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儿的高级轿车挂着黑绸花,大多车辆都是挂着政府的牌照,前面有两辆交警巡逻车开路,两边儿还跟了两排交警巡逻摩托车,排列得整整齐齐。

在道路两边儿老百姓的注视中,横行霸道的缓缓走着,一边走一边撒着冥币,飞得道路上到处都是。

啧啧,果然,真的,够豪华气派啊!

——

看到她闯道过来,还不闪不避,送葬车队竟停了下来。

很快的,就有一个穿交警制服的男人过来了,那手儿一挥,旁边执勤的交警也跑了几个上来,男人看上去像个领头的,估计是挨了上头儿的训斥,对连翘说话的时候哪里还能客气,指着她的鼻子就开吼了。

“你,你退后,靠边儿,谁让你闯道儿的,知不知道这是管制路段?”

管制你个大头鬼!

瞧着这些个趾高气扬的龟孙子,连翘心里就着恼,不过她是微笑天使,更犯不着跟他瞎吼,只是淡淡地睨着他,轻描淡写的说:“为领导家的丧事儿管制道路,交通法可没这条儿。”

好吧,人好歹也是干过交警儿的。

那男人两头受着气,说白了也就是个夹心饼干,心里气得发慌,被她说得愣了一愣,然后也涨红了脸怒了,“别扯这些,赶紧靠边儿,然后跟我去交警接受调查。”

“姑娘脚下踩的是社会主义道路,可不是某官僚的私人别院,凭啥我要接受调查。”

看她油腔滑调的不听招呼,又听到后面车队的人在催他,那男人耐不住性子了,头儿交待过任务,一路到达路口的时辰都是算好的,不许任何车辆冲撞了老人的灵车。

妈的,这么一来,他那一顿排头是免不了啦,说不定完了还得在领导跟前儿背书。

这人一急,骂人的国粹精华就从嘴巴里冒出了两句,然后气势汹汹地过来就拉她的车门儿,“赶紧下车,跟我回交警队!”

“你们有什么权利?看清楚,我是军人!”

“地方车辆,超速行驶,破坏交通安全警示,放心,会把你交给军区警备司令部。”

靠之…

这一下,把连翘五脏六腑的气儿都给勾上来了,朗朗乾坤,这些特权阶级竟敢完全无视咱天朝的法治,实在太特么无法无天了。

她这个人生来就是个刺儿头,遇强则强的主儿,下巴一仰,她那气势比人家还拽,笑兮兮地往车窗外啐了一口,一脸的阳光灿烂,人美话不美。

“一堆狗杂碎,真膈应人!”

好吧,她是个惹事儿精,给人添堵自己舒心,既然军演不让去,蹲几天局子也没啥!

这边争执不下,那边的官老爷却急了。

官老爷家的风水冲撞不得,官老爷算好的时辰也等不起,很快,送葬车队那辆排头车上就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

这人连翘认识啊,可熟了。

以前大会小会可没少在电视上瞧见过他周五正六的谈民生,讲民主,原来又是一个装逼犊子,只不过,人家不认识她就是了,自然也不太耐烦跟她说什么了,直接就指挥几个交警要抓她。

她怕个屁,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今儿她还非扛上了。

领导脾气都不太好,这点儿她太知道了,可是瞧着这位官老爷死了老娘还一脸得瑟的劲儿,她就炸毛了,非得帮棺材里的老人教训教训他这孽子不可。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教训呢,副厅长的电话貌似响了,瞧着他接电话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变了又变,嘴里只会小声应承着‘是是是’,就喜欢官老爷的大官老爷来指示了,这家伙马上就变成哈巴狗了。

电话完,这副厅长不知道是死了老娘的原因,还是被上头给骂了,心情似乎颇为不爽,一级压一级,他铁青着脸指着旁边的交警就开骂了。

“一个个的还杵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人带走!”

说完,顿了顿,又垂头丧气的指示:“将接到厅长电话,部队有重要军事行动,首长的车队过来了,赶紧通知前面路口放行…车队退后,通通往后退…”

嘿,一听这话,连翘就乐呵了。

几个关键词儿很容易让她联想到是火锅同志驾到了。

得瑟,我让你们得瑟,借力打力是她一贯的作风,一不做二不休,今后非得让这些家伙吃干瘪不可。

估算着时间,她攥紧的拳头松开了,也不反抗了,任由那交警过来拉车门儿,眼睁睁看着他们掏手铐锁了她也不动弹。

刚才的刺儿头突然变成了家猫,那些个交警也没有太注意,直接就押着连翘上了一旁的警车,打算等部队通过后再带回交警队处理。

接下来,就是等待。

大家都在等,不过等待的心情却不同。

连翘透过警车的车窗,愉快地看着前方的道路,心里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应对,弄好了自己这回就一举两得了,人也收拾了,演习还得去。

嘿嘿暗乐,还真亏得这帮孙子,要不然她怎么在火哥跟前交待?

