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人自称砍柴人?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我们昼伏夜出,对卖柴的不熟,不过我们明天立刻就去问。”一个结结巴巴说道。

“不过卖柴的只有那些人,很好问。”另一个也反应过来忙说道。

男人却看着他们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百户大人。”

有脚步声从夜色里传来,伴着喊声又走来四个男人。

看到这些人男人松开了手。

两个打更的顿时瑟瑟挤在一起。

“怎么样?”男人看着来人问道。

四个男人摇摇头。

“没有他的踪迹。”他们说道。

他们果然在找人,两个打更的颤颤,是个砍柴的吗?砍柴的都能惹到锦衣卫了?

正胡思乱想,见阴寒的视线看过来,两个人顿时僵住。

还好那男人摆摆手。

两个打更的如蒙大赦,这些人看起来很普通,并没有县城里的那些锦衣卫看着瘆人,反而看起来很和蔼,一点也不打眼,穿着打扮也都是普通民众。

但得知他们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把他们当普通人看待的。

二人连打更的锣都没顾上拿,一溜烟的跑了。

“大人是发现了什么吗?”一个男人这才问道。

先前的百户看着夜色。

“我在这里煮了两天饭,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他说道,停顿下,“不过你们说他会不会去砍柴卖钱?”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

“毕竟他也是砍柴人。”

“我想起来了。”

走出几道街的一个打更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丢了锣,也想起了一件事。

“我知道一种砍柴人。”

另一个有些不解。

“砍柴人还有种吗?”他脱口问道。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

“砍柴人本来没种,但柴分了种。所以砍柴人也就分了种了。”先前的打更人意味深长说道,“你忘了,很久以前,在漠北有一种柴不是树木,而是人,所有就有一种新的砍柴人。”

“难道是梳碧湖的砍柴人。”另一个打更人也恍然说道,他的神情旋即几分复杂。“那是一个传奇。”【注】那是一个传奇。

很久以前一个强大王朝覆灭前有一群凶悍的士兵。以砍杀草原马贼为乐,自称砍柴人,而在他们中有一个来自梳碧湖的强者最为传奇。

这些传奇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中。直到成国公杀入北地,有一群人追忆先人勇士们的私下组成了一支砍柴人队伍。

经常孤身直入金人境内劫杀金兵,如同先人的勇士一般他们自称这行为是砍柴,他们是砍柴人。

这些人悍勇无比。让金人很是恼火,最关键是这些人身份诡异。并不是大周兵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神出鬼没。

“金人曾悬赏捉拿这些砍柴人,曾经到了不用抓住。只要描述这些人长什么样就给赏钱。”一个打更人说道。

“这么厉害?”另一个打更人惊叹道,旋即又掩住嘴。

二人正沿着小巷子小心翼翼的走着。

“是啊,后来这个发布文书的金人官员就被砍柴人找上了。砍柴人说你要看我什么样,看了给钱。那给我钱我让你看的够。”一个打更人继续低声说道,在夜色里忍不住想象着砍柴人的动作语气。

“后来呢?”另一个忍不住听的紧张又激动,伸手咬着手指急急的问。

“后来那个官员就被砍柴人割下了头。”先一个打更人猛地一挥手在同伴的脖子上。

同伴被吓得惊叫一声。

这叫声在暗夜里格外的渗人,吓唬人的打更人也吓的叫了声,小巷子两边亮起了灯火,伴着人声询问。

两个打更人忙疾步跑了。

“你吓死我了。”

“你胆子太小了。”

“后来怎么样?”

