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年少敏锐,备受夫婿冷落,这时若有个才识品貌不逊于夫婿的男子出现,殷勤备至,甚至代替夫婿陪伴在她身畔,彼此欣赏之下生出倾慕之心,原是人之常情。
正因着实放心不下,惟恐生出更多事端,许知言才会连等他们回京都来不及,急下了密旨直接先押楼小眠回京,至少返京的路上不会再和木槿闹出甚么妖蛾子事来…
许思颜很气愤,木槿则更羞愤。
她挣扎了两下,居然挣不出手来,连身体都给他按得紧紧的,遂愤愤道:“那你相信我和小眠有私情吗?”
许思颜怔了怔,摇头道:“不信。”
许知言对楼小眠品行不大了解,甚至对他重用楼小眠向来也有些异议。而他却与楼小眠相交已久,深知他心思缜密细致,极有城府;木槿偶尔任性,但行事稳重,不失大家风范。
这两人若在一处,纵然有些动心,还不至于短短时间便做出什么丑事来,还蠢到被对手安排到身边的侍姬撞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撞破…
那楼小眠早就可以滚回家带孩子,不用在朝堂上混了。
木槿听他气势略低,立时吼道:“那你还抓着我做什么?”
许思颜见她目光凶悍,语气凶狠,不觉松了手。
木槿活动了下手腕,低头瞧见腕间隐见青紫,扬拳便向许思颜打去,“旁人污陷我,你不说帮我洗刷冤屈,还敢欺负我?要你这夫婿何用?看我揍死你这头野狼!”
“…”
许思颜一肚子的兴师问罪还未及倾出,便见木槿拳头雨点般砸来,连忙抱头躲闪。
木槿追跳过去,小拳头毫不容情地落在他的肩上、背上,口中兀自叫道:“你左一个依依可人,右一个姗姗动人,房中还那许多莺莺燕燕,私情多得数都数不清,我不过和楼大哥一处说说话儿,玩笑几句,你还敢来挑这个?我揍死你这无情郎!”
宴琼殿,清尊酌下玲珑心【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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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颜闪到窗帷边,待要逃出门去,又觉如此模样被人瞧见大失体统;待要还手,又怕更激怒她,何况她手边分明留了余力,虽有些疼痛,倒也不是十分难忍,遂抱了头由她捶打,半晌才说出一句:“别打脸…”
待会儿还得入宫呢,若是夫妻打架打得鼻青脸肿怎么见驾?
外面小丫头听得屋内闹将起来,早已慌得飞奔前面告知明姑姑等人。鴀璨璩晓
明姑姑、成谕、沈南霜、青桦等急急赶至,听里面像是打起来,慌忙要破门而入时,却听许思颜在扑打声叫道:“别打脸…”
一时都怔住了枳。
青桦向成谕低声道:“成兄,好像…不是在打架?”
成谕侧耳细听,纳闷道:“难道在打沙包?不像呀!”
明姑姑急忙将他们往外推去,低笑道:“便是打架,也不妨。岂不闻老话有云,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散得快!等着吧,兴许他们打着打着打床上去了呢?这”
青桦、成谕都是年轻男子,闻着顿时面红耳赤,生怕踏入屋里真看到两人在床上热火朝天的“打架”景象,立时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
沈南霜还有些犹豫,待要走到窗边向内细看。明姑姑皱眉,忙将她扯开,不悦道:“沈姑娘这是不放心咱们凤仪院的丫鬟,怕老身带出的人伺候不好太子?”
沈南霜早知明姑姑厉害,吴帝跟前也说得上话的,再不敢顶撞,只陪笑道:“岂敢,岂敢!”
已被明姑姑半推着走远了。
木槿终于顿下了拳,兀自恶狠狠地瞪着许思颜。
许思颜放下手,反手揉着疼痛之处,一时无言以对。
明明是她被人抓了错处,为何还敢理直气壮地痛打他?
