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有这么好心通知我去救人,敢情你知道自己干的好事!”梅洛朗恶狠狠地逼近,眼神凶狠得欲在祭司身上砍七刀八刀,荷明斯老脸有点挂不住,嘿嘿干笑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他举手投降解释道,“那个,小乖乖受伤流了点血,这血味传出去就。。。”

梅洛朗暴哼:“马上解决掉!”荷明斯咕咕哝哝,磨磨蹭蹭,不愿动。梅洛朗再大喝一声,“等全镇的人都魔化,你这狗屁祭司也不用做了!”荷明斯打个酒嗝,涨着大红脸,摇摇摆摆去画法阵。

屋子里静下来,所有的风雨声与不安都被挡在外头。安波卡抹干眼角,蓦然,她发现梅洛朗的裤兜处有什么东西在动,她受惊想要大叫,小猫伸出一只猫爪,安波卡意识到那是卡卡,扑过去救出小猫,把它搂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小猫的背。

可怜的小家伙,吓坏了吧。

梅洛朗抓过安波卡的手,动作粗鲁地扯开那染血的绷带,看着少女左掌心腐烂发炎发白的丑陋伤口,满脸铁青,暴喝道:“怎么回事?”他愤怒地声音震得整个木结构祭司堂都在颤抖,安波卡心一颤,咬住唇,委屈地看着他,眼泪汪汪又滚来滚去,梅洛朗大喝,“说啊,你哑巴了?妈的,谁干的,老子宰了他,敢动老子。。。”

“我、我自己弄的,”安波卡抽回手,低声说道,梅洛朗一口气接不上来,差点给自己的火气憋死,他手掌成拳,食指指着安波卡的头,已经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气呼呼地在木质地板上来回走动,怒火腾腾,两脚不停地踢打地板墙面桌椅,很快他就冲无人的地方怒吼:“好了没?你还没老到要进棺材!”

荷明斯不快地应了两声,梅洛朗冲安波卡一摆头,道:“走。”

安波卡搂着小猫,狐疑地看着他。梅洛朗做了个磨牙的动作,道:“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你干的好事?!”骂了一个白字又咽下,压抑着嗓音说她在安息之地留下血,大魔王借由鲜血与灵魂本体之间的联系,就能随时随地抓到她。

“你,你怎么知道?”安波卡纳闷来着,她没跟任何人说过的。

梅洛朗狂捏拳头,骨关节嘎吱嘎吱直响,他重重地喊道:“你个白痴,为什么你的脑袋还没给萨麦尔王吃掉!气死我了,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啊,除了用血法阵,你能用什么办法得到这只垃圾宠?!”

好在安波卡已经习惯这家伙时不时地发作,愣是从通口骂人的话里弄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不立即把遗留在安息之境的血魔法阵找回来销毁,大魔王一定会蛊惑全镇的人来杀她,想到所有人都变成吸血的魔物来咬她,安波卡就不寒而栗。

“你们就不要去了。”梅洛朗对剩下两名法师说道,法师进安息之境绝对是自寻死路。菲布沏诺笑哼哼,伽里芬多旋转法杖,连个冷眼都没给骑士。

安波卡冲两个法师同学歉意地笑了笑,快步走向祈祷室。梅洛朗从鼻孔哼出一声,大踏步窜过她,先跟祭司说话。荷明斯递上魂血指针和一个装有化血消影药剂的铜瓶,他唠唠叨叨叮嘱,找到血泥就回来,最近安息森林查严查得厉害,他们可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害他丢饭碗。

梅洛朗很不客气地一脚把他踢进法阵内,回头荷明斯拍拍绣花织边法袍又钻出来:“臭小子,我不在这儿看着其他人来了怎么办?快去快回!”一手一边一个拎住,把梅洛朗和安波卡连猫一块儿扔进法阵。

光芒闪过,两人消失在传送法阵内。

视线一暗,他们进入寂寥的安息之境,阴寒的夜风柔柔地吹过,漆黑的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响声。一盏淡黄的魔法灯跟在他们后头轻轻飘落,随即菲布沏诺和伽里芬多也现身安息之境。

