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这会直接给气乐了,就没见过进了死牢这么诸多要求,竟还还理直气壮的,勺子照着乐云的手就抡下去,这次乐云没傻愣着,而是快速的撤走了手,没让他打着。
嘻嘻笑道:“狱卒大哥别恼啊,没有筷子和水,好歹再给些饭菜,”说着回头指向小丫头,“我们两个人,这点饭,也吃不饱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些年狱卒在这死牢里鲜少能见着笑的,就算笑,也是末路癫狂的大笑,不像这女子看着赏心悦目,让他想起后院臭水沟里那朵向阳花。
他饶有兴味的仔细看了乐云一眼,掂了掂手里的勺子,真的又舀了一勺,扣在了冒尖的米饭上,稳稳的在尖上又扣出了一个尖,一粒都没掉,还用勺子撑着碗,朝乐云的方向推了推,然后拎着桶走了。
乐云端着米饭走到稻草边上,放在她和小姑娘中间,扯着自己裙子干净的里衬擦了擦手,说道:“吃吧。”
糙米和菜叶子的组合,真的和好吃挂不上一点边儿,还有点怪怪的味道,乐云却一点也没嫌弃,一手捏着,一手托着,吃的很淡定。
上一世,她什么好吃的都吃过,没得吃饿急了连草叶子也嚼过,味觉迟钝之后,更是吃什么都一样。
现在虽然味觉还好好的,却从心里对这牢饭没什么障碍,脏不脏好不好吃的,吃饱才是第一,乐雨逃出生天,人生能重新选择,她想活着,不想死。
小丫头愣愣的看着她吃,过了会儿,用自己的裙子里衬擦了擦手,吃了起来。
满满当当的一碗饭,两个小姑娘都吃饱了也没能吃完,两人抹了抹嘴,对坐着大眼瞪小眼。
小丫头看着剩下的半碗,小声嘟囔道:“剩下的要是不吃完,明天会不会不给吃的啊?”
“不会剩下的,”乐云打了个哈欠,牢里的光线暗下了不少,想是快要黑天了,“过了今晚就没了。”
大牢乐云没坐过,但比药人要好太多了,不用被锁链锁着,不用半夜三更被拽起来灌药,乐云吃过东西躺在稻草上发愣,没再理会小丫头。
她没有闲聊的兴致,也没有那个习惯,前世有时候一两个月也不开口说一次话,自顾自的沉默发呆,没一会就睡着了。
快要黑天的时候,她醒了一次,半眯着眼,见狱卒把小丫头又叫走了,她翻了个身,等人走了之后,起身把剩下的半碗饭,倒在了老鼠洞旁边,又躺回去睡了。
半碗饭的功效是老鼠果然没有在她周围路过,只是睡到了半夜,迷迷糊糊她又被吵醒了。
牢房里只稀稀拉拉的点了几根蜡烛,昏暗的光线里,她看见官兵压着几个人走进来,稀里哗啦打开了斜对面的牢房,推搡着几个人进去,锁上门后又走了。
乐云看不清是谁,也不关心是谁,闭上继续睡自己的觉。
说来神奇,乐云竟然在这牢房里头睡的挺香,还做了个美梦,梦见她父亲真的反了,并且反成了,不但没被毒死,五十万大军调转枪头直指皇城,一路势如破竹,最后将皇帝斩杀,头颅悬挂于市井。
父亲登基后,她从郡主升为公主,乐雨从世子变为太子,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好不快活。
这梦做的酣畅淋漓,她早上是笑着醒的,只是这笑容坐起身之后,没能维持住多久,等到她无意间看清了斜对面昨天晚上被抓进来的人是谁之后,就笑不出来了。
乐云站在栏杆面前,皱着眉抿着唇盯着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也站在栏杆处朝她这边看,高高大大的,轮廓深邃,脊背笔直且腿长肩宽,只是看着她巴巴的的眼神,却给人一种和他外形违和的憨傻感。
算不上痛心疾首,但真的不好受,乐云看了半晌,深深叹了口气,她是希望山奴好好的,这一世挖了刺青,凭借山奴的模样身量,还好歹跟着教习乐雨的师傅学了两年的粗浅功夫,就算没有钱财傍身,不至于就像两年前那样,被个人牙子拿捏了。
却没成想,到底还是没能跑的了。
乐云才收回视线,送饭的狱卒来了,她把脏的碗递过去,接了新的碗和饭菜,闲聊着一样问道:“狱卒大哥,昨晚上抓回来的人,是在哪里找到的啊?”
