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颜心头没来由地一紧,指着前路就问:“为什么有两条平行的路!?”声音里有着她也不知道的颤抖。

冯嬷嬷见多识广,听孔颜问得紧张,她纳罕地看了一眼孔颜,仔细道:“这两条路中间隔着一个小树林,再看这林子的大小样子,估摸着再往前走一些,这两条就交汇成一条。”说着见孔颜一直指着前面的石碑不由一笑,“到凉州的路只有一条,看那石碑估摸着就是凉州的地标吧。”

什么!?

那石碑是刻着“凉州”的石碑!?

孔颜惊不住退后一步,怎么可能?不是已进入凉州境内了么!?

“小姐怎么了?可是有哪没对?”见孔颜一下白了脸,一脸的不可置信,冯嬷嬷一惊,这又是怎么了?

闻声一回头望进冯嬷嬷担心的眼睛,孔颜强制镇定了一下,她不能这么草木皆兵。

孔颜摇了摇头,正要对冯嬷嬷说没事,只听一个粗噶的声音叫道:“那边有富户!?”声音有些远,不待听个清楚,就见乌压压的人群向过跑来

——那是一群穿着破棉袄的灾民!

第十章 被救

他们来势汹涌,一群一群像突然从雪地里冒出似的,几乎就在孔颜发现他们的同时,人潮已经涌到了眼皮子底下。

当头的一批人看起来格外凶悍,个个牛高马大,脸色黧黑,身上倒是一身褴褛的棉袄,可衣襟早就开了,露出里头冻得发红的胸膛,一派的袒胸露乳,十分的凶煞模样。

这还哪是什么面皮寡瘦的灾民,根本就是一些穷凶极恶的莽寇!

“啊——”

孔颜身边的人都是深宅大户里出来的,平时不说外男看不到半个,就是府中的小厮也难见一面,哪见过这般不知礼义廉耻的东西,又被突然冒出的灾民团吓住,也不知是谁当场尖叫起来。

汹如潮水的好一大群人狂奔,动静怎么也不会小,只是不免一时呆住,摸不清刚探查过还了无人烟的地头,怎么就突然钻出了这一大群人来,而且看来冲过来的势头,明显人数比他们这一百来人还多。这一声倒是叫得好了,将众人都了惊醒过来。孔府女眷们离这群灾民最近,当下只听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孔府最重男女大防,孔府男仆同侍卫都在左边围地,女眷们不免首当其冲,可再近也没有她们主仆四人离得近!

“快跑!先回车上去!”孔颜来不及恨老天弄人,她不假思索地立刻掉头就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躲回马车上。

灾民虽然人数众多,又是突袭,但朝廷的一百侍卫也不是白瞎,一群流寇灾民岂对抗得了训练有素的士兵?

现在的混乱不过短时间罢了,她只要等一切平息就好,可前提必须是完好的将自己躲藏起来。

地上的积雪已有半尺许,她病虽早已大好,但半个来月的坐卧马车,又是闺阁弱女,这一脚踩入雪地中,再抬起向前,如此往复,犹如陷入泥泞之中,不出十余步已是气喘吁吁。

实在忍不住站住脚喘息一下,就见冯嬷嬷猛地一下拍上英子她们二人,怒目圆睁,“还不快扶小姐上马车!仔细扒了你们的皮!”

英子、宝珠到底才十五、六,打小就做被分到了孔颜身边,虽是丫头,却不比一般常人家的小姐差,一时已吓得脸色发白,只知道跟在孔颜一旁尖叫。

此时听冯嬷嬷一阵怒斥,二人背上来不及感到吃痛,立马就省过神来,她们怎么忘了小姐?

“小姐…我们,我们快走吧!”英子最先回身神,连忙掺起孔颜的胳膊就马不停蹄地朝马车跑去。

刚跨出一步,只听“噗通”一声,竟是冯嬷嬷摔倒在地。

“嬷嬷——”孔颜主仆三人不由惊声叫道。

冯嬷嬷也不起身,抬头就是劈头盖脸的骂道:“叫我作甚!快带小姐回马车上去!”

说话当头,灾民团已经从四面八方向围地跑来,最多不过十余步便可抓到她们,可冯嬷嬷此时还陷在雪地里。

孔颜望着尚未爬起的冯嬷嬷,喉头动了动她也不知要说什么,冯嬷嬷已满眼温柔的看着她,口中无谓道:“我一个未亡人还怕甚灾民,倒是小姐的闺誉万不可受损!快走啊!”

