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君醉绮罗香/倾城小佳人上一章:第 3 章
  • 君醉绮罗香/倾城小佳人下一章:第 5 章

不过事已至此,不过是派人划船过去岛上看看罢了,她也就没吭声。

且看片刻后,小岛上真得没有那旺财猫,这小小阿萝又怎么说?

想到这里,她不免瞥了眼身边的二太太,却见二太太微微抿着唇,轻轻拧眉,远望着那芦苇婆娑的小岛。

二太太是个灯笼美人儿,风吹过她一缕发,看着仿佛越发惹人怜爱。

大太太笑了笑,没说话。

二太太宁氏感觉到了大太太的目光,微微转首望过去,大太太便收了笑,故作看向别处。

二太太见此,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此时底下人已经解了小舟,撑着桨划向小岛。

凉亭中,一片静寂,只能听到木浆破水时的哗哗水声随着秋风拂面而来。

很快林管家带着那几个家人已经乘坐小舟到了小岛上,手里拿着木浆拨开芦苇丛寻找起来。

大老爷伺立在老祖宗身旁,满脸的严肃,一声不吭。

叶青川天生眼盲,看不到周围人的种种情态,不过他天性敏锐,也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知道,老祖宗素来疼宠阿萝,这次阿萝自作主张,非要说旺财在那孤岛上,怕是越发惹得大伯父等人不快。

若是在孤岛上寻不见猫,众人嘴上不说,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笑话阿萝。

他轻轻握紧了半隐在袖下的手。

不知道为何,总觉得经了那场病,阿萝和以前有些不同。

以前的阿萝仿佛更为骄纵和任性,现在的阿萝,虽依然像以前那般对着自己撒娇,可他总隐隐感觉,那撒娇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她就像一只被人捕获的猫,试探着伸出的毛茸茸小爪儿都带着惧意。

叶青川正想着,就听到了远处传来招呼声。

“寻见了!”

“旺财就在这里!”

林管家的声音中带着意外的惊喜。

林青川听得这话,先是微怔了下,之后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他并不懂他这么个眼盲之人都听不见的声响,怎么阿萝竟听到了,不过却知道,好歹这次阿萝并没有落下什么让人笑话的把柄。

原本袖子下轻攥起的拳头松开了。

老祖宗欣喜得几乎落下泪来,握着阿萝的手道:“瞧,还真找到了!找到旺财了!”

第7章

而此时周围的人,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不远处的芦苇丛,看着林管家小心翼翼抱着旺财猫重新上传准备打道回府,一时神色各异。

大太太是皱眉,兀自立在那里不言语。

二太太是轻轻吐了口气。

三太太是默不作声,狐疑地望向阿萝。

大老爷等人,则是眉眼终于舒展开来:“母亲,旺财既已寻到,儿子先陪着您老人家回屋去吧,免得在这里受了风。”

比起那群媳妇,大老爷只是希望家宅安宁,自己这老母不至于因为个畜生太过伤心罢了。他虽不喜这小小阿萝自作主张,可是旺财找到了,总归是一件好事。

老祖宗却是不回的:“等旺财过来,我须亲眼看看才放心。”

大老爷点头,目光扫过自家母亲怀里那揽着的小小侄女,却见她白净小脸儿,一双黑眸清澈分明,正迎着风望向那小岛方向。

“阿萝怎地知道旺财在那小岛上?”

此事说来也奇怪,按理说狗游猫不游,这旺财猫儿不可能会洑水,更不要说在深秋的冷水中游到小岛中就此困在那里。

他这一问,其他人等,皆都疑惑地打量向她。

阿萝之前心忧旺财,既听到了旺财声响,也就说出来了。如今被这大伯当头一问,也是微怔。

是了,她怎么能听到呢?

虽说在那双月湖底,她在不分昼夜的寂静中听着那细弱的风声水声,早已经习惯了从中分辨出哪怕一丝一毫其他声响。可是现在,并不是在双月湖中,并不是那寂静沉闷的所在,周围明明有许多说话之声,她却在那么一瞬间,仿佛屏蔽了所有声响,仿佛回到了那双月湖底。

“我……”在这一刻,阿萝红润的唇轻轻蠕动了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最后只是求助地望了眼老祖宗,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总觉得,好像听到了旺财向我求救。”

她是那么可人疼的一个精致小姑娘,又不过才七岁而已,如今被大伯问起,被这么多人盯着,说出这番话,实在是情理之中。

老祖宗护她,瞪了自家大儿子一眼:“阿萝自小跟在我身边,也是看着旺财长大的,平日里处得多,怕是心有灵犀了。再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说得上个一二三!”