狱卒昨晚上值夜,夜里生生给折腾两次,扰了清梦就再没睡着,瞪眼儿到天亮,这会儿的心情不好,阴着脸道:“哼,树林子里逮住的,想从苍翠林跑,触动了陷阱,一网捞了。”
乐云心中叹了口气,苍翠林是什么地方,哪可能那么轻易就跑过去,这也只能算倒霉,端着碗朝山奴那里看了一眼,正要坐回去吃饭,就听狱卒又嘟囔:“半夜三更的抓住往这送人就算了,半夜三更的还来一个敲天牢上赶着送死的,这一晚上折腾两回,老子一整夜没合眼……”
乐云乍一开始还没听明白怎么回事,等到端着碗走到稻草边上,拎起裙内衬擦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狱卒说的话。
意思昨晚上不光是她醒的那一回,后来还又折腾了一次,有个人上赶着来自首……
她一个激灵站起来,眼睛如刀似剑的盯向山奴的方向,山奴正端着碗在用手扒饭吃,被乐云盯着似有所感,抬头一对上她的视线,手一抖,整碗饭都扣在了地上。
乐云只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慢条斯理的插手吃饭,从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往山奴的方向看过一眼。
她十分的生气,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她知道山奴对她有男女之情,可她不理解,男女私情而已,用不了几天自然就淡了,说开了也就是下半身的事儿,为了这点儿事送了命,真的划算?!
这天底下两条腿儿的女人遍地都是,晚上灯一吹,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脑子是进水了么,跑都跑了,还自己敲天牢的大门来送死,乐云越想越气,气的连饭都吃不下,随便塞了几口,就躺下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_(:3」∠)_山奴回来了。
第11章 白玉簪
山奴自投罗网,乐云气的肝儿疼,闭着眼越想越觉得糟心,喝了点水,一天也没吃进去几口东西,可便宜了她墙角老鼠洞里的一家七口。
愚蠢至极!若是她有能逃出生天的可能,乐云肯定拍着翅膀,飞到天边去,永远不再给任何人束缚住她的机会。
辗转反侧到晚上,乐云从稻草上坐了起来,把一整天翻滚的乱糟糟的头发,用五指成梳好赖梳捋顺些,寻着裙子下摆撕下一条两指宽的布条,搁在膝盖上。
乐云把头顶的白玉簪拿下来,放在旁边,散落的头发在头顶拢好,给自己草草挽了个利落的男髻,用撕下来的布条系上,捏过白玉簪,在手中摩挲,回想着关于皇帝开放逃杀场的细节。
当今皇上是先帝的第三子,名为乐悦,除了残害忠良听信奸佞之外,还有两个上不去台面的爱好,一是喜好看多人交合,二是嗜爱血腥。
按理说德行有失是不能拥为天子的,但因先帝爱好猎艳,且专门喜好卑贱的女子,虽然子嗣不少,可出自正经宫妃的皇子,只有乐悦一个。
相比那些宫婢,妓子,尼姑,甚至女奴生下的儿子来说,肃妃褚氏生的皇子虽然毛病诸多,可好歹出身正统,爱好也都“无伤大雅”。
这个“无伤大雅”还在大臣的容忍之内,只因为皇帝虽然爱好上不去台面,却来来回回折腾的都是些死囚和最低贱的奴隶,大臣们劝阻无用,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人捏鼻子忍耐,就有人上赶着捧臭脚,肃妃溺爱儿子,皇帝上无警言的长辈,下无谏言的臣子,有的只是跟风拍马的附庸。
于是时间久了,小打小闹的多人搏杀,随着皇城权贵的跟风,演变出了规模,不光城郊原本用来狩猎的苍翠林,变成了皇帝每年用来放逐死囚的逃杀场,还有了荒唐至极的逃杀规则。
