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波卡悄声走向庄园外,守在各处保护她的骑士,先被无色无味的剧毒毒倒,再被割断喉咙,整座庄园不留一个活口,而她没有察觉到一点异状。

风声朔朔,一群黑袍从宫道上急驰奔近,当先的是一脸急色的年轻黑袍,伽里芬多因担忧而紧绷的冷脸,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瞬间松懈。他上下打量她,从头发丝到靴尖底,确定她安然无恙,内敛的情绪完全地外放,他一下子抱住她,双手紧扣她的背,冰冷的脸颊紧贴着她的侧脸,不住地摩挲,庆幸她没有受伤。

安波卡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临到头却又推不出手,思前想后她说道:“请不要担心,我没事,那些人都给我抓住了,在花园后面。”

伽里芬多缓缓松开她,不确定地问道:“真的没事?”

安波卡摇头,借着收起战甲的动作退出他的怀抱,展示四肢灵活的动作,证明道:“我全好了,这是龙神祭司套装,它在保护我,还有这个,”她指尖随意一转,一如黑暗同化术,这是她此刻的实力,也是他的身体素质之故,她看向他,感激地说道,“我现在没那么容易受伤。”

伽里芬多心慰的笑了笑,头也不回地吩咐随行的黑袍们彻查这个前皇后行宫,把那些胆大包天者带回去好好关照。黑袍们沉声领命,进入庄园内搜查。

宁静优美的田园风景上,晚风暖暖,黑发的青年伸手微拂落在她肩头的碎发,神情带着淡淡的忧郁。安波卡神经紧绷,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磕磕巴巴地问起他忽然赶到这里的原因。伽里芬多答道,他的人得到消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若非她有力量保护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他人呢?”伽里芬多问的是梅洛朗,“这时候他不在这儿,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给塞内加打伤了。”安波卡认为这个答案可以避免双方起冲突。

伽里芬多怒皱眉头也不说话,直到黑袍们把尸首和俘虏一起带到庄园口,跟他汇报这里的情况,众多线索表明,动手的是前皇后卡斯特家族的余孽,但只要仔细一想就说不通。

首先,卡斯特家族早已在二年前的皇权之争中落马,即使他们谋刺龙神祭司成功,也不可能重新掌权;其次卡斯特家族的垮台,说到底是凯罗琳公主丢卒保车之举,这怨有头债有主的怎么也算也算不到安波卡头上;最后,没落的失败家族有这样的实力干掉圣洛朗家族特别培养的荣耀骑士?个个都是能独立干掉七阶魔兽的高手。

安波卡道:“前几天塞内加揍了阿拉索公爵,大概是来报仇的吧。”

伽里芬多冷笑,道:“没这么简单,凯罗琳不是傻子,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

马蹄声从路头轻轻传来,安波卡偏头看过去,伽里芬多阴沉又冰冷地刺笑一下:来得正好。

几拨人撞到一起,马修、杰安在和玛科斯谈他们眼中的龙神祭司,塞内加不满糟糕的庄园糟糕的食物,梅洛朗垂头虚心受教,蓦然他抬起头,目光在安波卡身上停下,似受到生命震慑般的惊动,立即弃马猛冲到她面前,紧张地问:“有没有事,啊?我不该留你一个在这儿。”

他惊魂未定,他无法想象再一次失去她的可能。因情绪激昂他怒吼一声,伸手想要抱住安波卡,却被人挡下。他火亮的瞳孔在夜色里紧缩了一下,低喝道:“让开!”

伽里芬多把安波卡推到身后两位黑袍护卫处,直面骑士道:“好让你再把他做一次诱饵?沃森·梅洛朗,你真是越来越有下作,做得出这种事还摆出一副情圣的模样,也不嫌恶心!”