声音里只有焦急的催促与无尽的担心,她不是无心的木头人,无论今日结果如何,前世对冯嬷嬷误听谗言的怨怼就此为止。

孔颜最后看了一眼急于爬起的冯嬷嬷,她不再是人英子、宝珠二人架着跑,她也脚下不停的深一脚浅一脚直奔马车。

灾民团越发逼近,孔府女眷这一见孔颜主仆这般纷纷反应过来,立时慌不择路的尖声跑起来。

三丈之外的侍卫确实是精选的好手,见右边场面一有异状,纷纷拔刀奔来,口中怒斥道:“竟然敢劫持朝廷命官,找死!”

一时间,侍卫、流民、孔府女眷齐齐陷入一片茫茫雪色之中,场面混乱不堪。

孔颜一喜,乱得正好,不像前世那般目标明显,她正好乘乱躲藏。

然而,惊喜不及袭上心头,只见一片高头大马不知道从哪突然直奔过来。

马上之人一身酱色胡服劲装,十分的年轻英俊,只是眼中的戾气极重。

打马过来之时,便是一鞭狠狠甩向一个粗使婆子,随即空中飞舞九节长鞭,对跑进围地里撕抢的灾民喊道:“就是朝廷的重赋,让你们流离失所!”

竟煽动灾民抢劫!

孔颜双目喷火的往来人身上一狠,便是赶紧逃离。

这人不是魏光雄的儿子,却比魏光雄的儿子还可恶,虽穿得长得都是那般人模狗样,可哪晓得是何处的草莽?被这人抓住比被魏光雄儿子所救还惨!

许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那人朗声大笑,狂妄之极,“这有两个官小姐,正好抓回去给小爷当压寨夫人!”

孔颜想得好,趁乱躲藏,可哪里想到她一身绯色风氅,在一片雪色之中如何不显眼,又是把整张脸儿大半的藏在风氅帽下,这不是官小姐又有那个丫头会是这样?

至于两个官小姐…?

慌乱之下,孔颜无意识的抬头一望,便见孔欣在她左后方一步多远,身上披着大红风氅,要有多显眼就有多显眼。

一时明白过来,恨不得立马脱下身上的风氅,可外男如此众多如何去了风氅?难道让她的样貌落入众目睽睽之下么!?

孔颜恼恨,偏生一眼看去时与孔欣四目交接,当下孔欣像看到救星一般向她跑来,扯住她的衣袖,满口哭腔:“大姐,怎么办?呜呜!”

没看见有人打马过来了么!?

不知道她们两在一起目标更明显么!?

还有自己不跑就罢拉着她作甚!?

孔颜极怒,甩不开孔欣,也无时间与孔欣纠缠,那胡服男子又紧追身后,无奈只得拽住孔欣的手,正要拉着人一起躲藏,就听孔欣猛然一声大叫,她不及反应,抓住孔欣的手就被狠狠一甩,紧接着又是猛然一推。她再是左右有人搀扶,也不及这一个措手不及的重力跌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条长鞭落在她们之间,抽在孔颜散开在地的风氅之上。

“小姐!”跌倒拽力之下,宝珠、英子双双绊倒。

“我,我…”孔欣一下子呆住了,她似乎没想到害怕之下会将孔颜推出去,正要解释什么,却听那男子轻蔑笑道:“还想跑!?”说罢就要翻身下马。

孔欣一怔,目光在男子与孔颜身上来回了一眼,似想到什么,她一脸的慌乱,原本欲上前扶起孔欣的脚步一止,大声一叫,“大姐,我去找父亲!”说时人已跑了开去,口中却犹自呢喃叫道:“对,我就是去找父亲救大姐!是要救她!”

孔颜已无心去想孔欣了,她刚从地上爬起,男子就已下马而来,手上还玩味地呼着长鞭。

难道她重生就是为了换来一个更悲惨的下场么…?

孔颜一瞬间产生一个绝望的念头,下一瞬却是浓浓的不甘,她当即转身,不放弃一丝逃跑的机会。

可是才跑出一步,就感觉腰上一紧,接着身子猛然一轻,她——竟然腾空而起,被人拖上马背,身后是一个坚硬的胸膛。

何其相似的一幕,只是一个在马车上被拽,一个是在雪地上被拽。

孔颜不可置信地扭头一看,一下子脸上血色尽失。

 

第十一章 变故

紧贴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男人。

和前世一样,她又被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搂住了,而且还是同一个男人。

广额长面,脸上清瘦,浓眉下一双细眼,似寒潭一样冰冷,加上嘴角轻微朝下的薄唇,整张脸寡淡中透着严肃,一看就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

她以为自己早忘了前世毁了她的那个男人,没想到时隔十四年,她竟然一眼就认出了——现在搂着自己的男子,正是前世救她的魏光雄之子。

重生的意义何在?难道就为了被魏光雄的儿子再救一次么…

孔颜仿佛被抽光了全身力气,一下子瘫软在马背上。

她侧身坐在马上,这一瘫软,身体如赘物一般向马下栽去。

“孔小姐,小心!”一个稍显冷清的男声响起,尽管口中说出的是关切之言,语气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淡漠,“我是河西节度使次子魏康,奉父命接新任监军使大人入城。”

接人…?有这样接人的么!?