每年八月,天牢中的死囚,就会被放逐进苍翠林中,规则很简单,只需要在林中活过一个月,出来后,不但死罪可免,皇帝还会许诺权财,可谓从此一步登天,更会受到皇城中权贵的追捧。
只是那林中不光有从各处移植过来的毒花毒草,数不清的陷阱机关,还有皇帝专门豢养的野兽猛禽,天灾人祸,疾病饥饿,一旦企图逃离,就会被无处不在的监视侍卫射杀当场。
而皇帝则通过这些监视侍卫口述,画师即时绘制的场景,随时获知逃杀场中的情形,这些画册,皇帝翻阅品读过后,还会根据其中人物,挂牌拍卖,价高者得,一层层传阅下去。
每年逃杀场一开,整个皇城都乌烟瘴气,城中的赌坊,还会针对这其中出彩的人物开设赌局,赌的无非是这些人怎么死,何时死。
乐云手中攥着白玉簪,心绪无波无澜的回忆着上一世从逃杀场出来的一个男人,在床地间得意洋洋的跟她描述其中怎样凶险,怎样灭绝人性。
她如今手中值钱的物件,只剩一支白玉簪,身处大牢,她要想办法把这簪子换成趁手有杀伤力的东西,就只能赌一把。
上一世,乐雨和她一同获罪,心连感应还在,她不能死,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敢进逃杀场,心中更存着只要活着,总有一天能相见的奢望,咬牙选了充妓,从此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生不如死十几年。
这一世乐雨被她早早的藏了起来,等到亲王案结,乐雨就能天高海阔,自由生活,她再无牵挂,宁死不走前世的老路。
乐云从草垛上起身,走到栏杆前面站定,这一世,摆在面前的还是一样的两条路,只不过她这一次要选逃杀场,为自己拼杀出一条通天路来,成,则从此逍遥自在,败,也败的干干净净。
夜半,乐云站在栏杆前双目有神,手中白玉簪被她捏的湿漉漉,这个时间所有人都睡了,唯一跟她一样站在栏杆面前熬着的,就只有对面的山奴。
只是山奴在看她,她却一丝眼神也没有分过去,而是盯着值夜间紧闭的门。
乐云当然能感觉到山奴的视线,那熊人看人好像带着热度,华为实质似的烫在身上,和她的手心一样又热又湿。
没出息透了,乐云心中实在是看不起他,因为一点私情,就主动送死,现在巴巴的看过来干什么?以为这样的举动能感动她么。
她糟心了一天,现在连叹气都懒得叹,上一世的以死相护,这一世的帮忙,乐云都很感激,可她也尽力把人送走了,自己找死回来她也管不了。
她自觉仁至义尽,王府没了,她也再不是郡主,乐云打定主意,往后跟他生死两不相干。
又是半晌,终于狱卒值夜间的那个门动了。迷迷糊糊的一个人哈欠连天的从里面出来,一边猫着腰往恭房的方向走,一边解裤带。
乐云没急着叫人,而是等那狱卒钻进恭房解决完了,往回走的时候,才轻轻开口。
“狱卒大哥……”乐云柔声叫道。
那人半眯着眼,手上正提着裤带在胡乱的系,闻声皱着眉侧头,见一个美人儿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烛光昏暗,更显得美人朦胧惑人。
那人往这边走了两步,正是白天打饭的那个狱卒,他站定思索了片刻,嘴角慢慢勾起了斜斜的弧度,系着裤带的手刻意朝下坠了坠,半露下身对着乐云站定。
“叫爷干什么?”狱卒歪着头,笑的有些黏腻,他在这牢中见多了为了点优待,什么都肯干的,一个女人半夜堵着叫他,能是干什么?
乐云眨巴着眼,顺着狱卒的手向下,借着昏暗的光线朝那看了眼……有点小。
“赶紧系上吧,”乐云微笑着软声提醒,“小心着凉。”
本来以为这落难的郡主深更半夜不睡觉,堵着他起夜叫他,是想找他行方便,他倒确实看着这郡主长有点滋味儿,要不是大事,他就算奔着尝尝滋味,也给办了。
没收到预料中的反应,狱卒盯着乐云皱眉问,“什么事?”
