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白天打了鸡血,看女人的劲头都喂狗了?”
“不是喜欢训练吗?满足你们。”
“不许停,不练废谁也别想回去睡。”
临床的男生叫苦不迭,终于捱到野外拉练的日子。
军训最后一天是阅兵式,阅兵式前两天按照惯例,会进行两天一夜的拉练。
白天徒步,吃压缩饼干,晚上在野外扎营,睡帐篷,真实体验一回行军生活。
说是拉练,比起平时训练,这氛围要轻松许多,在这鸟不拉屎的营地憋了一个月,能有个这样的放风机会,大家都兴奋得像是要过年。
夏桑子一点也不兴奋。老天爷跟她过不去,这次例假推迟了快一周,好巧不巧,赶在拉练前夜,姗姗来迟。
因为需要野外扎营,每个人行军包里的东西,比平时训练重了不少,装着必要干粮、水以及睡袋。
夏桑子从小就喜欢运动,后来搬到大院后,受夏老爷子影响,体能这块一直是比同龄人好多的。
虽然养尊处优,可却不是一个娇气的,放在平时,这点路程和负重,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可一个例假,把夏桑子打回解放前,柔弱得宛如一个现代版林黛玉。
一大早,大部队在基地门口集合,夏桑子痛经难受,在宿舍折腾了一会儿,周巧夕陪她一起,两个人赶到队伍的时候,足足迟到了五分钟。
其他队伍已经出发,只剩临床四连还在原地等着。
夏桑子内心过意不去,从队列里站出来,大声说:“报告教官,我迟到了五分钟,自愿受罚。”
孟行舟垂眼看了眼表,面色不改,睁眼说瞎话:“没迟,是你的表快了五分钟。”
全体:“……”
不带这么偏心的啊教官!!!
夏桑子心里不太自在,还想说点什么,孟行舟没给她这个机会,用“归队”两个字把她打发。
点完名,孟行舟确认好带出去的学生人数,把花名册交给负责后勤的士兵,将军帽戴在头上,拿过哨子放在嘴边,吹响一声,厉声道:“听我命令,临床四连全体都有,跑步前进!”
夏桑子体能跟不上大队伍,没跑多远就落在最后,天气炎热,她一额头汗,却脸色惨白。
孟行舟带着队伍跑了一段,追上前面的章司焕,就命令大家齐步走。
回头没看见夏桑子的人影,他眉心一紧,上去交代章司焕帮他看着人,自己转身往回跑。
他跑步速度快,没几分钟就看见,落队一大截的夏桑子。
孟行舟追上去,跑到她身边停下,皱着眉头问:“你身体不舒服?”
夏桑子这个时候了,也没忘记自己在跟他冷战,输人不输阵,她才不要这么早就低下头。
于是,夏桑子强撑着精神,挺直腰杆,做出最凶狠的眼神,瞪了孟行舟一眼,然后,从鼻腔发出一声响亮的“哼”,加快步子,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孟行舟:“……”
威风不过三秒。
夏桑子肚子一阵剧痛,她再也走不快,步子渐渐慢下来,余光往后瞟了一眼,看见孟行舟不紧不慢地跟着,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走了差不多五百米,夏桑子体力不支,捂住肚子,半弓着腰,在原地半蹲着。
孟行舟看不下去,知道夏桑子还在生气,不想跟他搭话,思忖片刻,他把行军包从背上取下来,背在胸前。长腿一跨,几步走到夏桑子面前,一个字没有,拖住她的腿,利落把人给背起来。
夏桑子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孟行舟背上。
她整个人连带着包里的东西,少说也快一百斤,孟行舟好像毫不费力一样,背负这些重量,走得还能比平时快。
“谁让你背我了?放我下来,孟行舟!”
夏桑子挣扎几下无果,只感觉腿上那股劲又重了几分,她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无奈,锤孟行舟的背,身体不舒服,凶起人来都没有气势:“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你是教官,你现在背着我算怎么回事?放我下来,大部队都走好远了。”
孟行舟闭口不言,步子不停,与大部队往反方向走,距离越拉越大。
“孟行舟,你听见我说话没有?我让你停下!”
“你要往哪里走啊,回基地大家都知道我们罢工了。”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受罚,我今天跑不动负重越野十公里了。”
夏桑子说得嗓子都累了,身下这人跟木头一样,一声不吭,她放弃挣扎,换了一种方式跟他交流:“孟行舟,你要带我回基地?”
孟行舟沉默几秒,最后脑袋左右晃动两下,算是摇头否认。
夏桑子:“……”
“我让你不准说一个标点符号,你当真不跟我说了?”
孟三岁脑袋上下晃动,点头默认。
夏桑子差点被气笑,她稳住情绪,继续说:“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听我话?你之前单方面跟我冷战半年,那个嚣张劲去哪了?”