梅洛朗的拳头骨关节捏得嘎吱响,塞内加迅捷如风,将庄园方圆数里搜了个遍,自责又恼恨,请殿下责罚,他竟让龙神祭司受到攻击。

玛科斯和马修蹲下身检查那些尸首与俘虏后,双方互视,皆感惊慑。

谋刺者所用的玫瑰花香毒液,名为缪苏拉河水特制的无魂水,意指此毒能毁人魂魄,诸神难救。当代禁忌黑魔药宗师杜拉斯的得意之作,但此人早在几年前就死了,被默塞特的猎手杀死在恶龙山谷。

多方消息已经证实,杜拉斯的魔毒老巢,已被凯罗琳公主的宠信得到手,所谓前皇后卡斯特家族余孽下手,瞧起来就是凯罗琳的又一次阴谋。

凯罗琳不会无缘无故地对龙神祭司下手,龙神祭司遇刺的负面影响必然令她的兄弟坐不稳皇位;阿让宫也需要一个发动战争的借口,铲除这个对皇权有直接威胁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所以,这临时住址,这谋杀时机才会凑得这么巧,这么准。

伽里芬多冷笑,事实俱在,他倒要看看梅洛朗这伙人还能怎么样狡辩,反正做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

“谋刺龙神殿首席祭司,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无能得不能保护龙神殿,没有资格统辖阿让宫,管理全帝国吗?!”梅洛朗的新副官,一个面相聪明的年轻人,他从几个骑士军官后面跳出来叫道:“我们倒想问问,梅斯霍特内政官大人您怎么会这么凑巧在这个时候赶到现场拯救龙神祭司?!

杜拉斯的魔毒?堂堂的黑袍公爵家族什么样的魔药做不出,什么阴谋诱饵,什么利用伤害,我看你们才是用心阴险,居心叵测,说我们布置陷阱,我还说是你们组织这次行动,胡乱栽赃,迷惑龙神祭司,破坏我们头和阿丽娅殿下的良好感情,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双方的气场紧绷,梅洛朗视线不离安波卡,命令道:“肯瑟,向梅斯霍特小公爵请罪。”

伽里芬多冷冷嗤笑,头微摆,让黑袍们整车待发。他的副手到塞内加和小侍从处,请他们同行转移他处。他亲自扶住安波卡,低声说今晚先暂住公爵府,明日再换地方。

“安、阿丽娅殿下,”玛科斯神情焦急地阻拦道,“您说句话,请您一定要说句话,头儿。。。”他的话被梅洛朗的冷眼给制止了。

安波卡对伽里芬多轻声说等一下,她说两句话再走。伽里芬多皱眉道:“有什么好说的,一次又一次的利用欺骗,直到失去性命,就是因为这样,你从不提起他们,既然都已经决定和他们断绝关系,就不要管了。没有你,他们照样活得很好。”

“真地和他们无关,伽里芬多,你冷静点儿,别一说到我的事你就激动。”安波卡笑了笑,她转向骑士们,“玛科斯,我沉默是因为我在想这场谋刺的动机,为什么要选在傍晚?我一整天都坐在花园里,杀手有无数次机会动手,但他们没有。一直等到梅斯霍特家的人得到消息赶过来,他们出手,紧接着你们也回到这里,然后就是相互指责争论哪一边才是主谋。

整件事就像是专门为激怒你们双方而特别安排,我想,这才是这场谋刺的根本目的所在吧。梅洛朗骑士意识到这点,在第一时间理智地控制了自己的怒火,没有扩大事态;而这位肯瑟上校要为自己的出言不逊付出代价,所以,我没有阻止。不知道我这样解释,玛科斯可以接受吗?”

