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带着耳朵去听的。”刘菲微笑,“你太谦虚。”

两位男生相当愕然,打量苏措半天,吕沛先笑道:“原来小师妹是个才女。还有什么你不会呢?”

“我想请你帮个忙。”刘菲握住苏措的手。

“师姐你说。”

“明天我父母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晚上有一个晚会。可是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奇,但我一直找不到人弹钢琴,能不能麻烦你一下?我保证,绝对不会耽误很久。”刘菲不眨眼的看着苏措,她的神情是那样的真挚而恳切,苏措几乎没有勇气当着这样一双眼睛说出拒绝的话。

两位男生看出苏措的犹豫,一个说“孝心可嘉啊”,一个说:“小师妹,你不去就太不给面子了。去吧。”

“我……”

“去吧。”白际霖从办公室里出来,和蔼的补充道,“我给你们假。”

还能怎么办呢?一点办法都没有啊。苏措默一默,然后说:“会去的。”

刘菲父母结婚晚会是在市里门槛极高的酒店里举行的,进出往来都是鲜衣怒马的人们。苏措觉得自己如果是独自一人,根本连大门都夸不进不去。

刘菲牵着苏措的手进了酒店,她大步走着,神态样子那么坦然随意,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甚至连大堂经理都快步走过来同她招呼,笑容可掬。苏措眨眨眼,她没来得及纳闷,就明白了原因。

刘菲边走边问:“爸妈呢?”

经理欠身说:“董事长在顶层,我送您上去。”

苏措脸色如常,但手指却不可抑止的发抖抽筋;她把双手塞进衣。电梯门从容打开,他们走进电梯,一路朝顶层奔去。

电梯是观景电梯,四面都是玻璃墙。电影越喘越高,地面上各种景致一览无余。正是傍晚,太阳下了山,苏措神色古井无波,她看到诺大一座城市在她脚下越来越远,城市各个角落的灯光由近及远迅速亮了起来,刚刚表情阴沉的城市在这一瞬间进入了繁忙丰富的晚间生活。

刘菲等她看够了,揽住她,跟经理说:“对了,我找到人弹钢琴了,你不用担心了。”

经理不置信的打量苏措,说:“她?这个小姑娘么?”

“不要小看她。”刘菲冷冷的说,“起码她比你挑选的那些人弹得强多了。”

顶楼餐厅巨大,一周全是落地玻璃窗,已经聚集了大批的客人。一眼看过去,起码有四五百人,每一个看起来都是衣冠楚楚,气质不凡,谈吐不俗,男士大都传着西装,女士则典雅高贵;长桌上各种零食,蛋糕,点心堆得跟小山一样高。

苏措换好衣服回到大厅时,宴会差不多也要开始了。

钢琴放在大厅的角落的琴台上,比四周略略高了一个台阶。是那种被收藏家视为真品的昂贵的钢琴,一般人别说买,见都不会有机会见几次。苏措静静立在那里,看着琴身,恍若不觉周遭事物变化,好像要等到沧海桑田一般。过了许久之后,她才在司仪的催促下走过去,双手缓缓的放到键盘上。

弹了什么曲子苏措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只记得等到开始跳舞的时候她站起来,准备离开,却没想到看到两个人朝她走过来。

为什么哪里都能看到他们?苏措弹了起码一个小时,肩膀酸疼,又累又乏,她想当他们是空气,可是做不到。她勾着头看一眼地面,然后抬头露出俏皮的笑脸招呼:“你们怎么来了?”

说完就知道是废话。能来这个宴会的都是什么人,谁都心知肚明。许一昊和陈子嘉是什么身份,来这里,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他们今天都穿着极合身妥帖的西装,真的是万里挑一的风度翩翩。苏措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累过,可还是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这样华丽而奢侈的环境,这样英俊的男生,是不是很像电影里演过的某种情节?王子遇到公主,然后开始一段恋情?苏措自嘲的想,空气中的气氛多么荡气回肠,我真的应该带个照相机来。

“弹的很好。”许一昊对苏措点点头。今天他看上去相当有精神。

陈子嘉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苏措也不想同他讲话,上次跟他正面冲突之后,两个人没有再次机会碰面。