“砍柴人把官员的头挂在马上,据说还摆在一间屋子里进进出出的,说是说到做到童叟无欺,收了钱就一定让他看个够。”

“哎呀真是吓死人了,可是,那这么说这些砍柴人不是勇士吗?是为大周造福呢,怎么他们要抓…”

“大概是因为这些砍柴人不服管教,不听命与官府军营,擅自行事的缘故吧。”

“哎呀别说这些了,不管咱们的事,快走吧。”

夜色重新陷入了沉静。

灶火上的锅子被端起,咕嘟咕嘟的胡辣汤被舀了出来。

面向普通和蔼的男人就像一个真正的老板,稳稳的将汤碗逐一摆到桌子前坐着的四人面前。

四人端正的坐着,乖巧的如同等候长辈分饭的孩童。

“百户大人,要不查一查这些砍柴的人?”其中一个问道。

被唤作大人的男人将锅子放回灶火上,拿起腰里的手巾擦手,动作娴熟的就好像他已经在这里烧了一辈子的饭菜。

“可以查一查。”他说道,“不过这些事让当地的这些锦衣卫们来做,我们还是继续向南。”

他说着伸手在桌子上画个方向。

“怀庆蔡州府这一片加大人手。”

坐在桌前的一个男人端起碗大口的喝汤,辣乎乎的让他吐了吐舌头。

“马上就六月了,我们还是抓不到这小子,真想把他作为大人大婚的礼物送去。”他吐着舌头含糊不清的说道。

“说笑,大人要他做礼物干什么。”百户大人和气的说道,“大人和他又不熟。”

四个男人不再说话端起碗喝汤。

“但是为什么千户大人要我们南下查询?”一个男人放下碗说道,“他逃脱应该是逃回去啊,怎么会往南逃?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百户大人摇摇头。

“大人说的总没错。”他说道,“照着做就是了。”

四人应声是,不再说话呼噜呼噜的将胡辣汤喝完起身离开了,而百户大人则利索熟练的收拾碗筷,在夏夜里哼着小曲洗涮着,用毛巾擦拭干净摆放在碗箱里,又逐一熄灭了灶火,这才背着手慢悠悠的离开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一间客栈里四五个男人小心的站在窗户边向外看去。

“真是奇怪了,怎么突然到处多了这么多锦衣卫?”一个低声说道。

“多就多呗,他们办他们的,咱们办咱们的,互不干涉。”另一个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前面的人拍在额头一巴掌。

“怎么互不干涉?咱们办的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吗?”那人瞪眼说道,“咱们这样行事,很容易被锦衣卫盯上的,锦衣卫这些人最能无事生非,到时候打草惊蛇还是小事,把大人牵涉进来就麻烦了。”

那人缩缩头应声是。

“那怎么办?”他又小声说道,“那方家的小瘫子就不看了?”

身旁的男人们都瞪他一眼,将窗户关上。

“不看就不看,他又不会永远躲在汝南城里不出来。”为首的男人沉吟一刻说道,“跟大人说一声,计划有变,等候安排。”

第四十五章 令人惊讶的日常

清晨的院子里响起响亮的咕噜声。

雷中莲收拾完前堂进来就看到朱瓒蹲在树坑边夸张的正用柳树枝刷牙,柳树枝被嚼的扫帚一般飞舞着。

“饭好了没?”他一面喷着水咕噜咕噜的问,回头看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君小姐端着饭菜走出来,喊了声承宇。

朱瓒已经用清水擦了嘴脸三步两步的就去搬桌子。

“这孩子,还在睡觉吗?”他板着脸说道,“太不像话。”

“他昨晚太累了。”君小姐说道,一面将饭菜放在桌子上,抬起头看到朱瓒瞪着自己,神情古怪。

“怎么了?”她问道,并没有下意识的打量自己。

她从十岁起就不是娇滴滴的公主,坐卧行都要自己照顾自己,夜行露宿,说走就走,倒头就睡熟练的很,不管任何情况下整理好仪表更是轻松的很。

她可不会有衣冠不整的时候,除非是故意。

朱瓒揉了揉下巴。

“你小丈夫太累了?”他指了指屋子里问道。

君小姐点点头。

“对啊,怎么了?”她问道。

朱瓒再次摸了摸下巴。

“我换句话问。”他说道,看着君小姐,“你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是原抚宁县令君应文之女,我跟随父亲在抚宁长大,抚宁多得成国公庇护,成国公曾到抚宁巡查,小女有幸远远的得见世子爷一面,世子爷丰神俊秀英姿勃勃,令人难忘。”君小姐柔声说道,看着朱瓒。

