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花御一这么问,遗珠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她知道自己应该骗他,麻痹花御一之后再偷偷地溜走。
可是看着他这样认真地望着自己,遗珠心里突然非常非常不好受。
她没办法做到用温言巧语哄骗他之后,再在他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候离开。
他没有什么错,如果她那样对待花御一,那也未免太过残忍。
“是。”她选择实话实说。
花御一没想到,她竟然承认了。
她竟然承认了!
花御一心中不可自制地抽动了一下,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为、为什么?因、因为本、本王,还、还是慕、慕容胤?”
“我…”遗珠垂下脑袋,“我可以保持沉默么?”
“不、不可以!”
遗珠:“…”
可她是真的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是好。
花御一看她这个鸵鸟样子,委屈至极地说道:“本、本王…本王平生第一、第一次向人求爱,就被、被拒绝,好、好丢脸。”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遗珠歉然道:“殿下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不、不行!”
“啊?”遗珠意外地看着他,“殿下希望我告诉别人?”
“不、不是…”花御一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手心灼热,“你、你不许拒绝我!”
遗珠:“…”从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之人!
虽然这件事情说起来很尴尬很难为情,但花御一怕他一不小心就让遗珠给溜了,只能揪住此事不放,“你、你是不是,对侧、侧妃的位子不、不满意?”
从昨晚她的表现来看,遗珠显然是看不上一个侧妃的位置。
但是,如果要让她做他的正妃…
以他现在不想失去遗珠的心情来说,花御一愿意给。
只是这条路上,必然会遇到许许多多的阻碍,他不能一个人扛。
起码,他要从遗珠这里得到一点点的承诺。
遗珠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以为花御一要劝说自己接受他的好意,兴高采烈地去做他的侧室。
她故意让自己看起来非常不识抬举的样子,“对啊,我就是不满意,殿下是不是觉得我非常不识好歹?”
“不、不是。”花御一的回答,完全出乎遗珠的预料,“你先回、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怔怔地看着他,舌头不自觉地打结,“什、什么问题?”
这句话,花御一说得也十分艰难,“你…你…你喜、喜欢我么?”
遗珠一下子羞红了脸,像是被人说中心事,踩着了尾巴似的。
花御一见她不肯开口,不禁追问道:“我、我喜欢你,我都承、承认了,那、那你呢?”
“我…”事到临头,遗珠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保持镇定。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自己当初逼问他时的淡然。
“遗珠。”他忽然轻轻地念出她的名字,仅仅两个字而已,就让遗珠禁不住浑身一酥。
“如、如果…如果你足、足够勇敢,就、就让我们、我们一、一起面对,好、好不好?”
遗珠早就说过,以花御一这张脸,如果能有一个好的脾气,那他就是世上最完美的男人。
他现在这样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她真的没有办法抵住这股诱惑。
她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让自己硬下心来,“可是…”
“没、没有什、什么可是。”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忽然温柔地抚过她的眼睛,“你明、明明就喜欢本王,喜欢得要、要命。”
真是要了命了…
遗珠的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好像煮红的虾子,娇艳欲滴。
“好、好了。”他忽然做起总结,“我、我们的事,就这、这么定、定了。”
遗珠一下子就炸了,瞪起眼睛看向他,“怎么就定了呀?我还没有答应呢!”
“是因、因为慕、慕容胤?”花御一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露出危险的气息。
“不…是。”遗珠本能地想要否认,可是仔细地想一想,她现在想要离开鲁国,很大程度上的确是因为慕容胤。
慕容胤来找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是想和她一起回忆美好的童年?
不可能…他们又不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不过相处了十几天而已。
是想履行儿时的诺言娶她为妻?
这个更不可能…当初的婚约不过是两人母亲的戏言罢了,如今两位母亲皆已过世,慕容胤根本没必要娶一个对自己毫无帮助的人。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听说了什么,和燕堂那个老贼一样,为了遗珠手中的宝物而来。
“你、你发、发什么呆呢?”花御一见她一想起慕容胤,就突然开始出神,不由火大地说:“不、不许想那个慕、慕容胤!”
遗珠轻叹一声,低声道:“我也不想去想他…”
“你、你和他…”尽管花御一并不想承认,但他心中已然猜出了七八分,“果、果然认识吧?”
遗珠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花御一虽然结巴,但是他又不傻。
她心里在想什么,他都能根据既有的线索猜个七七八八。
若是换了别人,遗珠肯定不会和他说什么多的。
可是花御一…他真的不一样。
如他所说。
她真的喜欢他。
只是她要考虑的事情不比花御一少半分,她没有办法说出口罢了。
“你、你们,怎、怎么会认、认识?”他问出埋藏在心底许久的疑惑。
“这个…说来话长。”
“那你就慢、慢慢说。”花御一早就看不下去书了,要回都城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聊这件事。
遗珠却缄口不言了。
八年了。自从她从家乡离开,整整八年过去,她的过去从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口。
她喜欢花御一不假,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堵在花御一的身上。
她还是不够信任他。
毕竟说出她和慕容胤的过去,就必然要坦白自己的身份。
这背后牵扯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她的国家。
遗珠不能这么感情用事。
花御一见她不说话,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把她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可是他又舍不得伤害她。
花御一只能拿起折扇,往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呀!”遗珠揉着头,用眼神控诉花御一的暴行,“殿下怎么又打我!”
