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包间软软的沙发上,她的脸蛋在灯光下红得犹如染满了浅粉色的胭脂。
迷离中,又有几分娇憨。
她不知道为什么到这儿来了,只知道心里很烦,想回到最初的地方祭奠一下自己逝去的爱情和婚姻。
可是,祭奠了有什么用呢?
忘不掉,还是忘不掉!
见她又要去拿酒杯,坐在她旁边那个一身休闲西服的英俊男人一把将酒杯拿了开去,听着她满嘴酒话似的胡说八道,忍不住叹气。
“别喝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喝酒也解决不了问题,是吧?”
“听不见,你说什么?!”
音乐躁动的喧嚣声,加上舒爽原就喝得有点儿多,耳朵似乎都不太好使了似的。皱着纤秀的眉头,她直接就将自个儿脑袋靠近了过去,醉眼惺松的神色里满是疑惑的望他。
这样的女人…
男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望着迟在咫尺的这张小脸儿,望着她酒醉后微微有些失态的眸色,不由得心情一荡。
烈酒,红唇,漂亮的女人。
这三种因素,在这样的地方,对男人来说,是绝对致命的诱惑。
然而…
男人只能苦笑。
因为这个女人他不敢随便动,也不想随便伤害她。
喟叹着伸出手来钳制住她有些晃动的双肩,男人嘴里吐出来的字眼儿个个儿充满了真诚。
“舒爽,你心里既然放下过他,既然喜欢干嘛不好好过日子,一个人跑这儿来折磨自己,有什么用?”
“嗝…你懂个屁…你们男人啦,哪里懂得女人?…还有你啊,咦,我在这儿喝酒惹到你了吗?嗝…关你什么事?我求你管我了没有啊?赶紧走啊…”
十分不爽地瞪着他,舒爽脸红得像个猴屁股似的,满腹的牢骚和愁肠替着酒劲儿悉数发泄了出来,再次伸手去抓酒杯。
她想再醉一点!
再醉一点就能忘掉他了!
男人又好气又好笑,夺过她手里的杯子杵到桌面儿上,扭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她。
“你啊还是这么牙尖嘴利,要是今儿进来的不是我,你这喝醉了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坏人?男人通通都是坏人,男人有好东西么?切…你别以为自己装得一本正经,我就不知道你想干嘛,那点儿心思可都写在脸上了…”
气结之下,男人一把挑起她的下巴,勾着唇逗她,“说说看,我想干嘛?”
舒爽又打了个酒嗝,不屑的撇了撇嘴,伸出手就想挥开他钳着自己下巴的手,奈何身上有些发软,手也没力道,不仅没拿开他的手,身体还倒了过去,带着酒气儿的话也没忘了说:
“不就想和我上床——”
“舒爽!”
大开的包间门口,听到她这句话,看到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暧昧姿势,怒气冲天的卫燎整张脸都黑透了,眉头倒竖着像只受伤的刺猬。
火儿,从心里涌到脑门儿上,噌噌噌的窜了上来——
她的名字刚出口,他的人就已经极快地蹿到了她跟前儿,猛地钳住她的双臂,生生将她从那个男人身上拽了开来。
“你看看你——”
一把将她放到沙发上,他有些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可是见她惊得二不瓜五的大着舌头半天也没吱唔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心,不由得又软了。
只不过么,他的心软只是对舒爽一个人而言,却不代表他对那个男人也心软了。这位爷满肚子的火气正愁找不到发泄口儿呢。
安置好舒爽,他暂时顾不上醉得迷迷糊糊的女人了,不过一秒钟时间,就化身成了力量强大的九级神兽,攥紧的拳头立马向旁边目瞪口呆的苗良挥了过去。
他这会儿没有想那么多,反正就是气儿不顺!
哪个老爷们见得别的男人调戏自己的女人?
他的样子挺狠,下手更狠,尤其他的人和拳头都来得突然,苗良也没有什么思想准备,下一不知,他的颧骨上就吃了他毛蹭蹭的一个大拳头。
“卫燎,你听我说——”
“滚你他妈的蛋——”
“…哎哟…”
老实说,这苗良他原本就是个文职干部,虽然也是军人,两个人要文斗还成,要说这武斗么,他那身手跟作为特种兵大队长的卫燎比起来,那完全就是山炮和蚊虫的差距。
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啊!
