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别大吹大擂的,招惹一堆人跟着你来讨生计。”方锦绣叮嘱道。
陈七再次笑着应声是。
站在一旁的柳掌柜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说话。
“掌柜的,问问七掌柜,我们的东西跟他们一起走吗?还是放他车上。”一个管事提醒道。
柳掌柜冲他摆摆手。
“急什么。”他说道,“一会儿再说,别打扰人说话。”
打扰什么?他们两个也没说什么要紧话啊。
管事不解又有些焦急,看看陈七和方锦绣,又看看天。
赶路起程才是要紧的事吧。
这天看起来不妙,雨有可能要下大啊。
要么现在就走,要么就等明日再走,别被淋在路上。
他们正说着话,君小姐和柳儿从里面走出来了。
二人都已经换上了行装,看到她们出来,柳掌柜陈七等人都停下说话。
君小姐看着他们,屈膝施礼。
“这些日子辛苦了。”她说道。
柳掌柜等人忙还礼。
“以后就更辛苦了。”君小姐再次施礼。
柳掌柜等人也笑着还礼。
君小姐站直什么对他们笑了笑。
“走了。”她说道,不再多说一言转身上车,柳儿高高兴兴的跟上。
陈七冲护卫们一摆手。
“出发。”他大声说道,自己也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一路顺风。”柳掌柜等人齐声说道。
按理说他们应该送出十里外,但君小姐说自己来的悄悄,所以想走的也悄悄。
柳掌柜等人不违背她的意思,站在九龄堂外目送车队向城外而去,渐渐的消失在蒙蒙雨雾中。
“当真是来的悄悄,去的也悄悄。”柳掌柜感叹说道,“算起来还不到一年的功夫。”
但这一年的功夫将京城掀起了数次热闹。
这是当初看着那个瘦弱的小姑娘下车走来时做梦也想不到的。
不知道她将要去哪里,而又将在那里掀起怎么样的热闹。
这个时候的城门还没有开,陈七拿着早已经申请的文牒上前。
“君小姐要走啊?”守城吏说道,神情有些复杂,“还回来吗?”
“当然回来。”陈七忙笑道,“只是回家探亲。”
君小姐可不是被陆千户吓到,灰溜溜的逃走的。
大家千万不要误会。
想到这一点,陈七心里又叹口气。
不误会也不可能,他本来就建议过十天半个月当锦衣卫侵扰君小姐治病的事淡化一些之后再走。
这样也显得更理直气壮些。
现在只怕大家都会认为君小姐是怕了陆千户。
这样走的真是太窝囊了,也太没面子了。
陈七还想跟门吏说些什么,那门吏却转身走开了。
“开门吧。”他对守卫说道,然后便站在门边,一副不愿意再靠近他们的样子。
陈七心里骂了声娘。
这些无情无义的家伙。
他哼了声也懒得理会这门吏。
城门被四个守卫缓慢的拉开。
“走了。”陈七说道,转身上了马车,刚上车就被前边的护卫喊住。
“七掌柜。”他们喊道,声音有些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一惊一乍的成什么样子,陈七没好气的看过去,顿时也愣住了。
城门外并非是空无一人,而是站着密密麻麻的人,有的举着伞有的披着蓑衣有的则什么都没有,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寂然无声的站立在雨中。
这些是…
陈七只觉得浑身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些人是…
站在城门边的门吏此时将手里的鞭子重重的在地上一甩,发出清脆的响声。
“送君小姐。”他也随之高声喊道,“一路顺风。”
门外安静的人群便如同投入油锅里的水响了起来。
“君小姐!”
“君小姐一路顺风!”
就知道,就知道人不可能这样无情无义。
陈七欢喜的笑了顾不得上车,跑到君小姐的马车前。
“君小姐君小姐,好多人来送你。”他急急的说道。
柳儿早已经掀起了车帘。
“看到了。”她说道,摆手催促,“快,别挡着。”
陈七笑着站开。
看到君小姐出现在视线里,城门外的民众更是激动。
“君小姐你真要走啊?”
“君小姐你一定要回来啊。”
他们纷纷说道。
还有大人催促着孩子们叩头。
君小姐从车上下来,将孩子们拦住,又对着面前的民众还礼,一一的回答了纷乱的询问。
“你们怎么知道我要走了?”她又笑问道。
“我是听大夫们说的。”民众们异口同声的说道。
君小姐决定离开京城,自然也跟冯老大夫打了招呼。
冯老大夫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来相送,原来已经把把消息告诉了大夫们,大夫们又都告诉民众们。
君小姐笑了笑。
陈七在后也笑了。
原来这些大夫们的送行在这里啊,他还埋怨怎么满城一个大夫都不来送。
此时城内很多店铺开门准备营业,医馆也不例外。
一个大夫站在门外看向城外的方向,神情含笑的捻须。
“大夫,大夫。”有人喊着捂着肚子急匆匆走来,“你快看看我这是怎么了?”
