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全军,谁不知道邢烈火心狠手辣,阴戾狡诈?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

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彼此眼里,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即便用上世间最好的词语,也不足以形容!

咚——咚——咚——

正在这时,办公室又响起了几声短促的敲门声——

原来,三楼小会议室里,军事检察院的同志们茶水凉了,来催促第三次了。

依旧摆了摆手,邢爷冷着脸拒绝,不过这次却多了一句关怀备至的话:“给砌一壶我喜欢的碧螺春带去,让他们好好品品味儿。”

“是。”来人郁结的隐上办公室的门儿。

这样的火哥无疑是很拽的,同样儿,也是让连翘感动不已的,他这么做,无非都是为了替自个儿出头。

可是这样,对他个人形象来讲却不是太好,又得落下一个张狂嚣张不可一世的坏名声。

这么一想她不由得蹙紧了眉头,伸手环着他的脖子,又吻了吻他。

“去吧,乖——”

“不准叽歪!”男人霸道地捏了捏她的脸,随即又将她重重地搂在怀里,紧接着那有点儿冰凉的嘴唇便吻上了她微张的小嘴——

“我说过,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是啊,他说过的,在无名岛上说过的…

被他保护着的美好感觉,让连翘的眼眶倏地泛红了。

同时,也被他这种其实带着点儿孩子气的霸道给弄得酸溜了,心柔得滴水,于是,叹着将自个儿的脸贴过去挨着他的,那音色简直软到了极致。

“知道我哥哥最帅了,会保护媳妇儿,可是你也得为自己着想不是?你现在听我说啊,不管他们要怎么处理我,我都没事儿的,我要你好好的…懂吗?千万别为了我的事儿把自己搭进去。”

虽说连翘不太懂得官场规则,但她好歹也不是装在套子里的人,尤其想到邢老爷子给她手机时说的那番话,想到那个因为泄露机密被枪毙的少校时,心里还是有些发憷的!

更加让她担心的是,怎么说她都是火哥的老婆,如果她真落下什么事儿,保不准就连累到了他。

这是她最不乐意见到的结果,哪怕杀头,她也不能让他出事儿——

哪料到,听完她这情义深重的话,邢爷直接乐了,“我的傻媳妇儿哦?真以为你男人这么怂?”

“你才傻呢!”

“靠,不要命了?敢埋汰我…”恶狠狠地瞪着她,他心里暖得俯下脑袋就去吻她。

咳!

不和谐的又来了!

咚咚咚…

办公室木质的大门,再次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进来!”

松开连翘,邢烈火的声音立马又还原成了出厂设置,阴冷得的没有半点儿温度。

还是刚才那个兵,估摸着额头都在冒汗了,恭敬地敬了个军礼:“报告首长,让您过去开会…那啥,卓承仁上将也过来了…”

猜到他得来,只是没料到来得这么快。

看来他们非得纠着这莫须有的罪名不放了。

点了点头,邢烈火冷冷地摆了摆手:“告诉他们,稍等十五分钟,我还有几份紧急公务要处理——”

那士兵有些不可置信,一脸的怀疑神色。

“首长,是卓承仁上将——”

如今在军内部,卓上将的地位是无可憾动的,跟他对着干?

成么?

“去,照实说!”大手搂了搂连翘,邢爷面色如常,极其不耐地摆手。

“是!”

第四次掩上门,那士兵无奈地离去。

“火哥,你别这样儿…”看着邢烈火,连翘都快急得火烧屁股了。

在军队,她太了解这一点儿了,军衔和官阶大一级就能压死人,虽说火哥身份不同,可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不顾组织纪律啊?

为了她这么做,他真的值得么?

“我自有分寸!”

语气变暖,邢爷眉目间俱是英气,凌厉之色十足。

拉着他的大手,连翘犯红的眼睛望着他,然后整个人缩进了他的怀里,双手死死拽紧他的腰,要嵌入他身体里去似的。

“干嘛对我这么好?”

反手将她更深的纳入自己的怀里,邢爷的语气淡定而从容。

“乖!有些事情早晚会发生,第一次咱们不能输,要不然今后的路会更难走,你懂吗?”

这话,多沉重啊!

老实说,连翘似懂非懂,“火哥,我只是想好好的跟你在一块儿。”

勾起唇,邢爷脸上扬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我知道,我都懂,你对我要有信心,知道吗?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只要选择相信我就够了!”

“我相信你,不管什么事儿,只要你说出口,我必定相信。”连翘伏在他怀里,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没有抬头闷闷地说。

女人都是敏感的动物,火哥的话让连翘感觉到非常的不安,只觉得好多事情也许远远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有些茫然,有些惶恐——

于是乎,她指尖揪在男人胳膊上的力度越来越大。

俯下头来,认真地注视着她,邢烈火双手抓过她的手来,手指与她交握着。

紧紧相扣,传递着力量!