君蓁蓁长相娇俏。特意说话柔而软糯的时候很是可爱。

朱瓒认真的看着她。

晨光里廊下男女真诚的对视让雷中莲觉得很美,以至于一时忘记了尴尬。

“我明白了。”朱瓒忽的说道,似乎终于解决了一个困扰许久的难题,“你不会害羞。”

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表达倾慕时应该会羞涩。

而自己当然没有,也装不出来。

君小姐冲他笑了笑低下头摆着碗筷。

“她也不会。”朱瓒忽的又自言自语一句。

君小姐的手停了下。

“谁?”她抬头问道。

朱瓒冲她龇牙一笑。

“我媳妇啊。”他说道。

媳妇啊。

他成亲了吗?

大概吧,她记不得了,因为原来一直不在家。后来回来父亲母亲以及身份地位的更变接着成亲。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别人的事更没有去关注。

朱瓒的年纪跟皇十二叔差不多,那就是比自己大四五岁。现在也是二十一二岁了,这个年纪早就成亲了,估计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君小姐笑了笑。

“拜托你说爱慕我也认真点行不行?”朱瓒说道,伸手敲了敲桌面。“听到自己爱慕的人成亲了,难道就不心碎吗?”

“我没有爱慕你啊。”君小姐抬起头说道。

朱瓒伸手指着她。

“呐。不要说谎否认自己的本心啊。”他说道,“不爱慕我你难忘我做什么?”

“难忘你也不一定是非要爱慕你啊。”君小姐不解的说道,“我对公子才华敬佩也是难忘啊。”

朱瓒眨着眼看着她神情有些怔怔。

“对啊,也可以这样啊。”他说道。

“我对成国公也很难忘。”君小姐说道。“公子总不会认为我也…”

朱瓒抬手。

“停。”他说道,神情带着几分恶寒,“怎么听起来都觉得别扭。”

君小姐再次笑了。门内传来脚步声。

“九龄。”方承宇喊道,自己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

君小姐忙上前去接他的手。

朱瓒吐口气。

“这我就放心了。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他笑道,“这样我跟你们在一起就自在多了。”

雷中莲叹口气,到底还要缠着他们多久啊,这日子简直太难熬了。

吃过饭简单收拾过,九龄堂就如同往日开门。

看到门外等候的人群,朱瓒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多人?不会是来砸场的吧?”他说道,“你小小年纪靠不靠谱?”

话音未落民众们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

“君小姐。”

“九龄小姐。”

大家纷纷热情的问候着,自动排到第一位的也在问诊桌案前坐下,其他人则各自按照顺序在堂中摆着的长椅上坐下等候。

“九龄小姐,我可不可以拿个药啊?”间或还有老妇或者老汉们恭敬的询问。

雷中莲就会引着他们。

“这边来。”他说道。

药柜上伙计抓药,雷中莲帮忙包药。

方承宇则坐在君小姐身后,那里安置着一张几案,堆着书卷账册笔墨纸砚,他要么低头看书翻看账册,要么就看君小姐诊病。

堂内人来人往不断,不像别的医馆里愁云惨淡,这里每个进来的人都激动而欢喜,还有轻松随意。

朱瓒甚至看到了几个明显是逛街买菜的老妇进来歇脚,篮子里的装着的鸭子鸡都跑了出来,她们一面捉着鸡鸭一面低声说笑着。

“搞什么啊,这是医馆吗?”他一脸愕然的说道。

“小哥你一看就是外地人。”一个排队等候抓药的老妇听到了说道。

“有那么明显吗?”朱瓒挑眉说道。

“这九龄堂一直都是这样,当初君小姐爷爷在时,都是这样,街坊领居都喜欢来这里坐坐。”老妇一脸怀念,说着又欢喜,“老大夫不在了,还以为九龄堂也不在了,现在好了,君小姐又回来了,九龄堂又开了。”

