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和叶尘薰,冥冥中注定要错过。
陌桑仰起脸,冬日正午苍白的阳光,落进酸胀的眼里,微微地刺痛。
“陌桑,想哭就哭吧。”顾楠缓缓地,睫毛半垂下来,遮掩住瞳仁里那抹黯然。
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像破堤的潮水,不可遏制地涌出眼眶。
像小兽样,靠着他的肩膀哭泣:“顾楠,不是成心要伤害他。昨晚上他吻的时候,真的很高兴,像在做梦样。可是,今早上醒来,大家都用那样怀疑而又嘲讽的眼光看着,就害怕,只想快逃…他们都认为,他和祝采茴才是生的对,又温柔又优雅又漂亮,只有才配得上他…”
“知道,全都明白!”顾楠粗嘎地打断的话,把拉入自己怀中,的泪水让他疼惜,而絮絮叨叨的哭诉,更让他痛楚。
在陌桑心里,最爱的仍是叶尘薰。
酒醉跑去找他,主动向他献吻,即使答应作自己的朋友,依然为叶尘薰,哭倒在自己怀中。
顾楠拥着那个颤抖的身子,心口紧紧地痛。
刻,到底谁比谁更痛?他,叶尘薰,还是陌桑?
陌桑死命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失声而泣,不住地抽咽颤栗。顾楠想要治好的眼泪,选择个最直接的方法——他低下头,开始温柔地吻。
当他冰凉的唇碾过的面颊,碾过的泪痕,落在的嘴唇上时,浑身震动下,扬起濡湿的睫毛,怔忡地望着他,低呼着:“顾楠…”
“从现在开始,是的朋友,不可以再为别的人哭泣。”顾楠呢喃地,继续吻,似乎在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陌桑不再话,好半,都沉默着,然后,低叹声,用手环住他的腰。
已经伤害个爱的人,不能再伤害另外个。
但是,顾楠的吻,和叶尘薰截然不同。没有悸动,没有心跳,没有热血沸腾,甚至连羞涩的情绪都没有。
是叶尘薰的初吻,夺走生命中所有的热情,还是对顾楠的感觉,只停留在喜欢,终归无法深爱?
S城的夏来得特别早。
刚进入五月,街头的时髦郎就纷纷换上短裙,迫不及待袒露收藏个冬的莹白肌肤。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浅蓝色竖条纹的窗帘随风起舞。
陌桑枕着叶尘薰的胳膊,即使片黑暗,也感觉得到内心的悸动。
分开么多年,命运安排他们重逢,但,两人心中的沧桑和隔阂,又有谁能替他们抚平?
当年的别离,陌桑知道是伤害他。那幕仍然历历在目,他的愤怒和伤心,虽然叶尘薰不再提起,却没有片刻忘记。
不止次地想过,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们顺理成章地相恋,现在还在起吗?还是像其他校园情侣样,已经分手?
手轻轻抚上他俊美绝伦的脸,借由指尖传来的温度,安慰自己那颗徘徊不安的心。
“阿薰,爱,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因为深爱,太过在乎,愈加无法面对失去。
那晚的冲突以后,他们都学会忍让,过段“相敬如宾”的日子。他晚上尽量减少应酬,抽出时间陪,看电影逛街散步;而也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去胡乱猜疑,不去患得患失。
但是,要真的做到不在意,又谈何容易?
两人同出去用餐,常常会有人用痴迷的目光,盯在叶尘薰的脸上。只稍微离开他会儿,就有美上前来搭讪。公司的同事,更是对他垂涎三尺,觊觑已久,逮着机会就粘住他不放。
没办法,现今已进入“色”时代,花痴人比花痴人还要多。而叶尘薰又太“国色香”,帅得没理。
人是虚荣的动物,找个友有款有型,看着的确养眼,可友如果帅到让人流口水,就让人没有安全感,惶惶不可终日,恨不得每时每刻陪在他身边。
陌桑将自己交友的事,向父母亲作禀报,并将叶尘薰的照片寄给他们过目。
父亲认为,叶尘薰的条件太好太优越,陌桑和他不相配;母亲嫌叶尘薰长得太帅,种人靠不住——两位老人再次“不谋而合”。
“桑桑啊,现在虽然不讲究门当户对,但至少要品貌条件相当。”秦牧云理想的婿是顾楠,顾楠每次回A城,两人都相谈甚欢。
“真不明白,顾楠那孩子和从小就要好,彼此知根知底,他有才华,相貌不错,脾气又好,们为什么会分手呢?”
