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解地问,“给女朋友打气?”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刚才的实验总结写完了吗?”
分管他的研究员没好气地问。
那人吐了吐舌头,不敢问了。
不过这样的“八卦”,自然是不能错过的。于是到了食堂,他便掏起手机,一边吃饭,一边和群里的人“爆料”。
“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吗?”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按得飞快,“我看到那个中了五亿的人陪着江静来我们所了!”
“谁?”
“什么五亿?”
“仇富吗?”
“江静的男朋友?”
“不是说分手了吗?还跪地求不分什么的?”
“我看到的是跪地痛哭?这都能回头?”
一石惊起千层浪,原本还都在各处午休的研究员们立刻打起了精神,一个个结束了潜水,浮出水面。
仇复和江静可不知道他们的联袂出现引发了多少联想和八卦,仇复来到办公楼的目的很明确,是为了找分管江静的部门领导调监控。
“你要调监控?”
江静的导师李教授听到仇复的要求,立刻提出反对。
“不行,我们的工作中很多涉及到保密工程,没有正当理由,我不能同意你们调监控。”
“我们不需要调取实验室的监控,只要调取三天前午休时间进出江静办公室的监控录像就行,甚至只是门口的监控都可以,我们的目的只是找人。”
仇复的态度十分坚持,“您应该也知道了最近网上的一些风言风语,这原本只是我和女朋友私底下的一些口角,却被有心之人用‘知情人士’的名义透露给了相关媒体,从而在网上捏造出了许多不实的信息,我们要求找出那个对江静不怀好意的人。”
“你这么说实在是太严重了,大家都是同事关系,怎么会恶意造谣?不是说只是透露了闲聊的内容吗?”
事关他分管的部门,李教授皱起了眉头。
江静站在仇复的身后,看着他为自己据理力争,终于也鼓起了勇气。
“就算不是恶意造谣,把我和家里人打电话的内容泄露出去,也是侵犯我个人的**权和名誉权的行为。”
她是李教授的得意门生,从研究生起就在为他担任助手,从在实验室打杂做起,一点点受到器重,可以说,李教授就是她在学术上的“领头人”,很多时候,江静面对李教授的态度都不是恭敬,而是恭顺。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次仇复才会执意陪着江静过来。
由他来提出要求,由他出面向李教授痛陈利害,比让江静自己直面李教授要好的多。
“正因为是同事,所以才能让人毫无戒备的靠近江静的办公室,甚至悄悄偷听。会做出这么无聊的事情,还恶意中伤她的名誉,除了有竞争关系的同事外,没有其他可能。”
仇复只是不喜欢和人争执,并不是不懂和人争执。
他好歹也工作了这么多年,所谓的“办公室政治”,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江静工作的“人工智能创新研究所”部门很多,除了她所在的“集成电路设计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外,还有“智能制造技术研究中心”、“精密感知与控制研究中心”、“智能感知和计算机研究中心”、“综合信息系统研究中心”等十余个研发部门组成,除了一些承担了国家重大科技任务的项目有国家财政拨款,其他不少项目都是各企业或赞助、或委托研究的。
研究中心里有些业态会相护交叉,甚至存在竞争关系,并不是如同外人想象那般如同“象牙塔”一般的存在,但江静所在的“集成电路工程中心”却鲜少和其他部门有什么竞争,甚至对不少部门有着辅助作用,其他部门的人没必要干这种事。
考量自己分管部门有可能闹出丑闻,李教授有些犹豫。
这里是关系重大的研究所,各个路口、办公室、实验室进出口都有监控,只是如果没有主管领导的签字,研究所的安全中心不可能提供监控录像给其他人,哪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办公室门口监控。
“李教授,您德高望重,我们都希望能够由您来主持公道,所以我才听从江静的劝说,先来找您。”
仇复知道李教授在犹豫什么,也知道江静在为难什么,态度诚恳地道:“网上现在爆出的新闻也与我息息相关,我原本没必要跑这一趟,如果我直接对媒体进行起诉,告他们捏造事实,污蔑我和江静的名誉权和**权,为了调查取证,到时候也会有相关部门过来调取监控的。只是到了那一步,双方都要弄都很难看了。”
现在的媒体都想鲨鱼盯着血腥味一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调查人员发现仇复进行了起诉,而最终发现“知情人士”出在研究所,恐怕又要在网上杜撰出无数“宫斗”大戏。
“更何况,这不仅仅是江静的名誉问题,更关系到研究所的保密问题。这个人今天能为了谋取私利偷听江静和家人的电话,明天就能为了谋取私利偷听其他人的电话、甚至窃取他人的研究成果。”
仇复看着李教授,眼神步步紧逼。
“只要让他尝过一次好处,以后他就不会刹住手的!”