朱瓒哦哦两声挑眉没说话。

不过看了没一会儿他又哎了声,发现一个大问题。

“等等。”他上前抓住雷中莲,面容肃重,“你忘了收钱。”

雷中莲看着他。

“我们这个月不收钱。”他说道。

“不收钱是什么意思?”朱瓒问道。

雷中莲看向君小姐和方承宇。

“少爷和少奶奶说九龄堂重新开张,为了回报父老乡亲首月医药费全免。”他说道。

“我去。”朱瓒说道,转头也看向这边的二人。

察觉他的视线,方承宇看过来,对他展颜一笑。

“还笑啊,笑的出啊。”他咬牙说道,疾步走过去,“喂,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方承宇认真的答道。

君小姐没有理会,正提笔给面前的病人开药方。

“这个只能慢养,先用人参吃一个月吧。”她说道。

人参!

一个月!

朱瓒越过她的肩头伸手捏住她的笔杆。

“当饭吃啊?”他说道。

那问诊的老汉也是激动又惶恐。

“这个太贵了,这个太贵重了,吃不起啊。”他颤声说道。

“我请你吃啊。”君小姐说道。

老汉抹泪。

“我知道是小姐请我吃,可是吃得了一时吃不了一世,我不是富贵人却得了富贵病就算了。”他哽咽说道。

君小姐笑了笑。

“不用吃一世啊,这一个月就好了。”她说道,“我说过药到病除,不骗你的。”

她说着用力的抽笔,朱瓒捏着不放。

“别耽误我看病好不好?”她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这是看病吗?”朱瓒低声说道,“你这是糟蹋年景啊。”

君小姐抬起胳膊肘撞向他的肚子。

朱瓒没料到她会动手,身子后退松开了手。

君小姐那好笔认真的写了药方。

朱瓒皱眉要说话,有人在背后用笔杆捅他。

“干什么?”他扭头说道,看着方承宇,“别对我动手动脚。”

第四十六章 聪明人有个建议

这人整天担心别人对他动手动脚,像个小媳妇一样。

雷中莲都替他害羞。

方承宇看着他也很害羞,羞涩一笑。

“不用担心,我们有钱。”他认真的说道,指了指面前的账册,“看,随便花。”

朱瓒看向账册,德胜昌三个字闯入视线,他的眉头挑起来。

“哦。”他拉长声调说道,视线再次扫过方承宇和君小姐,“行啊,原来这么有钱啊。”

说到这里又痛心疾首。

“可是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啊。”

方承宇温和一笑。

“没有啊。”他说道,“千金难买高兴,现在花些钱大家高兴,我们高兴,这么多人高兴,能买到高兴,真是太值了。”

朱瓒看着他,神情古怪。

“有钱人的想法真独特。”他说道。

方承宇带着几分羞涩一笑。

“其实没什么,只是你可能没见过我们这样的有钱人,见多了也就不奇怪了。”他认真说道。

朱瓒哦了声,旋即又皱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看着方承宇说道,“我总觉得你这个小孩子在骂我。”

朱瓒靠在柱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口中啧啧啧的不断已经好几天了。

终于这一日日落天晚,堂里的求医问药的人都离开了,朱瓒才神情肃重的走到君小姐面前。

“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对。”他说道,“你这是损人不利已。”

这几日已经问清了看清了君小姐和方承宇的身份来历,也自然听到了那场君九龄大战严老胖的戏。

君小姐整理着桌案没有抬头。

“你错了。我这是利人利已。”她说道,“我九龄堂扬了名又百姓得了好处,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事。”

“你又不是为了跟严家作对争口气,不就是想要你这九龄堂扬名而已。”朱瓒说道,“靠着这医术早晚都能做到,何必花钱呢?”

早晚能做到,可是她没有时间啊。她缺的恰恰是时间啊。

她现在挣到了钱。就自然要用钱来买时间了。

君小姐抬起头。

“因为我有钱啊。”她说道,“有钱自然是想花就花了,干吗要想那么多?”