梅洛朗看也不看他们,抓住魔法灯提杆,牵上安波卡的手走动,确定她分不清方向,拿出魂血指针器,从安波卡手指上挤血滴入,光芒闪烁,金钟法器显出箭头,指向不明,说明渗有血法阵的泥土已离开安息之境的土壤层,去向未知。

“该死的!”梅洛朗咯吱咯吱用力磨牙,握拳重重挥空,呼呼生风。安波卡害怕地小小退开一步,梅洛朗撇过头,用力拽近,左右张望,将少女带到一处灌木丛,把魔法灯挂在榆树上,他低声道:“听好,你在这儿不要动,等萨麦尔王现身,你就大叫,清楚没有?”

他从骑士靴里抽出匕首,神情是一不做二不休的狠冽。他将埋伏在附近,等萨麦尔王出现,就偷袭杀死魔王。安波卡害怕地揪住他的衬衣,叫道:“不要,你会被惩罚的。闪电会打死你的。”

梅洛朗笑起来,湛蓝的眼眸如黑夜里寂静的海水般深邃迷人:“我会小心不让自己死的。不要怕,我就在旁边。”这副历来以嘲讽语气为主的嗓音在这时候奇迹般地安抚了安波卡慌乱的心,她咬住下唇,克制着惧意点头。

“你们两个看着办。”梅洛朗头也不会地说道,菲布沏诺和伽里芬多没有质疑他的决定,分开两头藏身。梅洛朗轻手轻脚走远,藏身在山石后。

夜,再次沉寂,等待的时光不安而漫长,安波卡抱在双膝缩成一团,小黑猫停在她的肩头,警戒地看着四周。安波卡凝视温暖的希望之灯,忽而想到那个时候欧法尼主祭给予的信任,忽而想寒夜石屋里梅洛朗的怀抱,似乎不再害怕。

地面一阵摇晃,安波卡紧张地握住龙骨法杖,默背龙语,从上面汲取勇气。一只血淋淋的断腕手臂,破土而出,像长着血红恶魔之眼的牛头恶魔正死死盯着安波卡这个猎物,地面龟裂,眨眼,两只黑亮的牛头角刺穿地面,魔王从地底爬出来,如巨人般壮硕,耸立在一指头就能戳死的胆怯少女前头。

萨麦尔王噗哧噗哧喘粗气,原先整齐的恶魔盔甲破破烂烂,像是因闪电多次劈打而破损。

安波卡愣在那儿,小猫提醒地抓她一把,安波卡跌倒在灌林丛里,她顾不得呼痛,一边爬一边尖叫一边好想哭一边又想勇敢。梅洛朗冲过来,和萨麦尔王肉搏,他那头短短的金发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就像树上柔和的魔法灯光,让人的心安定。安波卡双手紧张地交握,祈祷金发骑士获胜。

可是相当难,撇开两者身形上的巨大差异,梅洛朗与大恶魔搏斗时,还得闪躲因违律引来的闪电。亏得萨麦尔王不怎么聪明,高大的身体因笨重拖累他的动作,梅洛朗以灵法的动作不时地把本该打向自己的闪电引到大恶魔身上。

那家伙一向聪明,也许他们逃得掉。安波卡想,这时,她看到更多的大小恶魔也从萨麦尔王撕开的空间缝隙爬出来。

这是萨麦尔王的恶魔军团。

菲布沏诺跑过来拽走安波卡,伽里芬多把准备好的黑魔咒扔到恶魔群中,比魔咒响应更快的是安息之境的惩罚闪电,梅洛朗眼疾手快,右脚勾起一只牛头魔踢向黑袍法师,让牛头怪替他承受闪电的攻击,代价是骑士自己被萨麦尔王一个掌风劈倒。

安波卡紧张地双手篡成拳头,左右互看,都不知道该为谁祈祷。更多的恶魔追着她跑,菲布沏诺推了她一把,返身撕开卷轴扔出去,恶魔们受到圣光术沉重打击,更强大的闪电从天而降,安波卡急得尖叫,梅洛朗连声骂该死的,双臂使力,猛然抓起一只小恶魔甩过去,菲布沏诺想也不想,往那个恶魔身下钻。

梅洛朗估模形势再扔两只恶魔给菲布沏诺挡闪电,就在这个空档,萨麦尔王迈着沉重的脚步,噌噌冲向安波卡和她的猫。这回换伽里芬多带着安波卡绕圈子,他边跑边用古魔法语提醒少女:“埚Œœ!”

