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渴得一股火焰从小腹直窜上来,止也止不住。
木槿见他额上汗水莹润,目光灼然,纳闷地向外看了一眼,说道:“外面热得厉害么?朝服的确厚重了些。”
她刻意表现自己的贤良,于是取了自己的团扇坐近他,一边伴他喝茶,一边替他扇着扇子。
许思颜只闻得木槿独有的草木清新气息扑面而来,顿觉毛孔舒张,通体舒泰,却再也遏不住某处的紧绷和冲动,伸手便将她猛地一拉。
“大郎…”
木槿惊叫,已连人带团扇栽入他怀里。
许思颜手中满满一盏茶倾翻,茶盏“当”地跌落,热茶淋漓了他一身。
他也顾不得烫,径去掏摸向她衣襟内。
“呜…禽兽!”
许思颜将她揉于身下,呢喃道:“好教娘子放心,为夫…定不负,禽兽名…”
“…”
这是白天,这是上午,旁边还站着秋水等黄花大闺女,正手足无措面红耳赤,彼此推搡着落荒而逃…
木槿努力想把她的贤良深入他心,可惜他只想深入她身。
无畏者无惧,无耻者无敌。
木槿遇到这等无畏无耻的所谓天子,委实欲哭无泪,欲拒无门…
所幸者,许思颜继位后,凡事都是自己拿定主意,无畏无耻除了用在木槿身上,同样用在了别人身上。
当日的餍足让他身心愉快后,他自然也要努力让木槿愉快,并让木槿不愉快的人更不愉快了。
先是即将做新郎的李五公子在青楼里和人争风吃醋,乃至打架斗殴,——本是小事一桩,可不知怎的竟惊动了恰在附近巡视的禁卫军,更倒霉的是竟发现李五公子的一名随从是当年参与江北谋逆的泾阳侯的部属,并攀扯出李家曾以大量钱财支持泾阳侯府…
九重天,莫误良宵韶华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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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李五公子,连他们父兄都已一起入狱,还有官员将庄侍郎叫去好生盘问。睍莼璩晓
正准备与李家联姻的庄侍郎惊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寻媒人去退亲,并上表力陈忠心,努力撇清庄家与李家的关系。许思颜温言安慰,却毫不隐讳自己对泾阳侯等叛臣的憎恶,顿让庄侍郎更加胆战心惊。
皇后萧木槿历过江北之事,被惊动后召庄二小姐入宫,说了好一阵子话,甚觉投契,当即将庄夫人唤来训斥一番。
“那李五流连风尘,品格低下,你家娇花般的女孩儿,怎忍嫁过去?果真不是亲生的!若觉得这样祸国殃民的公子哥儿是你东床快婿,这桩婚事便算作你生的三小姐和李五的联姻,这二小姐本宫看得顺眼,可不许你糟蹋了她一辈子!”
庄夫人瞬间抓狂。
李家没败落,她都不舍得自己亲生女嫁过去;何况如今李五那个浪荡子不仅声名狼藉,而且身陷囹圄,再难翻身…
而且,皇后看顺了眼,将庄紫陌留在皇宫,并安置于与庄紫陌交好的贤妃娘娘宫里暂住,明摆了不会容她再摆布二小姐的嫁娶榛。
人人皆知萧皇后看似温和,实则手段狠辣,连太后都不得不退让三分,庄夫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招惹。
于是,原先庄夫人有多想将庄紫陌嫁过去,如今就有多迫切地想把这桩婚约给解除了。
——万一皇后等得不耐烦了,发落李五时顺口来一句把他未婚妻庄三小姐一起丢过去,她这个亲娘岂不是得哭死过去?
李家早已顾不得儿女亲事,急求卫辉、临邛王等相救。
谁知这时久滞吴都的萧以靖忽上书求娶临邛王庶女慕容琅。
他道:“既然临邛王有意嫁女,所谓长者赐,不敢辞,以靖身为男儿,自然该主动求娶。请皇上顺应临邛王心意,成全临邛王心愿!溢”
与其让慕容琅待在吴都给木槿等使绊子,不如带她回蜀给她使绊子。
当时碧池湖畔,临邛王的确拿庶女求配萧以靖当幌子,且许思颜在旁亲耳听见,故而他连问都不曾问一声,于金殿议事之际说道:“既然是舅父的心意,朕岂能违拗?自然准奏!传旨,封慕容琅为乐和郡主,赐嫁蜀太子萧以靖为侧妃!”
