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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完全不像人脸,鼻子像是被整个移除了,皮肤疙疙瘩瘩,纵横交错地布满了各种伤疤和难看的肉瘤,简直就像是上帝随手用烂泥捏出来的。和这张脸比起来,范量宇似乎都可以去参加选美了。
但没有人对这个女人表现出丝毫的轻蔑,相反,他们的神情里——哪怕是路氏家族的仇敌——都包含着敬意。冯斯侧头看了看范量宇,发现即便是这个能指天咒日的怪物,眼神里居然都包含着一丝尊敬。
“那是路氏家族的特殊血脉,相当于附脑里藏着的一个开关,只出现在拥有族长潜质的人身上,”范量宇说,“这种血脉的唤醒并不能用来直接战斗,却能极大提高人的智力,让人拥有罕见的计算能力、记忆能力和运筹能力,这也是为什么路氏一直是最强家族的原因之一——哪怕某一代没有足够强的战士,至少他们的领袖能把错误压缩到最少,最大限度地在各种艰难的环境中保存力量,也能在强大的时候抓住机会迅速扩张。”
“嗯,我明白了,不是四大高手,胜似四大高手。”冯斯点点头,“这就是范为琳和我说过的特殊的能力。”
“但是激活这样的血脉往往会带来副作用,那就是对身体的无法预估的巨大损害,比如像她那样。”范量宇说,“只有极少数的人天赋异禀才能克服那种损害。在路家这一代的三兄妹中,大哥路钟旸就是这样的人。家族血脉不但没有伤害他,据说反而让他拥有了惊人的战斗潜力,只不过一直没有发挥出来——至少我从没听说有任何人和他动过手。”
“但是他死了,不管智力还是战斗潜力都没了,所以族长的任务落到了路颜身上。”冯斯明白过来,“她激活了这个附脑里的开关,却把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
“其实本来是路晗衣自告奋勇接任族长的,”范量宇说,“路晗衣一向不喜欢大哥,却和姐姐很亲近,他不愿意姐姐的身体受到损伤,主动想要承担这个责任,路颜却抢先激活了血脉。”
“那他们姐弟俩的感情还真是让人佩服。”冯斯叹了口气,“看来你们守卫人世界也不全都只会做冷血的事儿。”
接下来的时间里,冯斯的精神略有一些恍惚,总是想着路晗衣和路颜这姐弟俩。从路晗衣那可以当电影明星的容颜,可以猜测出他的姐姐也一定曾经有着一张青春美丽的面孔,但最终,她却选择了保全弟弟,自己担当了这个算得上是毁掉自己一生的使命。
所以这帮守卫人也还是有感情的?冯斯呆呆地想,大概是因为无论如何他们还有一半是人吧?
新郎和新娘在守卫人们的簇拥下跪在了轩辕黄帝的神像前,向黄帝祈祷神圣的祝福。冯斯觉得这庄肃的一幕其实有些可笑,却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板着脸陪着其他守卫人一起低头。他听见人们祝祷用的并不是普通话,甚至于不像任何一种现代汉语方言,估计是某种只有守卫人才能掌握的古代密语。好在范量宇脑后生反骨,虽然要给主人面子,表面上像是在跟着祝祷,其实是悄声给冯斯翻译。
那其实是一首古老的颂歌,赞颂守卫人历代先辈和魔仆妖兽抗争,也表达后辈们永不放弃的决心。不过,好像这首颂歌的曲调失传了,所以人们只是在吟诵而已。冯斯牢牢记住了最后八个字:“觉醒之日,万物俱灭。”
魔王大爷啊,你、或者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呢?他不觉又开始走神。那么多人恐惧你,那么多人膜拜你,还有那么多人浑浑噩噩对你的存在一无所知——但你到底是谁?到底想要干什么?在蚩尤、杨麓和扎兰丁王子的外皮之下,你究竟藏着怎么样的祸心?
真的是想要万物俱灭吗?