安波卡总算回过神,捏紧法杖释放龙之火。

龙火在安息之境漫延,洒满每个牛头怪的头肩,梅洛朗高声叫骂:“你疯了?她要少一根头发丝,我要你的命!”手上动作不停,割断一只小恶魔的脖子就扔向伽里芬多方向,让他帮安波卡挡闪电。伽里芬却很冷静,沉默地注视着从天而降那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电流。

菲布沏诺从炸得血肉焦黑的恶魔尸体下钻出来,叫道:“乖乖,这还有天理么?她出手一灭一大片,就换来这么点惩罚?”

伽里芬多很满意这个状况,这说明他没有估计出错,回道:“惩罚是按照个人所有能力相应而定,她只用了巨龙力量的千万分之一,大概就相当于巨龙吹口气拂开小虫之类的力道,安息大神不会为这种小事罚一头龙。”他头一摆,没有表情的笑既傲慢又冷酷,“继续。”

大概有熟悉的朋友在旁边,安波卡也放开胆子使用龙语魔法,伽里芬多受攻击,她就跟菲布沏诺跑,反之亦然。这边仨人逗着恶魔军团玩,将它们一点点带离大魔王,那边梅洛朗用尽各种搏斗技巧独斗萨麦尔王,偶尔还得兼顾仨个法师那头。

028.天敌对抗

恶魔群受到龙火刺激,既惊恐又愤怒,菲布沏诺和伽里芬多不停地使用魔咒攻击和魔法卷轴,时不时借恶魔体挡闪电。幸运之神并非全部眷顾这两位年轻有才华的法师,先是菲布沏诺被闪电打中,伽里芬多救出倒霉的白袍,又连续被几只恶魔攻击,他一反手就被闪电击昏。

他们离梅洛朗太远,远得骑士腿上功夫再厉害也救不及。

恶魔军团对这两只小虫子不感兴趣,它们接到的任务是逮住那飘出特定血香味的人类。安波卡蹲在那儿,心里又急又慌,手上动作不停,找到了,撕开治疗卷轴,菲布沏诺和伽里芬多捂着被闪电打中的地方苏醒。

“必须要支援。”伽里芬多判断道,这形势超出所有人估计,谁也没想到萨麦尔王为报仇会带着恶魔军团杀进安息之境。

菲布沏诺哼笑,对这句话不表示任何意见。他对安波卡说道:“到他那儿去,我们会藏好不拖累他,你想办法帮他。”在恶魔的世界,不能说出任何人的名字。

安波卡嗯一声,握紧法杖,边释放龙火边跑,身后跟着一长串被龙火烧得嗷嗷叫的恶魔。菲布沏诺拿出精灵法杖,呼啦啦大半恶魔被吸引走。伽里芬多也高举七孔龙骨魔杖,除了零星几只恶魔还顽固地追着安波卡,其他分头去追那两个法师。

用冰冻制住它们后,安波卡逃到一个离骑士与恶魔战斗不远的地方,筋疲力尽地呼呼喘气,她的头和身体隐隐作痛,大概是法力透支的缘故。缓过劲,她看到梅洛朗跳起来将匕首刺进恶魔的腹部要害,萨麦尔王像忽然清醒一样,猝然发难,单手扣着少年肩膀将他仰面重重砸在地上,并且一脚踩到骑士拿匕首的手上。

安波卡一念龙语就头疼得厉害,她急得抓起地上的石子扔过去,再多的石子挑衅都不能引起萨麦尔王的注意,安波卡找到一块相当沉的石头,双手举起投掷过去,萨麦尔王终于回过头,准备捏死她这只小虫子。