可是被这个男人疯子一般的毫不留情狠揍,他也是满肚子的委屈。
他今儿本来是陪朋友来应酬的,见到喝醉酒的舒爽一个人在这儿,他能不管么?
暂且不说大家是同行,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单说私心里他对舒爽还是有那些意思的。
不过也就是喜欢罢了,并不代表他苗良就会趁人之危,一个满心都是别的男人的女人,他还没有道德败坏到那种程度!
此时,捂着再次受伤的俊脸,他也是满肚子的怒火,“卫燎,你疯狗变得还是咋的,上来就咬!我要不是出于好心,干嘛让你过来?我不如直接将她扛我家里风流快乐去了,还轮得到你来打我!”
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卫燎脑子都浆糊的,哪里能和他讲理?
赤红着双眼,他的吼声简直是震天动地:“我是疯了,你他妈也少在这儿装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你一个已婚男人,能不能要点儿脸啊?你把她灌醉有什么企图还用老子说么?”
“…不好意思,我一年前已经离婚了!”
离婚了?
妈的,原来他已经离婚了,那不是更有作案动机了么?
两个离婚的男女,大晚上的凑到一边儿喝得不醒人事,搂搂抱抱的还能干点儿嘛?
好吧,卫大队长真是气得癫狂了,扬起拳头又是一记重拳打在苗良的腹部,脸上的表情狰狞得让人看着都发瘆,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坐实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呢?
可怜的苗公子左闪右躲都不是他的对手,苦逼得忍不住直接丢了风度也开始骂娘。
“你他妈的精神病啊,卫燎…是,我是喜欢舒爽,我一直喜欢她怎么样呢,我就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气死你个狗日的王八蛋…”
这厮真急眼儿了!
男人啦,不管自个儿功夫如何,在女人面前那气势都得撑住了,绝对是不能让女人看笑话的。
苗良也不例外。
可惜,他的嘶吼声没有下掉卫大少爷的火儿,反而为他惹祸了,气急了的卫燎下手更是不知轻重,对着他又是一顿胖揍。
要知道,卫燎打小儿就是刺头少爷,没当兵之前在家也是惯坏的纨绔子弟,三天两头惹事儿生非,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当了兵就更不得了,在部队里,拳头天天练着,好勇斗狠更是必须。
听着这点儿动静儿,瘫软在沙发上的舒爽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睁大了眼睛望着从天而降的卫燎,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撑在沙发上皱着眉头就去拉他。
“老公…你怎么来了…”
习惯性的称呼,随之出口。
然而,这声儿软绵绵的‘老公’,对卫大少爷来说,比任何杀伤性武器都管用,有效且成功地阻止了他再一次高高举起的拳头。
望着她,愣了愣。
“老公…”
见女人晃动着身体歪歪斜斜地就要从沙发上下来,他赶紧狠狠地丢开了苗良,转过身来就将她抱住,声音都不知道柔软了几度。
“媳妇儿,你有没有怎么样啊?”
醉得云里雾里的舒爽闹不清楚情形,翻着大白眼儿摇了摇头,那嘟着脸的样子,很显然是喝傻逼了。轻轻叹了口气,她如坠梦里一般,头微微一歪就斜靠在他的胸前,双手环过去揽住他的腰。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她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那股子柔弱劲儿,心疼得卫燎心肝儿直抽抽。
这种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打人啊?
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额头就贴在她额头上,轻声拍着她的脸:“爽妞儿,别睡啊,一会着凉,我们这就回家!”
说完这话,拦腰就将女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想了想又转过身来,眼睛淬了火儿似地瞪着苗良。
“苗良,我警告你啊,你要再敢对我女人动什么心思,小心老子弄死你!”
“疯子,神经病,卫燎,你他妈真是神经病!”