朱瓒还没说话。方承宇扶着桌子站过来。

“九龄别这样说。”他说道,“那是你有钱你自己这样想,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想的。”

说着又看着朱瓒。

“其实我们就是想要为君家做些事,毕竟九龄堂是君家的祖业。想要百姓们更加记住它,恰好我们也不缺钱。这又是做善事,所以没想那么多。”

朱瓒看着他翻个白眼。

“你这还叫想的不多?”他说道,“你这想的可真够多的。”

方承宇只是含笑温和不争辩。

“既然你们这么有钱,而且不在乎的遍地撒钱。那不如撒点有意义的。”朱瓒摸了摸下巴忽的说道,“我们做笔交易。”

君小姐和方承宇都看着他。

“做什么交易?”方承宇说道,不待朱瓒回答又笑了。“哥哥,你和我们不需要做交易的。你有什么需要就说,你是九龄的救命恩人。”

朱瓒喝喝干笑。

“别用救命恩人来要挟我。”他说道。

这怎么就是要挟了?雷中莲想到,但这次没有看他,而是只看着门外。

“你们今天为什么不关门?”

朱瓒的声音又响起。

“别的时候你们可是正在上门板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个人简直比他还要多为什么,雷中莲想到。

“是因为你们等的人要到了吗?”朱瓒又说道,不待君小姐和方承宇说话,他攥了攥手,“不如这样吧,你们出钱,请我来护送你们回家。”

他怎么知道他们要回去了?

还有他们为什么要请他护送?

屋子里的三人都看着他。

朱瓒挑挑眉。

“很奇怪吗?”他说道,“你们就是出来避祸的啊,现在就要满一个月了,事情也解决了,自然就要回去了,德胜昌这边准备了人手,但你们家里肯定要再派人来接啊,再说能让你们避祸跑出来这么远的,肯定敌人很厉害,那正好需要我这样厉害的护卫来,这一切不是很明显嘛。”

很明显吗?怎么就很明显了?

雷中莲看着他不知道该想什么好。

朱瓒看着他们的神情,抚了抚额头。

“当然,也是我这人太聪明了些。”他哈哈笑道,“其实没什么,只是你们可能没见过我这样的聪明人。”

方承宇脸上带着笑意没有说话。

“德胜昌打听的而已。”君小姐说道,起身向门外走去。

方家抓住内贼的事当然不会在汝南宣扬人人皆知,但作为方家产业的德胜昌,至关重要的宋大掌柜被揭穿身份肯定是引起人事变动,详情肯定也都传达的清清楚楚。

德胜昌当然知道内情,但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同样也不是随便一个人进去就能打听清楚的。

所以他还是很厉害。

“哥哥真厉害。”方承宇说道,一脸真诚,“我真的没见过哥哥这样聪明的人。”

朱瓒哈哈大笑。

“没事没事,你还小,也第一次出门。”他说道,拍了拍方承宇的肩头,“等你以后出门多见的人多了…”

说到这里再次笑了。

“不过你还是见不了很多聪明人,因为我这样的毕竟太少了。”

像你这样的的确是太少见了。

雷中莲再也听不下去了,跟着君小姐去了门口。

“少奶奶。”他眼睛一亮,伸手一指,“人来了。”

暮色的街道上一队人马风尘仆仆的赶来,为首的男人正掀起斗笠也看过来。

“啊!少奶奶。”他大声喊道,欢喜无比。

“高管事。”君小姐含笑说道,迈过门槛相迎。

“少奶奶你这里真是太好找了。”高管事大声笑着,“都不用让票号的人引路,还没进城,刚进了地界,一提到九龄堂,人人抢着给指路。”

君小姐含笑听着。

“高管事,是你来了啊。”方承宇也走出来说道。

他走的很慢,甚至门槛也没能全部迈过,一只脚在内一只脚在外,手扶着门看出来。

高管事一眼看到他,原本的笑着的脸顿时就僵了,旋即碎裂,人从马上滚落。

这边的人都惊呼一声,声音还没落,就看高管事又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冲过来。

“少爷,少爷。”他喊着扑过来就跪倒在门边,抓住了方承宇的衣角,“苍天有眼啊,你终于好了。”

