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安久睡得很不安稳,实际上是根本就没有睡。闭着眼晴,强迫自己不可以睡,傅臣商稍微动一下,她就惊得睁开眼睛,惶恐不安地看着他,生怕他偷偷溜走。见他没有动静,才稍微放松一些重新闭上眼睛。瞌睡得太厉害的时候就在自己大腿上重重掐一把以免睡着。
掐到第三次的时候,安久奇怪地没有感觉到疼痛,心想难道是掐麻掉了吗?于是更加用力了一些,却是傅臣商轻呼一声,然后将她的小手攥进了掌心里。
“别掐自己了,我不会走的,安心睡觉。”傅臣商终于无可奈何地出声。
呃,被发现了啊…
安久鼓了鼓腮帮子,咕哝着:“真的不走吗?”
“真的不走。”
“可是…我睡着了你偷偷溜走怎么办?”
傅臣商揉了揉眉心,“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
安久想了想,立即爬起来,从橱柜里翻出长长一截婚礼的时候布置房间的丝绸。
“张开双臂。”她有些小兴奋地要求。
傅臣商瞥她一眼,依言抬起双臂,想看她打得什么主意。
于是安久并排坐过去,用那红色的长布条把两人一圈儿又一圈儿地裹在了一起,打了个死结。
“睡觉啦!来,跟着我一起慢慢躺下!”
“…”傅臣商抽搐着嘴角看着她一脸得意的模样。
他怎么就娶了个这么二的姑娘。
直到此刻,他才深刻体会到了她有多不安,在一起这么久,竟丝毫没能给她安全感,最后还要靠这些可笑的外力来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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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泉度假村住了一晚,冯婉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
本来预计回来的时间是明天,可是,因为傅华笙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出差回来了,加上刚刚又得知了一个消息,实在是放心不下,于是丢下傅正勋,一大早就自己先匆匆赶了回来。
冯婉一进门,看到客厅只有傅华笙一个人蔫蔫地坐在那。
“你哥和安久呢?臣臣电话怎么打不通?”冯婉换了鞋,急匆匆地问。
“我这么个大活人坐在这里你都不知道关心一下吗?就知道问傅二…”
“你都好好坐在这里了要我关心什么?”
傅华笙见冯婉脸色不佳,不敢这个时候触她霉头,讪讪答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急赶回来?傅二和二嫂都没事啊,好好在屋里睡觉,这会儿还没起来呢!”
“真的?”冯婉将信将疑。
“不信你自己去看嘛!真是爱操心…”
傅华笙无奈地走过去,按着冯婉的双肩,和她一起上了楼去看。
推门一看,两个人都囧在了门外。
看着屋里的景象,傅华笙“噗嗤”笑出了声:“哈哈…傅二,你这玩得什么呢?”
傅臣商早就醒了,正靠坐在床头,戴着眼镜,手里捧着本书,露在外面的手臂、胸口、腰腹全都被红色的丝带乱七八糟跟旁边的人缠在一起。
安久还没醒,裹这么多层依旧不放心,小手揪着他的衣角不放,所以傅臣商醒了也只能这么干坐着。
傅华笙还要说话,傅臣商蹙着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丫头昨晚一直闹到凌晨才睡,这会儿睡得正香。
冯婉头疼不已看着这不成体统、闹得没形的两个人,算了,总之只要不吵架就好,爱怎么闹她也不管了,当初安久进门的时候她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如今安久这个样子已经算是省心的了,不省心的反而是自家儿子。
“有事?”傅臣商看着母亲问。
冯婉的眸子闪了闪,“没事,就是笙笙回来了,怕他又胡闹,不放心就提前回来了。”
这时候傅华笙无疑是绝好的挡箭牌。
傅华笙捂着中箭的胸口,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冯婉正要关门出去,傅臣商却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妈,您有事瞒着我?”
冯婉咬了咬唇,真是恨死了自己把儿子生得这么聪明。
“华笙,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傅臣商说。
“不许帮他。”冯婉立即喝止,更显得心虚了。
傅华笙看看傅臣商,又看看冯婉,“你们娘俩的事情别连累我成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可是,刚要躲就被傅臣商眸子里无形射过来的利箭稳稳钉在了门框上。
“傅三,katrina…”
“什么?”冯婉立即狐疑地问,听着像个人名。
傅华笙头皮一紧,死奸商,算你狠!