摸着嘴角的血丝,苗良气得头顶都快冒烟儿了,可他是个文人,即便再口不择言,来来去去也只有那几句骂人的话。
这一顿胖揍,他挨得有多冤啦?
这个精神病压根儿就不听他说话,就认定了是他带着他老婆出来喝酒了。
没吃到肉,反倒惹了一星腥,他真是冤到佬佬山去了!
…
揍了人之后,抱着了自个儿的女人,卫大队长心里可就舒坦了许多。
出了那个让人憋气儿的帝宫,他将瘫软的女人放到副驾上拴好安全带,一脚油踩到底,汽车就如离弦之箭一般狂飙着冲了出去。
目的地,他俩的爱巢。
喝了酒的女人不停地打着酒嗝,样子有多不雅就有多不雅,时不时的睁开眼望着他傻笑几声,借着酒劲儿,出口的话也动听的不行,不是乖乖就是老公,让卫大少爷心里那个激动劲儿,找不到词儿来形容。
总之,那只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发着颤。
离开帝宫不久,他便给景里拨了个电话过去,那意思是儿子交给他们照看一晚上,今儿就不过去接了。
电话是邢爷接的,听那他的语气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眼儿,打趣着说,记得悠着点儿,孩子的事儿,你就放心吧,已经哄睡下了。
放下电话,卫燎心里乐得都快开花了。
老实说平日里他和舒爽两口子自个儿带着孩子,干那事儿他都觉得不太尽兴,就怕孩子醒了或者听见,今儿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他非得好好干个够本不可,尤其从两口子闹别扭以来的这段日子,他简直都快成出家的和尚了。
素,全素!
汽车开得极快,他的样子急躁得像是要赶着去发射火箭的。
没一会儿工夫,他的手机又疯了似的叫唤起来。
这时候的卫大少爷,心都是飘的…
拿过来望了一眼电话号玛,是他妈打来的。
皱了皱眉,他直接挂断了。
可他老妈也是出了名儿的死缠烂打型,电话接着一遍又一遍地响了起来。
最后,烦不胜烦的他,索性直接关机了事!
大概舒爽也听见了,勉强地直起身来,扭过头望着他,醉醺醺地在嘴里嘟囔道。
“…呵呵呵呵…卫燎,乖儿子,妈想死你了,快回来吧,妈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呵呵…呵呵…”
卫燎被她说得哭笑不得,喝醉了酒,还学他妈讲话呢。
然而…
没等到他说话,女人又闭着眼睡了!
傻娘们儿!
他摇了摇头,眼神柔到了极点——
…
汽车终于停了下来,卫燎迫不及待地抱着她下了车,抱着自个儿的女人回到熟悉的家,再被夜风这么一吹。
他心情那个爽啊,那个得意啊,比想获得第一个军功章来,都不知道愉快了多少倍!
可是一进家门儿,眼前的情形将他的心情顿时甩入谷底,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客厅里的大灯全亮着,坐在沙发上的,可不正是他妈么?
一咬牙,望了望怀里显然已经睡过去的女人,想到现在这一团糟烂的事儿都是他妈搞出来的,他的面色愈发难看,有些愤慨地斥问。
“你怎么来了?”
见到儿子,潘碧神色有些黯然,历史罕见的没有计较儿子抱着那个很明显醉酒的女人,眸底流露出来的全是悲伤。
“儿子,我错了…咱们一家人不要这样闹了好吗?”
心里堵得厉害,卫燎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妈满是懊丧的脸,“你后悔了?早干嘛去了!回去吧,我今儿没功夫招待你!”
潘碧低下了头,嗓子有些发颤,还带着点儿哽咽,“儿子,妈以前没看明白,所以做了一些对不住你俩的事儿…可是,你是我儿子,你不能对我这么狠的…”
被她这么一说,卫燎觉得自个儿的心都揪得有些生痛。
不管怎么说,这个是他的亲妈,尽管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他还是有些受不住她这种凄楚的样子,喟叹了一声,他略略软了语气。
“回去吧啊,跟爸好好过日子!至于我的事儿,你不要插手我就谢天谢地了,你就当…就当没生个我这儿子…”
闻言,潘碧浑身一震。
他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她抬了抬手臂,又慢慢垂了下去,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小混蛋啊你,你…为了这个女人,这是不准备要父母了?”