说罢高举双手仰天大哭。

“我的亲娘老子。”

站在门边的朱瓒一脸惊吓。

“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是给了多少钱才哭成这样啊。”

第四十七章 不要浪费时间

高管事的夸张一直到夜色降临还没散去。

他坐在院子里,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方承宇,眼里含着泪水。

“虽然已经听说少爷好了,可是…”他说道,抬手按了按眼,吸了吸鼻子,“这亲眼看到,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那你想象的你家少爷是有多惨啊?”

有声音插话说道,打破了这悲伤又温馨的气氛。

高管事看了眼坐在廊下翘着二郎腿的年轻男子,从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陌生人,看着做派不像是汝南这边票号送来的使唤人。

但少奶奶不说,他也不问。

“不是惨啊,是欢喜,想象的冲击还是没有亲眼看到来的大。”他和气的说道,擦了擦眼角的泪,“这下太好了,我得提前给家里打个招呼,让她们做好准备,免得吓到老太太和太太她们。”

“祖母母亲姐姐们都好吧。”方承宇温和的问道。

高官事点点头。

“都好都好,就等着你和少奶奶回去呢。”他欢喜的说道,“你不知道,家里…”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又被人咳嗽打断了。

“家里的事不要详细说了,你也说了想象和自己亲眼看到的不一样。”朱瓒站起来说道,“还是自己回去看吧。”

他说着走过来几步。

“还是说说什么时候走,毕竟我也很忙的。”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自来熟,这么大爷做派?

是君小姐的长辈吗?

高管事再忍不住惊异的看着他。

原本这个时候应该有人介绍一下这个人,但院子里的三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雷中莲是不知道怎么说,方承宇是不主动说,君小姐是懒得说,因为她知道根本就不用她说。

果然不待高管事说话,朱瓒就已经自己开口了。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来自我介绍一下。”他说道,指了指一旁坐着的君小姐,“我是你们少奶奶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高管事神情惊骇。

救命?这么说路上果然有危险?信上根本就没说。果然是报喜不报忧,是什么危险?有没有受伤?我可怜的少爷少奶奶可是受了大罪…

他神情变幻刚要开口,朱瓒抬手制止。

“不许哭,说重点。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他说道,“救命的事已经钱货两讫不用再追忆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我护送你们这两个有钱人回家的报酬吧。”

报酬?价钱?高管事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作为票号管事对金钱的本能让他脱口而出。

“你值多少钱?”他问道。

被人询问值多少钱。无疑是当做货物。

这种比喻对于有血性的人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当要暴起而杀人。

但朱瓒没有暴起杀人,而是一笑。

“我值很多钱。”他得意又高兴的说道。

夏夜的野外虫声阵阵,让人听得几分烦躁,但很快夏虫的鸣叫顿消,天地之间陷入一片死静。

这死静让人窒息,虽然现在这黑漆漆的野外没有人。

一阵风陡然刮过,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一条白幡纸串乱晃。如同人的手挥舞。

这场景连鬼都能吓死,人受惊也是难免的。

暗夜里一块黑色陡然凸起,伴着一声低呼。

下一刻整块黑色都晃动起来。

“你鬼叫什么!”

“吓死老子了!”

一片坟地里响起乱七八糟压抑的喝声。

这喝声还未停下,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嚓啷兵器出鞘声。

“不好!”

“什么人!”

“有奸贼!”

尖叫声呵斥声骂声以及刀剑相撞的声音在这一片坟地里轰然而起。

叮叮铛铛的混战惨叫声连连,终于有一方人顶不住了。

“官差办案,官差办案,你们什么人?”有人尖声喊道。

回应他的是一脚。

“胆敢假充官差办案。”那人声音阴冷,“爷爷们才是官差办案。”

什么?