玛科斯愣愣地点了点头,安波卡微笑了一下,单独对梅洛朗说道:“他们为保护龙神祭司而死,应受勇士的礼葬。”

“你别想这个,我会办妥的。我很抱歉,”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那种亲眼看着她粉身碎骨那种没日没夜寻找依旧找不到的痛苦,已经深入骨髓。

安波卡真想亲亲他,好告诉她,她不会再消失不见。她握了下他的手,道:“你知道的,一般人伤害不了我,你不要责怪自己。你去做你自己的事,伽里芬多会照顾好我的。”她脸红地笑了下,小声道:“我会记得你的约定。”

梅洛朗默默地看着她,眼神深邃暗沉,握着她软软的手,力道越来越用力。塞内加等得上火,他喝叫道,这件事要没个交待,他跟阿让宫没完!不管阴谋阳谋,竟然无能到让人攻击龙神祭司,还做个屁的皇帝。

安波卡回首看了眼,回头踮起脚尖在梅洛朗唇上亲了下,飞快跑回马车处。塞内加牢牢拉上马车帘,阻断一切打量的目光。

“殿下,我要听真实的过程。”塞内加说道,安波卡点头,回述完毕,塞内加神情不停地惊变,这次谋杀固然有挑拨两派势力的缘故,但杀死安波卡更是计划的真正目的。“殿下,明天我们修习龙神祭司神术,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再拿您做文章。”

安波卡说好,想了想,又劝道:“这件事不要追究了吧?说出去咱们龙神殿也不光彩,没得让其他殿的人私下里笑话。”

塞内加原是怎么也不肯放弃的,但这劝辞正正说到他心坎上。龙神殿与众神殿关系不和,几乎是被逐出神殿,灰头土脸地都叫人抬不起头堂堂正正地宣布这儿是龙神祭司的行宫;好不容易借着这次帮助皇帝立了点功,打响龙神殿的名头,就给人当头打了一巴掌,真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换到以前别说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就是相关人都是要处以极刑惩治的。

“梅斯霍特小公爵,这件事的影响就请阁下消除了。”

塞内加同车的年轻人要求道,伽里芬多微点头,视线根本没有离开女子平静的脸。安波卡不甚自在地微垂下眼,伽里芬多转移视线,和塞内加说起龙神祭司的护卫实力,他很担忧。

荣耀骑士团固然为安波卡亲选的护卫,但傍晚一事,完全暴露单一兵种的弱点,黑魔法师一把药就定胜负。一句话,旧有的守护力量不足以匹配龙神祭司高贵身份。

这话真是说到塞内加的心坎里,两人就像碰到知已一样,头碰头地聊起该选什么样级别的护卫保护柔弱无依尊贵非凡的龙神祭司。塞内加说龙神殿要从黑袍中挑选精英护卫,伽里芬多提起哪些家族有人。

200.龙的危机

就这么一路交谈到到公爵府,小镇夫妇在大门口,安波卡下车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扑过去叫着爸爸,抱住母亲就不肯撒手。一家仨口见面欢喜倒欢喜,只是这儿毕竟不是自己家,趁手的笤帚没在手边,妇人重重打了女儿几记屁 股墩,就给塞内加冷眼给吓回去。

小镇夫妇俩看到女儿心里就踏实了,至于女儿变黑的长卷发,增白的皮肤,也不是头次见,想是法师的魔法也不觉得稀奇。

伽里芬多在后面向塞内加解释,没有用正式礼节迎接龙神祭司是为了让他们一家子轻松地团聚一次。塞内加笑回考虑周到,其他就不说了。

安波卡又惊又喜,转过脸,咬着唇,望着伽里芬多,觉得说谢谢都太轻了。

伽里芬多仅仅笑了笑,好像这点小事不值一哂,她无须这般感激。还是塞内加觉得一拨人站在外头不像话,大家才转入公爵府百坪大客厅。

晚宴席间,铁匠问神官,女儿日常生活,托他多多体谅;妇人盯着女儿吃东西,瞧给瘦成啥样,也不知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又气恨这死丫头不回家算了,连个音信都不给,让她愁白头该打该骂。。。

安波卡嘿嘿地笑着,心里快活,两眼就笑眯弯了缝,至于母亲明着暗着打探她和伽里芬多这好小伙的婚期,她都给傻笑蒙过去了。

餐后,妇人招呼女儿到起居室和老摄政王夫人学点手艺。

安波卡有点惊讶,妇人摆出贵妇人派头,问女儿像不像。安波卡弯眼一笑,搂着妇人的胳膊学煮红茶。她转来转去,问道:“爸爸呢?”