大老爷听这话,也有道理,略一沉吟,正待要说什么,谁知这个时候林管家已经抱着那猫靠了岸,老祖宗自然是忙不迭地迎上去,接过那旺财。

搂在怀里,却见旺财一身猫毛潮漉漉的,两只猫眼儿怯生生地望着周围,浑身瑟瑟发抖,再细细一看,旺财前脚的爪子抖得发颤,且残余着些许血迹。

老祖宗大惊:“这是怎么了?”

林管家从旁忙道:“适才找到旺财时,它握在石缝里,脚上仿佛受了伤,弄得血迹斑斑,奴才已经帮它略擦拭过。”

老祖宗揽着旺财,越发心疼:“乖乖我的旺财,快,快去请大夫来!”

大夫匆忙过来了,帮着查看了旺财的伤势,却原来是被一根硬钉子扎入了爪心中,又在那小岛上陷入了石缝里拔不出来。这位大夫拔去了那根硬钉子,又帮着涂药包扎,其间旺财惨叫连连,疼得老祖宗心肝肉地叫。

阿萝从旁安抚地揉着旺财的脑袋,试图给它一点安慰。

好不容易小爪子包扎好了,旺财圆滚滚的猫眼里都含着泪,又是让老祖宗心疼一番。

这边阿萝抱了旺财,过去暖阁里歇着,老祖宗那边却是叫来了林管家,责令严查,底下人好好地怎么就没看住旺财,又怎么让它脚爪子上挨了这么一下跑到孤岛上。

她是不信旺财自己洑水过去的,更不信小小孤岛上无缘无故会出现这么一个钉子。

而暖阁的阿萝,只把自己当做七岁小儿不晓事,半靠在万事如意金丝大靠垫上,用个海棠云纹锦被盖在双腿上,又让旺财趴在自己腿上歇着。

旺财受了那么一场折磨,如今蜷缩着身子总算睡去。

睡梦中的猫儿尾巴轻微摇晃着,两只小耳朵时不时摆动下。

“咱们都受了一场苦,所幸的是好歹保住了命。”她纤细的小手抚过旺财柔顺的猫毛,想着自己在双月湖底的日子,不由喃喃自语。

“别怕,以后阿萝会护着你,再不让你受欺凌,好不好。”

她半合着眸子,喃喃地这么说,回应她的,却只有旺财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声。

鲁嬷嬷手脚轻巧地掀开锦帘,见这小人儿仿佛闭眼睡着的样子,便没敢惊动,示意底下人先把银耳羹隔水温着,等她醒来了再拿给她吃。

谁知道这边鲁嬷嬷刚一回首,便见二太太过来了。

“刚睡下。”鲁嬷嬷福了一福,小声回道。

她以前也是二太太房里的,后来专管照料阿萝,一直待在老祖宗身边,倒反看着像是老祖宗的人,可是她到底月钱是从二太太房中支领的。

二太太点头,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径自走进暖阁。

鲁嬷嬷见此,忙命底下丫鬟取来了锈杌,自己扶着二太太坐下,又奉了茶水给二太太。

二太太无心茶水,只是透过暖阁里的锦账,看着里面半靠在金丝大靠垫的女儿。

绣粉的锦帐朦朦胧胧,屋子里熏香稀淡地萦绕在耳边,七岁的小女儿揽着那只睡熟了的猫,可怜兮兮地蜷缩在锦被中,一张巴掌大的嫩白小脸儿泛着些许粉润。

她轻声问道;“这暖阁里地龙烧得倒是旺?”

