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小姐心里再一次说道,这太诡异了。

她的视线向前看去,顿时浑身一麻,僵住了。

她,看到了一座山。

一座山。

这是一个山村,村子背后就靠着一座山。

这是,这是…

“这是山啊。”

旁边的男人发现她的异样听到她的呢喃,不解的答道。

莫非这君小姐没有见过山?怎么整个人都如同被雷劈了?

“我说过了我们都是山民,打猎种地…”另一个男人也跟着说道。

君小姐只觉得身子僵硬的要折断。

“这山是…”她声音沙哑的说道。

终于要问自己身在何处了吧?男人们对视一眼,神情并没有紧张,依旧的轻松闲适。

怕什么,她就算知道这是什么山,又能怎么样?

“这山是…”一个男人和气的说道。

他的话没有说完,君小姐已经先说出来了。

“张青山。”她说道,看着面前的山。

那男人愣了下,其他的几个人也些许惊讶。

“君小姐原来知道啊?”男人说道,“我们嶂青山这么有名啊?”

嶂青山。

张青山。

果然是假名字啊。

果然都是假的啊。

君小姐看着这座山,眼泪忽的流下来。

“张青山。”她说道,“张青山。”

几个男人吓了一跳。

“嶂青山怎么了?”大家齐声问道。

张青山怎么了?

她终于见到嶂青山了,但张青山死了!

君小姐掩面大哭。

几个男人吓的后退一步,你看我我看你。

“我没说什么啊?”一个男人神情不安的说道。

一旁的男孩子则撇撇嘴。

“女人就是爱哭。”他做出几分了然又深沉的样子说道。

只可惜下一刻就被一巴掌打在头上。

“滚一边去。”年长的男人骂道,看向其他人,压低声音,“估计情绪积攒到现在,终于崩溃了。”

这也对,这女孩子一路行来的表现也太有异常人了。

“不过,能做出种痘的人,肯定是异于常人的。”一个男人又说道,“也没什么稀奇。”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对君小姐的反应又觉得理所应当的原因。

这就解释不通了。

几个男人神情茫然,有的搓手有的抓了抓头。

“总之,女人就是爱哭,谁知道她们为什么哭。”最终年长的男人一拍大腿说道。

“魁叔,这是我说的。”三狗子说道。

年长的男人没好气冲他扬起手,三狗子已经嗖的跳开了。

“二叔。”他大声喊道,冲着路前方摆手。

众人看过去,见很多人从村中走过来,很显然看到了他们的归来。

几个男人也忙迎过去。

“屯长。”他们看着为首的男人喊道。

被唤作屯长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的男人,他的视线落在君小姐身上。

“这是怎么了?”他沉声问道。

“谁知道,好好的,就突然哭了。”几个男人齐声说道。

怎么能不知道,换做谁被绑架也都会哭的,屯长摇摇头。

“你们啊,不会哄孩子。”他说道,“肯定是你们吓到她了。”

几个男人一脸委屈要解释,屯长已经越过他们站到了君小姐面前。

“君小姐。”他神情柔和,声音放低几分说道,“你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

君小姐停下哭,放下衣袖看过来。

果然不哭了,周围的人都松口气。

君小姐看着面前的男人,泪眼猛地睁大。

她认得他。

虽然比起笔墨勾画的军阵图上的那兵士看上去老了很多,但对于她这样过目不忘的人来说,很轻易就能认出来。

他!

他也出现了!

“你,你…”她动了动嘴唇喃喃,话未出口闭眼张口嚎啕大哭,比起先前哭的更厉害了。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屯长站在原地很是尴尬,偏偏还有不长眼的探过头来。

“屯长,你把人吓到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独坐停云喜悲

女孩子的哭声回荡在村口。

她坐在车上,哭的昏天昏地。

这哭是因为伤心,但不是那种伤心,反而应该是欢喜。

她拿到了师父的手札,对师父有了新的认识,也有了更多的疑惑。

她知道了师父有过往,也想去探寻师父的过往,只是不知道怎么探寻,没想到突然之间师父的过往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来北地,她来解决痘苗,她被锦衣卫追赶着不得不向北走,她被绑架,原来这一切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吗?

是师父想让她见到他的过往吗?

牵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牵挂,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

君小姐只觉得心酸不可抑制,除了哭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看着她哭,围着的村民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连屯长都不敢再开口说话,一个个的搓着手很是尴尬,“你们男人让开。”闻讯又聚集来一些妇人,看到这场面立刻喊道。

女人拿女人有办法,男人们松口气忙让开。

“君小姐,你不要哭,不要害怕,我们真没有恶意。”为首的妇人柔声说道,“我们只是想请你来种痘。”

其他的妇人们忙都是啊是啊的应和。

“怎么还绑着手脚?”