妇人手忙脚乱地切花丝,抽空回道在学新锻造术,一天到晚难得见次面,虽然话里有埋怨丈夫不体贴,但是,还是掩不住骄傲,她边忙活,边和女儿咬耳朵,等回波顿,要开一间大铺。

就寝时,安波卡想和母亲睡同间房,给妇人赶了出去,说要独自享受公爵家的豪华床,不要打扰夫妇俩的夜晚时光,有话明天说。安波卡讷讷退回自己的房间,想到母亲迫不及待的模样,独处一人又咯咯笑起来。

伽里芬多敲开门时,她的唇边还带着笑。

他凝望着她,低叹一句很久没有看到她这么开心。安波卡回道,这都要谢谢他,今天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天。

伽里芬多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出了神,一把搂紧她的腰,让她的脸仰起对准他的眼,道:“让你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他的吻落下来,安波卡脸微偏,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脸颊边。

“别、别这样,伽里芬多。”安波卡咬着唇,微微推开他。

伽里芬多停下来,神情恼怒地看着她,道:“安波卡,你为什么还不明白,下午那一切是阿让宫的安排!他们要巩固皇权,他们千方百计让你离开众神殿,为的就是这一天。”

“就算是,那也是默塞特一个人的主意。何况它不是。”安波卡不得不伸手握住他,希望他能够冷静,“伽里芬多,你这样聪明,千万不要落进敌人的陷阱。”

“因为是他,所以,不管事实如何,你都相信他!”

“是,我喜欢他,我不会。。。”

“不要说了!”伽里芬多怒吼一声,他放开她,愤怒满怀,无可抒发。

“伽里芬多,我知道你待我很好,可是,我们之间真地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美好。那天我说的都是真的,实际上我心眼很多心肠又歹毒还装腔作势喜欢玩弄人。”她挖肠搜肚地找词形容自己算计他的行为,说明她不能爱他的种种因素,末了再用对比强调,“伽里芬多,你这样好,值得。。。”

“不要说了。”伽里芬多轻声阻止道,样子意兴萧索,看看屋顶,又望望地,笑两声,悲凉又欢喜,怪异得让人惊慌,他转过身,面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平静,“忘掉刚才的事。”他轻轻地拥住她,怕她拒绝又怕吓着她,低念着她的名字,她完全主宰了他的心,哪怕是任何一点关于她的消息,都会令他神智大乱。

他这样温柔又感伤,反叫安波卡不知如何是好。

“我瞧出来了。”安波卡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话题打破这让人心慌的窒息,“傍晚的刺杀疑点很多,伽里芬多,你怎么看?”说完,她恨不得打自己一掌巴子。

“我会查清楚的。”他淡淡提醒道,“塞内加神官实力很强,你要遇险唤他守护即可,不过,我想他也不会让你独自行动了。”

“嗯,塞内加很关心我。”她转问另外一件事,“塞内加说我该学祭司课程,伽里芬多有什么建议吗?”

“先请萨拉弗兰多舅舅指点。”

“可以吗?”安波卡眼睛瞬间放亮,伽里芬多笑了,道:“我想他会排时间的。”

安波卡道谢后,又问:“光明殿什么时候给荷明斯大人举行大典?”