“许师兄,你从医院里跑出来了?”苏措笑笑。估计所有人里只有她自己看起来是气色最差的,难道就没人发现么。

“昨天下午我就离开医院了——”许一昊神色忽然有些扭捏:“谢谢你。”

“不用谢,记得把欠我的钱还给我就行。”苏措弯弯嘴角,笑微微说。

许一昊没想起苏措这么大好的氛围说起钱来,给怔在那里;陈子嘉莞尔:“苏措你——”

“师兄,那边有人叫你呢。”苏措打断他的话,伸手朝大厅中央的人群一指。

一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她乌黑长头发及腰,瀑布一样批在身后;脚上是一双很高的长靴,穿着一袭纯白色的礼服,看上去优美而且大方。苏措从未见到一个人和衣服的气质那样相配的。

她亲亲热热的搂住陈子嘉的胳膊,紧紧揽在怀里,然后跟苏措说:“我看到你在弹琴,那首《水边的阿狄丽雅》弹得很出色,我真希望能在这样的钢琴声中跳舞。”

陈子嘉扭头看那个女孩,眼睛里有点光一闪而过。他扭头,微笑着介绍说:“苏措,这是米诗,跟你一样,在我们学校念大一。”

米诗笑起来,露出贝壳一样的牙齿,苏措简直冲上前去,摸摸她的白皙的脸蛋。她说:“你就是苏智的妹妹,传说中的那个苏措,我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苏措向她点头,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一本正经的说:“米诗,你看我,那点有传说里的样子?你的大名才是真正如雷贯耳,我不知道倾慕你多久。”

说的身边一堆人都笑了。

苏措所言绝非虚言。米诗一入大学就被先后成为公认的系花院花,大二的时候又升格成西大的校花;除了容貌上佳,在传言中她家境也极好,好到什么程度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传言大半都是真的,看到她一身装扮,她心里已经有数。

米诗大大受用,她眼睛闪亮:“苏措,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苏措微笑点头。

她的目光落到远处的师姐刘菲身上。米诗和她很像,家庭环境没的说,人非常善良温柔,娇气虽然避不了,却浑身上下找不到半丝傲气,气质温婉,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无可指摘,十足大家闺秀的风范。像这样的女孩,真的很难有人不喜欢。

“不过,你为什么参加风采大赛后再毅然退出?”米诗问她,问的推心置腹,“我还没跟你比赛过,我很遗憾。”

“不用遗憾。”

“你想知道原因么,我告诉你,”苏措指着大厅四壁的时钟,然后目光从许一昊看到陈子嘉再看到米诗。她朝着他们微笑,“例如现在,三分钟内我要离开酒店,半小时内我要回到学校的实验室,虽然现在已经接近九点。因为在那里,我还有一堆的工作要做。这就是理由。”

说完后再欠身,苏措抽身就走。她来到大厅外,一脚踏进电梯。许一昊匆忙追出来,着急的说:“苏措,我送你。”

他没来得及赶上电梯,只得眼睁睁看着点头门缓缓合上,苏措扬声道:“许师兄,麻烦你帮我跟师姐告辞。”

她打车回学校,又饿又累,在车上几乎睡着了,最后是司机推开醒她,提示说到了。司机看着她下车是脚步踉跄的样子,摇摇头,感慨的想:这么漂亮的女孩,也不怕人把她卖了。

正欲回宿舍的时候苏措宿舍墙边阴暗处站出一个人来。墙角阴暗的地方时常埋伏着数对情侣,苏措早已见怪不怪。不过这次的却不一样,男主角居然是西大学生会长王沈,女主角是个娇小的女孩子,看上去楚楚可怜。

苏措知道他换女朋友换得勤,想不到竟然换到自己宿舍楼里来。这可喜剧了。她假装没看见,专注的朝楼里走,谁知王沈同学反而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叫住她。

“苏措你等一等。”

苏措站住,陪着笑了两声,“会长大人,女朋友还在呢。”

“她不介意的,是吧,”王沈说,他微笑着,对女孩说:“你进去吧,我还有点事情。”他的笑容和眼神里起码藏了数百度电,那个女生笑得一脸甜蜜跑了宿舍,正眼都没瞧苏措一眼。