鲁嬷嬷点头,低声道:“是,自从姑娘病了那一场,平日里总觉得冷,若是不烧暖和了,她又做噩梦。”

二太太闻言,微微蹙眉,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默地坐在那里,捧着那盏茶水,凝视着炕上躺着的女儿。

案头上的滴漏在静谧无声中发出轻微的声响,闭着眼睛装睡的阿萝,仿佛能听到锦帐外母亲的呼吸声。

她是有些无奈,原本以为母亲不过是随意过来看几眼,就该走了,不曾想竟留了这么久。

想起哥哥所说的话,她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

七岁的她,和母亲并不亲,平日里见了,也只是叫声母亲,问声安罢了。

如此煎熬了好半响,她小鼻子上都要冒出汗来,最后终于忍不住,假装翻身,然后睁开眼来,故作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

胡嬷嬷忙上前伺候:“三姑娘,你可是醒了?”

阿萝点头,茫然地看向锦帐外的母亲:“母亲,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就要下炕拜见。

二太太放下茶水,淡声道:“不必了,你且躺着吧。”

话虽这么说,阿萝还是下来拜见了。

二太太凝视着自己这女儿:“身上觉得如何?”

“回母亲,还好。”

二太太点头:“既是曾落水,总是要仔细将养,女孩儿家的,莫要落下什么病根。”

“阿萝知道的,谢谢母亲。”

七岁的阿萝规规矩矩地回话,像模像样地应答,稚嫩的声音透着一本正经。

说完这个后,母女二人相对沉默良久,再无言语了。

胡嬷嬷见此,也颇觉得尴尬,便笑着道:“之前熬好的银耳羹,正用温水煲着,二太太可要陪着三姑娘用些?”

“不了。”二太太说话字都不带多一个的。

胡嬷嬷无奈地望了眼自家姑娘,心中暗叹,想着这位二太太可真是个冷美人儿,平日里少见笑模样,如今见了自己亲闺女,也是个面无表情。

若说她根本心里没这女儿吧,巴巴地在这里坐了一盏茶功夫,若是记挂着这个女儿吧,如今面对面,却是连个带热气的话都没有!

阿萝其实也颇觉得尴尬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她仔细地从记忆中搜罗一番,记得早年自己和母亲,仿佛确实经常相对两无言。

当下抿唇,想笑,忍住了,伸出手抚摸着猫尾巴。

二太太垂眸,见女儿细白的小手顺着那猫背一路到尾巴,那只猫尾巴便讨好似的轻轻晃动下。

这女儿像极了自己的,连那双手,都仿佛幼时的自己。

“阿萝,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望着那双手,那只猫,想起白间的事,到底还是开口了。

阿萝低垂着头,她知道母亲是在问自己找到旺财的事。

“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跟做梦一样……”

关于这事,她还能说什么?

其实她自己也不懂的。

好好地,自己怎么就能听到旺财在孤岛上的声响?

“做梦?”二太太凝视着女儿,想着她落水后的异常:“我听鲁嬷嬷说,你如今极怕冷的?”

阿萝听得这话,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自己母亲,却从她那双和自己几乎一般无二的清眸中看到一丝担忧。

心头没来由地便一紧,鼻子里酸酸甜甜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原来母亲到底还是关心着自己的,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般?

她低垂着脑袋,小脸上微微泛起绯红来,在母亲的注视下,不由得抬起手来挠了挠毛茸茸的小抓髻:“母亲……好像是的吧……”

二太太见她那略有些羞涩的小模样,一时倒是眸中泛暖,不过那点暖意只是片刻功夫,便重新归为宁静清澈。

“还是要仔细养着身子,不可大意。”又对旁边的鲁嬷嬷吩咐道;“我房里有些琼珍,还是阿萝舅父往年从山里得的,回头你过去我房里取些来,给阿萝每日添一些来用。”

鲁嬷嬷忙应着:“是。”

二太太回首再望着阿萝,想说什么,不过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头,也就不再说了。

阿萝听得母亲这话,鼻头那酸楚却是更甚了,喉咙里也有几分哽咽。

她往日只怪母亲冷淡,如今想来,或许并不是故意为之,只是她天性不爱言语,这才惹得幼年的自己诸般猜疑?

