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逃出去?

他都不要她了,明显是要把她留下了,怎么还会同她一起逃出去?

【她的错】

端木赐一离开,端木王爷便急匆匆进来了。

又寻了几名新来的大夫把脉问诊,瑶瑶一句话没多说,神态静默,待大夫开了药,都退了出去。

瑶瑶还是不说话,倚在榻上,低头垂眸。

“瑶瑶,哪里不舒服要跟爹爹说,饿了吗?想吃什么?”端木王爷好声好气问道。

父女俩其实没有真的合好,只是,或许父女俩吵架,本就不需要什么合好的。

瑶瑶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是不是穆子寒又让你不高兴了?”端木王爷又低声问道。

瑶瑶还是不说话,捧着热茶杯取暖。

“女儿,你说话啊!你跟爹爹说句话!”端木王爷急了。

瑶瑶还是不语,不理睬他丝毫,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紧紧依着,头低低,孤孤单单。

“瑶瑶,你说句话啊!你想和爹爹吵,你也说话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端木王爷越发的急了。

明明是她让端木赐把他找来的,一定有事情。

怎么又不说了呢?

“瑶瑶,你是不是还在气爹爹?”

“你身子不能动气的,大夫说了,若大动气,动劲,心脉会再衰的!”端木王爷担心不已。

瑶瑶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依旧不说话。

“女儿,你说话呀!你不说话,爹爹就走了?”端木王爷威胁道。

只是,没有,瑶瑶还是没开口。

端木王爷才走两步,又折回来了,无奈直摇头,道:“你说吧,你究竟要怎么样,陆子航那边,我已经没打算刁难了。”

瑶瑶心下一惊,随即无奈暗笑自嘲。

“你说话呀!”端木王爷并非好脾气,又怒声,怕她难过,婉蝶的事情也没敢证明问他。

瑶瑶还是低头,眉头微微蹙着,似乎真的在思考着什么。

端木王爷双拳紧握着,索性在一旁坐了下来,也不说话了。

良久,瑶瑶终于抬起头来,神色已经静默,看向端木王爷,淡淡道:“爹,放了穆子寒吧。”

“不可能!”端木王爷脱口而出。

“放了他,我休夫,从此,诏告天下,从此,穆子寒同端木王府再无任何瓜葛,任何恩恩怨怨都一笔勾销!”瑶瑶却是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说道。

“不可能。”端木王爷仍旧怒声,别过头去不看瑶瑶。

“为什么!你,轩皇,瑶城,百纳,月国,你们所有人,所有的利益纠葛困了他十年了,还不够吗?”瑶瑶骤然厉声,怒意滔天。

只是,就这么瞬间,自己都惊了,心突然有种窒息感,呼吸无力。

怎么会这样!?

手急急按在心口上,呼吸急促了起来。

“瑶瑶!”端木王爷大惊,急急大叫大夫。

瑶瑶却不顾一切,狠狠挣开端木王爷的搀扶。

这么一挣脱,呼吸更是困难,脸色都白了。

端木赐带着大夫急急进来,见这场景,也顾不上大夫和瑶瑶在场,怒声,“爹,你非得逼死姐才甘心吗?”

说罢,一把将瑶瑶抱回榻上。

端木王妃那老脸瞬沉,僵直地跟块石头一样,静静站着,看着瑶瑶。

几个大夫也顾不上回避这家丑,急急上前,又是把脉,又是寻穴位,整个场面混乱不已。

只有瑶瑶,心灰意冷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只有呼吸是急促的,噙着泪水的双眸却是静默无比。

好一会儿,大夫终于都退了下来,低声同端木赐交待几句,便纷纷退下,不敢多停留。

瑶瑶的呼吸这才平稳了些,双眸空洞着,盯着床顶,一动不动。

端木赐无奈直摇头,转身看向端木王爷,淡淡道:“心脉气亏,补不回来,不能动气…大夫特别嘱咐…日后…万万不可行房事…怀孕。”

这才一出,原本的寂静的屋子更是死寂了。

瑶瑶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看着上方,双眸无神。

咯咯噔噔地声音渐渐响起,打破了这沉默,是端木王爷握拳的声音。

端木赐下意识护在了门前,似乎猜到了父亲想做什么。

只是,端木王爷反倒朝瑶瑶走了过来,高高在上俯视她那双绝望的双眸,淡淡道:“我答应你。”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端木赐良久才缓过神来,急急问道:“姐!你求爹什么了?他答应你了什么?”