苏措“嗤”一声笑,真是叹为观止。

“好了,吃饭了没有?”王沈笑容狡黠,“我请你吃宵夜。”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一看就是,”见苏措不相信的眼神,他笑着补充:“其实我也才刚刚从酒店回来。我离开的时候你在弹钢琴,算一算时间就知道你根本没来得及吃什么。”

苏措客气的拒绝:“我宿舍里有吃的。”

“方便面饼干是吧,垃圾食品,”王沈嗤之以鼻,说,“我知道附近有家火锅非常非常好吃,我带你去尝尝。”

入学之后,苏措跟王沈不过只见过寥寥数次,算不上熟悉。可是苏措看着他坚持的神情,没有再拒绝。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吃,”她笑笑:“那我请你。”

昨天下了雪,今天的夜晚冷得厉害。火锅店在西大北门旁边,因为天冷,吃火锅的学生反而更多,里面又热又闹,拥挤不堪。王沈认识的人多,一路招呼过去,都是说“又换女朋友了,比以前的漂亮啊”,嘻嘻哈哈走一路终于抢到最里面一张空座。

两人点了十道菜,服务员端来锅底,放在火上烧着。鲜红的辣油,上面还漂浮着一层辣椒。苏措渐渐觉得热,脱掉羽绒服搭在椅子上。

“这都几点了,这些人怎么完全不知疲倦?”苏措有点感慨。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天天作息规律除了上课就是上自习,”王沈说,“总有人这样那样的生活,甚至你做梦都想不到。不过是不知道罢了。”

苏措捧着茶杯暖手,真暖和,她都不想动了。

王沈拍醒她:“上菜了,你喜欢吃什么?”

“什么都放点吧。”苏措回神,歉疚的对王沈笑笑,振作革命热情的把一盘藕片倒到锅里。

“你应该参加才艺风采大赛的,”王沈说,“很可惜。下周就是决赛了。”

“你高看我了,”苏措搅着锅里的菜,“再说,我在实验室有事情,忙不开。”

“你在实验室的工作这些理由说给别人听吧。我诧异的是你怎么把院长说服的,白院长那个人,严厉认真,不大讲情面。”

“我们学校的老师你怎么那么熟?”苏措问。

“这两所学校还分彼此么?白院长也给我们上过课。”王沈看苏措一眼,“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锅里的菜熟了,苏措用漏勺盛起来,夹道油碟里,慢慢吃起来。

“如果你因为不想再弹琴而放弃比赛,那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晚上要去酒店为别人父母祝贺结婚周年快乐?”

“我答应了师姐。”

四周太过温暖热闹,让人安心。疲累之中苏措放松警惕,开口这样说道。她语速很快,王沈几乎没有听清。他打量苏措,她嘴唇给辣的通红,平素苍白的脸颊带上淡淡的红色,眼睛里的疲倦怎么藏都藏不住,但她眼底某处却一丝丝的亮起来,美丽的让人心悸。

王沈听到她愉快的说:“这里的火锅确实不错。”

“其实我也有私心,我很想再听你弹钢琴。”王沈说,“我也学过,但是完全达不到你那个造诣。”

苏措用筷子敲敲他的碗,严肃的说:“会长大人,麻烦你快吃。你是不是开会开多了,跟我说话也像作思想指导似的。而且说真的,我们本来不算太熟,今天是我掏钱,你要给足面子。”

“你说的是。”王沈笑了笑。

圣诞节到来的时候,这学期也快走到了终点。院系里的同学们渐渐想起苏措的好处来了,例如工整不乱详略得当重点突出的笔记,与诸位老师良好的关系,讲题时和蔼可亲从来没有不耐烦的神态种种。很快大家就忘记了苏措放弃才艺大赛的事情,单方面的冷战基本上告一段落。

苏措虽然不是很有兴趣,还是从各种渠道知道才艺大赛最终的结果,女生组的前三名都背西大包揽,华大取得的最好名次是第四名林铮。得冠军是跟苏措有着一面之缘的米诗,但据说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得到了第一,这个结果也完全在清理之中。

所以人是很善忘的,只要给他时间。

可是苏智那边却不好打发了。那次比赛之后,兄妹俩个不论说什么话题都会吵起来,后来干脆不联系了。那怕是在网上遇到了,依然一句话都不说,完全当对方是空气一样无视过去。

等到同学们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订火车票的事情,苏措才想起来无论如何还是得找到苏智就回家一事交流一番。

“什么事情。”苏智说,语气平平,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现在开始定寒假的火车票了。”苏措小心翼翼的问,“你是准备座火车还是飞机?”

