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般简单。”他笑道。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君小姐说道,将东西收起来。

“君小姐,听说种痘后要发热出痘,不如你留下来看一天吧。”顾先生说道。

君小姐看向顾先生,又看了眼九褣。

九褣扭过头不看她,但并没有说什么话。

“不用。”君小姐说道,“发热出痘,不用紧张,多喝水休息一下就好了,如果超过两天还没退热,我再来。”

顾先生哦了声,神情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九褣则拉了拉他衣袖。

“先生,先生,我们钓鱼吧。”他说道。

顾先生笑了笑。

“有劳君小姐了。”他再次说道,看了九褣一眼。

九褣带着几分不情愿对君小姐略一点头,这也算是符合他身份的道谢。

君小姐含笑施礼,拎起药箱向外走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的太监再次引路。

拐过一道弯时君小姐回头看了眼,九褣和顾先生已经没有再看她了,二人又站到了湖边,九褣拿着鱼竿坐下来,又猛地站起来。

“坐着钓不到鱼,我要站着钓鱼。”他带着几分恼怒说道。

君小姐忍不住一笑,又有些心疼和后悔。

适才下手太重了。

她收回视线迈过门槛,不过,九褣为什么帮她说假话?

难道是怕说的那些话被陆云旗知道而伤害九黎?

不对啊,如果没有陆云旗的允许,九褣又怎么能知道这种话。

君小姐微微皱眉,想到九褣被人故意说这种话听又是恼火。

对于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孩子,这简直是糟践。

糟践九黎糟践九褣。

君小姐攥紧了药箱走出了怀王府。

九龄堂里诸人看到君小姐回来,都松口气,同时神情又有些复杂。

他们自然知道在君小姐进了怀王府之后没多久,陆云旗就内里走出来,很显然陆云旗见到君小姐了。

他们知道民众们自然也知道。

现在君小姐平安无事的从怀王府出来了,可见陆云旗并没有为难她。

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是情真意切?

虽然他们不会这样想,但挡不住有些民众会这样想。

“城里也不知道是谁在散布谣言。”陈七有些恼火的说道,“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第五十八章 题名金榜

正如他们先前所料的那样,有关君小姐和陆云旗的事被传的有些变味。

“有锦衣卫的人,还有太医院的人。”方锦绣说道。

“真是下作,就会在男女之事上搞花样。”陈七愤愤说道,“正大光明的比不过,就搞这些事,如果君小姐是个男人,他们还敢这样做吗?”

这个世道对女人总是苛刻一些。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不就是这种人吗?”方锦绣说道,“就不要做这种无聊的质问了。”

她看向君小姐。

“那谈的怎么样?”

君小姐摇摇头。

“不怎么样。”她也没有隐瞒。

这次竟然不行吗?方锦绣神情沉沉,陆云旗跟阳城县的那个小吏差别太大了。

“没关系啊,大家都谈不拢,就继续呗。”君小姐笑道,“谁怕谁,我不能奈何他,他也不能奈何我。”

有圣旨在,陆云旗做不了太过分的动作,比如抢人什么的。

但这样下去名声只怕就不好听。

“名声?”君小姐笑了,“我又不是靠名声治病救人的。”

那倒也是,陈七笑了笑。

“你快些休息吧。”他说道,“我去给柳掌柜说一声,免得他惦记。”

不管多累多凶险,君小姐都保持着锻炼身子以及睡好吃好。

夜色降临之后,九龄堂里就陷入了安静。

而德胜昌的内院里灯一直亮到了东方发白。

陈七将面前的浓茶一饮而尽。

“信家里应该已经收到了吧?”他说道,因为熬夜或者喝茶喝的太多,声音有些沙哑。

柳掌柜跟他的神情差不多,带着几分疲惫,这疲惫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熬夜。

“换人换马一路不停,三天已经到了。”他说道,说到这里又苦笑一下,“其实少爷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家里要钱给钱,圣旨也给了,能给的都给了。”

陈七摸了摸鼻头。

“还可以给人啊。”他眼睛一亮说道,“姓陆的纠缠小姐,如果小姐成亲了,他还怎么纠缠?”