——

十五分钟后。

“乖乖在这,等着我的消息,困了就去休息室躺一会儿。”看了看腕表,邢烈火宠溺地替她顺了顺头发,终究还是离开了。

可是,连翘这种时候哪里能睡得着?

她原本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儿的,哪料到一拉开办公室的门儿,却发现自己已经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办公室门口,站着一溜儿荷枪实弹的士兵,只看着装就知道那不是红刺内部的人,个个都拿着锋利的眼睛盯着她,满脸的警惕。

而这些士兵的外围,又围了一圈儿红刺警通大队的战友,那枪杆子也都上了膛,威风凛凛地比划着。

所有的人,都没有动静儿,只是静静地对恃着。

这么热闹?动静儿挺大啊!

“我不能出去么?”

“不能!”

噗!

一问一答,结果很明朗了。

她觉得真特么可笑啊,一颗正直的心伤不起,突然之间,自己就变成敌特份子了?

不言而喻,警通大队的人是火哥派来保护她安全的…

所以,她也没觉着有多难过,反而觉得泛满了甜味儿,更加清楚地知道了,她现在还能被软禁在这间办公室,没有直接逮捕收监,全因了那个男人。

这么一来,在别人的眼睛里,她指定被划分成了红颜祸水一类的人物了吧!

微微笑了一下,她轻轻掩上办公室的门儿,心情很平静,一想到他,想到他说的话,她的整个心,都被温暖填得满满的。

对于这些,也都无所谓了。

甚至她想,即便真因为这件莫须有的罪给咔嚓了,她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心里喟叹着,现在,她除了等待啥做不了——

闲来无事,她走到了火哥的书架前,看着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出着神。

指尖慢慢划过,一本又一本,慢慢挑选着,想找一本书来打发时间。

可是这姑娘吧,平常除了看点儿小言,很少看什么有营养价值的书了。

而火哥的书却又太过严肃了。

咳,好吧,她自个儿好歹是个军人,挑一本军事书来瞅瞅…

一排一排看过去,什么书呢?都没啥兴趣啊!

突然,眼睛一亮,一本名为《警惕!信息化战争时代的军事渗透》的书引起了她的注意。

为啥选上它呢?

很简单,因为她现在正是被怀疑成了军事间谍,怎么着也得专业一把不是?

从书架上抽下它来,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又把茶水端了过去,摆足了休闲的模样儿。

缓缓翻开第一页…

然后,她心里一窒,华丽丽地怔忡在了当场。

翻开内页,入目就是一行手写字: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福祸避趋之——

这句话出自清代著名爱国人士林则徐的《赴戌登程口占示家人》,意思挺简单,解释下来就是:只要这事儿有利于国家,即便是死也得拿命豁出去办,更不会避祸而求福。

一直盯着这行字,她的鼻子酸得不像话,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情绪了,那泪水就那么扑漱漱的掉落了下来。

一颗,二颗…

一颗一颗全都掉在书页儿上。

别误会,让她忍不住哭泣的绝对不是林大人的爱国情操,而是在于写这句话的人,那熟悉得不能再熟的字体彻底地重击到了她的心脏。

那行字,别人不认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正是出自他的爸爸,去世九年的特种兵上校——连安邦!

还记得她爸爸去世后,部队除了送来一个覆着军旗的骨灰盒,什么遗物都没有了,包括他在部队用过的东西。

那时候连翘还小,自然也不会去讨要。

可是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比她更想知道爸爸在部队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有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来——

此时此刻,再看到爸爸的亲笔手书,再看到爸爸的爱国情怀,泪水很快便模糊了眼眶。

紧紧将书捧到胸口,她在心里轻声问:

——爸爸,你在天堂还好么?

——爸爸,这句诗是林大人写给家人的,那么,这句话也是你想对女儿说的么?

——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福祸避趋之!

可是如今,她想卖命也没有人肯要她卖命了啊!

一念至此,她猛地匍匐到沙发上,默默地流泪,哭了一阵儿,想了一阵儿,她又坐起身来,觉得有些东西想不明白了。

这本书是爸爸的么?

那为什么又会被火哥收藏?

可不可以推论出,火哥之前就认识爸爸?

那么火哥知道她是连安邦的女儿么?这层关系,与火哥突然跟她闪婚之间,有没有必然的联系?

思索,踌躇,不解,郁结…

在这种情绪中,她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

其间有人来送饭,作为一个被软禁的人,她没有拒绝饭菜,不是说她有多么坚强的意志和情操,而是纯粹的肚子饿不得,一饿肚子,脑子就不太好使。

吃完饭,继续等,继续等…

一个小时,又是一个小时,直到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小时,火哥还没有回来。

看着墙上的挂钟,她觉得这时间过得真特么慢啊!

直到还差十五分钟下午五点的时候,穿了一身儿正式军装的爽妞儿却突然来了——

老实说,这时候看到爽妞儿,她心里那感觉,活像见了大白天见了观音菩萨一般激动。

“妞儿,你探监来了?”