临邛王是外姓王,嫡女慕容依依受封郡主,慕容琅、慕容璃等庶出的小姐则封不了郡主。
如今,连临邛王的庶女都受封郡主,且嫁的是未来的蜀国国主…
新帝对慕容家的另眼相待,由此可见一斑。
可这道旨意一下,深知内情的慕容府已经炸开了锅,有人咆哮如雷,有人泣不成声,而勇武的新晋郡主慕容琅持剑在手便要往府外冲。
谁也不知道慕容琅是想杀皇帝还是想杀萧以靖,但谁都知道随便哪位她都杀不了,那二位本就居心险恶,倒是很可能寻机送了她的小命…
此事终究没能闹到许思颜或萧以靖跟前,慕容府很快便安静下来,安静得仿佛没接过这圣旨一般。
许从悦那里也安静下来,安静得仿佛他根本没被一个叫慕容琅的女子穷追猛打过一般。
不论谁睡了睡,这下都白睡了。
第二日许思颜去德寿宫请安时,慕容雪慢慢抚着自己斑白的长发,黯然道:“皇帝政务繁忙,也不必日日过来请安。横竖…哀家这一世,算是白过了!夫婿,爱子…到头来什么都是空的!”
许思颜静默片刻,答道:“若母后觉得儿臣与先皇令母后失望了,可以想一想慕容家。慕容满门繁盛,人才辈出,绝不会令母后失望!”
他长揖而退。
慕容雪却已听得恨不得将贝齿咬碎。
从锦王妃,到皇后,再到皇太后,她步步高升,慕容氏也由名将之家转作仕宦大族,直至权倾朝野,一手遮天。
或许真的满门繁盛,可哪里称得上人才辈出了?
慕容雪满心荒凉,而许思颜亦是满怀冰雪。
她觉得夫婿爱子是空的,那么拜她一手所赐壮大起来的慕容一族呢?
她千方百计在军中朝中扶持的各种势力呢?
他父亲想必慕容皇后满心的荒凉看到眼里,才始终隐忍;
而他难道也该和他的父亲一样隐忍下去吗?
甚至,以与最心爱的人永远分开为代价?
许思颜漠然地笑,抬眼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瑶光殿前,眼底才有了暖意。
瑶光乃北斗七星之第七星,正是九重天上所有。
他的小槿总想着化身鲲鹏,扶摇九天,远离尘世,如今居于瑶光殿,不知可曾收了那鲲鹏之心?
许思颜处置政事向有决断,眼见登基不过两三个月,慕容氏连连动作,试图掣肘君权,离间吴蜀,继续把持朝政,早就有心打压,再不愿顾念养育之恩继续纵容,毁了大吴根基。
不过,慕容氏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动作大了恐怕群臣不服,人心惶惶,何况掌握于慕容氏手中的兵马绝对不容小觑,一旦处理不慎激起军中哗变,好容易经营的太平盛世难免毁于一旦。
故而他步步为营,行事谨慎,并未像皇后那般将与慕容氏的矛盾放到明面上来。
阅读愉快!
九重天,莫误良宵韶华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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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勤于政事,自先帝病重独掌朝政,便开始兼听广纳,轻徭薄赋;如今又令群臣举荐贤良,亲自一一考核,各授官职。睍莼璩晓
这些新晋大臣富贵前程俱系于皇帝,遂成为不折不扣的天子门生,新帝嫡系,与楼小眠、纪叔明、庆南陌等成为他最有力的臂膀,风头劲健,渐能在朝中与慕容氏一系分庭抗礼。
新晋大臣中最突出的,就是山阳县令张珉语,当初因犯颜直谏差点被乱棍打死,许思颜赦罪并授了县令之职。这几年他被弹劾得不少,但许思颜微服前往江北时对其政绩极是激赏,去年便召入京中,由七品小县令升作正五品给事中,见其刚正敢言,识见非凡,近日遂又迁作左谏议大夫,掌谏诤得失,用以辅助左相楼小眠。
对张珉语来说,今年则是双喜临门。
为先帝服孝百日后,京城百姓与文武官员可以正常嫁娶宴乐。不久,纪府发下喜贴,张珉语与纪府联姻,娶的是纪府嫡小姐纪慧兰,且将由帝后亲自主婚榛。
张珉语出身寻常书香之家,刚刚入京,根基尚浅,故而京中并无府第,只在纪府成婚,婚后亦暂住纪府。
木槿深知纪叔明等耿直忠贞的心腹大臣对于一心巩固皇权的年轻帝王有多重要,自然推拒不得。
但从她本心而论,着实不愿意踏进纪府的大门忆。
沈南霜至今还在纪府好端端当她的纪府小姐,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害得纪府边办婚礼,边办丧礼…
许思颜对小妻子的性情也有些发怵,遂道:“待新人礼毕,你便可托辞先行回宫,不必待太久。”
见木槿依然蹙眉不悦,他沉吟着又道:“你也难得出去,不妨只将皇后鸾驾遣回,自己悄悄儿四处逛逛去。嗯,小眠近来又在调理身子,已和纪叔明他们招呼过,不会参与这些应酬。你可以找他说笑玩耍,回头我便去那里找你一起回宫,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把他的独幽琴替你坑过来玩上几日。”
木槿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应承。
楼小眠爱琴如命,虽曾在木槿小产时将独幽琴暂借给她,可两个月后便叫茉莉去了三次太子府,又亲自和许思颜说了两次,硬生生又将那琴要了回去。
木槿很扫兴,许思颜却抱着肚子暗笑许久。
自此他便知楼小眠待木槿虽好,但还不至于好到令人担心的地步,——待她连他的一张琴都不如,又怎可能生出别的念头?