李教授毕竟是一个研究所的管理人员,无论再怎么考虑研究所的荣誉,最先关心的还是研究项目的安全性问题。
或许是仇复最后的痛陈利害打动了他,这位老教授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叹了口气。
“你说的没错。”
他伸出手,拨通了安全中心的内线。
“我答应你们。”
第24章 不攻而破
江静从没有想过, 仇复会用如此坚决的态度解决这个“问题”。
回想起来, 她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 似乎从没有这么强硬的解决过什么问题,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 有了争执,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劝和”, 所以即使他长得人高马大, 依然是旁人眼中的“老好人”。
但江静喜欢这样的改变。
比起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的仇复,她更喜欢这样的仇复。
高大,可靠, 有礼有节。
对于和仇复还算打过些交道的李教授来说,他心中闪过的想法倒是“人有钱了确实底气就不一样了”。
旁的不说,一个集这么多热点于一身的亿万富翁真闹起来,对于他们研究所来说也是一桩麻烦。
不仅仅是李教授这么想, 当研究中心的保全人员在接到李教授调监控的请求、并且走完手续后,都生出了“是不是这个有钱人花钱砸出来的结果”的疑问。
不管怎么说, 有了各种手续,调监控的速度很快,事情又刚过去不久,时间地点都很明确, 只要把三天前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之间进出江静办公室的人排查出来就行。
而那天中午进了江静所在研究组办公室的只有一个人——同为小组的另一个研究员助理, 陆有为。
监控被调出时, 李教授和江静都很意外, 半天没有吱声。
他们的研究所同时还是博士后的流动站, 陆有为是在这个所里完成了他的实习的,之后便留了下来,在所里当助理研究员。
他的优势是集成电路,江静的优势是微纳低功耗器件,算不上有什么大的竞争,但也有一些微妙的关系在其中。
最重要的是,他的导师和李教授曾有竞争关系。
这样复杂的关系仇复自然不知道,他皱着眉看着监控里陆有为鬼鬼祟祟的从大办公间里走出,手指了指他怀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
监控被放大,可以看得出是一份文件。
“是低功耗连接稳定时序系统设计的报告,他那天下午转交给我了。”
江静恍然大悟,“原来他那天中午就想给我的。”
从监控里可以看得出,一开始他大概觉得别人打电话就这么进去不好,所以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接下来大概是乍然听见了电话的内容,于是就这么一直贴着门听下去了。
人都有好奇心理,他的行为他们也不是不理解,可听完了还联系报社爆料出去,就做的“出格”了。
尤其是在还有竞争关系的情况下。
李教授叫来了带过陆有为的教授,那老教授一头头发花白,脾气却大得很,死活不相信陆有为会干出这样的事,让人把他叫来对质。
仇复和江静回来的时候陆有为正在实验室做实验,江静的“倒霉”让他心情不错,枯燥的试验都变得让人愉快起来,进办公室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
可很快的,他就笑不出来了。
有监控在,事情又这么巧就发生在这几天,再加上他们部门几个大BOSS都在这里,陆有为被问着问着就有点慌。
他思量着李薇薇不大可能供出他,所以即使监控在这里,他也抵死不认,咬死了这件事和他无关。
然而他却错估了仇复对这件事的决心。
“既然你不承认,那我们就让更专业的人来调查吧。”
仇复拍了拍江静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和江静分手的事是‘不实’的传闻,事实上我们感情很好,前段时间虽然有口角,但也是私底下正常的情侣拌嘴,绝不可能被外人知道。”
“所以,XX晚报对这件事的报道根本就是造谣和诽谤,是恶意抹黑我女友及其家人的丑恶手段。我很怀疑有人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我女朋友没有办法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工作里去,进而打击到她的工作积极性,为自己谋利。”
在场的不仅仅有双方的学术带头人,也有安全中心的主管和不少工作人员,仇复这话一出,不少人看向江静和陆有为的眼神就颇有些玩味了。
“如果你不愿承认,我就只能去起诉本市晚报了。现在他们未必会愿意告诉我谁是‘知情人士’,可为了维护报社的声誉,必然是要把提供不实消息的人说出来的。”
仇复见陆有为眼神闪躲,气势越发惊人,“你现在承诺向江静道歉并承认散布了不实言论,我还可以看在李教授和江静的面子上内部解决这事,否则咱们就走司法程序吧。”
“就算为这个官司打到倾家荡产,我也会把这件事一直追究下去!”