颂歌念完了,路晗衣和林静橦站起身来。路晗衣笑容不变,林静橦依然没有任何喜悦的神情,两人近乎礼貌刻板地交换了信物。并不是普通的结婚戒指,冯斯没有看清具体是什么,但猜测是某些中国传统特色的家族饰物。
这桩政治婚姻就算是完成了吧,冯斯想,再搞下去我他妈尴尬症都要犯了。这简直就是买卖人口。
他还不知不觉想起了姜米。从云南回到北京之后已经有些日子了,两人却有意无意地没有再见面,虽然打过几次电话,并且两人都极力多找话题多闲扯,但不知怎么的,总是找不到去年两人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身边需要思考和解决的问题太多,他也不想过分打扰姜米,索性就这么悬着了。路晗衣发来请柬时,意味深长地也给姜米发了一份,但他思虑再三,不愿意把姜米带到守卫人面前过多亮相,尽管以姜米的性子肯定会欢呼雀跃地答应下来。
未来会怎么样,他不敢多想,虽然潜意识里已经有很多模模糊糊的不详的判断。有时候他会痛恨自己天选者的身份,因为倘若不是天选者,他不会选择放弃姜米;但转过头一想,如果不是天选者,自己连和姜米认识的机会都没有,这么一想倒是释然了。反正来来去去都是命运而已。
典礼结束后,人们一同离开了这间让冯斯感到呼吸很不顺畅的大厅。重新见到现代文明的电灯后,他才稍微舒服一些。到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范为琳依然没有出现。这可不太妙,因为守卫人们能够聚集在一起花费一个多小时参加一次婚礼已经是够不容易的了,仪式之后并没有像世俗的人们那样安排婚宴之类的东西,大家可能再礼貌几句,就该散伙了。
也就是说,婚礼到此已经基本结束,范为琳再不出现,那个“主动露出破绽”的计划也会黄掉。
冯斯很是焦急,却不敢在路晗衣的地盘拨打范为琳的电话。他明白,要对付路晗衣,决不能有丝毫的急躁冒进,露出一点点真正的破绽就会被抓住。现在看来,只能暂时放弃那个本来就是碰运气的计划,先回去再说。
心情沉郁外加懒劲发作,尽管这里只是三楼,他仍然选择了独自一人坐电梯下楼。然而,电梯刚刚运行到二楼,突然四围一黑,电梯的运行也停住了。
见鬼了,真是流年不利,冯斯愤懑地想,没想到这种有钱人出没的高档场所也能遇上电梯故障。不过毕竟是见过各种大场面、几天前还刚刚被关在过地下河道里的人,他也并不慌张,靠在电梯壁上发着呆,等待电梯被修好。
但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了不对,因为从电梯上明显传来一种古怪的震颤感,那震动好像来自于会所的地下。与此同时,那种熟悉的“催化剂式头痛”又出现了。这说明,有一股异常强大的魔王之力正在附近发挥作用。
“看来是有什么事儿发生了……”冯斯捏捏鼻子,开始催动蠹痕,在心里描画着一根可以撬开电梯门的撬棍。

关雪樱站在街边,遥望着前方那座据说年费就需要二十万、入会还有资本门槛的高档会所,心里有些兴奋也有点惴惴不安。来到北京快一年了,虽然也经历过几次被绑架被盯梢的经历,但她从来没有主动在“大事”上为冯斯提供过帮助。这一次,自己不但提出了一个好主意,还能亲身参与其中,想想还有些许小小的激动呢。她在心里一次次地排练着范为琳出现时自己应该做出的动作和伪装出的表情,生怕到时候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让路晗衣的手下看出了破绽。
但等啊等啊,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范为琳一直没有现身。即便关雪樱这样一向淡定而有耐心的人,也会感到有些焦躁,左顾右盼之间,她注意到一个陌生人走近了她。那是一个脸上戴着黑框眼镜、面相斯文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一个陈旧的公文包,穿着一身朴素的廉价西服,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个上完课准备买菜回家的中学老师。
但这个中学老师模样的男人却径直来到了关雪樱身边,笑眯眯地对她说:“别等了,那位姓范的小姐在今天早上就已经落入我们路家的手里了。”
关雪樱心里一沉,明白这一番筹划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路晗衣的法眼。范为琳曾说过,她的蠹痕大约就等于隐身加穿墙,但那么厉害的人还是被路晗衣抓起来了,显然自己也别想逃了。
她看着对方,意思是询问对方准备怎么处理自己。眼镜男人笑了笑:“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事实上今天我们家少爷根本就不打算对你怎么样。只不过,出了一丁点意外,我希望你能够帮帮我们的忙。”