这个问题点头摇头都无法回答,孟行舟选择当哑巴。
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人。
夏桑子用手肘环住孟行舟的脖子,俯身凑到他耳边,说:“从现在开始,我允许你跟我说五句话,教官你可以开始了。”
孟行舟从心底涌上一股躁意,他不自在地扭扭头,捡关键的说:“不回基地,不会受罚。”
“那我们去哪里?”
“搞辆车,抄近路,不耽误拉练。”
夏桑子懒得去在意过程,这地儿孟行舟比她熟悉一百倍,他既然有把握,她愿意相信他。
“教官这么厉害,除了车,能搞点别的吗?”
孟行舟问:“你要什么?”
夏桑子故意逗他,出了一个大难题:“生姜、红糖还有热水。”
孟行舟步子一顿,反应几秒,算是顿悟,夏桑子今日体能不佳是什么原因。
夏桑子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提的要求过分了点,于心不忍,改口道:“逗你的,你已经说了三句话了,还剩下两句,请好好把握机会。”
孟行舟果真没有再说话,一路背着她,走到基地后门一个小角落,把夏桑子放下来,自己卸下装备,三两下翻过前面的一堵墙。
几秒后,角落尽头的铁门,被孟行舟从里面打开,他不知道从哪里推出一辆摩托车来,看上去有点年代感。
夏桑子惊讶地瞪大眼,走过去看车,抬头问他:“我去,你在哪里搞的?”
还剩两句话。
孟行舟犹豫了一下,抬手看表,时间还够,他没回答夏桑子的问题,只吩咐一句:“原地等我,哪都别去。”
夏桑子一头雾水,压低声音,冲他的背影问道:“你去哪?”
孟行舟已经走远,听见她的话,举起手来,竖起食指,比了一个“1”。
“什么啊……”
夏桑子一怔,待人跑过转角,不见踪影,才明白过来,他那个数字一,应该是还剩一句话的意思。
一瞬间,她站在原地,失笑出声。
什么榆木脑袋啊,这么较真。
五分钟过去,夏桑子坐在摩托车上,看见孟行舟手上似乎拿着东西,三步一回头,鬼鬼祟祟地跑回来。
人走近了,夏桑子才看清楚,他手上拿的是一个部队发的水杯。
夏桑子指着他放在地上的背包,不解地问:“你水杯不是在包里吗?”
孟行舟拧开杯盖,把杯子递过去,放在夏桑子手上。
还没凑近,夏桑子就已经闻到一股浓郁的生姜味。
她垂头,往杯子里看。刚烧开的水,热气扑到她脸上,染上湿润感。
热水里面漂浮着,被手掰成一小块的生姜,仔细看,杯子底部,还有一小块没融化完的红糖。
超级简单粗暴版本的生姜红糖水。
联系孟行舟刚才回来的奇怪样子,夏桑子大概猜到,这些东西,指不定是他去食堂后厨房偷的。
难为他一身军装,堂堂一个国防大高材生,竟然去部队厨房,偷拿生姜和红糖。
夏桑子说不出一句话,眼睛盯着杯子出神,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熏得,眼眶变得有点红。
孟行舟最后回头看了眼,确定没有被发现,才放心,转过头来,看着夏桑子。
夏日炎热,他们站在角落里,一丝微风都感受不到,只有后面树上的蝉,被烈日刺激,叫个不停。
孟行舟的目光在树上扫了一圈,最后回到夏桑子身上,见她一直未动,把最后剩的一句话份额,说出了口。
“吹着喝,水很烫。”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话用来关心你,今天可以说是孟.乖巧听话懂事体贴温柔.三岁了。
你们先秀着,我去报个警抓小偷。:)
——
25字小红包随机掉落~
明天桑妹和三岁要上榜啦,大噶快给他们打call!!!