大夫收回视线,摆正神情。
“莫怕莫怕,我来看看。”他说道,伸手搀扶来人迈进堂内。
细雨随风飘落在门边,吹的挂在门头系着红绳写有九龄堂痘苗五字的小木牌转个圈。
相比于去送君小姐,安心的开门为病人问诊治病,君小姐更为高兴吧。
城门的送行还在继续,看着跟在后边的民众,君小姐第三次下了车。
“已经送了十里了。”她施礼说道,“还请乡亲们回去吧,要不然我就要赶不上住驿站了。”
民众们都笑了,这才停下来。
君小姐再次对他们施礼,上了车。
陈七的马车已经越过向前。
“走了!”他扬手喊道。
在民众们的目送中,君小姐的马车向西而去,渐渐的消失在视线里。
君小姐掀起车帘,看着渐渐化作一个黑点的城池。
“没想到这么多人来送。”柳儿俯在车窗上也向后看去,眉开眼笑,“小姐最厉害了。”
君小姐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这些人来送还真的没想到,这种感觉真的让人觉得很激动。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人心换人心,世上的事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公道。
“走了。”她说道,将车帘放下来。
第一百零二章 暗相护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青灰的墙壁,发出杂乱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并不会扰人心烦,北镇抚司牢狱里密闭,外边的声音传不进来,里面的声音也不会传出来吓到人。
最内里的牢房里散发着浓烈的药味,佝偻的老头也站在其内,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再给朱瓒上药。
或许是因为牢房里除了锦衣卫外又多了一个太监在。
“世子爷,你可就认个错吧,不是咱家说你,你这次可真的是胡闹的太过了。”他细声细语的说道,看着床板上的朱瓒,就像在哄一个孩子。
而趴在床板上的朱瓒听到这句话,也像个孩子似满脸都是委屈。
“我哪里胡闹了?”他愤怒的喊道,撑起身子,“我明明是多管闲事,我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管它马惊了还是驴惊了,管它死多少人,都算不到我头上。”
太监忙伸手扶着他。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什么脾气,就不能好好说话。”他责怪道。
朱瓒愤怒更大了。
“我好好说话有什么用。”他喊道,“有人听我说话吗?我都要被打死了。”
太监忙伸手拍扶他。
“你喊什么啊,这不是让你好好说话嘛。”他说道,“陛下让你到刑部去,你到那里可要好好说话,不要再这样了。”
此言一出,站在牢房外的江百户眉头皱起来。
去刑部大牢就脱离了他们锦衣卫的掌控,兵部的以及维护成国公的人就能插手了。
皇帝竟然这么快就同意把朱瓒送去刑部?
这才几天,成国公在朝里还真是人脉不少。
以前自己也知道避讳,暗藏着实力,这次为了儿子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这是个将成国公一伙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大人…”他转头说话。
他身后似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陆云旗冲他抬手,江百户将话咽了回去,继续听着内里朱瓒吵闹的声音。
朱瓒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去刑部意味着什么,依旧很生气。
“我怎么没有好好说话了?”他喊道,人也干脆从床上起身下来。
不知道是趴的太久还是身上的伤太重,身子摇晃差点跌跪在地上。
牢房里响起太监大呼小叫的声音,同时也响起沙哑的怪叫。
“世子爷你小心点。”太监夸张的喊着,人也去搀扶。
有人比他更快,一双枯瘦的手如同树枝抓住了朱瓒。
太监吓了一跳,似乎怕被这样的手碰到忙后退,带着几分嫌弃。
“你竟然能下床了。”他也夸张的喊道。
朱瓒甩开他的手,虽然还有些摇晃,身子却是站直了。
“就凭你们那几下,难道我还能废了吗?”他嗤声说道。
鬼大夫没有理会他,只是眼睛发亮的打量他,如同看什么奇珍异宝。
“君小姐的药竟然这么厉害。”他说道。
这话朱瓒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她的药厉害?”他挑眉说道,“明明是我厉害。”
鬼大夫依旧没有理会他,围着他看,忽的伸手抓住朱瓒的腰带。
“让我看看伤口,怎么会好的这样快。”他嘀咕说道,“到底是什么药我也要闻一闻尝一尝…”
他的话没说完,手刚碰到朱瓒的腰带,就被朱瓒一脚踹到了墙角。
“我日,现在是个人都能来脱小爷的裤子了吗?”朱瓒的骂声在牢里回荡。
太监伸手抚了抚额头。
“世子爷,你快坐下吧。”他担心的说道。
适才那一脚的动作很显然让朱瓒的伤口扯到,他发出嘶嘶几声,随着太监的搀扶下意识的坐下去,才挨着床板又跳了起来。
“我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坐!”他喊道。
你伤成什么样了?太监瞪眼看着他,伸手揉了揉耳朵,至少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不坐了。”朱赞瓒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说去刑部吗?走走走。”
说罢先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太监忙跟上。
走到牢房外看到站在这里的陆云旗,朱瓒脚步不停,陆云旗也没有阻拦说话,身子更往回退了退将路避开,看着朱瓒。
朱瓒看也没看他一眼越过而去了。
“大人…”江百户看着走出去的朱瓒,有些不服,“就这样让他走了?这件事又要算了?”
陆云旗哦了声。
“她人呢?”他问道。
江百户愣了下,伸手指着牢房门。
“走了。”他说道。
陆云旗嗯了声。
“我是说君小姐。”他说道。
原来站在这里一直想着的是君小姐了?江百户愣了下。
“已经出京城了。”他忙说道,停顿一下,“我们的人已经跟去了,会找机会把她抓住的,大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