“我?帮你们的忙?”关雪樱虽然不能说话,眼神里的诧异已经表达了她的疑问。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伸手指了指会所的方向:“那里面出现了一点小状况,你去了或许能有点用。”
关雪樱想了想,在手机上打字:“虽然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我能帮忙,但是我去。”
她跟随着中年男人走进会所。从外面看起来,会所并无异样,只是大门上挂着当日下午因故暂停营业的通知。但进门之后,她就发现,一楼的大堂里站满了人,其中有几个她还见过。从那几个见过的人来判断,这群人都是前来参加婚礼的守卫人。然而,四大高手都不在其中,冯斯也不在。
她朝着和她最熟的何一帆挥挥手,何一帆走向她,神色间充满了不安:“出事了。”
关雪樱自己也感觉到了。在她的脚底,明显可以感受到地板的轻微震颤,就像一场局部的地震。而且她还注意到,会所里的灯全都处于熄灭状态,这里的电力系统好像也损坏了。看上去,在这座会所的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简单地说,四大高手、林静橦、路晗衣的姐姐,还有冯斯,这些人现在全都在这座会所的地下了,而且处境很危险。”何一帆说,“估计他们现在都处在某个幻域里,所以没有办法利用守卫人的一些常规手段传递出信息。但是,最后传递出来的信息是梁野的一句话。梁野说,要我们找到你,把你带过来。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需要你。”
“我下去。”关雪樱没有多问,用手势表达出这个意思。
中年男人点点头,领着关雪樱走向楼梯。关雪樱边走边扫了一下,发现所有的守卫人都显得十分紧张,甚至稍带惶恐。她明白,地底下发生的事情绝对小不了。
下了两层楼之后,应该是到达了地下二层。但前方却已经是楼梯的尽头,没有路了。关雪樱正在诧异,中年男人不声不响地捏紧拳头,猛地一拳砸在了地面上,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下方是空的。
这间会所的地下并不只有两层,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第三层。
“唉,这回修理费用又少不了了……”中年男人喃喃地说。
关雪樱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对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紧要关头他还关心着金钱上的损失。中年男人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抱歉,职业习惯,我是这里的经理。守卫人也要在俗世里活着,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唉,现在不说这个了,我先送你下去。”
他先跳到那隐藏的地下三层的地面,然后小心地把关雪樱接了下来:“你躲在我背后。虽然他们应该不会伤害你,但万一打起来了,可能就顾不上注意到你的存在了。”
“那你呢?”关雪樱在手机上打出这三个字。
“无所谓,我的命本来就是路家的。”中年男人轻轻一笑,点亮了一个大号手电筒,当先向前走去。关雪樱紧跟在他背后。
前方是一道长长的走廊,看得出来曾经精心装修过,但现在却是一片狼藉,墙上全都是又长又深的裂痕,无数墙皮和砖块掉落在地上,真的像是遭遇了一场地震。除此之外,关雪樱还隐隐感到一些头晕,就像是有一些看不见的射线穿透了身体一样。
“我从来没有在魔仆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过那么强的蠹痕的力量,”中年男人感叹说,“他已经极力抑制自己的力量了,但就是那么稍微小小的一丁点波动,就达到了这样的效果……真的未必比魔仆差啊。”
“他是谁?”关雪樱问。
中年男人摇摇头:“身份所限,这个问题我无权回答,你还是进去亲自问吧。”
两人继续前行,关雪樱只觉得头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甚至于有些轻微的眼花了。但她生性坚强,只是默默地一直跟在男人身后,一步都没有拉下。倒是男人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抱歉,你只能忍忍,我的能力有限,没有办法帮你抵御这种精神震荡。”中年男人说,“我只能尽快把你带进去,四大高手和小姐一定可以帮到你。”
关雪樱点点头示意自己无碍。她一路走一路数着,发现自己前后穿过了三道铁门,不过这些门都已经被砸烂了,旁边还各自倒卧着一具尸体。
好厚的门,关雪樱看着那些被砸烂的钢板,这样的门竟然有三道,是为了关住什么东西啊?