搂紧了怀里的女人,卫燎的神色有些木然,淡淡地自嘲一笑。
“就当是吧。”
惊恐地捂紧了自己的嘴巴,潘碧忍不住泪水滚落,声音颤动着哭诉。
“…好,真好,你们都是好样儿的…你爸也要跟我离婚,你这臭小子也不要妈了…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神色微微一凛,卫燎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亲妈,黑眸里将着几丝未知的光芒。
有凄惶,更多的是坚定。
以前多少次,她都是这么逼他的?
“…妈,你根本就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错了,如果不是爸要和你离婚,如果不是你见不到儿子和孙子,你扪心自问,今儿晚上你会站在这儿说自己错了吗?妈,我现在,最讨厌别人逼我。”
一字一句,全是对家庭的悲伤和无奈…
潘碧本来就有些哆嗦的双唇,在儿子的话里不可抑制地更加颤抖起来。
“儿子…妈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你想想…妈是怎么疼你的…”
注视她良久,卫燎按压下心里的纠结,慢腾腾地开口。
“回去吧,以后别来了。”
潘碧身子一晃,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望了望他,又望了他他怀里的女人,慢腾腾地转过身往外面走去。
哪料到,身后的卫燎倏地又沉声开口说。
“还有,把我家的钥匙留下吧。”
顿步一脚,潘碧回过头来,那张还挂着泪水的脸无限凄怆,“你…当真不要你妈了?”
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她的声音不免有些沙哑,眼眶里的泪水更像是蓄了力似的争先恐后往外冲。
心里一窒,卫燎忍着不断在胸口翻腾的酸涩,低沉着嗓子哑声道。
“等舒爽接受你的那天,我再带着她回来…”
一把抓住门边儿,潘碧苦笑着从包儿里取出钥匙来,轻轻放在门口的鞋柜上,然而失声痛哭了出来。
好半晌,见儿子还是没有动静,她真的有些绝望了,直起身打开门便冲了出去。
她不想回去,不敢回那个家,更不敢想象,现在那个家还是个什么样的家?
没了老公,没了儿子,也没了孙子,现在再想想以前的欢声笑语,哪怕是最不待见那个女人的时候,也胜过现在千倍万倍。
她觉得自己真是得不偿失,心底被悔恨和悲伤填得满满的。
她,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退。
要是早知道今天的结果,那么她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一定!
最后,她没有选择回家的路,而是打了吩咐司机,直接往孟若珍家里去。
…
事实上,卫燎的心里又何尝会好过呢?
那是亲妈啊!
可是,这事儿已经这样了,已经走了这么一大圈儿的弯路,不该造成的伤害都已经造成,到这时候再来心软,更是完全没有意义。
他要的是母亲真真正正的接受舒爽,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迫于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
那样的被迫,对舒爽来说,同样是一种羞辱。
沉吟片刻之后…
他抱着女人软软的身体转身上了楼,缓缓地,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心里很激动很澎湃,如同过往的千百次一样,他脚下走得小心翼翼。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楼梯的颠簸的作用,怀里的小女人似乎有些不舒服地轻轻皱起了眉头来。
他低下头,轻问:“怎么了,妞儿?”
“我…胃…呕…”
话没说完,她突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卫燎怕她摔着没敢放手,哪知道——
迷迷糊糊又醉酒的女人真可怕,挣扎不开的舒爽小嘴儿一张,二话不说就直接吐了个稀里哗啦,吐了抱着他的男人一身。
卫大队长苦逼的皱眉了!
好吧,这女人完全把他当垃圾桶了,吐了之后,还吐…
但是,即便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嫌弃的放她下来,而是让她吐舒服了之后才将她抱回了楼上的浴室,将彼此身上弄得污秽不堪的衣服通通脱下来直接丢到了垃圾桶,才将瘫软的女人和自己里里外外洗了个个干干净净。
洗澡,漱口,洗头,他仔细得像在伺候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