瑶瑶看着他,有些怔,表情傻傻的。

“姐,你没事吧?”

“姐,你说句话呀,爹爹让步了!他让步了!”

端木赐都急了,这样的失魂落魄瑶瑶让他害怕,害怕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会不会问,“你是谁呀!”

只是,瑶瑶却笑了,一脸的伤疤,面目全非,唇畔却渐渐泛起弧度,还是那么漂亮的弧度,很甜很美。

笑了…

“我休了穆子寒…我也不要他了。”

笑着,淡淡说道,泪还是缓缓滑落。

她真的不知道她犯的错误是如何的滔天,以至于他轻易说出了“不要”二字。

既然答应嫁给他了,怎么可能心底还会有陆子航。

就陆家的那一步,他就这么判了她私刑了吗?

为什么他不能相信呢?

仿佛,一直都是她做错,什么事情都是她的错。

可是,她究竟要怎么做,才对,才让人满意呢?

端木郡主,这个她一直想摆脱的身份,注定了她怎么做都错。

愧对陆子航同端木郡主的情,愧对穆子寒对她的好,愧对端木郡主,这个做女儿的身份。

甚至,愧对她作为另一个陆子航未婚妻本该有的忠诚。

谁都不知道她是如何顶着压力,放下这一切,自私地嫁穆子寒的。

如果,真的是她一直再给他惹麻烦。

那么,现在,她尽她所能,还给他,让他彻底同端木王府脱离关系,放他从此自由。

“姐,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端木赐完全摸不着头脑,而心下更担心的是方才大夫说得话,见瑶瑶似乎有意回避,也不敢再多提起。

“没什么,就是绕了一大圈的路,又回到最初。”瑶瑶淡淡说道,双眸里这才有了些精神,小心翼翼坐了起来,又道:“帮我准备笔墨纸砚,趁着爹爹还没有改变主意。”

“姐,我不懂!你们还有陆子航,你们…”端木赐乱了。

“去吧,你说过的,要帮我的。”瑶瑶淡淡说道。

“姐,你还想做什么?”端木赐突然不安。

“没什么,在爹爹诏告天下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瑶瑶说道。

【我自己给】

端木瑶瑶,因无子,有夫穆子寒,情愿立此休书,任其改婚,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一纸休书,寥寥几字。

瑶瑶搁下笔,轻轻咬了手指,盖下手印。

只是,并没有交给端木赐,而是自己收了起来。

端木赐静静地看着,不知道如何劝说,心下一直不安着。

瑶瑶也没说话,径自往床榻上,累了,她不得不抓紧时间休息。

端木赐无奈,只得退了出来,一出门便急急打听了端木王爷的去向,

“世子,王爷可生气了,刚刚休了几封书信,送回百纳去,好像有一封是送到轩王妃那的。”侍卫如实禀告。

端木赐心下一惊,这件事怕是永远没有回旋地余地了吧,瑶瑶的婚事是轩王妃钦赐的。

“现在人呢?”端木赐淡淡问道。

“在大堂里,宫里一直吹催,好些大臣的信函都送过来了。”侍卫说道。

端木赐没说话,挥了挥手便往穆子寒房里去了。

穆子寒依旧被软禁,屋子周遭埋伏了不少侍卫。

端木赐迟疑了许久,轻轻扣了扣门。

只是,良久都没有人回答。

端木赐又扣了扣,又是无人应答。

心下顿惊,骤然破门而入。

屋内,只燃了一小盏油灯,穆子寒静静坐在暖塌上,一手支着头,双眸微眯。

听得端木赐破门声,也没有任何反映。

“穆子寒!”端木赐大声唤了一声。

穆子寒不理睬,动都不动一下。

“穆子寒,我姐打算休了你了。”陆子航又说道。

穆子寒还是不语,双眸闭着,好看睫毛微微颤了颤。

“过几日,我父亲会诏告天下,你同端木王府再无任何恩怨纠葛,从此不相往来。”端木赐又说道。

穆子寒还是没反映,端木赐眯眼,狠狠拂袖,正要走,穆子寒却开了口,淡淡道:“是她让你来的吗?”