☆、十个泡泡
夏桑子如梦初醒,她眨巴眨巴眼睛,把那份可能名为——心软感动的酸不拉几情绪,压了下去。
肚子难受得厉害,夏桑子生气归生气,可不想浪费这杯来之不易,还赔上了孟行舟名誉的生姜红糖水。
她将杯口放在自己嘴边,呼呼吹散热气,过了一会儿,小口小口喝进肚子里。
辣、甜、热,三种味觉体验混合在一起,夏桑子想,如果今天她和孟行舟没有冷战,就像平常那样,那她还能不能喝到这杯水。
应该还是能喝到的。
不管是小事还是大事,只要她开口,从小到大,孟行舟几乎没有拒绝过。
他待她其实也很好,只是脾气差,性格恶劣。很多本可以温柔表达的情绪,落在他嘴里,都会变成没有感情色彩的生硬字句。
吹着喝,水很烫。
这六个字,能从孟行舟嘴里说出来,实在是难得。
他浑身上下最不缺的,大概就是聪明,可安慰这件事,他好像怎么也学不会。
夏桑子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孟行悠调皮,摔倒地上,膝盖破皮需要缝针。
孟行悠在校医院哭闹不止,吵着要哥哥陪,不然宁可痛死也不治疗。
孟行舟被老师通知,赶到校医院时,孟行悠看见自己哥哥,立刻停止哭闹,可怜兮兮地说:“哥,我害怕,我不想缝针,他们说会留疤的。”
那伤口确实算得上鲜血淋漓,夏桑子当时看了,都觉得吓人。
换做很多人,大概都会安慰一两句。可孟行舟当时看了孟行悠一眼,很淡地对校医说了一句话。
“医生,她不想缝,那就别管了。”
“……”
孟行悠当场就哭出来,说哥哥是混蛋,冷血无情。
孟行舟嫌吵,一句哄人的话也没有,转头就走。
夏桑子安抚好孟行悠,交代医生给她缝针。
治疗的空档,她从校医室走出来,发现孟行舟还在门口等着,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盒棒棒糖。
是孟行悠最喜欢吃的口味,他买了整整一盒。
夏桑子无奈又好笑,走上去问他:“你既然关心悠悠,就好好跟她说啊。”
“太吵,娇气。”孟行舟还是板着脸,顿了几秒,把棒棒糖都拿给夏桑子,生硬地补充了一句,“她每次生病就要吃这个,你拿给她。”
“你怎么不自己给她?还能让她知道,自己哥哥可不是一个混蛋,是个暖男呢。”
孟行舟脾气上来,扔下“神经”两个字,极快走远。
当时看起来是脾气怪,事后细细一品,那怕是,孟行舟害羞的一种奇怪表达方式。
他总是这么别扭,别扭到,很难让人体会到他的好。
一杯红糖水,喝得夏桑子五味杂陈。
孟行舟靠在墙边,不催促不说话,安静等夏桑子喝完那杯水。
他双腿交叉,军装裤缝被撑出一条笔直线条,哪怕站姿随意,在这小角落,也自成一道风景线。
夏桑子喝完最后一口,盖上杯盖,跳下摩托车,把杯子放进自己背包里,开口叫他:“教官,我们可以走了。”
孟行舟收回腿,抬步走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背上身上。
他双手扶住车头,长腿一跨,坐了上去,回头看夏桑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无言,伸手拍拍后面的座位,抬眼看着她,示意她上车。
夏桑子背着包,身上没什么力气,上车动作有点笨重,车身晃动,她以为车要倒,下意识要跳下来维持平衡。
可孟行舟动作比她更快,长腿往地上一撑,双手使力,稳住车头,摩托车在他身下变得听话无比,立刻静如山。
夏桑子一愣,低头扯扯帽檐,装作无事样,腰部用力,总算坐了上去。
孟行舟没有马上发动车子,似乎在等待什么。
树上的蝉鸣又吵闹了些,接近晌午,日头越发毒。
孟行舟没等到自己想要的,耐心耗尽,他腾出手来,直接握住夏桑子的手腕,往自己腰上带。
或许意识到不带合适,他动作顿了顿,在半路停下,让她的手,抓住自己的背带,随后松开。
夏桑子实在憋不住,压着声音,故作严肃地说:“好吧,允许你再说五句话。”
“抓着我,小路颠簸,容易被甩出去。”
“抓着你哪?腰还是背带?”
“……”
孟行舟发动车子,摩托车老旧,弄了好几次,才启动起来。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所为,起步时猛踩油门,车身几乎是以离弦速度,往前冲去。
夏桑子没坐稳,扑在孟行舟背上,所幸隔着一个包,不然非得来个亲密接触不行。
可能是风声太大,夏桑子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孟行舟刚才,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
凑上前去,从侧面看过去,他还是平时那副冷脸,无波无澜,哪里像是会笑的。
夏桑子收回视线,手还没抬起来,就听见前面那人,别有意味地说:“爱抓哪抓哪,甩出去可不算我的。”
像是跟在他较劲,夏桑子越过背带,双手环住孟行舟的腰,死死收紧:“教官,要是你敢把我甩出去,我也会拉你垫背的。”
孟行舟常年运动,腰间无一丝赘肉不说,摸上去都是硬邦邦的腹肌,充满安全感。
夏桑子心思飘了很远,好在坐在他身后,任凭她脑子里想象出什么场景来,前面的人也不知道。
而孟行舟,此刻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挖了个坑,自己往下跳。
夏桑子用的洗发水应该是牛奶味的,全身上下都是淡淡的甜香,孟行舟每次呼吸之间,都是少女的气息。
最要命的是,他这被这股气息抱了一路。
孟行舟希望这条路短一点,但也不要太短。
——
孟行舟开到半山腰,从远处看见大部队的影子,便把摩托车停下,带着夏桑子穿过一片小麦田,神不知鬼不觉,绕到大部队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