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帝的黑甲军一出来,天下人才知道,原来皇帝竟然还有这么一招后手。

不过也仅此而已。

若是在以前,大家还会赞一句皇上隐忍有谋略,能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弄出一直军队来。

但是现在眼看着大棠皇朝已经日薄西山了,即将改朝换代了。即便是有这么一直军队,那也是螳臂当车罢了。

张定南的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黑甲军虽然装备精良,与之前的遇到的那些世家家兵不一样,可是和身经百战,饮血无数的河套军比起来,可就有些差距了。

黑甲军之所以能够和河套军纠缠,也不过是因为装备的缘故罢了。

但是这种优势越到后面,就越发的微不足道了。

民心可用,张定南打下的地方,百姓归心,踊跃参军,一派欣欣向荣,至于大棠皇朝,留给老百姓的只不过是昏庸无道罢了。

所以张定南毫不退缩,让萧山带着河套军的精锐与黑甲军正面交战,将苟延残喘的大棠皇朝,彻底的打趴下。

宁飞鸾收到天成帝的密信的时候,黑甲军和河套军已经打的十分的激烈,便是相隔数千里的是宿州也听到了消息。

宁飞鸾听说黑甲军都出动的时候,已经是大惊失色,等看到天成帝的信件的时候,更是肝胆欲裂。

皇上竟然不信她,以为她贪图安逸,背叛了他们的誓言!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为何会到这般田地。

宁飞鸾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已经掌握了宿州大权,达到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了,可为何还是让皇上陷入了困境。

她相信,若不是皇上实在陷入绝地,定然不会胡思乱想,怀疑她的真心。

将密信烧毁,宁飞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起身大声道,“去找太子来。”

过了一会儿,张承宗就急急忙忙的来了。

他如今虽然是监国太子,但是在掌控朝局方面却依赖于孙奇云和自己的母亲,因此对宁飞鸾也不敢怠慢。

“张定南在江那边所作所为你可清楚了?”

张承宗道,“清楚了。如今看来,他就算知道宿州的情况也没有想回宿州来,这样一来,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彻底的掌控宿州了。”

“真是糊涂!”宁飞鸾气的心口起伏不定。“若是他打到京城,坐下这江山,难道还真会放任你在这宿州坐大?到时候他必定倾尽天下之力攻打宿州,届时你当如何抵挡他的大军?”

“我,孩儿不知。”张承宗白着脸道。

宁飞鸾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心中的烦躁,“为今之计,你现在就带着宿州大军前往京城,以剿灭叛贼的名义,挡住河套大军。”

“可,这不是帮了京城吗?”张承宗大惊道。

“那又如何,即便是帮了京城,也不能让张定南夺了天下,否则就是大局已定了。如果你帮了京城,张定南夺不了天下,大棠皇室也不可能掌控大局,你就有了和他们争夺的机会了。否则,就只能等着张定南成了天下之主,带兵来剿灭你。”

“不可能,父皇还在,他难道敢弑父杀君?”

“敢不敢,你自己心里清楚。”宁飞鸾冷冷的弯了弯唇,话中意味深长。

张承宗脸色一白,随即额头上慢慢的冒出了冷汗来。

如今父皇重病在床就是他的杰作,张定南又有何不敢?

宁飞鸾背着手转身走到桌边,敲了敲桌角,“你立刻下令,让众将点齐兵马,即刻渡江。承宗,娘都是为你好,若是错过了这样的好时机,你就只能为人鱼肉,任人宰割了。”

听到这话,张承宗心里更慌张了,抬头看着宁飞鸾冷静的脸,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好,我立刻去,立刻去。”

说完就赶紧在桌案前写下诏令。

盖上玉玺之后,张承宗就给赶紧安排着急大军出征的事宜。

宁飞鸾这才长长的吐了口气,“皇上,臣妾不会让你失望的。臣妾一定会帮你守住这大棠万里江山。”

很快,张承宗要出兵渡江的消息便传开了。

宿州的大将们听了这个军令才真的沸腾起来。

眼看着河套王带着兵马在那边打的如火如荼的。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大将却只能在这里干瞪眼,以后这论功行赏,他们岂不是还要排在后头。