最后,两人来到了第四道门前。这道门照例也被砸碎了,但门里透出一片幽蓝色的诡异光亮。仔细一看,可以看出那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蓝色光球。在光球下方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亮闪闪的玻璃碎片和一些断裂的金属锁链。那些锁链每一根都比关雪樱的胳膊还粗。除此之外,地上还流淌着一种黑色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伴随着光亮和臭味的,是中年人所说的“精神震荡”,让关雪樱几乎有些站立不稳,一阵阵的恶心想吐。
“你知道守卫人所使用的幻域吧?”中年男人问。
关雪樱扶着墙,勉强点点头。中年人来到她身边,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她的身体横抱了起来。
“他们现在都在幻域里。我送你进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无法预料了。”
他站到蓝色光球旁,身上泛出淡淡的紫光。紫色的蠹痕在蓝色光球上切割开一个大洞,关雪樱的身体被送入了洞里。光球把她吸了进去。
短暂的黑暗后,眼前重新亮了起来。但还没有看清楚周遭的一切,她的脑子里就嗡的一声,像是有一个蜂巢被打翻了,马上天旋地转地摔倒在地上。
一只有力的手掌扶住了她的后背,随即,她感到手背上一烫,好像有什么灼热的液体滴在了上面,随即头脑一阵清明,眩晕感完全消失了。定睛一看,扶住自己的是梁野,而手背上多出来一点血迹。她想起文潇岚曾经和她讲过,这是一种守卫人用来保护“外人”的秘术。
“自己小心。”梁野说着,放开了手,向着前方走去,红色的蠹痕徐徐展开。
关雪樱慢慢站起来,看清了周围的情状。和她之前想象的种种或恐怖或离奇的场景大相径庭,这一片幻域实在太过平凡,平凡到不像是能在守卫人的黑暗世界中见到的。
——这是一座典型的北京风格的大杂院,挤在一起的陈旧平房,破损的青石板,到处堆放的杂物,磨得光光亮亮的竹椅,窗台边的葱和蒜,轮胎上很多补丁的永久自行车……这样的地方关雪樱虽然没有住过,但也在杂志画册里翻到过。
大杂院的中央一共有八个人,其中六个关雪樱都认识,分别是四大高手和冯斯、林静橦。剩下的两个人她却从没见过,一个是一个身段婀娜、相貌却异常可怕的女人,就像是被毁过容;另一个人比这个女人还骇人。
这是一个身上只围着几片破布的男人,浑身的肌肉发达到简直不正常,头却小得可怜,而且一张脸上几乎没有肉,紧绷的皮下全是骨头。
这一男一女鬼怪一般的相貌看得关雪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稍微镇定下来,开始留意观察八个人的情状。那个骷髅一样的男人处在核心位置,四大高手与林静橦分辨占据着五个不同的方位,对他呈包围的态势。五个人身上都有明晰可见的蠹痕,骷髅状的男人身畔也有着一圈蓝色的蠹痕。六个人的蠹痕并没有相互碰撞,但看得出来,其余五人都显得有些紧张,这个骷髅脸男人却相当平静。
冯斯和被毁容的女人站在外围,身上都没有蠹痕。看到关雪樱走近,冯斯连忙跑了过去。
“别靠近,躲远点,”冯斯说,“有点危险。”
不等关雪樱发问,他就开始讲述先前发生的事情:“范为琳一直没有出现。既然你能被带到这儿,可能已经有人告诉你了,她被路晗衣抓起来了。”
关雪樱点点头,冯斯接着说:“我没有办法,只能先参加完婚礼再说。婚礼结束后,我刚刚准备坐电梯下到一楼,突然停电了。等我撬开电梯门翻出去之后,整个会所已经被紧急封闭了。会所的经理告诉我,路晗衣一直在会所隐秘的地下三层关着一个人。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婚礼的这段时间里,那个人突然挣脱了束缚,引发了一场骚乱。那个人力量很强,单凭路晗衣根本制不住,于是连同伤没好利落的范大头,四大高手带着林静橦一起下去了,路晗衣的姐姐——就是那位女士——也一同前往。”
关雪樱指了指冯斯,冯斯会意:“我本来是没打算下去的,在守卫人面前,我根本只能当活靶子。但我也很好奇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留在会所里没有离开。结果没过一会儿,大头怪就跑上来,二话不说把我揪了下去……”
冯斯一脸的愤愤不平,关雪樱咧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似乎是一想到冯斯被范量宇像抓猪仔一样抓走的既生气又无可奈何的场景就觉得可乐。
“你还笑得出来!真不仗义……”冯斯嘟哝着,“我被他揪到这里来,他才告诉我说,这里出了大状况,如果让这位仁兄跑出去,北京城说不定都要被他毁掉一半。”
关雪樱惊诧莫名。冯斯摇摇手指:“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能是夸张,大头怪都那么说了,那就是事实了。所以我也跑到这儿来了,如果有需要的话,至少我可以帮那几位大佬充当一下催化剂。”
关雪樱伸手指了指骷髅脸的男人,意思是询问此人的身份。冯斯微微犹豫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奇怪:“啊,这个人叫路钟旸,是路晗衣的大哥。没错,就是我上次和你说过的,路晗衣把自己的大哥关在地底,关了很多很多年。大家都以为他早就死了,其实并没有。另外……另外……”
冯斯抓耳挠腮,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有些为难。不过,还没等他说出口,这个大杂院的中心忽然起了一些变化。那个骷髅脸的男人、路晗衣的大哥路钟旸身上的蠹痕陡然间急剧扩大了范围,一下子把身边的五个人都卷了进去。范量宇等人的蠹痕被压制到了最小的范围,只能刚刚好护住自身。
这个人好厉害啊,关雪樱想,就算是贵州山区里的老祖宗,好像也不能把四大高手逼到这个份上。当然了,此刻的范量宇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多了一个和四大高手差不多的林静橦,此消彼长,并不比那时候弱。
“等会跟你说,我得去演催化剂了。”冯斯好像有点如释重负的样子。他近乎狼狈地逃离关雪樱身边,来到蠹痕碰撞的边缘,用自己的蠹痕创造出一把小刀,然后割破手臂让血流出来。
这个蠹痕还真方便,关雪樱想,至少不用咬破手指头了,那样可太疼了。不过,冯斯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话呢?
