头低沉着声音, 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憋屈。
“你也发现了？真是没想到啊, 这水…明明没啥落差, 怎么就这么急呢, 连个表面的平静都做不到，这下头还不知道喘急成啥样了, 难道上头不远有支流汇入？还是这一段河道变小了？搞不明白啊！这会儿可是秋天了, 按照这么算, 那春夏水位最高的时候又该是啥模样？那不得和抽水机打出来的一样？怪不得那些山民情愿翻山越岭的去那边的镇子，也没想着顺着河水出去。原本我还想着咱们弄了船直接往下游去, 听说顺着河流下去一二天, 就是个府城, 咱们过去好生看看，若是可以弄本史书什么的，好歹也能搞明白这地方到底是个啥朝代，可如今看着，短时间是别想了。”
若真的要去其实不是不能，就是弄个竹排，木排就能顺着水流走，更不用说船了，可问题是，回来怎么办？难不成学着人家拉纤的自己拉回来？这沿岸地形都不清楚，即使他们有力气，或者有钱招人帮忙什么的，也要走的回来才成啊，一旦中间有一截没下脚的地方，那一切就都不成了，总不能去一次，那船就卖一次吧。他们又不是真的一定要往城里去？关键是要船回来的这个事实，好为他们平白多出来的东西找个来路，可不能轻重不分。
按照如今这模样，若是想船划回来也成，只是那样的话只有两个法子，一个船够大，人力够强，那才能逆流而上，另一个就是风向对，撑起风帆，靠着强劲的风再走个之字，才有可能顺当的逆流而上。
这两个法子显然这会儿是一个都不合适的，他们这样如今的黑户，你弄个大船，那不是寻死是什么？万一这年头水师船也比较破烂呢？那你这是准备送上门当菜？风帆船倒是没问题，可问题是就这目前能看到的一截河流，拿是从北往南去的，秋冬的日子你能指望有南风往被吹？不来个北方就不错了，所以依然没戏。
“爹，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吧，再不成明年开春的时候再去就是了，就是水流急点也不怕，大不了弄个尖底船，那总安全些。至于这半年的时间，正好在这近处摸索摸索，这附近既然有镇子，就该有县城，该有的消息也能有。等咱们摸熟悉了，应该能有更好的法子。”
肖海涛心大的很，很有些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意思，不过是小心了几句话，立马这大咧咧的模样就出来了，还能给懵圈的老爹出主意，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小子智商不低，脑瓜子转的贼快。
而这会儿老肖也回过神来了，借着这河边各处高低不同，往四处走动了一番，大致上将这一段的河流河岸都查看了个清楚，连着对面，也用望远镜张望了一二，确定了对面大山的大致模样，虽然啥人都没看到，可就望远镜里看到的情况，估计不远处大概也有山民，只是不知道到底在哪个方位罢了。
等着看清楚了周边，明白一时半会儿的这河指望不上，就是去对岸，似乎也没啥用处，这才停下开始往别处想，当然了也终于有功夫听听儿子说话了。听到儿子说附近城镇，他也觉得合适，既然这水道目前走不通，自然要往别的方向走走，不管怎么说，摸清楚周边大致的地理环境是很重要的。可惜啊，这百/度地图啥的没有跟过来，不然这多省事儿啊！啊，是了，谁让这里没有卫星呢，确实难了点。
“想的不错，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啥事儿都能有通融的法子，大城市不能去，咱们就去小城市，既然这里能有城镇，那官道一定也有，往来一定也不差，咱们又不是一定要城里去，只要有那么个借口就能啊。再说了，这水急是急了些，可咱们自己出去不了，不代表别人进不来。”