柳掌柜看着他似笑非笑。

“你是说少爷啊?”他问道。

“对啊,以前为了少爷,君小姐把自己给了少爷,现在少爷也可以反过来以身相许。”陈七说道。

柳掌柜笑了,又叹口气。

“首先,少爷和君小姐的亲事已经有过一次,且人人皆知是假成亲。”他伸出手指说道,“有一便有二,这次又是在危机时刻,没有人会相信,锦衣卫更不会信。”

陈七皱眉要说什么,柳掌柜又伸出一根手指。

“再者,就算小姐和少爷成亲又怎么样?”他说道,“陆云旗的外宅里又不是没有他人的妻。”

陈七摸了摸鼻头。

“纠缠未婚的小姐,和纠缠他人的妻子,总归是后者更惹众怒。”他说道。

柳掌柜抚着桌子笑了。

“惹众怒的事锦衣卫又不是没干过。”他说道,“众怒又能奈何?”

陈七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说道看向柳掌柜,“不管怎么说,就算有圣旨在手,方家也只是一个商户,他们再怎么怒怎么抗议,对于权势熏天陆云旗来说都无所谓。”

柳掌柜也斟了杯茶。

“是不是很残酷的事实?”他说道。

陈七笑了笑,坐了一晚上身子也疲倦,瘫软在椅子上。

“残酷什么啊,既然是事实,就不残酷。”他说道,“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残酷,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办法,那就这么着吧,也没什么可怕的。”

“是啊,没什么可怕的。”柳掌柜也踢下鞋子盘坐在椅子上,“就是觉得,君小姐怪不容易的。”

“做什么容易啊,混吃等死还不容易呢。”陈七说道,“我那时候混吃等死,照样被人欺负,伏低做小的。”

“不过说实话,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日子了。”柳掌柜敲着桌子说道,“真是太他娘的刺激了。”

二人哈哈笑起来,又都同时打个哈欠,刚要说歇息一下,门外陡然传来炮竹声,不由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陈七忙坐直身子,“不会是抢亲去了吧?”

柳掌柜竖耳听了一刻,那炮竹声忽远忽近,他忽的恍然。

“新科状元出来了。”他一拍腿说道,“殿试结束了。”

三年一次的状元试是很大的事,陈七来京城之前还想着三月赶回来就是看状元游街,自己也能去皇家的园林转转,运气好说不定能看到皇帝,不过年前年后一连串的事让他忙的早忘了状元的事了。

现在听柳掌柜一说,睡意全无,也来了精神。

“谁中了状元?”他说道,“走走走看看去。”

御街上人头攒动,比起礼部试,殿试因为不刷下名次,来观看榜单的人都喜笑颜开,街上不时的响起爆竹声,甚至有人当街发赏钱,引得街上人潮汹涌,所幸有官府兵丁维持秩序不至于造成混乱。

陈七和柳掌柜顶着一脸的疲倦在几个壮丁的拥簇下一路挤了过去,站到了金榜前,一眼就看到状元的名字。

二人都有些怔怔,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

宁常。

宁常是谁?

“山西阳城北留宁氏十子,名常,字云钊。”柳掌柜说道。

宁云钊啊。

陈七这才反应过来,宁常,宁云钊,宁十公子。

“状元啊。”他说道,“宁氏又出了一个状元了。”

有了这个状元,宁氏一族又将繁盛一代。

身为状元,宁云钊直接就进入了京官序列,得到了很多人甚至很多官员进士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地位。

这就是士,天下人最高等的一阶,官员中最受敬重的出身。

要是是这样的人的妻子,陆云旗肯定就惹不得了吧?