这哪里是大国公主,未来皇后,分明是个泼妇,泼妇呀!
但她如此愤怒,也证明她的确被冤枉得厉害吧?
那些人视楼小眠为眼中钉,不惜攀污太子妃,坏她声名,她本就羞恼不已;而他既知她和楼小眠并无私情,这时候原该替她出头才是,却反而出言责备,无怪乎火上浇油,激出了她这不畏天不惧地的野猫本性…
好吧,她其实是恨自己的夫婿不曾信她护她…
如此一想,被打的抑郁倒散去不少,甚至有些微的喜悦浮了上来。
但他瞪她一眼,却道:“若是你在泾阳侯府闭门不出,不和楼小眠来往,你看他们能不能编出那些谣言来诬陷你!”
木槿气得秀挺的鼻子又皱起来,正扬着拳又要冲过来时,许思颜蓦地抬手指住她,冰冷地警告道:“萧木槿,你敢再动手,我再不饶你!看我活活弄死你!”
木槿不觉一呆。
她虽武艺高强,但许思颜身手也不弱,且到底是男子,比她多习了几年武,真要和她较真起来,她未必是对手。
正重新审视自己好容易接纳的夫婿时,许思颜已紧绷着俊脸擦肩走过她,头微微一侧,悄声吐出几个字:“看我在床上活活弄死你!”
木槿张张嘴,正见许思颜唇角忍耐不住迅速迸绽开的笑颜,连眼眸都亮晶晶的,满是耍猴般的笑意。
“你,你…”
木槿情知被戏弄了,跺着脚待要翻脸时,许思颜猛地将她腰肢一扣,已拥到身畔,含住她的唇。
她将说未说的话语,也不知是被谁吞下了肚。
但这似乎不重要。
重要的是,两相缱绻时,隔着柔软的衣衫,他们感觉到了彼此肌肤的温度,听到了彼此不规则的心跳。
许久,两人终于分开。
许思颜替她扯了扯揉出褶皱的衣衫,轻笑道:“准备进宫吧!回了京,下面可能还有好几场硬仗要打。”
木槿被他亲得双颊潮红,手足酥软,亮汪汪的眼睛媚色流波,却在听到他的话后迅速褪去了***,点头道:“好!”
许思颜见她无须提点便能与自己心意相通,行事果毅有才,更觉一切早有天意。
虽然错过了三年,但兜兜转转这么多岁月,她依然是她命中注定的妻,未来母仪天下的大吴皇后。
他越瞧越顺眼,于是很快便忘了刚刚被她痛殴之事,边说笑边携了她手出去,唤成谕等为他料理入宫事宜。
成谕等领命时,悄悄瞥向木槿,却见她模样娇俏含羞,朱唇粉嘟嘟地微肿着,不难猜测刚刚发生过什么事,便暗自庆幸,幸好刚才不曾鲁莽,否则那笑话便闹大了…
-寂月皎皎首发-
许思颜携了木槿乘车辇到达宫中时,许从悦已在箭亭候着。
箭亭前方有可以跑马射箭的开阔广场,是历年武进士们殿试之所,平时则供皇家子孙练习骑射武艺。有王公大臣得特许可骑马入宫的,至此地亦需下马。东边设的两排栓马石,便是们临时栓马之用。
此时许从悦早将马匹交予太监,许思颜亦带了木槿下了车辇,一路行往武英殿,一路便将小眠、木槿被人攀污之事说了。
许从悦连忙应了,又笑道:“此事也怪太子。若不是太子往日总是冷落太子妃,皇上怎会有此忧心?若有一个半个敢过来挑拨是非的,早就打了出去!”
许思颜低叹道:“父皇会打出去,母后未必会打出去呢!”
不但没打出去,还特地引到许知言跟前告状…
许从悦静默片刻,低声道:“刚我问过,皇后亦在皇上那边伴着呢!皇后鞠养不易,太子留意些,别让她伤心着恼。”
许思颜知这堂兄在帝后身边养大,禀性温厚,再不肯说皇后的是非,忙笑道:“放心!”