没有空间风暴带保护,安波卡处境相当危险。刹时,金发一闪,梅洛朗扑到恶魔角背上,卡住萨麦尔王的脖子,萨麦尔王怪叫,迅速倒退,用力砸向旁边的黑石树干,恶魔背上的骑士少年很快就口吐出血来,在闪电滚滚中,他也没有松手。

“喵喵~”小黑猫衔着匕首跑到安波卡前,梅洛朗笑哈一声,冲安波卡喊道:“刺它的心脏。”

安波卡双手紧握自己的法杖,害怕地直摇头,萨麦尔王猛踢一脚,扬起满天的黑土与石块,视线迷蒙中,恶魔已将肩上的骑士拽下重砸到地上,重重碾踩,安波卡心紧缩,抓过匕首,冲过去,守护图腾挡住闪电,安波卡心喜冲得更急,萨麦尔王微抬起头,红眼危险,伸指一弹,安波卡被一股猛力打退,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匕首被远远地打飞。

恶魔哼笑一声,在暴雨般的闪电阵中,身形如高塔,大阔步走向、那只黑色的猫。

卡卡猫喵喵地叫得厉害,跑向少女。后面的梅洛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鲜血从金发下流淌过脸,他看到安波卡面对的险境,激愤地吼叫一声,猛然发力,全身跳起,双腿踢魔王后背,前头的萨麦尔王似无所觉,他伸出另一只魔爪,去抓那只无路可逃的猫。

安波卡跌坐在那儿,仰望越来越近的巨大黑影,脑子里空白一片,忘了躲闪。

小猫迎上那只庞然大物般的巨魔爪,安波卡尖叫“不!”跳起来去救卡卡。

噗哧,似乎有利器穿透魔王的身体。

安波卡震惊得发呆,萨麦尔王也难以置信,除了诸神的闪电,这世间还有武器能伤害到他强悍的肉体,不只是肉体,还有他的灵魂。

萨麦尔王低头看穿透自己的利刃,那是一根白色的小法杖,材质必须是天地间最圣洁最强硬的神兽骨头。安波卡顺着魔王的视线瞧过去,她左手上握紧的正是那根能够消灭魔物的神圣法杖,无意间刺入萨麦尔王的、心脏。

不,不是无意,龙杖顶端呈现若隐若现的龙影,圣洁对邪恶,一击中的,致死方休。

刹那,黑色液体拂面,有种灼烧的刺痛感觉。

安波卡的手心慢慢润湿,她的耳边是恶魔的嚎叫,风声如野兽怒嗥,血色迷漫,她看到一幕幕的神魔战场,巨龙飞舞,精灵歌唱,兽人擂鼓,杀声震天,这是萨麦尔王大魔王留在心间的深刻记忆,人死往事浮现,原来恶魔族也如是。

顺着萨麦尔王的灵魂飞转,她的视线穿过一道又一道的恶魔之门,游过怒涛不息的黑暗河流,翻过沸腾的火山溶洞,掠过成千上万的黑翼红眼恶魔,萨麦尔王在一扇刻满恶魔花的门前停下,双门自动打开。

狰狞的秃鹫山羊头挂饰物下,有个黑色长卷发的苍白女人,寂寞地坐在黑骨王座上,她站起来,激动地叫了声:“凡特。”紧接着是一阵长长的撕心裂肺的凄烈叫声,“不!”声音直达云宵,众恶魔殿亡灵群惊恐地尖叫,蜂拥匍匐在恶魔女王,巫妖领主,艾娜希斯的脚下。

安波卡心一紧,她是萨麦尔王的爱人吗?真对不起。

艾娜希斯火红的眼睛透过萨麦尔王的心,看到凶手,她高举亡灵黑骨法杖,她发誓道:“不论是谁,诸天的神,诸天的魔,我,艾娜希斯都不饶恕!”她的眼底流出鲜红的液体,左颊上野荆棘图腾迸发出亮光,衬得她的容貌更妖娆艳丽,更加让人恐惧。

“母亲。”三个深渊恶魔骑士匆匆冲进宫殿,“谁惊扰了母亲大人?”