“不是!我姐姐根本就没有提起你!你也不会急着想恢复内力,再过几日,你就可以走了,或许,现在,你也就可以走了,没有人会为难你!”端木赐又说道。

“走,也是你们走,蝶园的安静,不许任何人打扰。”穆子寒仍旧淡淡说道。

“人都没了,计较这么多做什么?你若要这院子,给你便是!”端木赐冷哼,走了几步,又驻足,迟疑着,究竟还是没有说出瑶瑶的病情,拂袖而去。

这一日,蝶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端木王爷偶尔偷偷过来看看瑶瑶,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王府送过来的急件,端木赐亲力亲为伺候着瑶瑶。

而穆子寒一点动静都没有,房门紧闭。

日落月起,月落日升。

已经是翌日接近午时时候了。

瑶瑶睡着迷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反反复复,噩梦不断。

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旁晚了。

一睁眼,便见端木赐和端木王爷都守在榻旁,一旁守着好几个大夫。

端木王爷一个眼色,大夫便急急上前替瑶瑶把脉。

好一会儿,脸上才有了欣慰之色,恭敬对端木王爷道:“王爷,大喜大喜,昨夜那药效果不错,郡主再多睡几日,便无生命危险了!”

“其他的呢?”端木王爷冷冷说道。

大夫一下子沉默了,自是明白端木王爷所问何事。

沉默着,弓着身子,不敢抬头。

“说啊!”端木王爷忍不住又怒声。

端木赐看着瑶瑶,见她没多大反应,不安的心才稍稍安了下来。

“王爷,郡主这辈子都不适合有子息。”大夫终究是开了口。

“滚!”端木王爷随即怒声。

几个大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下去,知道了端木王府的家丑,他们的日子并不长。

端木王爷冷着脸,看来瑶瑶好久,道:“诏告天下的事情,不是我可以做的,轩王妃已经同意了,这事情她做了主,昭告天下也免了,这个脸端木家丢不起,日后穆子寒同我端木王府诸事无关,两家自知便可!”

瑶瑶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端木王爷又是看了她良久,极不情愿地对端木赐道:“你去放人!休书带过去!”

“哦。”端木赐应了一声,没有走。

“还愣着作甚?”端木王爷又怒了。

“休书…”端木赐顿了顿,看向瑶瑶,怯怯道:“姐,休书。”

“我自己去。”瑶瑶说罢,起身要下榻。

“你给他卧榻一日,明日立马启程回府!”端木王爷大声命令。

“休夫的是我,这休书我自己送过去,事情都到这程度上了,爹,你可以去准备明日启程的事情了,还有,蝶院是蝶儿的,我希望这里恢复到原本的样子。”瑶瑶淡淡说道,仍旧下榻。

端木赐连忙上前搀扶,正要开口,端木王爷却是冷笑,“瑶瑶,我白养你了,你之前下嫁穆子寒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爹,你真正要的,不是瑶城,而是战争,你利用穆子寒尴尬的身份,以这桩婚姻为借口,牵制了他十年,逼了他十年,他都忍了,十年前,或许还有大战的可能,十年后,凌王的意思你比谁的清楚,轩皇一统天下的进程,你也很清楚,何必,再为难他一个无辜的人呢?将心比心,赐儿被这么刁难逼迫,你当父母的,于心何忍?”瑶瑶淡淡问道。

这话说得端木赐都惊了。

他知道这桩婚约一直都不简单,却不知道父亲竟然真正的目的是大战。

端木王爷没说话,静静地看着瑶瑶。

瑶瑶却又笑了,道:“哦!对了,我忘记了,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也是这么逼我的,你当然于心可忍。”

说罢,冷冷一笑,也不许端木赐搀扶,径自往门外走去。

端木王爷忍不住追了几步,仿佛被说中要害一样,恼羞成怒,大声道:“如果穆子寒没有打瑶城的主意!十年前怎么会中了圈套?如今你把整件事都怪我在头上,你又于心何忍?”

一旦牵扯太多的身负,太多的利益,很多事情便牵扯不清楚,分不清谁对多一点,谁对少一点了。

瑶瑶没有回头,缓缓出了门,这些,十年,其实都同她无关。

见瑶瑶的背影消失在长廊里,端木王爷气得额上青筋浮现,厉声:“传令下去,今夜就回府!”

【二休夫】

天都黑了,屋子里隐隐透出昏黄的灯光来。

瑶瑶左手紧紧握着那一份休书,右手垂着。

这废了的手,已经不失之前那么无力了,动还是可以动,就是完全提不起力气。

就连这休书,都是她用左手一笔一划写成了。

终于到了房门口,没有多少迟疑,轻轻扣了扣门。

只是,没有人回答,周遭寂静无比,只有夏虫鸣叫的声音,所有的弓箭手也都退了。

瑶瑶转头,只见端木王爷和端木赐远远地站在,看着她。

而不远处,喧闹声传来,似乎有人进园也有人出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