要不是皇上的余威还有孙丞相相劝,他们早就逼着太子下令出兵了。

现在好了,总算是有他们出力的机会了。

“夫人,这可怎么办啊,大公子真的要带着人渡江了,他们肯定是去给二公子找麻烦的。”

吴嬷嬷在小佛堂里急的跳脚。

虽然她整天和张夫人闭门不出,但是府上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惊的差点魂飞魄散。

眼看着二公子就要打到京城了,就差那么一点,现在大公子去,不是要坏事吗。

张夫人跪在佛像前静静的诵经,手里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挪动,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沉静,仿佛什么话都没听到一样。

吴嬷嬷见状,也不打扰她。

等了好一会儿,张夫人才停止了诵经念佛,对着佛像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

“慌什么。他说出兵就出兵。张济世可还没死呢。”

“那不也没分别吗?”吴嬷嬷道。

“分别可大了,张济世只要没死,他就是个活死人,这宿州也容不得张承宗撒野。哼,前阵子让他得意了,还真以为自己成了宿州的主子了。”张夫人冷笑了几声。背着手道,“立刻去传消息,就说张济世被张承宗和宁飞鸾给暗害了。”

吴嬷嬷惊讶道,“啊,这消息传出去,宿州不是乱套了?”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是给定南多一些时间罢了。如今他就差最后一步了。宿州这边只要稍微拖一阵子,定南就能够赶回来。这次我倒是要看看,这宁飞鸾到底是个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能够让她逃出这一劫。”

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她也不用什么阴谋了。直接用这阳谋来。消息传出去了,就看你如何应对了。

若是你搬出张济世来,张济世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若是你不搬出张济世,将领们对你产生怀疑了,哪里还会在大事上听令。

罗家在宿州城里虽然被打压了,但是能用的人还是不少的。很快,不管是军中士兵之中,还是贩夫走卒,活着是商家富贾,都在传着一个消息。皇上病的蹊跷,乃是受了太子和妖妇的毒手。否则大将军身子一向健朗,如何突然就生病了。

且自从大将军生病之后,就从未见过朝臣。这岂不是就应证了这一点?

甚至还有人传言,现在住在宫里的那位妇人就是张济世的原配夫人宁氏,也是入了宫中当了皇后的那位。而张承宗则是她和大棠皇帝当初红杏出墙生的孩子。如今暗害将军,就是要来助大棠皇室的。

这些消息若是往日里传出来,那还能说是以讹传讹。稍微打压一下,还能压制下去。

但是此时正值大军出征渡江,这消息一传出来,就容不得旁人不多想了。

为何之前不出征,偏偏在大棠要完蛋的时候才出征。而且皇上确实一直未曾出面了,就连这样的大事情,竟然也是太子代为传达的。

另外,太子对那来历不明的妇人态度也太奇怪了。

这一番猜测下来,张承宗的威信自然大减。

大棠皇室颓败多年,早就已经失了民心。这些将士们更是只知道将军,不知道皇帝。如今已经跟着张济世扯着反旗了,自然不会再为大棠出力。而且他们也不会蠢的相信此时去相助大棠皇室,日后不会被大棠皇帝秋后算账。

所以这原本人人振奋的出征大事,也显得十分的诡异。

“这消息是谁传出去的,简直胡说八道!”张承宗气的在房中大喊大叫的。刘敏淑在一边喝着茶,边道,“殿下,我看都是那个女人害的。若不然,怎么会传出如此不堪的传言。竟然说你是红杏出墙生的,这样的污言秽语,空穴来风啊。太子,依我看,这女人留不得。”

刘敏淑自从上次受了宁飞鸾的气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要算回这笔账。

如今整个宿州,她本来是名正言顺的主母了。偏偏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竟然横插一脚,骑在了她头上了。