“过来,我的孩子们,记住你们的父亲,以及,”艾娜希斯的怒火攫取住安波卡的灵魂,她胸前朱红的水晶骷髅头串像火一样地燃烧,“你们的杀父仇人!”

安波卡只觉得有道血红的荆棘骷髅恶魔印向她飞来,她的眼睛就像被锁住一样,不能离开。就在荆棘骷髅恶魔印将贴近她的眼睛时,安息之境的闪电接连不断地落在她头上,打散她的凝视,劈碎那一道道邪恶的恶魔印。安波卡忘了数数,她满脑子闪电,满耳轰炸声,待闪电停息,她整个人还沉浸在爆炸中久久不能回神。

来自她手心的金光缓和她紧绷的心神,她低头探看,龙骨法杖化身龙形,仿若巨龙重生,刹那绽放出万丈白金光芒,龙吟云霄,融入恶魔的血脉内,恶魔音止,飓风骤歇。

眼前还是静谥漆黑的安息森林,没有血腥黑暗的恶魔宫殿,也没有悲伤愤怒的恶魔女王,更没有金光耀眼的黄金巨龙。

梅洛朗紧张的声音也传入她的耳中,他在追问她有无受伤。

“呼,干掉了?”菲布沏诺和伽里芬多顶着满头黑烟,法袍褴褛,两人相互搀扶在一起走过来,头发焦黑一团,面孔黑乎乎,露出的眼白干干净净,完全是两个劫后余生的幸运儿。

萨麦尔王一死,庞大的恶魔军团也消失在安息之境,可以想象,如果大恶魔王在能够展现全部实力的放逐森林,捏死他们四个不比吹口气困难多少。

安波卡看到大家,紧绷的神经一松,眼眶干涩得发痛,她有很多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诸神啊,”荷明斯祭司抹着冷汗,匆匆赶过来,看到地上的恶魔尸体,脸色出奇地难看,找不到一贯的笑容,他责问道,“要命,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呀。”

“杀都杀了,还想怎么样?”梅洛郎狠狠地怒瞪他,说主意都是他出的,他发现萨麦尔王身上没有装土的袋子,他判断这大恶魔一定把安波卡的血吃进肚子里。为永绝后患,必须杀。

“你们,唉,你们闯大祸了!”荷明斯连连跺脚又哀声叹气。

梅洛朗嗟一口,骂道:“老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他压低声音,说荷明斯早有想杀萨麦尔王的主意,但又怕担责任,所以借他们手除之,不然,荷明斯不可能迟迟不出现。照梅洛朗的说法,荷明斯就算在干女人也早干完了。

荷明斯用力咳嗽,耳语道:“臭小子,你说话给我小心点儿,别光顾讨好女人。”

安波卡惊神,和梅洛朗关怀的眼神对上,她慌乱地挪到旁边,搂紧小猫,拒绝和梅洛朗接近。她一动,菲布沏诺和伽里芬多也回过神,相互瞪眼,嫌恶地甩开对方,就好像各自是臭虫似的。菲布沏诺一屁股坐下,拿出药瓶灌魔力补充剂,抖了抖,只有少少地一滴掉出来。伽里芬多抿抿干裂的唇,他的法瓶也早空了。

经此一役,四个人都累得快散架,或躺或靠或倚一动不动。

“我,我看到一个女恶魔,他们叫她艾娜希斯殿下。她还有三个儿子是深渊恶魔骑士,他们要报仇。我杀了他们的父亲,我杀了女王的丈夫。”尽管那是恶魔,安波卡的心还是不好受,强烈的愧疚心快要把她压垮,她垂着头,低低地吐露只有她一个人看见的景像。

荷明斯轻咳一声,道:“这算什么大事,艾娜希斯年年喊着叫着要找神殿报仇,轮一万次也轮不到你身上。”