“接神殿那边意思,和皇帝加冕礼放在同一天。”

“这梨花酥味道很好,厨师是哪里人?”这纯粹是没话找话,不过,伽里芬多很欢迎她这样主动和他聊天,讲废话也没关系。

夜深了,伽里芬多彬彬有礼地告辞道明天还有活动,她该早些休息。

“晚安。”落在她额上的晚安吻,温柔又克制,安波卡心里酸酸的,这个无比骄傲的年轻人,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忘了那件事。

伽里芬多轻轻合上门,屋子里的魔法灯变暗。

第二天,伽里芬多在餐桌上提议游览卡文特西区,他已安排好出行事宜。

铁匠夫妻越看这准女婿越满意,一家“四口”带着一个赶车仆人出门。半道,妇人改变主意去了高级商贸区,专往珠宝首饰店走,给女儿挑结婚时带的首饰套件。

“妈妈,妈妈。。。”安波卡哀求不停,妇人拿指尖顶了女儿的额角,在她耳边嘀咕教她:“就没见过比你笨的,啊?放着这么好的人不嫁还想挑什么样的?”又高声叫服务生把店里最贵最大的钻石拿出来,“放聪明点,趁着他现在对你好啊,多买些作私房钱,好看有什么用,最重要是实在好换大钱,这女人呐,缺啥都不能缺钱,以后妈妈就是不在了,也不担心你吃穷过苦日子。”

母亲这么一说,做女儿的真是半句反对的话也说不泏。安波卡垂着头,不管妇人挑什么都应好。伽里芬多吩咐店家,只要未来丈母娘看中的,全记到他帐上;又向一旁沉默但赞许的铁匠表示他会保护照顾安波卡一辈子,绝不会让她有机会过当首饰的落魄日子。

妇人瞅瞅他,好像看他很不上道似地呆,道:“那不赶紧挑婚纱去。”

伽里芬多轻咳两声,拽走安波卡。

对面就是高级婚纱礼服定制店,店长立即迎向两位新人贵客。伽里芬多摆摆手,让她们退下。看着店外的风景,两人都沉默。

不多久,铁匠夫妇带着捧满首饰盒的仆人走进礼服店,看两人还没开始动手,立即揪起女儿耳朵听不听话?不听,好,妇人就哭,生个女儿不听话啊,成天东奔西跑让人提心吊胆,一年也不回次家连封信也不写,生了不如不生。。。

安波卡低着头,抱着礼服进更衣室了。

外头妇人立马笑了,这死丫头不用这招收拾不行。接连换了好几套,铁匠夫妇都不满意,却叫店员多照几张魔法画,让他们多比较。妇人又挑了一套双肩折叠的鱼尾式长礼裙叫女儿去换,店员刚帮她系好薄胸衣,安波卡就听到外面传来母亲的高笑声:

“。。。这是我家女婿,堂堂的大公爵,什么城主伯爵,谁稀罕?癞蛤蟆哪凉快滚哪儿去!”

安波卡急了,店员拦住她,怎么地也得穿好衣服,她忙摧,快点。

“你以为嫁入公爵府跟你洗衣服种菜似的,想嫁就嫁?!做梦呐,”和她母亲吵架的果然是圣洛朗夫人,只听她讥诮又傲慢地问周围的人,“你们,你们听说过梅斯霍特家少爷要结婚的事?”

众人自然说没有,圣洛朗夫人又讥笑道:“我就明白地告诉你,你女儿早就跟皇帝陛下求了,死活要嫁我儿子,你省省这份心。”她无奈又叹息,“叫各位看笑话了,要和这样低俗的人做亲家,真是想想都没脸见人。”

“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个贱女人,”妇人气得破口大骂,“我女儿要是嫁你儿子,我就打断她的腿!啊你个呸!留着那份彩礼养小白脸去吧!”同时砸了一样什么东西。

女人们怒叫大骂,妇人越叫越响,安波卡越听越急,拉开门冲出去,妇人玩命地揪着圣洛朗夫人的耳朵,拉拨她的头发,用手抓花她的脸,又用粗壮的身体撞压对方,两脚狂踢;数个贵族女人反压她母亲同样拉头发扯衣服,大家啊啊啊怪叫。那些侍女反而退到了店外,面朝街道,驱逐旁观者。

安波卡冲进人群,拉开那些压在妇人身上的贵族女人,谁也不知道这些平日自持身份体统的女贵族会什么也不管地和小镇妇人打架。

见她介入,众人宁可被妇人抓伤,也没人敢碰安波卡一下。混战很快歇止,安波卡扶住妇人,连声问道:“妈妈,妈妈,你有没有伤着?”