她们恨声说道,上前七手八脚的将君小姐手脚解开,还有人拍抚她的肩头。

“请人种痘也不是这个请法啊。”那边的男人觉得女人们的话有点不靠谱,忍不住提醒。

妇人们瞪了他一眼,视线都看向为首的妇人。

妇人笑了。

“不瞒君小姐,我们不方便去府城,所以只能请君小姐来。”她坦坦然的说道。

这样说岂不是更让人害怕?什么人才不方便,自然是坏人了。

男人们皱眉,更担心的看向那坐在车上抬着头闭着眼张着嘴大哭的女孩子,不知道下一刻她会不会躺在地上打滚?然后就看到那君小姐收声坐直了身子。

“你们为什么不方便去?”她抽泣问道,看着面前的妇人。

这说哭就大哭,说不哭就不哭,还真有点吓人。

妇人愣了下忙又堆起笑。

“因为我们是官兵嘛。”她说道。

君小姐试图在她脸上看出心虚,但这妇人亦是神情坦然理直气壮。

“是呀是呀。”

“你不知道的,官兵是不能随意进城的。”

其他妇人们也都纷纷说道。

君小姐噗嗤笑了,眼里还含着泪水。

“哎呦笑了笑了,好了好了。”妇人们顿时开心的抚掌。

这就逗笑了?一旁的男人们有些尴尬,是嘲笑吧?

君小姐伸手掩住口鼻用力的吸口气,看着面前的妇人们,又再次酸涩。

她当然知道官兵不能随意行动,但并不适用在这里。

不过她相信这妇人没有说谎,他们真的是不便进城,而这不便是要掩饰身份,或者还有别的难处。

这些人穿着打扮很穷困,面容都带着常年操劳的印迹。

很显然他们的日子并不富足。

君小姐一一扫过眼前的男人女人以及孩子们,最终落在师父手札军阵图中描绘的那张面孔上。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被问道的男人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迟疑。

“我叫夏勇。”他说道,“是这里的屯长。”

夏勇,君小姐心里默念一遍,起身下了车,对他施礼。

“我是君九龄。”她说道,“见到你很高兴。”

啊?

这动作这话让大家都有些意外,夏勇更是手足无措的忙还礼。

“高兴,高兴。”他说道,“我们也高兴。”

一旁的妇人更是高兴。

“我是夏勇家的。”她说道,“快快,别在这里说话了,进家去坐下说。”

进家去说。

这个家也是师父的家吧。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能来到师父的家了,只是师父再也回不来了。

君小姐再次用力的吸吸鼻子,伸手按住眼。

看她这样子,周围人不安的噤声,君小姐却又放下手转身看向车上。

“我的药箱。”她说道。

妇人们忙看向车上。

“药箱呢?药箱呢?”她们喊道催促道翻找。

一旁的男人也忙上前从其中拿出药箱。

“这呢,这呢。”他说道。

君小姐接过药箱,紧紧的搂在身前深吸一口气。

师父,回家了。

“请请,君小姐快请。”众人再次说道。

君小姐没有再迟疑,笑了笑迈步,妇人们高高兴兴的拥簇着,孩子们则在旁边好奇的跟着跑跳。

男人们落在最后,看着场面松口气,但也有人抓了抓头。

“这场面怎么看着有些怪呢?”他说道。

就好像迎客一般。

“怪什么怪,本来就是客人嘛。”另一个男人说道。

“可是,这样请的客人还能真当自己是客人?”先前的男人说道,看了眼一旁的车。

木柴青草绳索,车下还挂着刀斧。

在场的男人们都沉默一刻,尤其是绑君小姐回来的两人回想这一路的事。

“说起来,这君小姐,还真是跟常人不同哈。”他们结结巴巴说道。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夏勇说道,“此时此刻,君小姐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人识时务才为俊杰,与其哭闹,还不如跟咱们好好的打交道。”

这就对了,男人们纷纷点头释然。

“再说了,当初他不是说了嘛。”夏勇忽的又说道,“能做出防止痘疮的人,一定不是人。”

这听起来有点想笑话。

但并没有人笑,原本笑着的男人们顿时神情变得复杂,似乎怅然又似乎愤怒,最终再次沉默。

“好了,走,回家吧。”夏勇挥挥手说道,似乎什么都没有说,大步向前而去。

男人们也重新堆起笑脸说说笑笑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前行。

“这里。”

而此时在一间官厅里,将官对着桌上摆着的一张图点了点。

“大板牙说的那伙人应该就是这里的。”

雷中莲和金十八看着这舆图。

雷中莲到无所谓,金十八皱了皱眉。

“你这也叫舆图?能看出个鬼啊?”他说道。

将官面色涨红。

都什么时候了还挑拣瞧不起这个?你们主子都被从你们眼皮底下绑了,能耐什么啊。

“有这个已经不错了。”他没好气的说道,在舆图上拍了下,“就算不用看这个,我们也知道这地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