“可是,您说我闯祸了。”

碰上个较真的孩子,荷明斯郁闷地拍额哦一声,梅洛朗得意地低笑,让你吓唬她。荷明斯摸摸安波卡的小脑袋,柔声道:“小乖乖,忘掉它,像昨天一样努力赚铜子儿去吧。”

他转过身,说要把萨麦尔王分尸再用光明法术化解,防止恶魔族借萨麦尔王的身体追查到他们头上。他从空间袋里取出几个金匣和光焰阔剑,分给仨个少年让他们帮忙。梅洛朗不停嘲笑,瞧这架势可不就是早有准备。

荷明斯瞪眼,把五个魂血法器递给安波卡让她去找他们留下的血迹。剩下四人动起来,砍掉萨麦尔王的头,挖出他的心脏,割开其他部分塞进容器里。

安波卡边找血迹,边用化血消影魔药消除痕迹,专心做事也让她顾不得多想什么。不多会,荷明斯走过来,接过魂血法器,双目炯炯有神,四处重新检查,绝不落下任何一个细微的黑色角落,梅洛朗、伽里芬多、菲布沏诺仨人到处捡撒落的魔药瓶,确定没有线索留下后,荷明斯扔出暗灵固化、空间加固、生息净化等多个魔法卷轴,掩盖战场。

做完这一切,荷明斯分给四个年轻人传送水晶棒,五人回到祭司堂。

“荷明斯,我想你最好解释一下。”欧法尼主祭等在法阵旁边,神情非常严肃,片刻前安息空间的诺大动静必将惊动神殿。荷明斯留下一群孩子,嬉皮笑脸地搭住欧法尼的肩,掀开法袍袋子,让他看里面的好东西。

欧法尼脸放笑容,显然这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的好事。他掩饰性地咳嗽两声,问几个年轻人:“谁动的手?”

梅洛朗懒洋洋地上前一步,拽拽地抛玩匕首,摆出一副“我干的你能怎么着我”的无赖调调。安波卡搂着小猫,脑袋埋得低低的,她没勇气承认。欧法尼再嗯一声:“武器,过程,结果。”

荷明斯凑过去叽叽咕咕耳语,欧法尼挑眉,摇头道:“这是巫妖领主的复仇之火,事关重大,我必须问清楚。”

“上头那儿还不是你一句话。老伙计,给个面子。”荷明斯挤眉弄眼,欧法尼意志坚决。荷明斯一挑头,不满地叫道,“喂,你也不想想,那家伙要知道是咱们扣着他的宝贝不还,那不掀掉神殿?”

欧法尼伸手轻掩重咳两声,夸道:“你们做得很好,为帝国为神殿为整个大陆除掉邪恶的根源,神殿必将奖赏诸位的英勇无畏。”看向安波卡的紫眸坚定而发亮,充满肯定与赞赏。

安波卡的心漏半拍,笼罩在心头的阴影退散,渐渐安定。荷明斯嘿嘿地奸笑,边灌酒边笑道:“相信欧法尼大人,你们是神殿的功臣,神殿会保护你们底。”

029.龙与王子

欧法尼看荷明斯一眼,说小镇镇民的异状已经清除,他要回波顿主城汇报此地情况,问梅洛朗是否与他同行,波顿城主夫妇非常担忧儿子的安危。

梅洛朗立即虚弱地倒在喝酒喝得正欢的荷明斯身上,小镇祭司忙不迭地收好酒,似模似样地东摸西摸诊断,骑士咝咝抽气,怒叫轻点。荷明斯咂咂嘴,说右肩碎裂,肋骨断三根,休养两个月;不易搬动,就在此地养伤吧。