近年吴帝许知言因时常身体不适,太医让皇上以静养为主,故而许知言这一向独寝于武英殿,极少召幸妃嫔,闲来虽常与皇后说说话,商议些事情,但连皇后的昭和宫也极少去了。
许思颜原想先见了父亲,用完膳后再去拜见母后,亦可先让许从悦将楼小眠之事提上一提。但如今皇后在场,别说许从悦不敢提,便是他自己也不便开口了。
见木槿蹙起眉来,许思颜安慰道:“别担心,这事也没那么着急。”木槿瞅他一眼,“我不过为你急来着。你与他多少年的情分,我又才认识他多久?你都不急,我又急什么?”
说话间,已有主事太监迎上来,见了礼,恭敬将他们迎入。
近两月未归,武英殿依然是熟悉的模样,简洁美观,沉凝大气。一桌一椅,一案一几,都是最上等的花梨木所制,花鸟虫鱼不过寥寥几笔的简单雕镂,却于无声中见功底,质朴中暗蕴锋芒。
空中飘浮的檀香和龙涎香香气沉郁温厚,有种内敛不张扬的气质。
一如此间的主人,优雅从容,人淡如菊,但清冷一笑却比明刀明枪带来的肃杀之气更令人心惊胆战。
此刻殿内当然并无肃杀之气。
吴帝许知言甚至正与皇后慕容雪悠然地下着棋。
许知言着了一身家常的霜白衣衫,轻袍缓带,随意散漫,虽有些病容,眉梢眼角的淡淡倦意和浅浅细纹反让他多出几分雍容却出尘的气息;
而慕容雪一袭深青翟衣,绣五色翟鸟,饰朱锦青缘,系白玉双佩,虽未截凤冠,如云高髻上依然绾着丹凤朝阳镶宝大挂钗,璀璨珠辉映着柔润肌肤,端的盛颜仙姿,贵气逼人。
迥然不同的气度,却一样的端雅从容,唇含笑意。
徐徐萦缠的心字篆香中,这座不知染过多少人鲜血的武英殿,居然也生生地被逼出了几分恬淡宁谧。
见许思颜等过来行礼,慕容雪忙叫人扶起,唤许思颜到近前来,仔细一打量,便冲许知言笑道:“到底外面不抵京城省心,瞧瞧咱们的太子,黑瘦了许多。咦,从悦怎么也瘦些了?”
许知言亦打量着他们,浅浅笑道:“男孩儿本该多出去走走,黑瘦些不妨。木槿,你怎么也瘦了?”
木槿笑嘻嘻地行至他跟前,如往日般为他捶着肩,说道:“外边好吃的太少了,我总是吃不饱,自然瘦了!回府里明姑姑一样不许我多吃。父皇可得多疼我,在宫里里多预备些好菜式好点心,让我吃得饱饱得再回府,省得越长越瘦。”
许知言微笑道:“有道理!思颜,你也需多留心些,别让明姑姑把太子妃饿着了,损了身子。何况瘦女孩儿不好生养,于延续皇嗣不利。”
他抬头看向慕容雪,“依依至今一无所出,大约便是太瘦的缘故。阿雪,你无事也需多劝劝,虽说女儿家容貌要紧,到底也要保重身子。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慕容雪笑道:“可不是呢,素常我也劝过她,可惜她心里眼里只有太子府,整日里折腾着太子府的那点子事,生生把自己累得那样清瘦。”
木槿便低眉敛目,忧愁地叹息道:“说起这事,我也正要回禀母后呢!依依表姐太过操劳,已经病倒了!太子心疼,正急急唤了御医赶紧诊治调理着,太子府内务都交给我先打理着。母后,我从未当过家,笨嘴拙舌的,只怕日后讹误不少,还得求母后多多指点呢!”