傅华笙骂骂咧咧的迅速窜进去,把扔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一个抛物线扔到了傅臣商的方向。
傅臣商在手机砸到安久的脸之前稳稳接住,朝傅华笙逃窜的背影又补了一刀。
冯婉急得想追上去踹傅华笙一脚,但是这边的情况更让她心惊胆战。
果然,一开机,竟有上百个未接来电,几十条未读短信,苏绘梨的,林萱的,纪白的。
所有的记录汇聚成一个信息--凌晨三点,苏远去世。
冯婉知道这事他早晚会知道,根本瞒不住,也拦不住他,于是冷静了下来道:
“快去快回,别让安久知道了心里不舒服。”
傅臣商点点头,“剪刀。”
冯婉不情不愿地帮他找了把剪刀递给他,压低声音道:“幸亏这会儿老爷子不在家,不然还不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子!苏远死了,你要以什么身份去吊唁,以什么身份去帮苏绘梨处理丧事?”
傅臣商没说话,小心翼翼地剪断那些丝带,用手掌护着以免伤到她。
伴随着一段段红色的丝带被剪断,他的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不安,脑海里满是她如同被雨水冲刷过的天空一般澄净无暇的双眸,不安而依赖地凝视着自己,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法继续…
“咔嚓”最后一刀。
下一秒,安久缓缓睁开眼睛。
“你答应过我,不会走的…”
傅臣商脊背一僵,“安久…”
冯婉见安久醒了,而且恐怕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也是一阵无措。
安久揪着他衣角的手紧了紧,“你答应过我不会趁着我睡着离开…”
“妈,我想和安久单独谈一谈。”
冯婉叹着气离开,带上房门。
“安久…”
“我不听!”不待他开口,安久便捂住自己的耳朵,然后又立即抱住他的腰,“总之你不许走!”
傅臣商耐着性子安抚:“安久,我必须去。好了,别闹了,再睡儿。”
安久轻笑,“必须去…为什么必须去?他是你什么人?是你岳父,是你老丈人吗?你前女友的父亲和你有什么狗屁关系?”
“安久,你冷静点!”傅臣商神色不悦。
“我很冷静!你曾经跟我说,我用你的过去为你定罪,你很无辜,你曾经亲口跟我说,你和苏绘梨已经结束了!难道全都是哄着我玩的吗?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反反复复,一会儿让我觉得自己一文不值,一会儿又让我觉得你最喜欢的人是我…”安久颓然地捂住脸,“我以为我可以什么都不想安心享受有人关心的感觉就好,可是偏偏越来越贪心…”
偏偏有必须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人的理由逼着我去争去抢。
我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讨厌,连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我没有办法啊…
我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留住你,留住我孩子的父亲,给他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而不要像我一样…
傅臣商很快便换好衣服,满脑子只想着那边这会儿可能已经乱成一团了,他只当安久是耍小脾气,毕竟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跟自己闹小性子。
“安久,别任性,苏远是我很敬重的长辈。”
“那我呢…我是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
他郑重地回答,她却只是拂开他抚摸过来的手,这样的空话,她已经听够了。
妻子,她这个妻子,永远摆在最后一位。
傅臣商安抚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起身离开,却在拉开门的一瞬间被迫停住脚步,因为身后的小家伙将他死死抱住。
“傅臣商你别走好不好?我发誓我再也不给你闯祸了,再也不跟你闹,我会好好学习,会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乖。”傅臣商叹息一声,转过身,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坐好,“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去吊唁而已。乖乖等我回来。所有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安久没有再说话,任由他将自己放到床上,帮她把被子盖好,温柔亲吻她的额头,然后转身离开。
真是讨厌这样无理取闹,这样卑微的自己啊…
终究还是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她木然地看着那些碎裂的红色丝绸,傅臣商,你知不知道你剪断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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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告白[二更]
更新时间:2013-5-16 23:31:09 本章字数:3250
傅臣商走后,冯婉本来想要安慰安久几句,不过见她神色正常,没有不愉快的意思,只当是傅臣商已经把她安抚好了。
傅臣商去了整整七天都没有回来,安久只从傅华笙的口中听到只言片语,苏远死后,苏绘梨的父亲贪污受贿的事情突然被人爆了出来,不仅如此,还传言苏远生前强|奸幼女,为了苏绘梨的星途买凶杀人,涉嫌走私毒品…
苏远这辈子只为了女儿做过那么一件错事,但却在死后,被冠以各种穷凶极恶的罪名,死后都无法安宁,医院,家里,殡仪馆,被各方记者狗仔围追堵截。
而这些安久根本就无力关心,因为傅臣商走后,她的妊娠反应就像是被人按了开关,全都汹涌地显现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更痛苦的是,她要费力掩饰这一切彗。
七天后,傅臣商没有回来,最后等来的是傅景希一家三口。
傅氏每年不管大家身处何方都一定要赶回来,一家人聚在一起过年,只是今年傅弘文来得要比以往早不少,说是手头的事情都提前处理好了,早点过来陪老爷子一家团聚,老爷子自然也很高兴。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柔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怎么没见臣商?勾”
冯婉压抑着无名之火,“他这两天有事处理。”
老爷子沉着脸,给安久夹了一筷子菜,以示安抚。
安久哪里吃得下去,一碗饭搅了半天也没咽下去几粒米。
“安久似乎脸色不太好?”苏柔关心地问道。
“这丫头最近着了凉,胃不太舒服。”冯婉不冷不热地回她。
说完关切地问旁边的安久:“身体不舒服饭也还是要吃饭的,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加两个菜?”