梅洛朗脸上露出点笑意,很满意这个诊断结果。

“那么你们呢?”欧法尼转向另外两个学生法师,菲布沏诺很大方地掀开破破烂烂的法袍,让欧法尼看他“血流如注”的伤腿,腿脚骨折,暂时不能移动。

伽里芬多倚在木墙边,仔细地端详他手里的黑骨法杖,完全地视神殿祭司为无物。

“走了,走了。”荷明斯拖走有话说的欧法尼,说他陪老朋友去主城复述小镇这夜异变始末。“小可爱,你顾着点。”荷明斯吆喝一声,人影已远远地消失在小镇街头。

屋子里仨个少年一人占据一角,没有人打破沉寂。安波卡蹲坐在中心,轻抚小猫,她是没注意到身边诡异的气氛。梅洛朗哼声,叫道:“过来。”

安波卡抬头,用眼角瞄瞄他,心思复杂,一动也不动。梅洛朗眼睛瞪得像斗鸡,气冲冲地叫道:“女人,搞清楚,本少爷是为你受的伤,难道你不应该克尽照顾之责吗?!”

菲布沏诺哎哟哎哟地叫起来:“我的心肝儿,我的美人儿,为你我流尽血流干眼泪。。。”

安波卡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站起来说道:“菲尼,我扶你去休息。”菲布沏诺顿时笑成一朵花儿,冲另外两个扬扬眉头,搭在安波卡的肩上,一步一挪躺在治疗间的木板床上。安波卡打来水,帮菲布沏诺擦了脸,又问是否要帮他换药?

菲布沏诺笑眯眯地说好,安波卡边找药瓶符布带,边回答菲布沏诺的问话,她小时候常来祭司堂玩,对这里的药品放置很熟,荷明斯大人会给她讲故事,教她画画,拐她买酒,她哭的时候还会变魔法给她看,就是好捉弄人。

“你和梅洛朗骑士就是在这儿一起学习的?”

安波卡想了想,嗯一声,道:“差不多吧。荷明斯大人兼任传习所的老师,本来我们有很多人一起上课,后来那家伙一来,就把其他人都赶到别的老师那儿去了。”

梅洛朗在外面拼命捅墙,叫安波卡立即出去,他快痛死了。

就没见过这么精力充沛的伤员,安波卡哼瞅那墙面一眼,压低声音,对菲布沏诺吐露小秘密:“他小时候就很讨厌,走路昂着头,两眼朝天,一副拽了叭叽的样子,还以为多帅呢,我那时候常希望他扑通一声掉进河里去。”

菲布沏诺哼哼咯咯地笑起来,胸膛一上一下地不停起伏。

梅洛朗听到更生气,砸了一把椅子。安波卡给菲布沏诺裹好符布带,匆匆跑出去,到伽里芬多旁边,问他伤在哪边,小心地扶他到另一个房间,因为他宁可站着也不愿同菲布沏诺共处一室。

轮到梅洛朗,他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安波卡暗暗吐舌头,走近时,梅洛朗抬起手臂,让她撑着他去休息室。

安波卡瞪大了眼睛,她看到骑士满脸都是擦伤,他的白衬衫还在往外渗血,她低下头,无声地弯腰托起他,她吃力地挪着步子,鼻息里是混和着泥土与汗渍的血味,额上点点细汗冒出。

梅洛朗低头,暖暖的呼吸喷在她的额上,安波卡难受又不自在,她咬紧唇,加快脚步,梅洛朗微冷的唇轻贴她的额头,安波卡吓了一跳,用手一推,骑士从她的肩上滑落,咚地一声撞在木墙上,梅洛朗发出惨痛的抽气声。

安波卡又羞又气,又急又担忧,她想伸出手又紧紧地缩着,她结结巴巴地命令道:“不、不许再亲、亲我。”

梅洛朗吃力地点头,他的面容因剧痛扭曲。安波卡扶起他,两人努力走进休息室,躺到木床上后,安波卡见骑士的面色依然惨青,心下恻然,她小心地问道:“你,你还好吧?要不要喝点水?”