她拼命地低下头来,让自己眼里的湿润不要被母亲看到,又作势去把旺财放在褥子上起身,背过身去赶紧抹了一把眼泪儿。

再回过头来时,她耷拉着脑袋,想着该如何说句热乎话。

母亲是在自己十岁时没有的,自那之后,她就是没娘的孩子了。

纵然母亲在时,她未必觉得这母亲多疼自己几分,可到底存着点念想,后来彻底没了,那可真真是一肚子的孤苦没处诉说。

她咬了咬唇,清凌凌的眸子左右瞧着,想着该说点什么来热乎下场面?

谁知道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的时候,却听到了一种仿佛风箱般的轰隆声。

阿萝不免狐疑。

这声音轰隆作响,迅疾猛烈有力,却又极为轻微,她是从来没听得这么奇特声响的。

开始的时候以为是错觉,于是拧眉侧耳细细倾听,终于辨得分明,这声响果然是有的。

她诧异地抬起头来,目光顺着那声响,最后落在了母亲的小腹处。

耳中依稀听到的那声音,便是从母亲腹中发出。

其他人腹中并不会有这般奇特声响,莫不是母亲病了?

二太太正襟危坐在那里,正默默地望着自己女儿,忽而就见女儿惊讶地抬起头,盯着自己腹部看。

任凭再淡定的一个人儿,此时也不免诧异:“阿萝,这是?”

阿萝其实也不懂这是怎么了,她盯了母亲腹部半响,终于忍不住呐讷地问道:“母亲……你,你最近可觉得身上哪里不适?”

第8章

阿萝其实也不懂这是怎么了,她盯了母亲腹部半响,终于忍不住呐讷地问道:“母亲……你,你最近可觉得身上哪里不适?”

想来是病了,才会如此?

二太太越发诧异,拧眉细细想了一番,终于道:“若说不适,倒是没有……”

她其实素来身子虚弱,自打生下阿萝后,身上时而淋漓不尽,时而月事久盼而不至,这都是有的,这些年也吃药调理过,总不见效,后来想着左右也没什么大碍,就此作罢。

只是这种话,却是不好和七岁的小女儿提及。

阿萝见母亲言语中有些吞吐,却是想起,此时距离母亲病逝,不过是三年光阴罢了!难不成说,其实母亲在此时已经有了什么病症,到了三年后病重,就此撒手人寰?

这么一想,阿萝再也顾不得装傻了,砰的一声站起来:“母亲,你若是身上有什么不好,可要快些请大夫来看啊,这病可不能耽搁下去!”

二太太听着这脆生生的稚嫩声音,竟然语出惊人,也是震惊不已:“阿萝,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说出这番话来?”

阿萝却是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母亲在自己十岁时没的,当时别人只当她年纪小,也没人告诉她是什么病症,一味地瞒着她,她也就此稀里糊涂的。如今她重活一辈子,怎么也要想法救了母亲,再不让母亲早早地香消玉勋了去!

想到这里,她噗通一声跪在那里,哇地哭了出来:“母亲,你快些去看大夫吧,阿萝只怕如今母亲已经病症缠身!若是不能及早治了,以后沉疴旧疾,难以根治!”

二太太见此,真是唬了一跳,她盯着自己女儿,想起阿萝找出旺财的事来,不免觉得此事诡异。

微一咬唇,她沉吟间已经有了主意,当下沉声吩咐鲁嬷嬷道:“关了门窗。”

鲁嬷嬷也看不出不对劲,幸好眼下并没有其他丫鬟服侍身旁,她忙不迭地过去,看外间几个丫鬟伺候着,应是没听到屋里的话,便小心关上了门。

再次跑回来,却见二太太拧眉道:“阿萝,你且起来,青天白日的,你又不是大夫,怎地说出这番话来?”

阿萝跪在那里哭泣,勉强用拳头捂住了嘴巴,抬起头来,委屈地道:“母亲,你腹中怕是有些异样,我总听着,仿佛里面有些声音,和别人不同。”

这下子二太太和鲁嬷嬷都吃惊不小,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二太太肚子上。

二太太自己,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半响后,她终于颤声问阿萝:“什,什么声音?”

阿萝擦了擦噼里啪啦往下掉的眼泪,眨了眨已经通红的眼睛,歪头想了想,老老实实地道:“有点像灶房里那种风箱,轰隆轰隆的。”

说着,她又指了指母亲腹部偏下之处,比划道:“就是在那处,它还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