果然是卑贱无耻的草莽!就是披了上层人的囊子,也改变不了那骨子里的卑鄙下流!

听了魏康的话,孔颜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口,她猛然抬头,风氅上的帽子滑落,墨染似的一头青丝乍现天地间,露出一张皎如明月的银盘脸儿,脸上肌肤微丰,肤色白如皓雪,天生透着绯色,配着一双仿佛水雾流动的乌黑美眸,仅仅是不言不语地木讷着一张脸,竟也能生出一种天然的妩媚之态,让人忍不住去想一颦一笑时又该是何等的妍丽之色,怕是祖皇帝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贵妃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想到刚才一拽入怀的丰腴触感,再看这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一丝意外闪过眼中,衍圣公那样的府邸竟然能养出这样的人儿?而这般容貌的女子温良恭俭让又能有几分?

魏康眉头皱了一下,眼睛却始终微微眯着,目光紧锁在孔颜的脸上。

自己还未发作,甫一抬头,就见魏康目光如炬地看着她,孔颜一怔,前世今生三十年,除了被蒋墨之冒犯过,她再未与男子这样堂而皇之地面对面,即使前世她被魏康揽入怀中,都始终有着帽子遮了大半张脸,现在冷不丁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毫不掩饰的看着,再念及此刻还被这个男人搂在怀中,心下对命运轨迹的绝望愤怒顿时消无踪影,只剩下根深蒂固的男女之别,以及蒋墨之对她的轻薄。

意随心动,抬头的下一瞬,孔颜已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无耻之徒!放开!”

魏康才稳住欲坠下马的孔颜,不防孔颜突然猛烈挣扎起来,宁愿坠马也不愿同他呆在马上,甚至不顾马下人杂混乱。

骄纵,愚笨,果然是一个美人!

魏康陡然加重手臂力道,孔颜只感腰间一痛,就听耳畔一个厉声斥道:“不想坠马生亡就别动!”

孔颜犹自挣扎,奈何魏康手臂沉稳有力,她根本无法动弹一下,又听魏康拿性命相逼,她本就对重活一世断了念想,这一听竟是豁出去般抬头怒视,“坠马生亡也比现在好!”话中好不意气,面也是一脸的执拗意气,眼中却不由生起水汽,明显一副害怕却又义无反顾的模样——倒是一个贞烈的性子。

魏康眸子不觉一深,一抹暗光一闪而逝,下一瞬却目光一变,他倏地大手一挥,风氅上的帽子一下将孔颜笼住,顺着力道一把将人按入胸膛,低头快速说道:“孔小姐得罪!马下人杂,在下既然奉父命前来,定要护好孔小姐安危。”

这是护好她么!?这是要将她逼入绝境!

孔颜没想到魏康竟是这样一板一眼,就因为父命不让她受伤,便用这种办法护她!果然是不知礼义廉耻的莽夫!

“唔唔…”被狠狠撞入坚硬的胸膛,口鼻都是陌生的男子气息,孔颜奋力挣扎,然而脸被紧压在胸膛才发出了模糊的一声,就听刚才的胡服男子猖狂笑道:“既然被二哥拉上马了,我只好抓这个了!哈哈!”

胡服男子竟也是魏光雄的儿子!好一个贼喊捉贼!难道前世那群灾民团也是…

念头一闪而过,还不及抓住,只听魏康肃声道:“三弟,不许胡来,父亲就是怕你再胡来才派我——”

一语未了,只听孔欣骤然尖叫:“啊!放开我!母亲…娘…快来救我!”

难道孔欣也被抓住了?

孔颜忽然失去了挣扎的欲/望,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只听着孔欣的尖叫声不断刺激耳膜。

魏康的话已经解释清了一切,这胡服男子就是一杀成名的魏湛,不然魏康又怎会说魏光雄怕他再胡来呢?

