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是这么的痛快,这么的肆意,整个车子里都是她欢乐的笑声。
王庭燕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敢问,他等着一天等的太长了,已经有点患得患失,连呼吸都怕梦醒了。
王娜笑到流了泪,头倚靠着窗户,看着专心开车的王庭燕侧脸,催促着:
“快点,再快点…”
他们已经耽误了太长的时间。
***
有些人想要辞职,有些人却还要坚守。
张微就是坚守的那一个。
和王娜不同,她的骄傲在于她的“坚持”。
如果这个时候她离开了,童威就真的“胜利”了。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童威请来的“救兵”,现在的她就是童威头疼的“钉子”。
营销策划部的程万里辞职、销售部的王娜辞职待批回家休息,她就成了营销一线里最有相关经验的中层经理。
很多事务性的工作,毫无疑问的要落在她和她的部门头上。
正因为如此,张微根本不允许赵军辞职,她是这么劝服赵军的。
“留在这里,他留在这里恶心你的同时,你也在恶心着他。”
赵军本来不觉得张微说的话对,但当他拿着属于部门的文件跑去找童总审批,发现他露出一张看到大便一样的脸时,居然奇异的得到了某种满足。
于是他决定,接下来部门里所有需要往上跑腿的活儿,他都要包了。
崔皓被带走后一直没有回来,听说公司已经派了高管和律师去处理了,但很多人在背后议论纷纷,说他如果没有问题,早就该放出来了,会留在现在,一定是犯的事撞在了风头上。
江山和赵军等人不同,对童总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当听说崔皓才可能是煽动城中村暴动的那个人时,难过了好长时间。
这已经不是识人不清了,简直就是瞎了眼。
雷磊依旧还在和程万里接触着,并在背后帮着他做了不少东西,但没有和暴脾气的赵军和张微说。
他究竟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连成似乎经过这个打击后,对接管公司的热情都小了不少,除了华强1958的案子,她很少再出面管任何有关行政的事情,平时遇见童总也很冷淡。
唯一的赢家恐怕就是童威了。
虽然很让人不爽,但也没办法。
如果不是张微还留在公司里,营销一线恐怕已经被他这个主管投资开发的副总一手遮天。
在这样的志得意满里,童威也懂得什么叫“投桃报李”,他几乎用最快的速度,最完美的状态,拿下了城中村地块和华强纺织厂的地块,无论是合同的商讨,还是对拆迁户的安置和补偿谈判,都让人无法指摘。
只是没有了程万里和王娜的四楼,似乎连空气都冷淡了不少。
少了哒哒哒匆忙的高跟鞋声,人们走起路来也都有气无力。
只有李子豪独挑大梁的营销策划部,恨不得从平面到文案都自己做了,将那些魂游太虚一般状态的人都踢出去。
***
而这个时候,被以为“在看守所里出不来了”的崔皓刚刚抬起头。
“你们公司来人了,不是那什么童总,是个姓黄的。”
穿着制服的干警敲敲他的窗子。
“你不吃不喝不说话也够了吧?”
听到他的话,窗后的崔皓缓缓抬起头,沙哑着声音问:
“姓黄的?”
“嗯,你们公司派了律师来保释你。”
他一边开着门,一边回答。
“你看看你,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好生生没事干这种事干嘛?如果有内情就更要说出来,要配合我们的调查啊!”
崔皓挣扎着站起来,但因为好几天没有吃喝,身体太过虚弱,摇晃了一下就要倒下去。
那干警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你行不行啊?要不要吃晚饭休息一会儿再见?”
“不,不用…”
崔皓努力对抗着那股眩晕感,使劲咬了咬舌尖。
“不用休息。”
他借着搀扶者的手又一次站立了起来。
“我现在就去。”
第128章 失而复得
王娜离开后,程万里也正式离开了公司。
没有多久, 公司里就炸开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消息。
程万里自己创业了。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创业, 他现在是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负责人, 已经参与了湖西区地块的竞地过程。
原本这样的事情是很难被发现的,但地产圈、尤其是本市地产圈的圈子很小, 虽然湖西区地块人人都知道肯定卖的不便宜, 可总有凑热闹参与一份的,这一参与,就看到了程万里的名字。
正如之前所说,地产圈的圈子很小, 所以突然出现了这么个陌生的名字自然引起了各方的关注。
不少人起初都以为程万里是某个跨行业投资的富二代,可一查之下, 之前不过是连成集团里的中层干部,既不是什么显赫的富商背景, 也没有什么吓人的履历,如此一来,自然有人向连成集团的人打听。
这一打听, 怎么能不让连成的人轰然?