仇复说这话的时候太顺口,忘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了,话一出口,安全中心里就有保全人员“噗嗤”一下笑了。
“那个,要是你做的,你还是乖乖道歉吧…”保卫科的科长笑着打趣当和事佬,“能让‘亿万富翁’打官司打到倾家荡产,你怎么也得掉层皮吧?何必为了一点意气闹到法庭上见的地步?”
陆有为本就不是什么心理素质过硬的人,保卫科长连笑带威胁的一句话像是压死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攻破了陆有为的心防。
“对,对不起。”
陆有为看着面前的江静,低着头满脸羞红地说:“我和本市晚报的李薇薇认识,前阵子她打听你的事情,我一开始没理她,我确实没什么新闻给她。正好那天我去给你送文件听到你在和谁打电话,我听到你说你家嫌贫爱富,仇复买不起新房分手了什么的,就把消息给了她,我一句捏造都没有,全是你自己说的…”
他知道这件事有仇复插手肯定是不能善了了,却也想将自己的名声挽救一下。
仇复和江静分还是合与他没什么关系,至于江静那天说的什么,没监控没录音的死无对证,他就是咬死了江静说了这话她也可以用没说反驳他造谣。
如果仇复和江静真要追究,他也只能认了。
听到陆有为这么说,除了仇复,所有人齐齐看向江静。
江静表情倒没有太多变化,似乎已经预料到陆有为会这么说。
仇复皱着眉头,正准备再说什么,袖子却被江静拉了拉。
“你说的没错。”
她知道旁人都想看她的热闹,但她没选择狡辩。
“这些话我都说过。”
“情侣争吵的时候,会说出一些可笑的言论,吵架时,会有自我厌恶的时候,也会有说出伤人的话的时候。但是这不是你向旁人散布我的**,对我和仇复造成伤害和困扰的理由。”
在仇复没有翻出监控之前,江静怎么想也想不到所谓的“知情人士”会是平时一起笑着做研究的同事,也因为如此,她的难过比其他人更甚。
“无论是仇复中了奖也好,还是我和仇复私底下有什么口角和矛盾也好,这些都是和你们无关的事情,用不着你来‘伸张正义’,更不需要你急不可耐地向报社‘公布真相’。我和仇复,从来没有以‘公众人物’自居,也没有将自己的私生活‘奉献’出来娱乐别人的义务。”
“只因为想要满足别人的好奇心和窥探欲,所以就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你对我的‘道歉’,又有几分是真心的呢?”