不过几分钟时间,一长列由几辆军用越野车组成的车队扬着尘土往三环驶了过来,后面跟着长长的军用卡车队,装甲车队,还有迷彩油布遮掩下的是什么东西看不见,可是那气势看着就特别的庄严。

帅,真帅!

看着这帅气的车队,连翘越发坚定了要参加这次演习的信念,那俗话不是说么?当兵不打仗,不如回家吃干饭。

这时候,周围是没有声响的,一阵阵的宁静,似乎空气都凝结不动了,这声势浩大的重装队伍平日里是少见的,道路两边儿的老百姓和这些交警们都专注的瞧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更别提压得低低的说话声了——

“喂,看那车牌序列是哪个单位的?”

“tz,特种部队的,中间那辆是太子爷的车,记牢了。”

“牛逼,真牛气!”

“…下回投胎悠着点!”

小声唠着嗑,鸀油油的一片车队就缓缓地驶了过来,速度不疾不徐,可那副厅长却急得直看时间,一边抹着脑门儿的汗,一边祈祷着车队赶紧通过,他好办自己的事儿。

可是,人往往不遂人愿…

不仅走得慢,打头的那辆玄黑色的越野车刚走到旁边就停了下来。

他认得,太子爷,可是他停下来干嘛?

战神后座的车窗半开,露出了一双冷酷得跟冰块儿似的眼睛,上午的日光氤氲的光线儿一照,刚好勾勒出了邢爷冷峻无匹的俊朗轮廓,实在帅得人神共愤,天怒人怨,潘安跳楼——

望了望停在路边儿那辆玛沙蒂拉,他忽然皱起了眉头,冷眸跟冰针儿似的望了过来,将他副厅长刺得有些不敢直视。

却又,不得不上前谄媚——

“首长好!”

“车里的女人呢?”

“…抓了!”迟疑着,他却不得不据实说。

“胡闹!”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过后,车门猛地打了开来,邢爷那霜冰过的眼睛就冷冷扫在他脸上,那举手投足间的冷冽气势,那睥睨天下的王者风范,那高高在上的震慑弧度,让副厅长心肝儿一抖,直接就萎了。

冷汗瞬间就湿透了他的脊背,没等邢爷询问,刚才一脸恭维的虚伪假笑着辨白。

“不对,是被,被请,请到警车上了…嘿,是请…”

请他妈的头!

邢烈火那脸色顿时冷得铁青,双眼危险地眯起死盯他两秒,心里的怒意没法儿隐藏,缓缓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他,那动作里的警告意味十足,然后便在众人的傻愣中走到旁边的警车边上。

猛地拉开车门儿——

第一眼就看到那个脸色苍白的小女人,还有套在小手上那冰冷又刺耳的手铐。

黑眸暗沉,冷冽逼人。

真他妈吃了豹子胆儿了,敢铐他的女人?

下一秒,安静的路面上就响起了他那抑止不住怒火的狂乱暴喝:“还他妈愣着干什么?赶紧打开!”

呃,真凶悍!

心里在偷着乐,但连翘知道自己这会儿得装委屈,她装得有多可怜,那么官僚副厅长的下场就会有多惨。

半眯着眼,她扁着粉粉的嘴,狠狠掐着大腿,让自己痛得苍白着脸儿,完全像似一副受了虐待的小媳妇儿样。

见到男人,猛地就软倒进他厚重的怀里,再故意将被自己用力勒过的泛着红的手腕让他瞧到,可怜巴巴的弱声说。

“老公,你终于来了——”

一声儿老公,让周围响起一阵阵抽气声,尤其是那个副厅长,完全就蒙逼了,脸上恭维的笑意也敛住了,大颗子汗顺着脑门儿往下落。

“首长…这事,这事我可以解释…”

没有看他,不过邢爷冷斥的话却适时的炸响。

“闭嘴!”

其实,他又哪能不知道他女人这点儿小心思?她的本事他心里明镜儿似的懂,她要是不情愿这些人哪里能折腾她?