故而他放心大胆地主动提出让她去见楼小眠,再不会像防着萧以靖那般防楼小眠。
好吧,他这个君临天下尊贵无畴的年轻帝王,其实蛮不幸的。
雍贵俊雅,容色清好,不知倾倒了多少名门闺秀、倾城姝丽,偏偏喜欢甚至迷恋上容貌平平的小妻子,不但得洁身自好远离一切可能引她误会的异性,还得时时刻刻担心娇妻一枝红杏出墙去,为他戴上一顶为他戴上一顶春意盎然的绿帽子…
他可能是大吴历代帝王里最倒霉的一个。
更倒霉的是,他居然被她收心收魂收得服服帖帖。
对着她的笑容,哪怕千万人嘲他惧内窝囊,他都乐此不疲,并深感幸福,期待着就此沉溺终老于她带给他的幸福里。
-春意盎然的绿帽子应该挺漂亮吧-
纪叔明素有威望,张珉语朝中新贵,保媒亦是一品公侯,主婚则是帝后。纪家小姐婚礼之热闹便在意料之中。
别说同一派系的大臣,便是临邛王、卫辉等政敌亦奉上贺仪亲至道贺。
楼小眠病情好转,亦已上朝视事。他明知自己体弱,像这等太过热闹的官场应酬便不肯参与,只遣人将贺仪送到,便呆在家中善加调养。
萧以靖亦派人送了一份贺礼,却也未曾亲至。
木槿细细一想,便已明白。
醋相公对他们逾常的兄妹之情始终放心不下,千方百计阻他们相见;德寿宫难得见一次,还是对手安排的陷阱。
这等情形下,避免与木槿相见,正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虽是意料之事,木槿还是说不出的滋味,心上似扎了根带毒的刺,麻麻的,疼疼的。
其实不过是兄妹而已;从江北那夜起,她便已清楚,他们终究只能是兄妹。
算来萧以靖已在吴都呆了三四个月,纵然萧寻回蜀,不必忧心国内朝政,以他太子之尊迟迟不归,到底不妥。
木槿只顾疑惑萧以靖久留吴国的缘由,倒把厌恶收拾沈南霜的念头冲淡了许多。
待新人成礼毕,许思颜与宠臣们继续饮酒作乐,木槿遂借口身子不好提前回宫,令了依然摆了全副的皇后卤驾回宫,自己却换了寻常衣饰,带着青桦等心腹亲卫寻个机会离开鸾驾,径奔楼府而去。
许从悦左右瞧瞧,悄向许思颜道:“皇上,我也乏得很,可以提前回府么?”
许思颜轻笑道:“木槿难得出来一次,想趁机去瞧瞧小眠。你天天在外逛着,天南海北不知多自在,急着去哪里?莫非记挂着府里那几个美娇娘?”
许从悦“啧”了一声,说道:“什么美娇娘?对着他们还不如对着楼相!”
许思颜不觉笑出声来,“小眠虽美,比起你家那朵解语花,只怕还差了些!”
许从悦踟蹰片刻,到底忍耐不住,漂亮的桃花眼幽怨地向他睨去,低低道:“若那朵解语花多么地美,多么地好,皇上何不自己留着?”
许思颜清咳了下,苦恼道:“朕倒是想啊,可惜家有悍妇,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徒唤奈何了!”