妇人头发衣裳凌乱,脸上有抓痕,相比圣洛朗夫人那鸡窝状的头、血痕累累的花脸、裙扣开解的破裙,妇人这点小意思实在算不上什么。

“老娘能有什么事!”妇人像拳击手似地晃摆结实强壮的身体,嗬嗬地痛快地笑着,可惜她的杀猪刀没带在身上。她看着纯黑新郎装的俊秀年轻人,再看银白露肩新娘礼服的气质女孩,笑容更大了,夸道,“瞧我乖女儿漂亮的,般配,真般配,结婚的时候,咱就穿这套。”她像没事人似地叫店员把这两套礼服包起来,送到公爵府。

“阿丽娅殿下,哪怕您贵为龙神祭司,也不能无故解除婚约。”

“圣洛朗家族也是有头有脸的名门府第,请您一定要慎重,希望您能为今天的事做出合理的解释。”

妇人转过头,回道:“女儿,告诉这般臭女人,你跟那只癞蛤蟆早就玩完了,咱们下个月就办婚礼。”

“住口!“圣洛朗夫人拿白手绢捂着流血的伤脸,满脸怒容,喝道,“你们的婚事由卡斯曼二世皇帝陛下当众应允,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那后果不是你们能承当的。”

妇人有点瑟缩,安波卡挡在母亲前,平静而视,道:“圣洛朗夫人,龙牙城堡的事想必还是历历在目的,你喜欢让人当枪使那是你的事,请不要扯上我父母。他们和你不是同个世界的人,既帮不了你什么,也损害不到你什么,就别太多生是非。今天的事,本殿会致信圣洛朗公爵,少陪。”

转身挽住母亲的胳膊,安波卡向伽里芬多点个头,大家同车离开。妇人很快就从被高等人恐吓中回过神,抱着厉害的女儿咯咯笑得那个欢。安波卡轻笑,小声问下面的安排,伽里芬多说他在皇后餐厅定了位置。

201.通达先知

席间,安波卡到洗手间,餐厅经理塞给她一张纸条,菲西娅夫人想见她。

来到二楼隐秘包厢,菲西娅夫人开门见山,说有要事相谈,她驱走随身的侍女,示意对方也摒退侍者。塞内加双手垂立,拢在腹前,含笑不语。菲西娅夫人打量他数番,冷笑两声,她的脸上即使用了厚重的粉也遮不掉眼眶浮肿、神情伤痛的事实。

她取出一样影像法器,道:“安波卡小姐,你先看看这个。”

塞内加立表不满,强调了下这位是龙神祭司,龙神殿的主人。菲西娅夫人冷眼不语,以她过去的身份地位及此刻双方的关系,要她立时表现出足够的尊重不太现实。她不喜欢塞内加,因为在她儿子死的那一天,这人表现得出奇地冷血与刻薄。

“夫人,是塞内加及时为您和您的家族求情。”安波卡吸取了过去的教训,该说的一定要讲清楚。

菲西娅夫人自然是不信的,但她没有说破,只是重复请对方察看她带来的东西。

示意塞内加演示,塞内加脸上笑容果然加深,他上前打开影像法器,视线里开始播放一个旋转的轮盘,旁边的人在高喊19、19,另有人喊23、23.。。。弹珠在11的位置停下。

几人欢喜几人愁,这是某个赌场的一幕,镜头转向赌桌处几个叫着继续下注的面孔,其中一张是,安波卡的呼吸不由得顿了顿,父亲。

铁匠刚要下注,此次桌庄家提醒,他已无筹码。铁匠起身离桌,立即有浓妆艳抹身材火辣的陪赌小姐缠住他,问他要不要玩,很便宜。两个黑袍介入,赶走这个女人,其中一个对铁匠说,如果他对这有兴趣,他们替他安排,不会让人知道。铁匠说不用,另一个又塞给他一叠筹码,让他接着玩。