乐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白玉簪子递过去,说道:“我身上就这一个物件,但也不是寻常能买到的,这簪子无论拿去哪当了,都能值不少。”
狱卒没接,带着嘲讽的笑意看着乐云。
“狱卒大哥,”乐云甜甜的冲他笑,“这玉簪爱碎,我就是想换两个结实的银簪。”
乐云说着把手伸出栏杆,手指勾起狱卒的长衫,将白玉簪子顺着他的腰带慢慢的别进去,“大哥行个方便,我要丽人坊对面张师傅打的那种尖头实柄簪……”
“两支。”这只玉簪随便拿到哪个当铺,换银簪能换一匣子,乐云很懂事的没多要,就要两支。
这完全是一场赌博,因为她没有任何能拿捏狱卒的资本,就算这人拿了她的簪子不给办事,她也没有办法。
只是她这玉簪就算自己留着也没有用,不光爱碎,晃动大一点还别不住头发。
乐云把长衫又放下,手收回栏杆内,两手虚虚搭在自己腰间,双膝微微下屈,给狱卒行了个不端不正的礼。
“麻烦狱卒大哥了。”乐云乖巧的说。
狱卒满含兴味的看了她两眼,突然伸手进栏杆抓住了她的手臂,向前一拽。
乐云猝不及防的贴在了栏杆上,被狱卒拽住了襦裙的领子,半片白嫩的肩头暴露在空气里,“不需这么麻烦,你跟爷一次,爷给你打簪子……”
没等乐云有什么反应,对面“哐”的一声,山奴拳头狠狠砸向栏杆,乐云终于分出眼神过去瞪了他一眼,抬手不慌不忙的敛好衣襟,笑了下,道:“那可不成。”
山奴一下接一下,还在徒手“哐哐”砸栏杆,乐云心中直骂娘,脸上陪着笑,“说不定我活不了几天,要是死了,大哥你多晦气。”
狱卒闻言皱眉松开了乐云,又回头看了眼山奴,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下,从裤腰里拽出簪子举到眼前看了看,打了个哈欠,回了值夜的屋里。
乐云回稻草堆睡觉之前,又侧头看了眼山奴,山奴还站在栏杆前面,直直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拳头上有点点血迹。
乐云翻了个白眼,张嘴无声的嘟囔了句:你瞎激动个屁!就躺回了稻草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乐云睡过了早饭,由于头天也没吃多少,饿的看见墙角时不时钻出来的老鼠,都直咽口水。
她没饭吃,无意间瞥见对面山奴的饭碗在地上放着,里头显然一动没动,旁边有人想吃,都碍于他人高马大不敢伸手。
乐云十分无语,猛翻白眼,好容易挨到晚上,放饭的时候,那狱卒过来,蹲在地上往她的碗里盛饭,乐云顾不上回到稻草旁边,接了碗,就抓着吃上了。
只是抓了两下,摸到个嫩嫩滑滑的东西,拨开一看,是个剥了皮的水煮蛋。
狱卒大哥就蹲在地上给她用身体挡着,乐云抓起来两口就吃了,就是有点噎,吃完之后才嚼着饭冲狱卒笑了笑,狱卒朝她勾了勾手指头,她刚倾身靠过去,就听对面又“哐哐”的砸起来了。
狱卒刚要开口,闻声回头看了眼,转过来小声道:“簪子要七天才能做好。”
乐云点了点头,离上一世皇帝下令处置的时间,还剩十一天,应该还来得及。
她抓了口饭塞嘴里,端着碗正要坐回去吃,又听狱卒问:“那个奴隶是你的相好吗?”
乐云一口饭喷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先写了这个,明天这本上榜啦!
_(:3」∠)_
第12章 心下骇然
乐云呛咳了半天,回头正要解释,狱卒拎着桶走了,她摇了摇头,斜眼又往山奴的方向瞪了一眼,还相好,想的美!