前一世,她遇到了作乱抢劫的灾民团,被途经的魏康所救。这一世,她遇到了叫魏湛煽动的灾民团,被前来阻止的魏康所救。

理由不同,结果却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孔欣,那么她重生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孔欣也遭遇一道她前世的罪么?

无意识地想着,无意识地明白过一切,就见这一场暴动真如她臆测的一样。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四周陡然安静了下来。

“你,你们…”父亲震怒的声音在朔风呼啸中响起,不知是父亲因为两个女儿失了名节太过震怒得发不出声音,还是风吹散了父亲的声音,尚未听到父亲说了什么,禁揽在身上的手终于放开束缚,她来不及抬起头呼吸一下,便感身子一轻,双脚已落在地上,不防突然被放开,脚下一个无力就要跌落在地,就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扶住双臂,却在眨眼之间,手已从她后脑勺掠过,稳稳地落在她的肩膀上。

“孔小姐,小心!”见帽子安然戴在头上,魏康放开孔颜,退后一步。

假惺惺!

孔颜不予理会,抬起头一看,灾民已被远远地拘在数丈之外,他们前面是一列身穿铠甲的骑兵。

目光转动,朝廷地的侍卫正守在不远处,而父亲、王氏母子、冯嬷嬷她们都完好无缺的站在前面。那么,她和魏康共乘一骑、再三相拥的一幕也被所有人看了个一清二楚吧。

孔颜深吸口气,她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向满脸震怒的孔墨走去。

“娘!”走到一半,一声撕心裂肺哭声划破寂静,孔欣一下从她身侧跑过,扑到王氏的怀中嚎啕大哭。

 

第十二章 齐心

女儿这一辈子毁了!她的女儿呀…

王氏一把抱住孔欣,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这一刻,心里对女儿的怜惜,压过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孔夫人头衔,听着女儿委屈的哭声她只觉得心如绞痛。

她的女儿还那样的小,今年入冬才满的十四岁。可是孔家的女儿向来是百家求,早两年前就有好几家夫人递过意思,她捧在手心娇养的女儿哪能随便许人?这几年她一直暗中留意着,来之前她已经看中了两家,说虽都比不上孔颜许配的定国公府,可大周开国三大名门公府又是哪好比的?更不要说定国公世子那样的人品才德,可她选的也是一等一的好人家呀!本想着等欣儿满十五就择一家定了…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她的女儿该怎么办啊?

孔家家规森严,出了这种事历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缴了头发做姑子去!可她怎么忍心让女儿做姑子呢!

王氏泪眼婆娑地低头,看着女儿即使哭泣也那般美好的娇颜,不禁悲从中来。

若这事放在其他人家,有那心疼女儿的父亲便也遮掩了过去,照样把女儿风风光光的嫁了。可到了欣儿头上怎么就这般难,即使老爷心疼女儿,可老爷为人至孝,如何扭得过她那位最重视孔家名声的公公?再则这随同的一百名侍卫,好些都是京中小官宦人家的子弟,还有几个高门大户头的旁支庶出,到时可都是要跟着他们回京的!这样一来如何遮掩得过去?想来想去,欣儿竟然只有做姑子这一条路!

念头闪过,王氏仿佛被一个霹雳当头砸下,她眼前一黑,身体就要不受控制的软下去,耳边响起了一个桀骜的男子声音,“又没怎样,哭得如丧考妣的模样給谁看!?”

自己的女儿被害成这样,这人居然还…王氏愤怒地抬起头,目光却是…有些意外,这人就是魏光雄的儿子?救了女儿的那人?

刚才惊魂未定中,一下马车就听说女儿被魏光雄的儿子抱在怀中,她当时只觉五雷轰顶,却没想到这魏光雄的儿子居然生了好一幅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看样子有十七八岁。身长八尺,皮肤白皙,剑眉星目,神情中透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与自信,一望而知,又是一个骄子。

王氏目光闪了一闪,却仍旧恼恨这人的言语给人不留情面,又见怀中女儿听到这话哭得越发伤心,委实恨不得将这少年脸上的洋洋得意一耳光打掉,但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想对策才是!

总之无论如何,她决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当姑子!