“爸,都过去么多年,还提它干什么?”陌桑在电话里很不耐。
“是怕错过段好姻缘。”秦牧云长叹声。
晏娅则充满忧虑,苦口婆心:“人年轻的时候都贪靓,可是人长得太帅不是好事,他身边的诱惑实在太多。能保证他辈子不变心?”
“可是,据观察,他不是个花心的人,对也很好。”陌桑据理力争。
“们现在热恋中,他当然对百依百顺。俗话,情人眼里出西施。人爱时,是纯洁可爱的仙,他不爱时,就是面目可憎的黄脸婆!妈妈是过来人,比谁都清楚。成家过日子,还是找个相貌普通的比较好。虽然看上去不那么耀眼,但是人嫁给他,舒心、省心、放心!”
幸好,陌桑守口如瓶,没有告诉父母他们已经同居,否则,两位思想保守的老人,定会不约而同跑到S城来,把给逮回去。
身边的人再提醒,和叶尘薰是多么不相衬。意志再坚定的人,也会产生动摇。
深夜睡不着,望着侧身熟睡的叶尘薰,也不禁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合适?
不要,秦陌桑,不可以样!
被自己的念头吓跳。陌桑坐起来,拧亮床头的台灯。
必须让自己远离那些胡思乱想。
陌桑起身,走到客厅去,时钟指向十二十。
三更半夜,迫切地想找个人倾诉,拨夏萋萋的电话。人是夜猫子,喜欢通宵上网聊。
“喂,找哪位?”果然,嗓音清晰而亢奋,毫无倦意。
“萋萋,是!”
“怎么还没睡啊?小姐!”夏萋萋笑得很疯癫,“是不是和叶总彻夜狂欢,兴奋得睡不着?”
“死人,不是样没睡?”
夏萋萋深呼吸:“现在打电话给,有心事?”
真不亏是好朋友,夏萋萋简直是肚子里的蛔虫。
陌桑向夏萋萋转述父母的意见,以及自己的疑虑不安。
夏萋萋再次笑:“么不放心叶尘薰,就早结婚啊!”
“纸婚书,又能保证什么?”陌桑撇嘴,“结婚,也可以离婚。”
沉默半晌,夏萋萋安慰:“叶尘薰,还不解吗?就算玩得再疯,对之事也很慎重,从不乱来,么多年也只有个祝采茴。”
祝采茴?陌桑的心情倏忽黯淡,冷哼声:“个祝采茴就足够!”
“还没有解开心结吗?”在电话另头,夏萋萋叹口气,缓缓地,“陌桑,切都过去!”
陌桑停下,:“萋萋,自从和他在起后,整个人都变,变得嫉妒、贪婪、霸道、患得患失,占有欲越来越强烈。有预感,有会像母亲当年那样歇斯底里,不可理喻…”
“用爱折磨对方,也折磨自己?”
“对啊,就是句话。”陌桑筹莫展,“萋萋,样下去,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呵,没有经验。”夏萋萋叹息,“大概因为韩琛不是主动爱上的吧?感情没有么强烈,也不像样忐忑不安。他付出的比多,坦然接受,心平气和,顺其自然。”
以前,陌桑和顾楠相恋也是样。难道因为次,爱得比较多吗?
爱情像场赌局,谁爱得多,谁就是输家。
“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叶尘薰不能给安全感。”
夏萋萋打个呵欠,三言两语挂断电话:“好,不和聊,真的要睡。也早睡,失眠是美容最大的敌人!”
陌桑放下电话,仍坐在沙发上,模模糊糊想起小时候,爱上玩捉迷藏的游戏,每次都躲在书桌下面,心情特别紧张兴奋,既怕被同伴找到,又渴望被人找到。
大学时,和位心理系的学姐聊到此事,学姐:“秦陌桑,从小就是个矛盾的人,渴望感情,又怕被感情伤害。像种人,最好还是找个平淡的人,能给足够的安全感,否则,最终会因为自己的矛盾而伤害自己,伤害别人。”
陌桑回到床上,钻进毯子里,手脚冰凉。虽然已是初夏,夜晚的气温仍很低。
“去哪里?”叶尘薰被惊醒,睁开眼,嗓音低沉沙哑,“睡不着?”
“嗯。”将身子蜷成团,肩膀微微颤栗。叶尘薰将揽入怀里,边暖着冷僵的四肢,边不怀好意地笑,“要不要作什么运动,促进睡眠?”