若不是她梦境中死的太早,不知道这女人后来的下场,她定然要好好算计一番,让这老女人生不如死。

张承宗听到她的话之后,眉头皱了皱,“胡说八道,母亲都是为了孤。你若是再胡说,休怪孤无情。”

见刘敏淑愤愤不平,他心中厌恶更深。若不是如今他需要刘家人的支持,早就容不下这个蠢妇了。

“好了,不管你来孤到底何事,孤现在心烦意乱,你早些退下。”

刘敏淑被他这态度气的牙痒痒。

张承宗这态度,还比不上张定南呢。虽然张定南对她也很冷淡,但是一直以礼相待,从来没像这样,挥之则来招之则去。不过想起自己的心事,她还是道,“我找了一位神医,说是只要十五之后通房,就能怀上皇孙。所以希望太子十五之后,都能宿在我房中。”

说完这话,刘敏淑心中一阵难堪。

作为一个世家嫡女,她一向高高在上,矜持有度,如今为了生个孩子,却还要这般低声下气。而害的她如此的,也是眼前这个男人。

若不是自己需要靠着他,她早就要报了这仇了。

张承宗听到她这个时候竟然还惦记着生孩子的事情,顿时觉得一阵恶心。看着刘敏淑也更加嫌弃。

若说以往还觉得世家嫡女这个名头人,让这个太子妃还有几分魅力,如今却只让他觉得可笑。这样的女子竟然还是世家嫡女,也不知道这刘家是如何教出了这般的嫡女。

“你先退下,孤最近忙着出征的事情,没有这个空闲。日后再说吧。”说完迫不及待的挥了挥手,让人送客。

刘敏淑狠狠的扯着手帕,咬着牙看了眼张承宗,这才气呼呼的离开了书房。

随喜园里,萧侧妃抱着孩子,轻轻的哄着。哪怕孩子一直目光呆滞,她依然抿着嘴笑的温柔。

身边的心腹丫头走了进来,在她耳边耳语一阵。

她神色依然淡淡的笑着,“是吗,看来,太子妃缺个让她怀孩子的男人了。让神医在催催她,让她赶紧怀上。”

“是。”心腹小丫头走了。萧妙妙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孩子,“孩子乖,不要怕。娘会为您报仇的。”

张承宗的身世之谜传的沸沸扬扬的。张济世的安危也被朝堂上下关注着。特别是一些跟随张济世多年的老将,此时已经没了什么出征的心思了,一心一意的只想弄明白,到底他们的老主子到底是生是死。

在有心人士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些人很快就带着兵马包围了宿州行宫,要求进宫探病。

“反了,这些人真是反了。果然是这边疆出蛮人,都是一些不知道上下尊卑的粗野之人。”

宁飞鸾知道消息之后,在张济世的书房里气的破口大骂,自从张承宗主持朝政之后,这里也是她的办公之所。不过如今整个书房已经是乱糟糟的一片。

发泄完了心中的怒气,她深深吸了几口气,看着一直站在一边不曾说话的孙奇云,“奇云,你为何不说话?”

“此题无解,无话可说。”孙奇云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脸上带着几分无可奈何。不过眼中却丝毫看不出担心。

“连你都没有办法?你可是宿州的丞相!”

“这位置也是皇上给的,如今都说我孙奇云谋害主上,便是我这个丞相,在他们心中也不值一文了。”

“不,不可能的。”宁飞鸾狠狠的摇头,又看向了张承宗,“承宗,你说,你可有办法压制他们?不管如何,现在的宿州大军必须出,否则就错过了先机了。”

张承宗刚刚一直沉默着,听到宁飞鸾这话,才慢慢的抬头看着她,“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催着我出兵?母亲,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你让我出兵,是为了帮助大棠皇帝?”