哪怕是为了仇复的“坚持”,她也不能软弱。
“所以你的道歉,我不能接受。”
***
江静不能接受陆有为“因为你说了所以我说出去没错”的道歉,而仇复也不能接受女朋友在研究所被人视作“敌人”,最后仇复尊重女朋友的意见,将这件事交给了研究所处理。
对于研究所来说,什么泄露私人**或办因为竞争而陷害他人都不算最重要的“过错”,陆有为作为一名受过保密训练的科研人员,却将研究所里发生的事情擅自泄露出去、并且卖给了报社作为“新闻”,才是让所里最重视的部分。
几位教授在经过讨论后,决定对陆有为进行全所的“通报批评”,并根据入职前签订的保密协议,对他进行停职处理。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就不好说了。
江静所在的研究所下辖不少部门,还有很多分属的机构,所谓的“通报批评”就是将有关情况以书面形式告知所有内部职工,事情又发生在江静刚刚被“污蔑”的时候,有心人只要一联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学术圈子很小,陆有为在做出这样的行为时,就已经注定了被这个圈子摒弃。
处理完“泄密事件”,江静也到了上班时间,她将仇复送出研究所,一路上,仇复依旧是毫不避讳地牵着她的手,态度亲昵自然的如同以前一般。
“今天谢谢你。”
江静站在研究所门口,发自内心地感谢他。
“又要在网上传一阵子风言风语了,我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不麻烦。”
仇复并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人,干巴巴地说,“如果我不来,才叫麻烦。你是女人,而且还要专心搞科研,名声对你更重要,我无所谓的,这半个月来,我已经习惯了,你看,我现在好得很。”
“怎么可能无所谓。”
江静叹气,“我才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就已经受不了了,你被人注视的目光只会更多,我们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怎么可能习惯?这段时间以来,我只觉得你‘中奖’的事情已经严重干扰到了我的工作和生活,却忘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远比我今天要承受的多的多…”
“对不起,一直不接你的电话,还单方面说出‘冷静冷静’这样的话。”
江静靠了过来,揽住了仇复的腰,在他怀里哽咽地说,“对不起,我只顾着我自己的情绪,这么长时间都没来找你,都让你一个人承受着这样的痛苦。还觉得你中奖了不跟我说是‘考验’我,一个人在那胡思乱想…”
有人说痛苦是财富,这话是无稽之谈。
痛苦就是痛苦,能熬过去是因为熬过去的人坚强,还有千千万万的没有熬过去,湮没在痛苦之中,从此不能再展欢颜。
江静庆幸仇复有着善良又强大的内心,却羞愧于并自己没有与仇复所匹配的美好,只能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怕看到仇复对她失望的脸。
仇复怎么也没想到江静会扑到他怀里,说这样的话,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考验”?
所以她不接他的电话,是觉得他不对她说“中奖”的事,是被“考验”了吗?
仇复心中一阵后怕,恐惧使他反手搂住了江静,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我们和好吧。”
此时此刻,两人是如此的靠近,江静甚至能感觉到他声音在胸腔里共鸣时的震动。
“只要我们一起面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的声音低低在她耳边响起。
“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谣言都会不攻而破。”
第25章 不速之客
仇家。
“要不要给仇复打个电话, 问问他回不回来吃饭?”
仇母看着一桌子菜, 气呼呼地说, “这孩子怎么回事, 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了?说走就走, 还‘去去就回’…”
她抬头一看钟,冷笑, “得, 都一点了,这一去去了两小时!”
“要不就我们先吃吧,肯定是有什么事忙到顾不上回来。”
仇父笑着安抚妻子, “再说了,静静的研究所也远,一来一回就得快两小时了,仇复说去去就回, 八成也就是随口说说。”
“我说你怎么就帮你儿子说话?”
仇母摘下围裙,往餐桌边一坐,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回头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赶紧给我买了房子结婚滚出去,我是不想再…”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 仇母浑然忘了刚才说的话, 立刻喜笑颜开地站起身就往门口跑。
“肯定是咱儿子回来了!刚好开饭!”
仇父哭笑不得地看着仇母一溜小跑开了门, 然后她就这么愣在了门口。
“怎么了?”
客厅实在太小, 仇父伸出头去一看, 门口站着个熟悉的人。
“啊,是江妈妈来了。”
仇母有些手足无措地回过头,对着丈夫打眼色。“老仇啊,来客人了!”
门外,打扮得体的江母脸上堆着和气的笑容,见到仇父仇母对她还像以前一样热情,江母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踏入仇家。
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江母有些意外地寒暄:“哟,这是还没吃饭啊?仇复呢?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