安久急忙摇摇头,划拉了两口白饭,“谢谢妈,不用了。”
一直沉默的傅景希夹了一块她最爱吃的糖醋小排骨给她。
安久垂着眼睑,默默地啃。
两个人,见面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终于吃完最后一口,安久额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吃饭竟也是如此痛苦的事情。
胃里翻江倒海,可是席上没有一个人离开,她作为晚辈不好先走,只能强撑着。
“我吃好了。听说院子里的梅花开了,我去走走。”傅景希放下筷子,在苏柔微微有些诧异和责怪的目光中离了席。
看老爷子并不在意的模样,苏柔才收了不满的目光。
傅景希刚一离开,安久就站了起来,“我也吃饱了,爸、妈,大哥、大嫂,你们慢慢吃。”
说完便努力用正常的行走速度上了楼。
刚进了屋,安久就飞奔到了洗手间,把方才吃的东西全都给吐了。
无力地趴在马桶边缘,喃喃低语:“宝宝,对不起…妈妈好没用…你在怪妈妈了是不是…”
“或者,是不是我想太多要求太多了呢?”
自嘲地轻笑一声,爱恨分明的宋安久也会有这样妥协的时候…
安久缓了一会儿,感觉舒服一些了才站起身,目光无意之中触及窗外,与那梅林下正遥望向这边的视线堪堪对上。
“景希…”
梅花树下,傅景希眉眼分明,眸光清澈,冲她露出个可以吹散阴霾的微笑,招手示意她下来。
安久下了楼,直接在长辈们的目光中去了后院的梅林。
除了肚子里的宝宝,她还有什么是需要向他们隐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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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谢谢…”
安久微微垂着头,她知道刚才饭间他是为了自己才不顾礼仪提前离席,只有他看出了自己不舒服。
傅景希看着她,问:“值得吗?”
“什么?”
“为了他这样委屈自己,即使是身体这么不舒服也要压抑自己,顾忌长辈,步步小心…值得吗?”
安久了然,他以为自己是为了讨长辈的欢心。这个说法也不算错,只是,仅仅是为了这个,她还不必压抑到这种地步。
而现在,她似乎更是没有理由费尽心思讨好他们,之所以尊敬他们,是因为她真的是打心底里尊敬这两个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公婆。
“安久,其实,你才是我心底的白月光…”
半晌后,傅景希突然说。
这话题跳转得太迅速,安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脸色僵了一下,回忆起那个时候的自己,实在是没办法把自己和白月光三个字联系起来,讪讪地笑,“还是别玷污白月光这个词了吧!”
“从小母亲就告诉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可以相信,不管对谁都不可以交心。我戴了那么多年的面具,过着别人赋予我的人生,喜怒哀乐全都不是因为自己的情绪,只不过是选择题…”傅景希轻抚着枝头的一朵梅花,用轻柔的音色诉说着。
“日子久了,我以为活着本该如此,可是,你那么鲜活地撞了进来,只要是你存在的范围,就隔出了一个毫无压力没有虚伪的真空,只有在那里,我才可以有片刻的时间做我自己…即使如此,也要小心翼翼,不能让人发觉你是那把打开小黑屋带我去外面世界的钥匙…否则就会被没收…”
傅景希的声音有些孩子气,飘渺得像天上的云朵,却因为负担了太重的哀伤堆积成了雨雪…
一个用尽全力做到最好,一个肆无忌惮的堕落。
相同的是,没有一个在为自己而活。
安久有些哀伤地笑了笑,不过是两个同样悲伤的孩子,不过在人群里相遇,互相取暖,走过一段,再各自生活。
“安久,不要爱上傅臣商。”傅景希的声音如雨幕中闷闷的雷,压抑而惊心。
她潇洒得像一只孤鹰,不必为谁而活,不必在意任何人的目光,没想到,到了最后,她竟还是走进了自己的世界,以那样不堪的方式,被束缚,被圈禁。而他却只能无力旁观。
安久轻叹一声:“覆水难收啊…”
景希只看到了她的自由,却没有看到自由背后的空虚,否则,她又怎会那样容易沉迷在傅臣商给予的关爱。
“不用担心我了,我没你想象中的脆弱。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为
我做到这种地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谢谢太单薄生疏,总之这辈子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死而无憾了!”
傅景希苦笑一声,手掌抚摸着她的头发,“安久…”
“嗯?”
“我刚刚,是在跟你告白。”
“…”
“并非在诉说和你有多兄弟情深,是以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立场。可能,已经太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