话说道这里，老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看着就好像智珠在握一样，这模样这不知道和谁学的，怎么看怎么和算命的差不多，也就他自己不觉得，估计还感觉颇有些老狐狸的做派呢！恩，若是皱纹多点，估计也能装出几分，可亲，如今你是三十岁的模样，这样真的很假！反正肖海涛已经开始不忍直视了。
当然了，你还别说，老肖是个实在人，那是地球人都知道的，所以他既然能做出这么个表情，自然就代表他心下已经有了不错的主意。果然，说出来让肖海涛立马眼睛一亮。
“儿子，咱们这会儿既然知道了这个河水的情况，也不算是白来，最起码做到了心里有数，那咱们这话有些倒是也好编了。你看啊，这水再急，有两种人是不会不走的，一个是商船，他们一路往下，不用发愁往回走的事儿，一来船大，抗风性强，二来商路多，不定能借道其他水流，避开好些不能拉纤的路段，三来，他们再不济还能等风，在最合适的时候回返，所以即使这水急了些，只要连着大城市，这水路就不会断，第二个是木帮，咱们这里到处是大山，靠着大山，靠着伐木过日子的必定不少，就和咱们老家那些林场的人一样。这些木帮运送木材想要省力些，那必定要扎了木排顺水走。有了这两类人，咱们以后说起东西来历，大可以说是托了这些人帮着带的货，咱们只要在这里的隐蔽处用木头建个简单的小栈桥，就能吧这事儿坐实了，不但以后自己用的上，就是真有人过来了，看着也像个模样，当然了，隐秘性一定要好，不然咱们这整了到最后说不得反而招来了麻烦也不一定。大江大河的，谁知道有没有水寇水匪。”
老肖想的很周到，确实管是商人也好，伐木的木帮也罢，都是最好的借口，而且还不担心人查，因为他们一个是居无定所，一个是和山民一样，多半都是黑户，这样一来，他们暴露的危险又重新下降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
就是肖海涛自己，用换位思考的方式从其他人，比如陆家大郎那样的角度来想，也觉得这些说辞基本没啥破绽，这样一来，他们时不时的有些货物，粮食总是及时补充，就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了，自家过得也能轻松些。这样一想，他也觉得，虽然原本制定的想要顺着水流去下游看看，尽力寻点村子城镇走走，了解情况的计划被迫取消了，可也不是啥收获没有。
至于这会儿接下来干什么？老肖觉得，既然都出来的，那么好歹沿着河好生走上一段是正经，不管是将来建个栈桥码头，还是为了摸熟悉这附近的情况都是很有必要的。不过这样的话…
“那爹，咱们这背着的东西要不要送回去？”
孤身男人带着孩子生活的久了，就是在粗的心也能磨细了，像是老肖，一早出门的时候，不单是将父子两个的衣裳检查了不下三遍，力争没有半点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地方，另外还将家里那些乱七八糟，这几日陆家大郎他们几个送来换东西的皮子都收拾了起来，包在一起背到了背上。
“送回去干吗？儿子诶，你别忘了，咱们啥身份证明都没有，如今只能靠着这些皮子混个山民的待遇了，要是连着这些都不带着，那万一遇上啥麻烦，人家把咱们当流民什么的直接抓进去可怎么好？”
这还真是，别以为听着是王朝开国不就，就觉得天下太平，遇上不讲理的，照样没权没势的人倒霉，像是他们这样连户籍都没有的更是让人折腾起来毫无顾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头，所以老肖在准备出门的时候带着这么多东西，不单是这些皮子，就是连弓箭都没落下。一门心思装作出门换米粮油盐的山民模样。甚至深怕被人跟踪啥的，这才想着去河下游走走。