影像在此次停止。安波卡看向提供者,菲西娅夫人报个数字,这位黑袍公爵家族的贵客,筹码从最初的两千金币玩个气氛到现在的十万金币一注,赌金数额巨增。因为不管玩多少,都有梅斯霍特家族买单,铁匠大概都没有计算过自己输掉的钱已够买座小城堡。

菲西娅夫人特意挑明这件事,绝不是说黑袍公爵家赔不起这样的玩法,她是在告诉安波卡,有人布了个大网正在等着这个即将陷于赌瘾的男人。

“我见过很多像你父亲这样的人。”菲西娅夫人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贵族式的怜悯,“因为到新地方的不熟悉,因为有了钱不习惯空闲的生活,又没有旧时的朋友,他们被人引诱着欠下巨额赌债弄得家破人亡,或者为情妇肚子里的孩子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有些是竞争对手做的手脚,有些是要借此胁迫好听从他们的摆布。”

安波卡所在身份地位绝对不会差钱,甚至只要她愿意,多的是人争着把赌场女人送给她父亲专供他玩,但如果做这件事的人是卡里斯托家族的朵雅夫人呢?

朵雅的一双儿女不得善终,父亲暮年失势,情人一生大计受挫,这怨仇算来算去龙神殿的新主人当推首位,不要以为夺得阿让宫整件事就算完了,她有的是办法让安波卡尝一尝同样痛苦的滋味。

而为了把这件事抢先送到安波卡手上,卡斯普里曼家族布在前光明殿殿主家族与图利亚公国的精英暗线几乎殆尽。

安波卡想说,这里头一定有问题。但对方是菲布彻诺亲口托付照顾的母亲,这般拐弯抹角想来是有难处要提。

她把话压在舌根处,道:“夫人,您请直说。”

“他们二位初始入卡文特,一切都不熟悉,我看最需要的一位有身份有地位也有人脉的贵族名流的引导。”菲西娅夫人不慌不忙地自荐道,“我菲西娅虽比不得她朵雅诡计多端,但好歹相识多年,她能使什么手段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如果你放心,我愿为你父母挡一挡。”

“那麻烦夫人了。”安波卡略微思索就应下来,她接着说道,“夫人担下这样大的干系,不知道我能为您做什么?”

“你不需要做什么,这是卡斯普里奥家族仅能为安波卡小姐所做的事,谢谢你的慷慨。”菲西娅夫人淡然道,一直强作坚强冷漠的神情里掩不住悲伤,她拿出手绢掩了掩眼角的湿意,“诺塞拉预测出,你将遭到亲近之人的背叛,你身边保护者众多,想来想去,大概只有这种不经意的小地方会让人措不及防。”

“谢谢。”安波卡动容地致谢,菲西娅夫人没有再说话,起身告辞,外头等着的两位侍女快速扶住她离开。

塞内加出声道:“殿下,这位夫人是要为自己的家族寻找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

“她是好意的。”

安波卡回到一楼餐厅,铁匠夫妇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有,没有。”安波卡一时编不出借口,脸红红地说道,“外头风景挺好看的的。我忘了时间。”

伽里芬多想了想,道:“摄政王夫人的花园离这儿不远,下午我们去那儿看看,两位意见?”

铁匠夫妇自然说好,之后无话,下午茶时分,一行人返回公爵府。

妇人依旧和老摄政王夫人学贵族享受,安波卡在旁打下手,塞内加趁空档向她谈发生在礼服店的事,他已拟定给圣洛朗公爵的诉信,让她定夺。

安波卡那也是气头上的话,她深知这件事不能闹大。塞内加却不这么看,他认为一定是有人知道安波卡会忍气吞声,故意整出这么一出埋汰龙神殿,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讨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