于是之前曾猜测的、曾笃定的,这下都了然了。
不是找到了下家, 而是找到了金主。
一时间,连成集团里暗潮涌动,有不少之前和程万里关系或好或不好的, 都在私底下和程万里接触着, 问着竞拍湖西区是怎么回事, 拿下湖西区的话有什么计划之类。
他们的脑子都很灵活,知道程万里没有多少能用的人,湖西区的地一旦拿下来开发肯定缺人,说不得就会高价请人。
在越来越多的“请托”中,程万里也渐渐膨胀了。
随着公司资金一笔又一笔的到位,程万里对湖西区的地也有了势在必得之心,而他对于后面凑过来的人,自然没有一开始就追随的那么重视。
而这些人中,他最看重的,就是“失而复得”的雷磊。
雷磊并没有向连成集团辞职,他的理由也很简单,左右程万里现在还没拿下来地,他去了也干不了多少事,而连成离年底也没几个月了,等他拿完年终奖,湖西区的地也拿下来了,正好可以过来帮他。
虽然雷磊没有辞职,可程万里却对雷磊一点怀疑都没有。
他最是知道雷磊的性格,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他能为了自己默认了他没做过的事而“割袍断义”,就绝做不出一样的事。
在这种“信任”下,程万里只犹豫了几天,就带着雷磊去参加了一次他们内部的“聚会”。
这一次聚会并没有童总,实际上,自从童总给他签了那张“全权代理委托书”后,他就尽量不出面任何和新公司有关系的场合,所以举凡竞拍和公司管理过程中的各种问题,都是程万里和几个其他股东接触的。
他带上雷磊其实冒了不少险,尤其在雷磊踏进包厢,发现主位上坐着的那个人是谁后。
“他?”
雷磊一转头,瞪大着眼睛一样看向程万里,眼神里都是询问。
坐在主位上的人明显也看出他是谁了,笑着站起身,上前来寒暄。
“是你,我还记得,手机那事,对吧?”
说话的正是文峰集团本市项目部的项目负责人方健。
“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他向雷磊伸出手。
雷磊戒备地看了一眼,并没有立刻伸出手,而是继续看着程万里,等待他的解释。
“这是方经理,是我这家公司的投资人之一。”
程万里知道他的臭脾气,是真的能做出让方健手就这么举着这种事的,苦笑着解释:“也算是我的老板了。”
雷磊狐疑地看了方健一会儿,在对方笑容都快绷不住的时候,才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微微握了握。
“欢迎你的加入!”
和方健给人的算计感觉不同,他的手掌温暖又有力。
“我看过你的资料,也在马马华那见过你做的仓库统计,你很有能力!有你的加盟,我们的合作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我不明白,你不是文峰的项目经理吗?怎么会在外面投资一样的公司?”
雷磊不解极了。
“我记得这次参与湖西区地块竞拍的,也有文峰集团吧?”
方健笑而不语。
“这小兄弟一看就知道没经过多少事。”
旁边的中年男人笑着圆场。
“公司有,那都是公司的,和自己有是两回事啦!”
说话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浑身一股彪悍之气,脖子很粗而且微有下巴,左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带着一种式样奇怪的方形黄金戒指,西装里穿着的也是花衬衫而不是常见的素色衬衫,看起来就像是最土的那种暴发户。
雷磊也有过崇拜“强人”的年代,知道他手上带着的那种方形戒指,是从格斗用的“指虎”转变而来的,也叫“拳刺”,打架时套上指虎,被拳头挥到脸上的滋味,谁被挥谁知道。
一般“洗白”的混黑人士虽然已经离开了那个圈子,但还是会带上这种奇怪的戒指,表示自己曾经的出身。
除此之外,这种人虽然已经不在混黑了,可他们依然有不少过去的仇家,这些仇家不会因为你洗心革面就放过你,到了这时,这种方形戒指还有类似指虎的防身作用。
雷磊看到那戒指心中就是一凛,不由自主地扭过头去看程万里。
见到他对待这“暴发户”的态度亲近又自然,雷磊感到有些荒谬。
他不知道程万里懂不懂那几个戒指代表着什么样的含义,毕竟程万里从小到大都生存在一种比较平和的环境里,和他这种小时候上过垃圾中学、听过各种传说的人不同。
这种人是能不要结交就不要结交的,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们都表现的非常讲义气,可一旦你没办法满足他们的某些面子或利益上的需求了,他们也往往是最危险的。
可惜程万里理解错了雷磊回头的意思,他以为雷磊是在向他询问这人的身份,于是很客气地向这人做引见:
“这是福星担保投资公司的总经理张福星张总,也是我们公司的出资人之一。这是我们连成集团营销策划部的总策划师。”
“幸会幸会…”
张福星笑着伸出手。
“以前是策划师,现在是市场部的小专员。”
雷磊纠正了程万里的错误,和他虚虚一握。
这一握,雷磊头更痛了。
这人的手掌粗糙指节也粗大,为什么会这样想想就知道。
于是这一场饭雷磊大部分时候都在神游,有雷磊在,他们也不会聊什么重要的事情,大部分就是公司验资过程中的一些琐事,方健有意向雷磊展示自己的实力,动不动就说一些类似“分公司现在所有资金都由我调配”、“有我坐镇,湖西区的地尽管放心”的话云云,让程万里笑得越发恭维。
等酒席结束,程万里和雷磊喝得都有些多,本来是想打车回去的,但雷磊突然建议说天气不错,散散步回去,走不动的时候再打车,顺便醒个酒。
程万里和雷磊两人自转部门的事之后已经有了不少隔阂,难得雷磊有兴致,程万里自然是从善如流,于是两人就沿着酒店旁边的小道,一步步往回走。
雷磊在前面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程万里一边走,一边和他回忆着两人一起奋斗过的那么多日子,程万里的心思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过去里,充满感情的聊着那些过去。
“还记得给方圆地产做暖场活动策划那次吗?嘿嘿,当时他们送活动物品的样品来,我知道质量不合格,但是还是留下了,因为方圆地产那边对接的经理跟我打过招呼,做礼品的公司是他小姨子开的。后来出了错我们又背锅,妈的,有时候这种事我们也没办法,公司根本不理你有没有什么苦衷…”
雷磊似乎心不在焉,不时“嗯嗯”几句,再抬头看看路。直到两人拐到湖边一处没人的小道时,他渐渐放缓了脚步。
程万里没提防,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
“嗯?”