坐牢的滋味,对乐云来说,不光不苦,还有点惬意,加上狱卒算有良心,拿了她的簪子,大概也卖出了好的价钱,餐餐给她偷偷加个剥了皮的水煮蛋,整天除了上茅房,吃过就睡,十几天下来,她不仅没瘦,反倒圆润了点。
只不过乐云掰着手指头算计,这样好的日子,也就剩下最后两天,两天后,皇帝就会下令处置乐亲王家眷,男的一律进逃杀场,女的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充妓,身份高贵点的充官妓,丫鬟什么的就充军妓,第二条是就是去逃杀场。
乐云托狱卒给她打的簪子还没有拿回来,她没有问,要是狱卒诚心不给她办事儿,她就算问了也是自取其辱,再说她天天加个蛋,要说是用簪子换,也不算吃亏,毕竟簪子要是在她手里,除了碎掉听个响儿,就没别的用。
她每天抓紧一切时间享受眼前这宁静,养精蓄锐,殊不知宫中的皇帝,无意间见了一张关于她的画,竟然是对她起了兴致。
御书房里,袅袅的香炉边上,一双指节纤长的手,正捻着桌案上的画纸,一页页翻过,圆润的指尖,一点点一寸寸的游走在画纸上的小人身上,半晌,一声清越的笑,纸张被手的主人抓起揉皱,随手扔在地上。
玄色锦袍晃动,坐在书桌前的人起身,信步走到正在打瞌睡的老太监面前,一脚瞪在他的膝盖上,而后侧身避过,眼看着老太监扑倒在地,头磕在地上,“咚”的一声。
“传朕旨意,”声音没有一丝身为帝王的威严厚重,反倒带着几分温润,“逆贼家眷今夜放逐苍翠林。”
“女眷……”轻笑声又一次响起,语调慢悠悠道:“不可充妓。”
地上爬起的老太监捂着被磕红的脑门,躬身领命退出去,皇帝徒手拨弄了一会儿宫灯的烛芯,竟又弯腰捡起了地上被他揉皱的纸团,走到桌前,展平后用镇纸压着一端,手指细细的拂过,又有滋有味的看了起来。
这上面画着的是乐云白天吃过饭,躺的身上都僵了,就随便抻了几下,因着前世有段时间学了些艳舞,这几下不知不觉就带上了那股子浪劲儿,结合她现在这张嫩脸,反差不可谓不大。
她抻开了躺僵的身子,就又躺回去接着睡,殊不知她自从进了这牢中,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事无巨细的绘画下来,呈到了皇帝的面前,而她自得知了乐雨没有被抓后,放飞自我的各种表现,早就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以至于,原本两条路变成了一条,女眷不得充妓,只能进逃杀场,而皇帝一时兴起一句话,本来青天白日的放逐,变了夜半三更。
乐云正皱着眉做梦,梦中她回到前世唯一过过的那两年,给一个小官当小妾的好日子,那小官为了要她,失了被举荐的机会,郁郁寡欢,却待她极好,自己对他心存感激,穿着一袭轻纱在月下为他歌舞。
不曾想原配在酒菜中下了迷药,将小官迷晕,让家将抓了她,捆了送到码头,扔在了远行商人的货船底下,几经辗转,贩卖给了一个制毒的毒医,做了药人。
被喧闹声吵醒的时候,乐云整个人宛如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梦中闷热的货舱,双手双脚被捆缚,嘴被堵上布巾出不得声音,无休无止的肆意侵犯……
乐云猛的睁开眼睛,脸上满是绝望水渍,她气喘吁吁的还没等坐起来,就被架着出了牢房,通道两侧尽是披甲执剑的官兵,乐云定了定神,心下骇然。
这阵仗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要处置她们,可是上一世皇帝下旨处置她们明明是在八月初一,乐云记得那天太阳特别大,炙烤的人头昏脑涨,她站在那样的太阳底下,在死和忍辱偷生之间纠结了许久,最后咬牙选了充妓。
怎么会提前了?乐云回头朝值夜的门口看,她的簪子还没到手,再说要是这样的夜里,皇帝丧心病狂的放了猛兽,逃生的几率太小了。
她在脑中竭力思考着待会种种突发状况,要怎么办,但她也只是听人说过苍翠林里面的样子,还不排除包含了那恩客吹牛托大的可能,没有亲身经历,想的再多也没用,她也只能随机应变。
等到牢房里的人都被拖了出来,开始有人给她们用绳子捆上双手,乐云的眼睛四处乱飘,企图找到那个狱卒,前边突然有人闹了起来,“别动!”