“飞机。”

“嗯,”苏措说,“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我今年晚走几天,你先回去。你不论是买机票还是火车票,都不用管我。”

苏智痛苦的叫了一声,说:“苏措你还没闹够?不要冷战了,我认输行不行?我现在忙的厉害,不想跟你吵。”

“那你的意思是我吃多了脑子发热了想跟你吵架?你觉得我无聊到这个地步了么?”苏措愤愤开口。

“那好那好。你总的说说理由啊,不然你想让我被爹妈骂死啊。”

苏措试图讲道理,“我真的得晚回去,实验室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不能一放假就走。”

“你们实验室的那些师兄师姐呢?什么时候放假?”

苏措支支吾吾:“他们没我这么忙,大概一放假就离开。”

“那你为什么这么晚?”苏智无奈气氛的叫,“阿措,你在那么一个国家级实验室能干吗?你不过是大一新生而已,那些研究生哪个不比你知道得多,你离开了实验室就真的运转不下去?”

苏措在白际霖的实验室帮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因为项目的保密性,却没有外人知道她的具体工作。苏措只是告诉人她整理查询资料,显然资料管理员是不需要再学校里呆的那么久的。

她轻轻嗓子,淡淡的说:“你不相信我。”

这场谈话明显有越变越糟的趋势,苏智试图挽回:“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觉得你可以跟老师请个假什么的。”

“没事,不信就不信吧。”苏措笑了,声音清脆悦耳,“其实我就是不想跟你一起回去。你既然识破了,那也没办法。”

两人同时恼火的挂掉电话,陷入再一次的冷战的恶性循环。

随着期末而来的,还有学期末的体育测验。苏措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听说华大对体育的重视是所有大学之冠,上课严格她已经有所领教,考试的据说比上课还要严厉,一旦不及格必然要重修。没有人希望下学期同时上两门体育,苏措和寝室的三位室友都决心在最后的一个星期每天早上去操场晨跑。

北方冬天的寒冷,早上寒冷的空气拂过面颊,就像刀割一样疼。抹的润肤霜完全失去效用,一圈下来,每个人的脸完全红透了,也不知是被风吹红的还是热红的。

大家边慢跑边聊天。苏措看着她们的红扑扑的脸蛋,有感而发,不由说:“认识你们,真好。”

卢琳琳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么叫人感动的话?”

“我正在成为一个哲学家,”四人肩并肩的坐到大操场的栏杆上,苏措玩笑着说,“活着也不是一件坏事,人生可以追求的东西实在太多。”

苏措的语气引发的其余几人深思,大家就那么坐着,各想各的事情,听着体育场上的哨声,任凭冬风从耳朵边呼呼刮过。

“从来没有问过,你们当时考工程物理,是为了什么?”邓歌忽然开口。

杨雪微微摇头:“起初我是被系名骗了。我不知道什么是工程物理,我以为就是普通的物理系。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可遗憾的,错就错吧。苏措你呢?”

为什么呢?苏措默默站起来,正对东方绚烂绮丽的朝霞。天光大亮,在操场的草坪上拖出一个个长长的影子。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苏措的体育总成绩终于拿到了可以让她不必重修的六十分。她馒头大汗,看着老师算出来的总分,开心的哈哈大笑。班上的男生很少见到苏措兴奋成这个样子,哪怕是最难的题目解出来都没这么高兴,诧异之余纷纷都看呆了。

杨雪瞥她一眼:“期末考试快到了,希望你还没忘。不然我找谁问题去。”

苏措拍拍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也。放心吧。”

大学时代的期末考试是很有意思,足足两个星期的时间,除了几门考试之外,都是空闲的。如果平时学的好,那考试的那两个星期大可以放心大胆的开心玩乐,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所以人常说,大考大好玩,小考小好玩,不考自然就不好玩了。