陈七忽的冒出一个念头。

但旋即又笑了,笑的有些怅然。

成为这样的人的妻子哪里那么容易,要不然君小姐也不会有今日了。

以前是云泥之别,现在以后更是再没有牵扯了。

陈七有些意兴阑珊,拉了拉柳掌柜的衣袖。

“走啦走啦,看过了,忙咱们自己的事吧。”他说道。

而此时的君小姐也走出了九龄堂。

虽然昨日没有留宿怀王府,但心里到底是有些惦记,她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街上的喧闹引得她也看去。

“是放榜了。”赶车的伙计说道,“昨晚点出状元了。”

状元啊。

君小姐看向街上。

“是谁啊?”方锦绣问道。

“北留宁常,宁炎的侄子。”伙计眉飞色舞说道,又想到什么,“君小姐,是你们阳城人。”

方锦绣挑眉。

“呵。”她说道,“原来他的名叫这个啊,真难听。”

君小姐笑了。

“钊,刓也,摩去器芒角,但气常存。”她说道,对方锦绣一笑,“再备个礼吧。”

第五十九章 所闻并不都欢悦

金榜贴出,民众最喜欢新科进士带花游街就要到来了,纵然此时还没有那般热闹,街上的人潮也是不断。

有关种痘,有关君小姐和陆云旗的男女纠葛在这一刻都被人忘了,所有人都议论着关注着新科进士们,谈论着有关状元榜眼探花。

君小姐的车马在街上要避开热闹的人群行走的缓慢。

一队队人马在街上奔驰驶出城门,向四面八方而去,不管是欢喜还是失望,殿试的结果都将送到期待的人们的面前。

而此时的阳城北留宁氏大宅里气氛很是紧张。

宁大夫人也不像以往那样淡然,而是不停的在室内走动,手里的佛珠也不停的捻动,口中的佛经一刻不停。

院子里外都安静无声,宁大老爷笑着从外边走进来,打破了这安静。

“你急什么啊,消息最快也要后天才能送来。”宁大老爷说道,带着几分醉意。

宁大夫人闻到这酒气有些火气。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喝酒。”她说道。

“云钊中了进士,大家来道贺,我当然要喝几杯。”宁大老爷笑呵呵说道。

宁云钊中了进士的消息前日已经到了,道贺的人立刻涌门,连太原府都送来贺礼,虽然不是所有的来人都招待,但一些亲朋好友还是要见一见的。

宁大夫人并没有这个兴趣。

“中个进士有什么祝贺的。”她说道,“我们云钊可是要中状元的。”

“都一样都一样。”宁大老爷笑呵呵说道。

这怎么能一样,宁大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宁大老爷一眼,让小丫头服侍着进去歇息了。

族里的一众妇人也来道贺了。

宁大夫人也想找个人说说话让心静一下,便在院子里招待这些妇人们。

妇人们知道宁大夫人的心事,并没有过多的说宁云钊的成绩,夸好的话,万一没能中状元,岂不让宁大夫人没脸面,夸不好,那更是自找没趣。

能让宁大夫人听得开心的事的自然是别人的事。

“大嫂,那是真的吗?方家的君小姐在京城跟公主争夫了?”一个妇人压低声音说道。

前几日京城送来宁云钊中进士的消息,随之而来的还有送信人带来的京城的新鲜事。

一来是阳城人,二来跟宁家还有过关系,所以私下里君小姐的事便传开了。

宁大夫人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谁知道。”她说道。

不过并没有呵斥大家不要说,妇人们精神一震知道找对了话题。

“真是没想到。”

“竟然做出这种事。”

“怎么想不到,当初仗着方家仗着自己父亲不是也来咱们家闹吗?”

“在京城那陆千户可是权大势大,攀附上也是应该的。”

“她现在弄出了痘苗,皇帝看重,公主也得让三分。”

“真是太恶心了,做出这种事,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啊,去夺人夫。”

的确是太恶心了,自甘下贱到这种地步,宁大夫人捻着佛珠。

“那个,痘苗,咱们家什么时候种啊?”忽的一个声音在说笑中冒出来。

这话让妇人们的说笑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