“你要去哪!?娘的!”
乐云闻声看过去,就见几个人拽着正要往她这边过来的山奴,将他掼倒在地上踢打了起来。
她因为刚才做梦惊惧又烦乱的心绪,随着山奴望过来的眼,和牤牛一样不管不顾要过来她身边的样子,缓缓沉寂下来。
乐云当然知道,山奴想要过来她的身边,肯定是想待会见机保护她,或者像上一世那样,自愿跟着她。
她叹口气,心里因为那个梦蓄积的绝望情绪缓缓散去,无论曾经多么不堪回首,都已经过去,她现在即便是死,也不怕。
山奴被踢打了一会,拽起来被捆了手,和前面的人用一根绳子串上了,人过不来,头还一直向她的方向歪过来,即便烛光昏暗,乐云还是看到了他嘴角的血迹。
没一会,有人来捆乐云的手,乐云一抬头,楞了下,是她找了半天的狱卒,狱卒借着身体的遮挡,把绳子在她的手上胡乱缠了两圈,没有系实,末端塞在她的手心,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簪子来不及了,我削了两根筷子给你。”
然后狱卒从袖子里摸出两根一头削尖的筷子,插到她的发髻上。
乐云嘴角抽搐,不过还是十分感激,微微低了低头表示感谢,就被绳子“拽”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本有男配,不止一个,女主从逃杀场出来,
不是万人迷也差不多,因为会受到权贵们的追捧。
第13章 逃跑的下场
出了天牢,乐云本以为会像上一世,先询问女眷的意愿,然而没有,他们被官兵用绳子牵成两队,出了天牢就直接往苍翠林的方向走。
夜凉如水,街道上除了脚步声,就是低低沉沉的抽泣,乐云没有前途未卜的畏惧,也不想靠哭来发泄缓解,她刚被拽出来还有点精神紧绷,走了一会,铁甲和剑鞘的碰撞,抽泣和细窸窣的脚步,偶尔两三声犬吠,都变成了不知名的催眠曲。
乐云精神慢慢的有点散,一个劲的打哈欠,打到第三个的时候,身边的官兵都忍不住回头看她。
乐云只好默默掐了把自己大腿,集中精力赶路,最开始在城中还有点点灯火,等到出了城,除了前方领头的拿着火把,后头一片漆黑,城外没有青石铺就的大路,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就有人绊倒,又被官兵粗暴的拎起来。
离苍翠林越近,哭声渐渐大了起来,乐云在其中隐隐约约听见有男声的低嚎,整个人都有点凌乱,她抬头朝着前面看过去,火把上的火苗在行走间闪烁跳跃,映着被绳子串成两队的人,突然就让她有点后脊发凉。
她曾经喜欢看游记和各种闲书,记着有本风土描写中,提及了旅者一次夜路,见到阴使领魂,那其中描写的情景,除了领头儿不是拿着火把,而是拿着铃铛之外,与此刻的情景简直别无二致。
乐云手中攥着的绳子紧了紧,她们这一群人中,能活下来的有几个?这条通往苍翠林的路,又何尝不像通往阴司地府的路。
一行人的哭声越发不加掩饰,等到了苍翠林山下,已经有人崩溃的挣扎起来,哀求护送的官兵放其生路,乐云向苍翠林的外的一坐火光明亮的高抬上望去,看不清火光和簇拥的人群中,有没有狗皇帝。
她叹了口气,她要是有乐雨的那一身功夫,趁着接近高台的功夫,说不定拼死一搏,能猝不及防的把皇帝也拉着跟她一起下地狱。
只是转念这个想法又被她否认了,即便家破人亡,她也不能轻易舍弃自己的性命,特别是舍弃在狗皇帝的身上,更加不值得。
他害的她家破人亡,她偏要拼劲努力活下去,天道轮回,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