被脚踩在地上的男人只觉得脖子下一刻就要断了,他再顾不得掩藏身份。

“我们是怀庆府的官差。我们有文书。”他声嘶力竭喊道。

伴着这声音,嚓的一声一个火捻子亮起来,照出一张惨白的脸,如同鬼魅。地上被踩住的男人没被踩死差点被吓死。

一只手伸过来在他身上摸了几下,果然拿出一张文书抖了抖。

“竟然真的是官差。”他说道,眼中浮现几分惊讶。

四周的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火把也亮起来,混战的双方这才看清对方。

大家都是穿着布衣素衫,一副毫不起眼的模样。但此时都握着刀,腰里还鼓鼓囔囔显然藏着不少兵器。

这边四五人,那边四五人,只不过这边的四五人都倒在地上,有两个还显然没了命,剩余的也都受了伤,神情惊恐。

“真是官差。”那人将手里的文书看完,皱眉没好气的说道,脚也抬起来。

被踩着的男人死里逃生捂着脖子坐起来。

“你们,你们不是我们追查的要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大着胆子看着这些人问道。

那几个男人神情阴冷的撇了他们一眼。

“你们办差就办差,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一个男人说道。

地上坐的三人神情不满。

我们鬼鬼祟祟?你们不也是鬼鬼祟祟?要不然怎么会认为你们是方家的人。

当然,这话是绝对不敢说出来。

“办差嘛,办的事追查要犯的差,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的。”他们赔笑说道。

那几个男人神情依旧阴冷,还带着几分恼怒。

“真是见鬼了,怎么总是出现在我们面前。”一个没好气的说道,“害的我们追丢了线索。”

“七爷,做了他们算了,真碍事。”另一个淡淡说道。

这话让坐在地上的幸存的三人面色惊惧。

“你们,你们不要,我们我们是官差。”他们结结巴巴说道。

那几人撇了他们一眼,如同看蝼蚁。

“真巧,我们也是官差。”他们说道,其中一个拿出腰牌晃了晃。

锦衣卫!

借着火把一眼看清那腰牌,地上的三人顿时面色惨白。

天也,他们已经竭力的小心了,怎么还是撞到这些祖宗了?

这些祖宗们怎么在汝南这边阴魂不散了?

真是太麻烦了。

这话他们只敢想想,但锦衣卫们则直接说了出来。

“真是太麻烦了,怎么遇到这些官差办案。”一个锦衣卫说道,眼神凝结,“你们,真的是办差吗?”

这话让地上的三人如坠冰窖,心几乎停止跳动。

完了,完了,完了。

撞到这些人手上,没事也得闹出事来,更别提他们还真的有事。

“大人,大人,我们真是,我们,我们有文书。”其中一个上下牙相撞的说道。

那个锦衣卫毒蛇一般的视线扫过他,嘴角一丝不屑的看穿一切的笑。

“算了,咱们有差事办,这些杂碎们的事以后再说。”一个锦衣卫低声说道,看着地上这几个惶惶的官差,啐了口,“真倒霉。”

说着看向四周浓密的夜色,皱起眉头,带着几分恼怒。

“这小子,溜的可真快。”

说着又一摆头。

“追。”

其余几人不再犹豫,如同鬼魅一般隐没在夜色里。

适才被拿在手里的文书飘悠悠的落下来。

直到四周夏虫重新呢喃,地上僵着的三人才彻底相信自己死里逃生。

“哎呦我的亲娘。”

他们同时倒在地上,庆幸着大难不死,又为受的伤痛呼。

不知道锦衣卫口中说的小子是什么人。

“但不管怎么样真是多谢他了,要不是他,这些锦衣卫可不会轻易放过咱们,那可就真成大麻烦了。”一个男人吐着气说道。

这话让另一人赞同连连点头,但还有一个人则摇头。

“不对啊哥,要这么说也是因为这小子锦衣卫才来追查的,结果撞上咱们缠上咱们,害的咱们不仅没办法追查方家的人,还折损了这些人手。”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