股酸楚的柔情胀满胸腔,趴在他怀里,低声呢喃:“不要,知道最近很累。”
“为治好的失眠,也不累。”他着,开始解的衣扣。
夜缠绵。
陌桑欢爱后极度疲倦,立刻昏昏欲睡——他果真是失眠的特效药。
“明去北京,出差两星期。”他熄灯,从背后抱住,贴着的脸。
“,知道。”动也不动,阖着眼,像只贪懒的猫。
叶尘薰爱宠地揽紧,吻吻的脖子:“小懒猫,快睡吧。”
把脸贴在他胸前,最靠近心房的地方,听着他的心跳,安稳入眠。
“陌桑…”耳边传来温柔的低唤,手指抚过颊畔的发丝。
“嗯?”神智恍惚,仍轻声回应。
“爱。”
“上次过。”陌桑漫不经心地,彻底坠入梦乡。
“如果喜欢听,就,直到能治好的婚姻恐惧症。”
叶尘薰牢牢抱住,用几近不可闻的嗓音,喃喃低语。
陌桑和顾楠恋爱,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
除走在校园里的时候,必须手牵着手,没有人看见时,偷偷地接吻拥抱,没有实质性的改变。
顾楠对很好,用舍友的话,是体贴温柔的“绝世好友”——
每下晚自习,都会给送吃的,不是关东煮,就是肉粽子;喜欢的歌星到S城来开演唱会,他在售票窗口通宵熬夜排队,只为给弄张入场券;在餐馆里吃饭,他总是最爱吃的菜;周末,他骑单车带出去玩,不小心撞到路边的树上,摔跤。他额头汩汩地流着血,却只顾拉着,紧张地问:“陌桑,没事吧?”;陌桑遇到生理期,心情不好,他就静静地陪着,句话也不。他永远都知道,需要什么,然后及时出现在面前。
顾楠很爱很爱,他默默地为做切事情,从来不求回报。陌桑心存感激,也有很深的愧疚。因为发现,自己把生的勇气和爱都用光,在顾楠面前变得懒惰又自私,只是享受被爱,却再也没有热情去付出。
陌桑趁酒醉向叶尘薰索吻的事,在学校里沸沸扬扬地传段时间,因为当事人的沉默,很快就平息下来。另外件事,代替它成为爆炸性的新闻,并掀起轩然大波——叶尘薰在《睡美人》公演当晚,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他和祝采茴正式交往!
王子和公主的完美爱情,那么理所当然,可以是众望所归。
《睡美人》散场时,已是深夜十,人潮像洪水样涌向学生宿舍。大家兴奋不已,热烈讨论着剧情及各位演员的表演。尤其是落幕后,身穿王子服装,头戴皇冠的叶尘薰在全场数千双眼睛注视下,当众向祝采茴求爱,那么煽情,那么激动人心。
那晚上,祝采茴成为S大最幸福的人。
陌桑没有去看舞台剧。有感冒,吃过晚饭,就回寝室躺下。
302寝室的门“砰”的声被撞开。黎夕第个冲进来,用脚使劲蹬着铁架床,叫醒上铺昏然沉睡的陌桑:“叶尘薰和祝采茴恋爱。秦陌桑,打赌输!”
陌桑爬起来,迷怔怔地望着,半回不过神。
“从明开始,要兑现的赌注,给洗四年碗,每买根冰淇淋!”
“人家正在生病,干什么?”夏萋萋跟过来,把拽住黎夕,阻止落井下石。
“看是心病吧?”黎夕脸幸灾乐祸,“王子永远是属于公主的,黑巫耍再多阴谋诡计,也抢不走王子的心!”
陌桑睁着惶然的眸子,愣片刻,轻轻地“”声,又重新躺回去,将脸埋进枕中。
实在无心也无力去面对黎夕的挑衅。
早就应该想到的,场与爱有关的赌局,注定是输家!