慕容雪顿了顿,微笑道:“依依无非身子弱些,哪来什么大病?若照管不来,一起商量处置即可。”
她怜爱地瞧向许思颜,叹道:“当日抱在怀里只知啼哭的小小孩儿,一转头已是这般高大健壮的男子汉,又怎能怨得咱们老了?”
她最后一句话,却是跟许知言说的。
许知言淡淡而笑,“阿雪说的是。以后这大吴,终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
那边李随见太子等人到了,在门口轻轻一拍掌,那边已有一队小太监行来,无声无息地将一道道羹菜排到另一侧桌上。
许知言起身走过去,漫不经心地向木槿轻笑,“再怎么笨嘴拙舌,该学的还是要学。如今不学着管理府里内务,日后又怎么管理后宫事务?你别忘了,如今你母后身上的担子,早晚会落到你身上!”
慕容雪温婉而笑,“皇上说的是!其实我年轻时也笨嘴拙舌的,亏得皇上细心,处处担待。”
木槿便向许思颜一笑,“太子酷肖父皇,想来也会处处担待我。”
许思颜笑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能不担待?”
却觉背脊上被她打过的地方隐隐生痛,不由暗自腹诽,若敢不担待,这小粉拳换作大铁棒,凭谁也吃不消吧?
说话间几人已按尊卑坐了,许知言轻笑道:“都是一家人,只管随意吃喝说笑,不用拘束。从悦,这酒是秋露白,小时候你和思颜淘气,叫小太监从御厨房里偷出来喝的,就是这种。”
许从悦忙应道:“是!”
白皙的面庞却已泛了红,桃花般殷艳,更显得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
许思颜却已忍不住笑出了声。
木槿坐于他身侧,连忙牵他袖子,问道:“又有什么典故?说来听听!”
许思颜捏捏她的小圆脸,笑道:“哪还有什么典故?父皇不是说了?咱们那时候小,不让喝酒,所以从悦悄悄和我说,不如偷些来喝…偷酒倒是不难,藏了不被人发现也不难,难的是喝酒后不被人发现…”
木槿立时明白过来,“必是喝得满口酒气,于是被父皇发现,狠狠打了一顿?”
许思颜指着许从悦摇头,“我倒没醉,他这哥哥倒好,醉得东倒西歪,见着谁都上去抱着喊娘亲,又抱着父皇喊爹…”
“噗!”
“这还不算,第二日人都说他醒了,依然送他去书房读书,先生叫他背论语《述而篇》,他张口便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什么论语不论语,先生你给我滚一边去!’”
他故意拖长声音,仿着许从悦醉里撒疯的模样,却是惟妙惟肖,木槿早已掩着唇笑得鬓发散落,筷上想夹的牦油鸡仔夹上又跌落,再也夹不住。
一旁的宫人们忍俊不禁,相视莞尔。
许知言唇角微扬,边替木槿拂了拂散落的发丝,边冲着许从悦无奈摇头,“他小时候一点酒量也没有,也敢成碗成碗喝着,也不怕醉死!”
木槿便向许从悦一举杯盏,笑嘻嘻道:“木槿到大吴晚,没见过雍王哥哥喝醉的模样呢!不如今日一醉方休,也让木槿见识见识?”几人原各有心思,但此刻团坐一堂,开怀畅谈,笑语盈耳,父母夫妻兄弟真真是亲密无间,再看不出丝毫隔阂。
许思颜这阵子与木槿同吃同寝,倒也对她的饮食喜好有所了解。瞧着满桌的菜,他先替木槿将她没夹住的牦油鸡仔夹了一大块放在她晚里,又为她再寻两样夹过去,倒也都是合她脾胃的。
许知言正蕴了一抹笑意静静瞧着他们亲近举止时,许从悦已上前敬酒,又笑道:“这次太子与太子妃一起出门,同历患难,情谊果然深厚了!早先在守静观时,臣便瞧着太子很照顾太子妃;后来又在北乡同历一场兵乱,愈发地胶似膝,臣看着就是一时半刻不肯分开的模样,想来皇上含饴弄孙的时节不远了!”