总这个角度来说，老肖事实上还是很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的，谨慎的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对待这个古代的官府，兵丁，甚至是大城市里的豪强大户，都带着浓浓的警惕，那种不得不靠近，又生怕被关注的矛盾，很让人纠结，就好像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给他们父子带来危险一样。
其实真没那么吓人，从古至今，咱们那就是礼仪之邦，就是政治在黑暗，好像也不至于那样民不聊生吧！除了战乱，除了异族入侵，除了王朝更迭的时期，就是在民如草芥的时代里，也不会莫名其妙就把人命当儿戏。更不用说这会儿还处在开国没多久的时候了，这时候休养生息才是主流。外头其实还算是安全，不然陆大郎他们也不会有进城采买的事儿了。至于老肖这种心态怎么来的？无数电影电视，无数的江湖小说都是办帮凶，特别是古代侦探剧和江湖小说，那杀人和杀鸡一样，当时看着爽，这会儿可不就容易让人吓着吗。
至于你说，感觉这么危险为啥还带着肖海涛？你不让他跟着他能干？何况一个9岁的娃子就这么一个人待山上也一样不安全啊！在说了，有了这小子在，那么这父子两个遇上什么事儿，相互打掩护，靠着天淘，说不得也能化险为夷。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在这个世界上，他们父子两个相依为命，已经只有彼此了，在对周围生疏的时候，彼此相依，相互壮胆才更能安稳对方和自己的心。
“爹，咱们往哪儿走？”
“先顺着这河上下都探探，好歹这河岸一天路程的地方都该弄熟悉了。”
“哦，也对，顺带咱们还能寻个合适下鱼篓子的地方，以后吃鱼也能方便点。”
“儿子啊，爹没饿着你吧？怎么啥时候都能往吃的东西上想呢。”
“呵呵，名以食为天嘛。再说了，爹，我记得我们两个里，你才是那个最喜欢吃鱼的吧。”
…
第29章 周边2
说起来这和石头山比邻而居的大河真的资源挺丰富的, 看看, 这父子两个往被走了不过是十分钟, 岸边原本全是碎石头的地界就猛地一变, 近半成了砂石地, 在往前走一段，约莫二十分钟上下, 又成了淤泥地, 这一叠的变化下来, 老肖脸上那喜色都没法子遮掩了。
你说为啥？这就不知道了吧，石头的且不说，这岸边岩石一般来说都是张螺丝等东西的好地方，绑上绳子，下去那么一摸, 一盘炒螺丝是妥妥的。这样的便利, 基本是属于大中华人都知道的地步了。
而那砂石地的河岸, 一般来说螃蟹总是特别爱往这里钻, 守着这个地方，以后估计螃蟹是不愁了, 最近可是秋冬, 正是吃的时候呢。想想那丰膏肥美的河蟹, 清蒸之后的那种浓香，雪白的蟹肉, 满嘴流油的蟹黄, 再加上酱醋, 那一嘬，哎呀，不行了，口水下来了！赶紧的，下两个蟹篓子，怎么也要弄点回去尝尝。
啥？只有鱼篓？买，赶紧的买，为了这张嘴，老肖那也是拼了！
再有淤泥地，这还用说了？在懒散的山里人都知道，只要是在河滩淤泥地，从来不愁找不到吃的，比如蚌类，比如甲鱼，比如鲶鱼，甚至老肖还暗暗的期待能寻到些泥鳅，黄鳝等等。除了这些活物，能吃的植物也一样丰富，别的不说，芋头总是能找到的。
除了这些，老肖还隐隐的有了别的期待，你看啊，这地形似乎一点一点的变得湿润，那么也就是说这于是往北，这地势就越低，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期待，前头有个浅滩类的地方，或者有个什么芦苇荡之类的？若是真有，那芦笋，茭白，莲藕，红菱，荸荠等等，他都能期待了。甚至还能奢望一下什么野鸭，能偶尔过来寻寻水鸟蛋？
老肖嘴里嫌弃肖海涛馋嘴，啥时候都不忘吃的，事实上这纯粹是遗传问题，谁让老肖自己就是个吃货呢？什么叫走一路吃一路，这一点从他一路点评出产就已经能看出来了。
“爹，那咱们这会儿不赶紧的先多下点篓子，还往前走啥？”