湖边的空气带着一种微微的水腥气,但这一刻程万里的鼻间全是雷磊身上的酒味,让他原本就有些浑噩的脑子更糊涂了。
“你怎么会和方健合作?”
路边的灯光昏暗,照着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啊,之前不知道,后来朋友介绍的,你惊讶吧?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也惊讶。”
程万里打着哈哈。
“朋友?”
雷磊冷笑。
“你知不知道黄总就是被方健坑的?这人心思这么深沉,你敢跟他合作,不怕骨头都被啃的不剩吗?”
“他越厉害,对我们的公司越有保障啊。”
程万里安抚着他,“你什么都不必担心,就算出了事,还有我担着…”
“就是担心你担着!”
雷磊抓住了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你合作的都是些什么人?方健是不是涉嫌挪用公款不说,那张福星是什么东西?混黑出身的投资担保公司,大部分都是放高利贷的你知不知道?你问过资金合法吗?”
“你到底怎么了?”
程万里恼怒地甩开了雷磊的胳膊。
“是你要跟我干的,现在又这么多话?你要不敢就退出好了,想跟我干的人一大堆!”
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灯柱的影子在地上拉出好长一道剪影,他这一步正退在影子的中央,在雷磊的角度看去,那灯柱的影子像是一道长矛,直接刺穿了他整个人。
这象征意味实在太不吉利了,所以他只是愣了一下,就伸手又将程万里拉了过来。
程万里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雷磊有些尴尬地缩回手,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举动敏感的有些莫名其妙。
程万里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湖边的台阶上,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向他道歉:
“刚才是我喝多了,口气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可我想让你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雷磊并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出不对,你自己看不出吗?”
程万里随手捡起一枚小石子,向湖里扔了过去。
石子在湖面上荡起几个水花,向着更远的地方跳了几下,最终沉入黑不见底的湖底。
“我知道有风险…”
雷磊的话使他有些烦闷。
“但我现在就跟这石子一样,如果不能跳着过去,就要沉到湖底。”
“现在抽身…”
“抽不了身了!”
程万里又捡起一颗石子。
这一次,他没有打水漂,而是直接将它抛进了水里。
“我这个年纪,除了这次机会,再也找不到能一夜暴富的可能。你是没看到连成那群人现在巴结我的样子,就是为了这个,我也不能退…”
他抬起头,“我这么多年在公司里谨小慎微,跟孙子似的巴结童威和黄克明是为什么?不过是想往上再走一点,待遇再好一点,能在这城市扎下根罢了。”
“而且,也不是想退就退的…”
程万里低沉道。
雷磊听到他的话,就明白了他未必不知道危险,只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罢了。
除了不甘心,恐怕还有更多的是贪婪。
房地产市场的获利能有多大?
这个城市,这个国家,到处都传说这类似的“神话”。
“我根本就不想跟你跳槽。”
雷磊突然说。
程万里还没反应过来,迷迷瞪瞪地抬起头。
“我是实在担心你的情况,才假装看上你开出的工资,要跟你混的。”
雷磊本就是个不爱撒谎的人,如今终于可以说出实话,不必再揣着谎言沉默的“卧底”在他身边,他感觉自己浑身一松。
“你…”
程万里感觉脑子一“嗡”。
“我原本以为你不知道情况不对。可现在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雷磊用恨铁不成钢地神情看着他。
“你只有‘赌上一把’的勇气,却没有‘急流勇退’的勇气,就算我劝也没有用。”
“你在耍我?”
程万里咬紧牙齿说。
“张福星是投资担保公司的老总是这几年的事,在成立投资担保公司之前,他是东方红地产公司的企业法人,可惜那家公司因为资不抵债而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