说来这花解语也真是个***,在江北曾把慕容继贤和雍王迷得晕头转向不说,带来京城后,雍王虽已兴趣缺缺,她依然凭借她的绝美风姿和那手好箜篌颠倒了多少京城少年萌动的心…
临邛王那不成器的世子慕容继初去年凌辱花解语后,许从悦就曾想过把花解语退回给许思颜,许思颜想起家中野猫,哪里敢收?
何况人人赞花解语美貌,但据许思颜品来,杏面桃腮弱柳扶风的看得多了,委实不如圆圆脸儿大大眼睛舒神宁气,而且吉祥讨喜。嗯,这是他的新发现,一般人他才不说呢!
好兄弟、好朋友也不能例外…
所以,就让别人以为花解语、慕容依依那类杏面桃腮弱柳扶风才是绝色吧!他就可以放心守着他圆脸儿的小皇后了…
窃喜中: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时隔一年有余,木槿再度来到楼小眠的别院。
她下了马车,抬眼看着碧瓦白墙,池馆如画,连老槐树都一如既往的高大茂密,挂了串串的槐花,有的已经结出了槐实。
见惯了宫中巍峨殿宇,乍见这等清新典雅的隐士文人居所,她不觉眉眼俱开,向侍在身畔的明姑姑笑道:“姑姑,你看,这槐花槐实可以清凉止血,槐叶槐根亦可治疮毒。当年在蜀宫…在蜀宫…”
她的笑容微微窒住,眼底有些微怅惘飘过。
明姑姑笑道:“是啊,蜀宫也有这样的高槐。”
就在萧以靖所居的殿宇外,也有这样高高大大的槐树,夏末开花,秋冬结果。蜀后夏欢颜是个医痴,携小小的木槿去看望萧以靖时,看到老槐便禁不住跟女儿叨叨几句槐树的用途。木槿对医学不感兴趣,但自幼聪慧灵秀,记忆力极佳,听说那一次,竟将那效用记了个七不离八。
她们说话之际,织布早已上前找阍者通传,只说宫中有人要见楼相。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楼小眠的住处虽不大,来往的高官并不少。阍者见多识广,立时猜出来人不凡,忙飞奔入内通传。
但这一去却好久不曾回转。
木槿有些不耐烦,瞧瞧那对她来说并不算高的一带白墙,叹了口气。
直接跃墙而入似乎更加快捷方便,可惜未免亵渎了楼大哥那等世外谪仙般的清雅人品。
那边终于传来匆匆的步履声,一位素淡衣衫的小美人跟着阍者飞奔而至,却是楼小眠的贴身侍女茉莉。她抬眼看一眼,已面露欣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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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宫远,空留月影照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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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近前,茉莉敛衽一礼,轻笑道:“皇后娘娘快请!公子听说宫里来人,着实问了半日,然后便叫奴婢快来相迎,说来了贵客了!”
木槿随之步入,笑道:“果然贵客,他何不出迎?就知我这个皇后,着实没放在他眼里!榛”
茉莉掩唇道:“可不是呢!皇后过去,需好好说说咱们公子,最好治他个大不敬之罪什么的!”
木槿道:“若真治他罪时,你可不许哭!”
茉莉便红了脸,偷偷瞥她一眼,再不肯接话。睍莼璩晓
茉莉朝夕侍奉身侧,对着楼小眠那样的人品,能不动心才是怪事。
木槿更觉楼小眠不只是谪仙,更是妖孽,不怪京城里那许多闺阁女子暗暗惦记。只不知最终到底会是怎样的女子,能成为楼小眠相伴一生的知心人。
绕过莲池,抬眼便见莲边植了好些木槿,且是相当罕异的重瓣木槿,木槿便怔了怔义。
去年她住在这里时,似乎未见种植木槿。
茉莉见她注目,笑道:“公子原没注意过木槿,后来因着皇后娘娘的闺名,便说木槿乍看虽不起眼,细看还是很美的,所以植了几株,都是极少见的异种,并非寻常做篱笆的槿花可比。”
木槿微笑,“我倒觉得,做篱笆的槿花更可贵。贵在天生天养,自由自在。”
待踏入厅中,便见楼小眠苦着脸倚在榻边,身上覆着条薄毯。身畔案上放着一只空碗,空气里犹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敢情是正在吃药,光闻着那苦味,便该软了身子不想动弹,更别说喝了这一整碗了。
他的眸光晦暗,举目见木槿踏入,方才渐渐恢复光彩,支了身欲要站起,“皇后娘娘!”
木槿忙过去按住,笑道:“楼大哥若和我这么客套,我下回可不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