到了这个时代这么些日子了，老肖忙冬忙西的，手脚都没怎么停过，虽然说照顾儿子照顾的也挺好，没让这孩子饿着冷着，可你要说吃的顺心，吃的满意那是一点没有。没一顿不是早了就是晚了，或者纯粹是糊弄，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好生的吃顿满意的东西了。
偏偏这会儿还有这么多美味可以期待，肖海涛的脚都有些走不动了，就想往水里下篓子，再不成心急一下，直接下网也想试试了。可惜这个家里，做主的从来都不是他，所以强行被镇压也就没什么意外了。
“急什么，急什么？啊！这东西既然在这里，那还能跑了不成？这么一片荒着没人来的地界，既然咱们看见了，那这里自然就是咱们的，守好了地方，以后有的咱们吃的，都没人和咱们抢。”
肖海涛想的是吃一顿，人老肖想的是吃一辈子，这就是境界不同带来的差距！肖海涛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傻不愣登的跟着他家老爹继续往前头走。果然，人老成精，老肖虽然没老，可当初好歹也是走南闯北多年的中年汉子，那猜的不是一星半点的准啊。看看前头是啥？一小片的芦苇荡啊！真的是太好了。
“不错，真不错，有了这些芦苇，咱们以后芦席，茅草什么的是不缺了。看着这大小，估计水鸟什么的应该也不至于没有，弄点野鸭蛋也有了希望了。”
说话间，老肖往西面的山壁这边走了几步，想要绕着往前在走一些，好判断这芦苇荡的大小，内里的具体情况。河水太急就是这点不好，让他少了多少捕捞方案啊，只能单单从路上走的话，那些芦苇荡靠着河的一小节岂不是就要浪费了？那种交界的地方东西其实是最多的，可惜了，到底安全第一，一个不小心滑出去，那可未必就能上的来了。
“爹，你还往前去啊，都成烂泥地了，前头还能有啥？说不得前头全是水呢，别看了，这地多难走啊！”
嘴里说着不让爹去，可看着老肖一点不停顿的往前，他还是紧紧的跟了上去，生怕自家老爹丢下他一般，走在后头居然还一把扯住了老肖的衣角。
“跟紧了，这芦苇长这么高，正好挡住了视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后头到底啥模样我们都不知道，哪怕是为了这一段地方的安全，也要过去看看，别让眼睛骗了，以为这有了芦苇就好像后头啥都没了，要真有什么坏人躲在这后头，可怎么好？就是没有坏人，那后头有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这里离着咱们家太近了，以后咱们也免不得常来，既然这样，那么在一开始就该将地方都摸清楚了，把危险都排除，这才是最正确的法子。”
作为父亲，教导孩子生存之道那是天职，老肖如今时时刻刻的吧儿子带在身边，除了担心孩子的安危之外，最主要也就是为了能让肖海涛早一些学会点本事，他不是老师，正紧的教导未必会，可用言传身教的法子，告诉孩子在这个世界该怎么小心生存还是可以的。
身体9岁，智商16岁的肖海涛不傻，即使老肖啥都不说，他也知道这些生存之道很重要，自然是细细的听，用心的记。虽然嘴巴未必老实。
“爹啊，这大河边能有啥东西？大蛇？那玩意似乎更喜欢林子。水怪？专家都说了，那是水猴子，一样是动物。除了这些还能有啥？”
“专家的话你也信？要真能听，那你爷爷奶奶早八百年就成仙了，咱们老家那空气，那环境，在他们说起来都是长寿之地的象征，可还不是没了？他们还说这世上没有穿越呢，咱们怎么就来了？还返老还童了呢。啥事儿还是别瞎听，眼见为实最重要。咦，你看！”
你还别说，老肖过来看看还真是有理，你才怎么的，那芦苇后头居然是一块突出的岩石，像是个平台一样就这么突然的突出来，立在水边，还延伸出一截突兀的伸出了河岸。
“这石头…像是这山上的一部分，这是倒下来形成的？看，爹，这里像是悬崖一样直直的。”