“要,喂我。”

安波卡小步跑取来水壶和水杯,小心地托着梅洛朗的头喂他喝了小半杯水。菲布沏诺在隔壁房间叫口渴,安波卡赶紧跑过去倒水,梅洛朗隔着木板威胁,她要是敢喂菲布沏诺,他就把他的手打折。安波卡气得无声地挥拳头,又跑到伽里芬多那儿倒水。

梅洛朗没再让安波卡做什么,他双手枕后脑勺等着。法师的体力终究不及骑士,不多久,菲布沏诺和伽里芬多因极度疲惫睡着了,安波卡在壁炉里填了些木柴,回到骑士所在房间,坐到床边,歉然地捏着裙边,脸色通红的,道:“谢谢,还有对不起。”

“学校没教过你礼节么,”梅洛朗拉长声音,鸡蛋里挑骨头,“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

安波卡嘟嘴缩嘴,转过脸,看着梅洛朗,语气认真地重新道谢兼道歉。梅洛朗微笑,冲她勾手指头,让她靠近些,道:“让本少爷来教你,怎么样道谢才有诚意。”他的笑有点坏坏的坏蛋气,安波卡本能地觉得这笑有古怪,她拢拢裙边,坐得离伤员更远一点。

屋子再度静下来,安波卡垂着头,无聊地轻抚小猫的背,偶尔转脸看看伤员,发现梅洛朗脸上总是带着那种让人心慌意乱的笑容看着她,她觉得更不自在,身子不停地挪,一直挪到床尾,靠着边沿休息,这一天一夜可真够安波卡受的,不多久,她搂着小猫睡着了。

很快她就惊醒,梅洛朗边帮她擦汗,边喝斥道:“你可真行,为一个恶魔难过,全大陆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可别让人知道,要不你就是在找骂。”

安波卡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因此,暂时忘了问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个家伙躺在同一张床上。

猛地,眼前一暗,梅洛朗用被单盖住她,并用一只手压着她的脑袋不让她动。她听到荷明斯祭司在和人解释伤员是在探查安息之境异动中受重伤,得休养两个月,听称呼是梅洛朗的父亲,波顿城的城主。不一会儿,祭司轻合上门离开,波顿城主坐下来和儿子说话。

“儿子,查到什么?”

梅洛朗回道:“没什么有用的线索,路上碰到不少恶魔,这点很奇怪。”

波顿城主道:“不奇怪,恶魔族看守的暗黑魔龙不见了。”

梅洛朗猛地坐直身子,惊喜地说道:“哈,还真给他做到了,这下够那臭小子得意的。”

“但是,殿下失踪了。”

梅洛朗激动地重捶床板,跳起来破口大骂:“那个白痴,我早告诉他不要相信老瞎子的胡话,那都是在放狗屁,他偏不信,非要弄条龙做魔宠,连命也丢掉,妈的,浑蛋。。。”

床单掀开,新鲜的空气就在鼻子外,可惜波顿城主凌厉的目光吓得安波卡缩在床内侧一动都不敢动,梅洛朗回过神干笑,波顿城主收回视线,放到他儿子身上,道:“告诉你这些事,是要你留意王城的动静,前次魔域试炼,你是王子的好兄弟却没有随同,有些人会借机攻诘,我不想看到你为一个女人自毁前途。”

波顿城主叫儿子没事早点回城堡,遂起身离开。屋子里又静下来,安波卡因胸口闷痛大口地呼吸,等她能坐起来,看到梅洛朗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木墙上,仰着头,神情有些落寞。

这么伤心的梅洛朗可真让人不习惯,安波卡小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兄弟不见了。”梅洛朗嗓音低沉地说道,“上个月我冲进放逐森林,到处找,挖垃圾(尸骨),只有一块锡壳,”他从裤兜掏出半块融化的多边星形军章,上面有受魔药强力融解的痕迹,他看着手上的东西,低低地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拿军功的奖励,“那家伙最钟意它,到哪儿都带着。”他轻笑一声,把东西砸到对面墙壁上,用尽全身力气恶狠狠地怒骂,“这个白痴!”

预言师曾说过此行有莫大危险,若无贵人相助,必死无疑。“那个浑蛋根本不听劝,非要冒险,连等几天都不愿意。”他一边骂一边拿拳头捶墙。安波卡安慰道:“我想你的兄弟现在一定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等着你去帮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