不过一个念头的功夫,王氏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也不理会这挑衅的话,她拿帕子在脸上拭了拭泪,向孔墨请示道:“老爷,这里妾也帮不上什么,我还是先带了孩子们回车上吧。”

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差不多一辈子都毁了,自己都恨不得手刃了这对毁了自己女儿清白的兄弟,更不用说王氏现在心头的滋味,奈何有些事不是光凭自己的满腔意气就可以,王氏一个深宅妇人能知道这些已不容易,而且这般情势下还不失了礼数,委实太过为难她了。

孔墨心里有些感激,他朝王氏点了点头道:“回马车吧。“说时见孔颜形单影只的向过走来,眼中痛惜一闪,又看了一眼还在王氏怀中哭泣的孔欣,不由嘱咐道:“颜儿今天也受了大委屈,你也照应下吧。”

王氏闻言一愣,随即了然。

是呀,孔颜也被魏光雄的儿子毁了清白。刚才只顾着欣儿,倒忘了孔颜也遭遇了一样的事。

只是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让她也照应一下,是怪她忽略了孔颜了么…?

王氏目光一暗,看了一眼哭得伤心欲绝的女儿,又看向孔墨,发现孔墨只目光痛惜的看着孔颜,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头又一次浮动的情绪,顺着孔墨的目光看去。

孔颜整个人掩在长及脚踝的绯色风氅之下,出众的容貌不像欣儿一样露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身完好的不像刚经历了一场暴乱。

看来,这场暴乱受伤害最重的只有她的女儿!

王氏深吸了一口气,向孔墨应道:“老爷,你放心吧。”

对王氏他是放心的,孔墨也不多言,点了点头,便将注意转向孔颜,见孔颜异常的沉默,他心头一阵难受。

孔颜自幼失了生母,他知道少了亲生母亲的孩子,就算有他这个父亲再怎么多留意,也总归男女有别,许多地方都照应不过来,久而久之下不免偏疼了几分,可他一个大丈夫岂可常在内院?可想而知又能照应几分?孔颜从小懂事听话,从不与家中弟妹起过争执,怕也是因为这些吧。就一如现在这样,出了这样大的事竟也只沉默的走过来,他此时却希望她像在交河馆病中那样,向他这个父亲哭诉一番。

不过若真是那样的话,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立马让人将孔颜带下去,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无法说出。

罢了,多想无益,先让她们姐妹回马车上才是。

孔墨背过手,压下欲拍抚孔颜的念头,长叹一声道:“同你母亲回马车上去吧,为父…”话语一停,目光转向魏康、魏湛两兄弟,见魏康还在那里压着欲一逞凶的魏湛,他冷笑一声,一贯温和的目光如破冰之刃,寒芒闪烁,“为父会为你们姐妹讨回公道的。”

父亲的话她不怀疑,只是…想到前世的最重结果,孔颜默然,她屈膝一礼,应道:“知道了,父亲。”说罢,向王氏身边过去。

看着父女两的一言一答,王氏目光不觉微冷,脑海中却闪过一道灵光,就见孔颜行礼道:“母亲。”

王氏将孔欣交到一旁,她扶起孔颜,看着这个临危不乱的继女,再一想到孔墨平时对这个继女的重视,她目光明亮了几分,声音也多了真诚暖意,安慰道:“你父亲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孔颜诧异抬头,孔欣遭此大祸,王氏竟然还有精神顾着自己?

王氏似没察觉孔颜的诧异,她支人去收拾了孔欣落在雪地上的大红风氅,等孔欣重新严严实实地披上了风氅,她才一面携着她们回马车一面安抚道:“等等吧,老爷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说时一众人已走到马车下,王氏忽然止步,目光严肃的看着她们。

孔欣疑惑抬头,哭得岔气道:“母亲?”

王氏听而不语,只将孔欣的手放入孔颜手中,盯着孔颜道:“你们都是我孔家三房的嫡出女儿,荣辱与共!”说着语气陡然一凛,一字一顿的严肃道:“记住了,越是困难你们姐妹两越要齐心协力,才能共度难关!”

已经无力回天了,她和大姐齐心又有何用?只是母亲一脸严厉反对不过,孔欣呜咽着点头道:“知道了,母亲。”

王氏这话明显大有深意,难道王氏已有了解决之法?孔颜看着王氏,片刻,她亦点头道:“谨听母亲教诲。"

第十三章 等待

不管王氏是否真有了解决之法,孔颜清楚的知道她今生绝不会再走老路。

前一世,她与蒋墨之的婚约由孔欣顶上,她被祖父、叔伯逼迫出家是在一年后回京的事,现在她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扭转乾坤。

不过当下既然毫无头绪,不如等看王氏如何应对,她相信王氏不会任由孔欣从此长伴青灯古佛。

可是看着一颗心全扑在孔欣身上的王氏,孔颜微微有些晃神。

如果当初她的亲生母亲还在,可否也会像王氏护孔欣一般?而她还会落得…

一个恍惚而已,不及多想,孔颜就定了定神,再三婉拒了王氏留她的话,回了自己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