就像是这岸边石头山被人一剑切开一样，这一句不知为什么，肖海涛在嘴里打了个转，愣是没说出来，或许下意识里他有点怕，穿越什么的已经很吓人了，要是在来个什么仙侠，肖海涛觉得自己肯定会晕过去。
“还真是，你看这里，这部分山好像比这石头高一些，估计是地动的时候裂开的，不过这石头真不错，高低位置正合适，上头若是弄平整了，就是个天然的渡头啊。不错，真是不错、”
确实不错，后头靠近山脚的地方，还有两个台阶，人正好能走上去，上去之后再看，那石头伸出的部分最前头，离着下面的水面不过是一米多的距离，遇上丰水期，正好和船沿仿佛。老肖觉得，到了明年春天，或许这里他可以开发出来，作为往来船只停靠的地方，顺带挣点小钱。比如蔬菜，水果之类的补充什么的。毕竟这大河两岸这附近似乎没看见有什么村落，船只往来补充的地方未必多。
当然了，这也就是想想，毕竟这会儿他连自己的安全问题都没有完全解决，做生意也不是那么方便，在一个到底人少也有别的危险，万一遇上什么歹人可麻烦了。
这个石台在往前那真是没什么好地方了，在过去基本就是石头叠着石头，也是，这里都能有山石倒下，伸入水里，自然也就说明这里的山脚离着水面实在是近的很，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有多余的岸边土地。也因为这样，老肖对于将来逆流拉纤的事儿没了信心。
查看了这北面，自然南面也是不能放过的，匆匆的下了几个篓子，老肖带着儿子返身开始往南走，说来也怪，这北面那么一点子地方，自然分割出了好几种地，可到了南面却一下子变得统一起来，一长条沿着河的沙石摊，一直到出了他们家那石头山的地界，都没有走完，甚至隐隐的还能看到几处河边林地。
“爹，那么些竹子居然也能长在河边？还是这么些石头多的地方，可真够厉害的。”
“为什么不能？这可是石竹，最是坚韧，这东西早年铁不够的时候，好些人家都用来做工具的，像是菜刀，弓箭，都用这东西做过。”
石竹是最坚韧的竹子，老肖从没有想过自家家乡的东西在这里居然也能看到，一时倒是有些感慨和怀念起来，伸手忍不住多摸了几把，细细的看了看地面，这才叹了口气说到：
“这样的石滩地，就是树也一样活得艰难，也只有石竹，只要扎下根，就能努力往上长。说来也怪，你说这河那么多水，这岸边怎么尽是些石头呢。难不成这土都冲走了？”
“谁知道啊，爹，你这是老了吧，还有心思想这个，赶紧看，看完了咱们也该回去了，都快晚上了，咱们总不能住外头。”
这一说老肖也是一愣，还真是，虽然带着好些东西出来，眼见着就是不准备这两天回去的，可这也分情况，原本是想着弄船出去，往别的地方走走才这么准备的，既然还在家附近，那自然还是要回家的，这可是山林里头，住外头，那不是给动物送菜嘛，他还没那么傻。
“成吧，咱们这就回去，明天再来，对了，回去的时候别忘了那鱼篓。”
“那怎么可能忘，爹你说，咱们能有螃蟹吃不？”
“就知道吃。”
第30章 周边3
想着回去自然就要折返了走, 可才走了几步, 老肖又停了下来, 回头看了看那石竹，不知怎么的，升起一股子冲动，想要将这石竹子挖几根回去，也不管这会儿移栽是不是合适, 那股子年头愣是怎么都止不住，一个转身，拿着家伙事儿就往地上刨。
这样冲动的事儿从他去当兵开始就基本从没出现过, 也不知怎么这会儿子愣是发了魔怔一般，垂着头很是卖力, 就他这架势, 要是工具得济，只怕是天都能捅个窟窿。肖海涛看着他爹这样, 眼里亦是暗暗的含着泪, 别人或许不懂，他多少却猜出一二, 这是爹想家了，永远也回不去的家。
想到那老家的一切，肖海涛也忍不住跟着蹲下身子帮忙。拿着个水瓢就想到河边弄点水好往石竹子根上浇，免得一路回去干透了不好移栽, 不想才到了河边却又被惊了一跳。
“爹, 爹, 你来看。”
“咋了？”
每回肖海涛大惊小怪，老肖的心脏都要受一次考验，虽然十有八/九是没什么大事儿的，可对于当爹的来说，儿子哪怕是被蚊子叮一口，那也是大事儿，故而连着手里的石竹子都丢了，就往肖海涛这边来。