“你你你、你该打!”花御一生气地说:“我、我、我的什、什么你、你都知、知道了!可、可我!我对你一、一无所知!”
“我…”遗珠为难至极,只能真诚地看着他说:“对不起,我不想骗你。所以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花御一看得出来,遗珠是真的很纠结。如果可以,他当然也不想让她这样难受。
他无奈至极地长叹一声,妥协道:“本、本王可、可以不问,但你要答、答应本王一、一件事。”
“什么事?”
“不、不许离开我。”他说完这话,像是不好意思了似的,突然一把将遗珠抱在怀里,不让她去看自己的表情。
“殿下…”
他死死地按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不让她挣脱,“那、那个慕、慕容胤,你不、不要怕。有本、本王在,他就动、动不了你。”
遗珠窝在他怀里,只觉自己现在心跳加速,头晕脑胀,根本没办法理智地思考。
尽管知道自己不应该答应,可是她实在是舍不得,舍不得他难得的温存,舍不得推开他的怀抱。
“殿下这样做,或许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我不会!”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让、让你走,本、本王才会后悔。”
遗珠心中一暖,不禁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只有这一刻,她的内心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许是乐极生悲,遗珠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个充满温情的时刻,花御一突然变了脸,一把将她推开,冷冰冰地问她,“对、对了!你、你老、老实交、交待!你为、为什么要骗、骗我?”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遗珠懵了,“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花御一一想到昨晚他从慕容胤那里听来的消息,就生气得眼中喷火,“你、你是赵、赵国人?你、你不是说、说自己是燕、燕国人么?”
遗珠一怔,没想到他指的是这个。
“我不是赵国人啊。”
花御一奇怪了,“你、你爹是赵、赵国人,你、你却不是?”
遗珠心中暗道糟糕,这…这个巨大的漏洞她怎么给忘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母亲是燕国人。”
这是实话,她可没有骗他。
至于父亲…她的父亲当然是燕国人了,可是她又不好对外暴露自己只是步行云养女的事情。
遗珠正为难地考虑着一会儿该怎样继续面对花御一的质疑时,谁知他竟然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套近乎似的说:“这、这么巧。”
“啊?”
“我、我母亲也、也是燕国人。”
遗珠意外地看着他,“你不是徐皇后亲生的?不可能啊?皇后她对你那么好,简直就是视若己出…”
花御一无语地看着她,“什、什么叫视若!本、本来就是己出。母、母后就是燕国人。”
这个遗珠还真的不知道。
“燕、燕国徐、徐氏,不是很、很有名么?”花御一见遗珠露出迷茫的表情来,他也表示困惑,“难、难道母、母后骗我?”
“啊,我想起来了…”遗珠拍手道:“徐氏,可是帝师之家?”
花御一点点头,“正、正是。听、听说母、母后小、小的时候,还曾给燕、燕国的长、长公主做、做过伴读。”
“这样么?那我就不知道了…”
但不管怎么说,通过两人母亲的身份,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拉近了一点。
“母、母后都可、可以嫁、嫁到鲁、鲁国,你为、为什么不、不可以?”
从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样没错。
遗珠认命地叹气。
不怕花御一耍流氓,就怕花御一说人话。
“那你、你是答、答应了?”
“答应什么?”遗珠没明白。
花御一急了,“嫁、嫁给我啊!”
“哦。”遗珠想都不想就说:“当然不是啦。”
“什、什么?”花御一见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她还是不肯松口,不由大怒,“你、你、你耍我!”
遗珠并不怵他,“是殿下你自己自我感觉良好啊,我有承诺过什么么?”
“你…你是没有。”花御一突然感到无比的挫败,灰心丧气地坐在那里。“那…那你起码答、答应本、本王,不、不要离开,更、更不许不、不告而别。”
遗珠心想,不告而别,你倒是给我这个机会啊!
他就像现在这样成天到晚地看着她,连她上个茅厕都要送到门口,她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呀。
她只能认命地点点头。
花御一见她答应不走,这才暂且松了口气,奖励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至、至于那个慕、慕容胤,他很、很可怕的!你、你一定要小、小心他。”
不知道为什么,“很可怕”三个字从花御一这样装腔作势的人口中说出来,遗珠忽然觉得很可爱。
她禁不住笑了出来,点头道:“嗯,我知道。”
“你、你知道什、什么呀!”花御一告诫她,“慕、慕容胤可不、不是什么好、好人。你别、别看他长得人、人模狗样的,他十、十三岁便亲、亲手杀了自己的乳、乳母,十五岁就下、下令屠城,简、简直就是杀、杀、杀…”
“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遗珠耐性耗尽,索性帮他接话。
“对对对、对!”
他一脸欣慰地看着她是怎么回事。
“殿下放心吧,他的事情,我知道一些。”
花御一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刚想问她她怎么会知道慕容胤的事情,为什么要特意打听那个慕容胤,就听车门口传来步行云的声音,“那个谁,我来给你看病了。”
步行云也不等车里的人答应,直接跳上了马车,身手敏捷,如同行云流水,不由引得一旁的冯跃然多看了他一眼。
要是搁在以前,步行云这般不请自来,花御一早就生气了。
可是今天,他就算很生气,还是保持着微笑,“您、您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