许知言略略抿了一口小酒,便不敢多喝,清寂的目光在那对说笑着的小夫妻身上一掠而过,转而问向许从悦:“他们和睦,朕自然欢喜。但说来你比思颜还大两岁,至今虚悬王妃之位,总是不妥吧?”
许从悦敛了眉眼,垂首道:“是从悦不孝,让皇上、皇后忧心了!”
宴琼殿,清尊酌下玲珑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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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言拍拍他的手,温声道:“原是一家人,没必要这样拘礼。鴀璨璩晓若真有喜欢的女子,不妨和朕说。只需女孩儿身家清白,知书识礼,便是门第低些也不妨。”
慕容雪闻言亦笑道:“不错,若是门第着实微贱也不妨,只要女孩儿心性端正,愿意一心一意服侍你,都可纳入府中,赶紧生几个孩儿承继了香火要紧。柝”
许从悦忙道:“从悦若有喜欢的女子,必定告诉皇上、皇后,求皇上、皇后做主。”
他依然退回自己座位,无奈地瞥了许思颜一眼,颇有些自怜自艾的模样。
自是感慨自己无辜受累,想为替太子解围,反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木槿正坐于他下首,遂一边敬他酒,一边悄声笑道:“你这副模样做什么?父皇母后不过白说了一句,又没逼你娶亲,还允你娶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哪里不好了?”
许从悦怔了怔,“如此,我是不是还得谢谢太子?”
许思颜从便木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小圆脸旁探出脑袋来,举起手中杯盏,笑道:“对,得谢我!于是,从悦,咱们再来干一杯?胩”
许从悦连忙放下杯盏,桃花眼斜斜睨去,满满的警惕,“你少来耍我!休想再哄我喝醉!”
许思颜吃吃笑道:“若你再醉,我给你换套女孩儿衣裳,想来你手舞足蹈之际,必比我的木槿还要美上许多!”
木槿闻言,眼睛瞪得跟杏仁似的,甩手在许思颜胸前捶了两下。
那娇嗔的眼神,配着许思颜包容宠溺的笑容,才真真叫印证了明姑姑刚刚说过的那句老话。
打是亲,骂是爱。
慕容雪向许知言悄声笑道:“看来,皇上如今可以完全放心了!颜儿很喜欢木槿呢!”
许知言仿佛很淡地笑了一笑,眸光却转到了慕容雪身上。
依然清寂如雪,明澈如镜。
静静地倒映着慕容雪妆容精致的面容时,便让慕容雪心里蓦地一跳,有切切的痛意缓慢地从胸口裂开,蔓延。
这样清亮的一双眼睛,倒映着她,她偏偏无法从中看到她。
就像当年,她从杏花树上摔下,在翩舞的花瓣里跌落在他怀中,一眼看到他那双举世无双的绝美眼眸,完美地倒映了她年少惊惶的身影。
她以为他看到她了,可他那时其实还是个盲眼的皇子。
他什么也看不到。
二十多年过去,他已经拥有了最美最清亮的眼睛,可好像还是从来看不到她。
那么多个年年月月过去,他依然是那样沉稳而淡然,如一池永无波澜的静水,缓缓道:“我当然放心。这俩孩子一向就很懂事。”
那种沉静,看着温和宽仁,却全无一点情绪,——没有一点慕容雪可以看透看懂的情绪。
二十多年,她仿佛一直踩着缥缈云端,住着琼楼玉阙,眺着碧海青天,赏着烟霞如画,却始终安不了心。
那虚无缥缈的云彩,美丽轻盈却变幻无穷。
包围她的似乎只是雾缠云绕的幻觉,稍不留心,云雾稍散,她便会一脚踩空,从最高处狠狠摔下,在众人漠然的目光里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