只是顺着肖海涛的手指看了一眼，老肖的眉头就又皱起来了。
“这边的水流怎么这么平缓？”
前头就说了，他们父子这一次出来本是想着弄个船，一路往下走，好生的熟悉一二这边人物世事，顺带也为将来他们做杂货铺，弄出几个真真假假进货的渠道，免去暴露的危险。可这河实在是有些扫兴，水流喘急之下，先头想的方案实施起来难度太高，让他们一时有些犯难。
也因为这样，才有了这父子二人的岸边搜索的行为，可这会儿却7又不对了，满心以为暂时没指望的同一条河，不过是隔了一座山的距离，这水流的速度居然差了那么些。肖海涛手指着的地方，那岸边的石缝里水草摇弋的分外的舒缓，哪里有前头他们看见的急促？
“爹，难不成上游有新的河流汇入进来，就在不远的地方？不然不至于差这么多。或者前头有一段河面特别窄？就和三峡一样？”
都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想一想，自然也就能猜出几分来。
“若不是前头有瀑布什么的，那么你说的应该没错，也就这两样了。不过看着山的走向，还有这远处的景色，河面窄的可能性也不大。恩，估计就是最后一种，那边应该还有河流汇入。或者…”
老肖回头，看看周边的山，看看对面的山，失望的摇了摇头。有些话自傲舌头尖不过是一个转圈，就消失了，转而换了新话题。
“你记得去年咱们看的那个新版金大大的倚天屠龙记不？那个仙人渡？就是周芷若他爹摆渡的地方，当时你还说，那景色不错，还查了地图，那地方和这里应该有点类似，那边正好是汉水两个支流汇聚的地方，正好是个Y字形最下方，那一截地方，摆渡的都不能往上去，要离着汇入点远远的，为啥？就是因为两条河的水往一个地方冲容易引起激流。而过了那一段，就是破船也一样能渡河，这样一来就很清楚了，形成了激流的危险水域不过是一段而已。”
话说道这里，老肖眼睛忍不住往北面又看了几眼，
“儿子，明儿咱们还是要出来，往北面在走走。”
“往北？爹啊，这，既然这边水缓和了，那咱们不是应该继续前头的计划，弄条船，往下游去？”
肖海涛觉得，他们父子原本的计划真的挺不错的，虽然在山里那一片带着也挺不错，安静不说，日子应该也过得不差，可他们毕竟不是那种宅男，很多东西也说不清楚来处，怎么也要多准备几个窝，不然岂不是连兔子都不如了？
原本觉的这河水不给力，平白的坏了他们的谋划，心下还有些不甘，如今既然没了阻碍，明明该赶紧抓紧时间筹谋的事儿，爹怎么反而不急了呢？肖海涛有点不明白，既然不明白，那么自然就要问出来，而老肖借机也好生的再教导了一回常识。
“前头说的那些都是咱们自己猜测的，具体是不是，并没有实证。咱们做任何事儿不能光凭着凭空猜测就鲁莽行事，这里可不是咱们老家，人文地理，世事人情，没有一样熟悉的，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再说了，这一下水，可就不是岸上了，就咱们两个的水平，平稳的河都有些吃力，若是判断错误，再遇上什么激流，那性命可就危险了。所以啊，还是彻底弄清楚的好，这就和打仗一张，探清楚地形，做到周围地势，河流等了然于胸，才能从容安排，若是能安排下几个变化方案更好，就是遇上突发状况也不至于没了退路。”
老肖学历不高，当年当兵也不是什么领导，可到底勉强也算是度过基本兵书，早年当兵演习，也曾参与过一些重要任务。再加上往日各类军事电影电视的耳濡目染，还有从小到大，山里长大学会的这些生存的本事，若是总结一二，拿到这个时代，就是寻常的一般小官都未必有他精通。三四十岁的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性子也稳妥，想的更是周全，说出来的自然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