苏措不用担心别的功课,除了英语让她苦恼不堪。怎么看书都觉得看不够,好容易记住一个单词,另一个就跑掉,记住两个忘记一双。

英语考试周的第二个星期五考试,也就是最后一门。苏措越想越担心英文,置室友的劝告建议于不顾,周四晚上干脆不睡,背上书和笔记本电脑来到学校附近通宵营业冷饮店通宵看书。

店里价格虽然不菲,装修氛围却很好,学生们都喜欢来这里。那晚正是考试结束,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大都来此消磨时光,玩牌聊天,声音纷乱嘈杂。苏措好不容易才在二层的角落里找到了位子。这里的玻璃窗坏了一个裂口,冷风斜进来,比房间其他地方冷了许多。

苏措不为身边事物滋扰,她坐定,紧一紧衣服,心无旁骛的开始看书,做笔记;偶尔抬头看一眼墙上的钟,时针分针秒针片刻不停滴滴答答的走,走的均匀平静,好象这长夜也将这样过去。

独坐许久,她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一扬目光就看到许一昊走过来,他没有穿外套,露出褐色毛衣,双腿又长又直,包裹在笔直的裤腿里。

最右角落的几桌人苏措认得,都是许一昊的同班同学,当然也有林铮,她穿着大红的外套,格外显眼。林铮顺着许一昊离开的方向瞧见了苏措,一愣之下,对她扬手,起身离开牌桌,跟在许一昊后面走来。苏措对他们点点头,再次垂下目光看书,没有半点招呼的意思。

“你们还没考完?”许一昊站在苏措桌畔,问她。

苏措“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感冒了?”许一昊看到玻璃上的裂缝,皱起两道眉毛,“这里这么冷,过去那边,我让人把位子腾给你。”

林铮笑着走进,说;“是啊。不过是英语考试,感冒了反而得不偿失。”

“没事,我挺好。你们别管我,过去玩牌。”苏措埋着头继续说。

她声音里的鼻音听的更加清楚,嗡嗡的,还有点沙哑。许一昊脸色一变,刷一下夺过她手里的书:“不行。林铮没说错,跟我们过去,在这里呆一个晚上,你受得了吗?”

苏措几时听到过许一昊以这样坚决的语气说过话,她发现自己手里一空,怔一怔,抬头看了看,眼睛里阴晴不定,紧紧咬住了下唇。

许一昊一言不发,开始收拾她桌上的书,看到他的手搭上笔记本盖子;苏措猛然推开椅子立起来,椅子擦过地面,发出极刺耳的声音。两人的手同时搭在笔记本上,脸色都相当平静,眼睛直视对方,依稀可从可见坚决和不可妥协,气氛剑拔弩张。

这番争执惊动了邻座的顾客,大家纷纷把目光移到角落里,接二连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大概是一对小情侣在争执吧,好漂亮的一对儿。他们的眼睛就完全被吸引住不动了,长夜漫漫,枯坐实在无聊,不如看看热闹。

林铮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才道:“一昊,别为难苏措。她想坐这边自然有她的道理。”她语速很缓,每个字似乎都经过深思熟虑。

“你有什么道理?”许一昊漂亮的眼睛里的无可奈何渐渐浮了起来,起初是一缕一缕,顷刻就如洪水泛滥一法不可收拾,夹杂其间的各种感情,自嘲,无奈,愤怒,痛心等等都纳闷触目惊心。他嘴角缓慢的挑起一个笑,神色冷峻。半晌后才说:“你就是存心避开我,是么?”

话音一落就知道到底是说错话了。许一昊听到自心中某个地方在叹气。

苏措松开手,她指尖冰凉僵硬,擦过许一昊的手,激的他浑身一震。她痛苦的呻吟一声,跌坐回座位,额头朝桌上的一堆书栽下去,然后抬头,有气无力的说:“师兄,我现在时间紧迫,不想同你争什么。不过麻烦你我求求你不要再打扰我。我明天要考试,我要看书,考不及格是我重修,不是你啊。什么话可不可以明天再说啊。”

良久许一昊脸色缓和下来,他深知,争锋相对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也许可以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但是却丝毫不能改变对方的想法和做事办法。想到这里,他反问:“是英语考试,临阵磨枪有用?”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再强调了好不好。”苏措拿起笔来,“有很多的事情,往往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做不做是一回事,结果如何又是另一回事,并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