不过他更清楚的是,这小妮子绝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女人,她既然这么做肯定有原因。

那么,做为她的男人,他就得配合她演戏。

手铐解开了,连翘瑟缩着身子揪着他胸前的战术服,脑袋就埋进了他的胸前,两只手攀着他给只猫儿似的,低低地抽泣着将前因后果以极快的速度说了一遍。

为什么不敢抬头呢?

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泪水,一抬头万一笑场了,那这戏不就穿帮了么?

心里暗笑着,邢爷脸上却绷成了冰雕子,一只手安抚地拍着女人的后背蘀她顺气儿,另一手向后有力的挥动,沉稳的声音透着如山般的威压。

“按预定方案开进,部队不再绕城,车队居中,武装士兵下车持枪跑步,一路接管交通岗亭,谁他妈挡路毙了他——”

“是——”

“是——”

“是——”

山呼海啸般的三声响应后,一辆辆军车上齐刷刷地下来一阵阵穿着丛林鸀战术服的士兵,喊着统一嘹亮的口令,列队整齐地冲了过来,训练有速的特种军人,那速度可就不一样了,每一个人站在那里,气势上都比那交警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没有再看任何人,邢烈火一把将连翘抱了起来就往战神车走去,路过那个副厅长时,他却低沉又清晰的留给了他一句话。

“赶紧把老娘安顿好吧,明儿该到中纪委喝茶了!”

噗!

连翘闷笑,火哥你要不要再腹黑一点儿?

随着战神汽车的启动,后面一辆辆重型装甲车跟上,一路强行推开交警,闯过交通路障,直接冲进送葬车队里,一朵朵花圈儿被跑步前进的士兵或踩踏或枪挑,凌乱得一地都是。

那家伙,太横了!

可是,执勤的交警们没有一个人敢多言,甚至有些人还在暗暗窃喜,部队人车穿城而过,一路上浩浩荡荡,旁边看了老半天热闹的百姓笑得都合不拢嘴,不停的赞扬解放军威武,以暴制暴,暗骂某些**官僚。

横,拽,酷,这就是连翘此时的想法儿。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是可怜了他老娘,临死了都不安心,还得被这个不孝子连累。

——

离城越来越远,窗外的风景在不停的变幻,战神车上的男女搂抱在一起。

连翘双手环着火哥的颈项上,整个人懒懒地靠在他肩膀上小憩,心里暗爽!

这一遭真特么值了,无心之举竟拉了一个副厅级干部落马,这算不算为老百姓出了气,扬眉吐气了一把?

不管怎么说,还是火哥好,凛然正气,这是必须要奖励的。

于是,她那软软的粉唇几秒后就落在了他的唇上,因为怕被前排坐位上的人瞧见,偷偷摩挲了一下就赶紧放开。

这大白天儿的,她又没喝酒,实在没胆儿做上次那种有辱斯文的挑逗之事了。

动作没到位,但效果很明显,很显然的取悦了火锅同志,那只有力的大手就那么扶上了她的腰线儿,缓缓磨蹭着,挺黏糊的一个动作,可他说的话却很平静。

“连翘,下次蘀人出头之前,要懂得保护自己。”

轻笑了一声,连翘搂紧了他,心里特么暖和,“嗯,知道了。”

“你不是黄蓉。”

这话幽默了,连翘‘噗哧’一声儿就乐了,眨了眨眼睛,跟他逗趣儿,“可是,我会武功!”

说实话,外间不了解的人都说太子爷是一个没有情趣不解风情没有表情没有心情,一切与情沾边儿的情绪都无的无情男人,其实连翘觉得吧,是他们没有真正见过这个男人的闷骚,腹黑和幽默!

总而言之,她这会子看火哥,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儿,哪儿都是好的。

被她这句逗的,邢烈火板正的脸瞬间就崩塌,好不容易收拾起表情凝神瞅了她好一会儿,才又叹着气说:“妮妮,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呃…

好吧,其实连翘自个儿也承认,有那么一点点啦,所以…

她清了清嗓子,点了点头,模样认真的表示赞同,“表现尚可,同志还须继续努力!”

攥住拳头点了点她的额头,比划着也没落下,终究还是放下来抱住了她的腰,然后地亲昵地咬了下她的耳垂,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说。

“小畜生!”

他经常这么叫她,可这话的跟小畜生的真正意义可远了去了,那宠溺的意味十足十的份量。

连翘故意舀自己的脑袋去蹭她的脖子,然后凑到他耳根,软锦锦的小声问,“火哥,你见天跟畜生睡觉,得瑟个啥?”