可是,为什么还会么难过?心口瑟瑟,像被人掏空似的。
陌桑再也无法入睡,坐在黑暗中像枯木样,节节萎顿下去,碎成灰。
寝室的窗户洞开,浊湿的冷空气侵袭而来,堵住的呼吸。
脑海中无数美好的过往,像按下快进键的默剧样,幕幕迅速闪过:
他和的初次相遇,他嘲笑是又矮又胖的树袋熊;他无意中发现翻墙,下课后以找方可莹为借口,试图接近,却被次次地逃开;离开A城的前夜,他故意拔掉的气门芯,踩着单车载回家,最后和告别;到S城的第,在火车站,他满脸惊喜,毫不犹豫地走向…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叶尘薰愤怒而悲伤的脸上,满地玻璃碎片,他手掌上流着血,血迹绵延。
原来,爱情在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而却让它从自己身边溜走。
叶尘薰,祝采茴是最后的选择吗?那么,祝福,希望能带给幸福。
摸摸自己的脸颊,暖热的湿,被空气冷,变成冰凉的寒。
快亮时,陌桑才趴在枕上,沉沉睡去。
做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回到A城中的校园,叶尘薰骑着那辆最拉风的橙色山地车,从阳光斑驳、树影摇曳的林荫道上驶过,洒下串清脆的车铃声。
坐在他单车后面的不是自己,而是祝采茴,头瀑布般的长发,白色的衣裙迎风飞舞。两个人不知在些什么,就样直笑直笑。
陌桑骑着粉色的单车在后面追,卖力地蹬着踏板,拼命追,拼命追,仿佛争抢着去追回被遗落的爱情,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傻傻地看着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
本来就有感冒,又吹夜的风。
发起高烧,虚汗淋漓,呢呢喃喃地呓语:“叶尘薰,不要走,等等!”
身子被人轻轻摇晃,耳边是个沉郁的声:“陌桑,醒醒,快醒醒!”
睁开眼睛,看见迎面望过来的那双温和沉静的眼睛。
顾楠坐在床边,替慢慢拨好颊边濡湿的乱发,问道:“刚才作噩梦么?”
陌桑沉默着不回答,望望四周,发现自己不在寝室,而躺在校医院的病房。
“发烧,校医刚才帮量体温,39度半。”顾楠伸手摸摸的额头,“还好,打瓶滴,烧已经退下去。”
“是送来里的?”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十。
“早上接到们寝室同学的电话,病,昏迷不醒,还胡话,真把吓跳!”
“现在,没事,去上课吧。”知道他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从不迟到早退,更别跷课。
“让同学给递请假条,朋友病,要照顾。”顾楠端起床头柜上的饭盒,打开来,是香稠的清粥,“品斋的养生粥,最喜欢吃的。”
品斋?离学校好几条街呢,他为跷课,大早从大老远的地方买来,拎到学校,还在病床边守上午。而却在梦里叫着别人的名字!
“来,尝口。”顾楠舀勺粥,喂到陌桑嘴边。默默地张开嘴,香郁清甜的味道在舌间萦绕,冲淡原有的苦味。
秦陌桑,现在是顾楠的友,不可以再三心二意!
“让自己来。”从他手里接过勺子和饭盒,“又不是三岁小孩!”
“躺在病床上病殃殃的样子,和三岁小孩没什么两样。”顾楠微笑着刮下的鼻子,“快好起来吧,小病猫!”
陌桑的目光无意间触到他左手腕上的护腕,心里阵绞痛:会好起来的,不会再让伤心难过。
喝完粥后,顾楠又拿过个红富士苹果,用小刀削皮。
“顾楠,”凝望着他,低声,“们永远在起,不要分手,好不好?”
顾楠浑身颤,不小心削到手指,流血。
他有些呆滞地抬头望着陌桑,是第次从口里听到承诺。直以来,他只想陪在的身边,不管时间多久,把每分钟都当作最后分钟。
陌桑拉过顾楠的手,低头啜吻着他的伤口。
作为对他爱的回报,只能做到——永远不会先分手。
就在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两个人扶着人快步走进来。
顾楠回首,看到惊惶失措的祝采茴,声音颤抖地:“快躺下,阿薰,觉得怎么样?头晕不晕?”
听到“阿薰”两个字,陌桑脸色顿变,缓缓抬起头,睫毛轻扬,凝视着站在病房门口的叶尘薰。
他额头上缠着绷带,血迹未干,憔悴而狼狈。看到的刹那,先是震动,迅速转为冷漠,双眼睛漆黑,目光深冷。
顾楠第个反应过来,他站起身,走向脸深沉复杂的叶尘薰:“怎么受伤?”
叶尘薰没有回答,刚才撞见的那幕重新在他脑海里回放:推开房门,入目处片雪白。陌桑低头轻吻着顾楠的手指,顾楠脸呆怔,满室阳光,温情脉脉…
他的手慢慢在身侧握紧,紧到指甲直嵌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痛。
“阿薰打篮球时,被球砸到头。医生清洗伤口,作包扎,并无大碍,休息几就没事。”开口的是搀扶着叶尘薰的韩琛,他住在顾楠的隔壁寝室,平常仅是头之交。
“韩琛,不话,没人把当哑巴。”叶尘薰用木然得近乎平静的声音。
“怎么会没事?”祝采茴急声,“流么多血,头定很晕。阿薰,先在床上躺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