嘴巴一砸,舒爽笑了:“有这么漂亮宽敞的监狱么?哟,哟,我家小连子这是怎么啦?哭过了?”

看到她明显红肿的眼睛,爽妞儿心里挺难受的。

实事上,她认识连翘这么久了,还从来没见这妞儿哭。

这是第一次…

然而,心情同样沉重的爽妞儿,却不能将同样沉重的心情再带给自己的姐妹儿,这是她俩之间的相处方式。

连翘睁着小白兔似的红眼睛瞪她,“我哪有哭?进了些风沙…”

“拜托你嘞,小姑娘,装啥呢?!邢大首长的办公室能有什么风沙?”

嘟着嘴,舒爽那样子真是该死的欠揍,脑子这么想,连翘就真提起拳头揍她了——

好吧,两个坏东西互相打了一拳,连翘便拉着她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爽妞儿来这不可能仅仅是单纯的来看看她,一定还有其它的事儿。

“说说看吧,啥事儿?”

拉了拉自己的军装下摆,舒爽不太客气地替自己倒了一杯她砌的茶,然后喘了一口大气儿:“格老子的,来见你一次可不容易,弄得跟搞敌特一样,还厚着脸皮儿去求了我那个冤家的情才进来了。”

噗哧一乐,连翘见她说起卫大队长那样儿,不免有些好笑。

实际上,她还真就是个开朗乐观的妞儿,估摸着要真坐了牢,到砍头那一刻,谁要给她讲个笑话,她也能乐着赴死!

“还冤家呢?最近你俩处得不错吧?我瞅着卫大队长天天‘春风拂满面,冠盖满京华’的样子,别提多帅气了——”

“别介…”在旁边推了推她,舒爽微叹了一口气儿后,把手里的茶杯放到了茶几上,转过头来直视着她,颇有些心疼地说:“连子,有你家邢爷在,这事儿会过去的啊,你别太过担心了,瞧你那眼睛,都哭肿了!”

“你这时候来看我,就为了看我的眼睛?”牵着唇,连翘勉强地笑了笑。

连翘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哭,而爽妞儿单方面认为她在为这事儿委屈也挺正常。

“不过,连子,你也得有个心理准备,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解决…”

“哟,这么保密的事儿你都知道?”

目光微微一闪,舒爽低下头去又捧起茶杯,轻咳一声,笑道:“咳,作为一名资深的军事报刊记者,内幕消息肯定知道得多啊?”

“都有啥内幕,说来我听听。”

坐直了身体,舒爽左手搓着右手,然后十指交叉放到腿上,半晌没吱声儿…

这个动作是她心里很不安的一种表现,连翘瞧出来了,盯着她不断上下动作的手指头,狐疑地问,“有事儿说事,磨磨叽叽不是你的性格,姑娘我也懒得看——”

抬起眼儿直视着她,舒爽的神色里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连子,你信任我不?”

呃!

连翘默了。

火哥也问信任他么,怎么爽妞儿也这么问?

实际上,如今这世界上,她真正能打心眼儿里信任的人不多了,而火哥跟爽妞儿在她的心里,绝对是重量级的人物。

爱搭不理地瞥了她一眼,连翘偏着脑袋望着她笑。

“这位女士,你很烦!”

反常的没和她打趣儿,舒爽沉默了许久,突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

“连子,干记者这行久了,我也有些门道,所以有些你不知道的事儿,我会知道。姐妹儿告诉你两点,第一:你得罪上头的人了,人家纠着这件事儿就要把你往死里整,人是谁,我不说你心里有数;第二:这个最为关键,很可能关系到你的未来与前程,甚至性命…”

心里‘咯噔’一声响,上头谁要整她,她大概能猜出来,可是这到底是和谐的天下,真要随便扣屎盆子致人于死地?

不过么,难得看到爽妞儿这股子严肃劲儿,她非常有理由相信这是事实。

如此一来,她反倒轻松了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东风吹,战鼓擂,天要下雨猪要肥,谁他妈挡得着?

该来的始终会来,怕个屁!

这么一想,心里又豁然开朗了,伸手揽住爽妞儿的肩膀,笑了。

“我说姑奶奶,你今儿抽了,说话说半截儿,咱姐妹儿之间,有啥不能讲的?”

望着她,舒爽动了动嘴皮儿,蹙紧了眉头,还是欲言又止。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凝重,冷寂。

办公室里的气氛越发低压了起来,这是连翘和舒爽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话题冷场到这种地步。

那么,事件很严重是一定的了?

可是那么严重的事儿,火哥都没有告诉她,为什么爽妞儿却知道?

绝密,机密,是一个记者能知道的?

连翘不是遇事儿容易恐慌的人,这时候她脑子里反而清醒的蹦哒出来一件事儿——爽妞儿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从帝宫的老鸨子混到了解放军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