“就乐意睡你。”

“好吧,我承认,乐意被你睡。”

“恭喜你,有被我睡的资格。”

“…”

被他暖乎乎的热气喷得她痒痒的,翘妹儿身体禁不住抖了抖,脑子里就琢磨着,这家伙哄女人其实也是一套一套的,那谁说他死板来的?

典型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种男人么。

啧啧,老实说,这平时正经的男人,私下里不正经,看着不是妖孽,却比妖孽更勾人魂儿!

——

约摸颠簸了两三个小时,大部队终于抵达了由反恐演习导演部指定的红军指挥部,这里是距离京都市两百公里外的一个实战背景的多功能演习场。

首长抵达的时候,红军指挥部内已经完全戒严了。

前来迎接的是由导演部派遣的演习观察员以及一些准备前期的内勤人员,个个儿的穿着笔挺的军装,精神抖擞。

“首长好!”

“首长好!”

整齐划一的招呼,整齐划一的敬礼,军容肃穆!

邢烈火一一点头,一一握手,等介绍完毕,就被招呼着进了红军指挥部的战术大厅,听他们介绍导演部的一些具体安排。

火哥忙正事儿,连翘就无事儿。

大概是场合不同,火哥没像往常总牵着她走,而是跟着那几个头儿走在前面,没法儿,她就紧跟在他屁股身后,眼睛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哇,挺美的!

身处城市的人,平时是很少见到这景象的,连绵不绝的山峦,层层笼罩的薄雾,自然清新的空气,好家伙,这种感觉倒不像是来打仗的,怎么着都有点像旅游的。

红军指挥所就坐落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间,营房全部做好了丛林伪装,看上去像一个个小山包似的。

原谅她山猪没见过野猪,真心稀罕!

这次演习军方投入很大,而红军方面是以红刺特战队为先锋,其余部队协助的武装部队,而身为红刺特战队首脑的邢烈火,同时也是此次红军方面的指挥官。

一到指挥部他就开始忙开了。

首长召集了连级以上的干部到作战室大厅开会,站在那个巨大的军演沙盘旁边,他像一个指点江山的王者,对着一大片疆土,等着开天劈地。

其实,他的脑子里,在寻思着刚才接到的导演部命令。

方案临时更改了,蓝军方面除了原先既定的两个王牌侦察大队和公安反恐特警之外,又新增了x军区的一个特战队。

这么一来,形势可就不同了。

卫燎看到老大皱眉思索的样子,有些缀缀不平,撩起嗓子就吼。

“妈的,蓝军有重装部队压阵,还有公安特警,现在再加上一个特种部队,不管是装备火力,还是人员数量都比我们有优势,最操蛋的是,天气预报说明儿有雨,这种极端天气条件下,咱们的空降突袭优势和斩首行动发挥都有局限。”

沉默,大家都知道,他说得对。

虽说红刺比起那些部队强,但是功能不同,他们大多数时候的任务都是侦察,野战,渗透,敌后偷袭和刺杀,如果打正面战,那都不是强项。

锐利冷峻的眼神儿始终落在沙盘上,邢爷脸上的神色倒是挺平静的。

在他的字典里,就没有失败两个字儿。

红刺的精神,就是只许赢,不许输,输就意味着死亡。

突然——

他抬手指向沙盘上一个插着小红旗的山谷,沉声说:“看到这儿没有?咱俩原定的突袭打击,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他们新加了一个特战队,就没有那么容易,调整一下战术,让天狼带人佯攻…”

安排完这一线,他又转起头来望向卫燎,一脸严肃。

“卫燎,你这次的任务是带领警通大队的小股突击队,深入蓝军腹地,找到,并争取一举端掉蓝军指挥部。”

即便端掉指挥部不行,也能牵制蓝军的力量,而小股突击队人员精英,战术灵活,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撤回或者转移。

对老大的命令,卫燎一向令行禁止,于是,敬礼沉喝。

“是!”

接下来,邢烈火又分别对其他演习事项一一做了安排,尤其是对后勤补给方面做了重新调整。

做好战斗布置,看了看时间,他黑眸沉沉地环视了众人一周,“对时间,现在离正式演习开始,还剩下13个小时,大家抓紧准备,明天信号弹升起之时,战斗就打响了,大家一定要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蓝军彻底摧毁。”

演习,是战争的模拟,而战争,都是残酷的,对方不再是战友,只是必须摧毁和击垮的敌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脸上,没有人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

吃过简单的晚饭,连翘便跟着火哥去了作战室大厅。

别看他走哪儿都面无表情的样子,其实她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责任重于泰山,压力绝对大过梨,邢烈火同志的内心一定比任何人都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