“你怎么会这么想为娘,为娘可都是为你好啊。”宁飞鸾满脸不可置信,眼眶都红的滴出水来。

只是如今张承宗却半点不受影响了。

他本就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母亲没有什么孺慕之情。如今又因为她的缘故,害的自己在宿州威信大失,连身世都被人怀疑。

就因为这些,如今便是父皇张济世死了,他这太子之位也坐不稳了。

倒是让他的处境比之前还要艰难数倍。

若不是这女人闹出的丑闻,自己即便犯下滔天大罪,父皇不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可如今就因为她…

自从发生这些事情之后,张承宗就一直备受煎熬,心里不免想了许多。如今又听着女人此时不知道为他解决困境,反而还在催着他出兵。他心中自然想的比以往更多了。

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是为了帮助大棠皇室?

是了,她可是大棠的皇后娘娘啊。

此时张承宗才觉得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了下来。

孙奇云摇了摇扇子,“昨日我就已经得到最新的军报了,河套军已经大败黑甲军,如今京城被围,大棠旦夕之间便会烟消云散。”

听到这话,宁飞鸾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孙奇云。

第一百一十二章

“怎么可能,那可是黑甲军啊。”

宁飞鸾失态道。

孙奇云道,“那又如何,便是天兵天将,该输的时候,也一样会输。更何况黑甲军从未上过战场,装备的再□□无缝,也会有弱点。”

“不可能!”宁飞鸾手指颤抖起来。

看到这里,张承宗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真的为他着想,而是利用他去保护大棠。

“原来你真的是利用我!”张承宗满脸怒气的看着她。这个女人,从自己一出生就抛弃了自己,如今回来了,却也是为了利用他罢了。

张承宗越想越气,拔剑而起。“我杀了你!”

孙奇云伸手一拦,“她是你生母,你若动手,定然天地不容。”

“可是她哪里当我是她的亲子,她,她…”张承宗气的说不出话来。他甚至开始羡慕张定南,他的母亲是打心底的为他着想,可自己呢,原本奉若天人的母亲,竟然是这样冷血无情,六亲不认之徒。

这一刻,张承宗突然想仰天大笑。

事到如今,宁飞鸾自然知道事情已经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现在皇上的境况,也容不得她再虚与委蛇了,干脆撕下伪装,脸上满是冷意,“事到如今,你追究这些也无用了。别忘了,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了,外面那些人也容不得你坐在太子这个位置上。甚至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张承宗见到她终于露出真面目,不再假扮那慈母的模样,心里怒气更盛,“你这个毒妇,竟然连亲生儿子也算计。”

宁飞鸾弯了弯唇角,“承宗,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确实一心为了大棠皇室,大棠统治天下九州已经五百多年了,是天下大统。大宁算什么,只不过是张济世异想天开所立的皇朝罢了,昙花一现之后,终究是不可能长久的。承宗,只要你答应帮助我出兵勤王,打退张定南这个叛贼,我保证,日后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日后你也能拥有高贵的血统。”

“你住嘴!”张承宗脸色发青道。“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我是大宁太子,若真是帮了他大棠,日后还有我的活路?你休想再蛊惑我!”

张承宗此时异常清醒的看到了自己的境况。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此时安静,显得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了。

孙奇云淡淡的摇了摇扇子,“为今之计,还是看看如何安抚这些大将们,否则只怕宿州要大乱。”

张承宗脑门上的汗水流个不停。他突然道,“来人,将这个包藏祸心的女人抓起来,是这个女人害了父皇。”

门外两个卫士走了进来,将宁飞鸾扣住。

“张承宗,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是你的生母。”宁飞鸾冷静的看着他。

张承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你只是一个来历不明,包藏祸心的刺客。父皇被你蛊惑,如今中毒在床,孤是受了蒙蔽,如今要将你这罪魁祸首交出去。”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孙奇云在后面看着他走远了,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笑道,“果然兔子急了也能咬人,我们的太子殿下此时倒是有了一国储君的魄力了。”

他看着依然保持着满脸愤恨的宁飞鸾,轻轻笑了笑,“其实你也不必恼他,你不觉得他和你很像吗。”

他弯了弯唇,“一样冷血无情。对了,我刚刚说错了,黑甲军和河套军还在纠缠,还没有败。不过,想必也快了。”

在宁飞鸾呆愣的目光中,孙奇云摇着扇子走了出去。

看着外面的天,他笑着摇头,“这天,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