不过现在顾不上想这个,她仍旧关注着几位守卫人的动向。冯斯曾经和她讲过,他的血虽然能对旁人的蠹痕起到催化作用,却并不是每次都灵,有点像段公子的六脉神剑,需要碰运气,不知道这次的运气如何。
她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范量宇等人的蠹痕上泛出更加闪亮的光泽,范围也有所增长,似乎是有了反击的力道,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看得出来,尽管冯斯这一坨人形催化剂起效了,路钟旸的力量仍然占据着上风。从表情来看,他甚至有几分悠然自得。
难道他能取得这样压制性的优势,却仍然未尽全力?那他出全力会是什么样的呢?
关雪樱目不转瞬地盯着战局的变化。突然之间,她的耳中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震得她连忙伸手捂住耳朵。随着这一声响,路晗衣的哥哥所释放出的蠹痕消失了,其余五人也缓缓地收回了蠹痕。看得出来,路钟旸依然气定神闲。
“天选者果然是与众不同,这种催化剂一样的能力,过去虽然也存在过,但没有谁能达到你发挥出的效果。”路钟旸微笑着说,“至于晗衣和静橦,你们几位的力量也比十多年前强了很多,尤其是静橦,你移植了附脑吗?”
林静橦看着路钟旸,脸上的表情复杂之极,最后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关雪樱注意到,在场的几个人当中,冯斯和范量宇相对表现得淡漠一些,梁野对路钟旸十分关注,但也并没有太多情感的波动。
但剩下的三个人就不一样了。路晗衣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恨意,这样的神情在一向城府极深的他身上甚为罕见;林静橦的眼神里则既带着悲伤,也包含着一种炽烈的感情,让关雪樱立马判断出,这两人之间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过去。
而路晗衣的二姐、路钟旸的妹妹,那个面容被彻底毁掉的女子,则始终低垂着头,身子在微微颤抖,虽然看不见表情,也能看出她此刻的情绪一定是激动到了极点。
这帮人之间,看来有着错综复杂的纠葛过往,关雪樱想。
“小颜,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路钟旸的视线从人们身上逐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路晗衣的姐姐路颜的脸上。看着那张鬼怪一般的仿佛被上帝所遗弃的面庞,他的目光里饱含着痛楚。
“没什么委屈的,家族的责任,总是需要有人承担。”路颜的语气很平淡,“晗衣那时候还小,虽然也抢着想要代替我,但是我终究是做姐姐的,所以赶在他之前唤醒了血脉。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到这句话,路晗衣狠狠地握了一下拳头,看得出来愤恨已极。
“我只后悔没有能在事情发生后第一时间找到你,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所以姐姐才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命运!”路晗衣咬牙切齿地说。
路钟旸轻叹一声,并没有回答,又看向了关雪樱,关雪樱有些害怕,但还是勇敢地和他对视着。她惊奇地发现,这个骷髅脸的肌肉怪物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居然包含着一种明白无误的亲切。
“很像,确实很像她,也很像我。”路钟旸用近乎温柔的语调说。
像她?像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关雪樱莫名其妙。但路钟旸所说出的下一句话,却像一道霹雳一样,一下子劈得她傻在原地不知所措。
“真没想到,我还能在临死之前见到我的女儿。”路钟旸说。
关雪樱眨巴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冯斯,似乎是在希望冯斯解释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叫她“女儿”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冯斯叹了口气,重新走回到她身边。
“这个人,路晗衣的大哥路钟旸,确实是你的亲生老爸。”冯斯说,“我也是刚听他们说起的。而且我之前对你妈妈所代表的神秘组织的性质判断也有误。”
“有误?”关雪樱用眼神发出询问。
“他们所掌握的科技力量,比我们之前想象的都还要大得多,绝不仅仅是可以抑制附脑那么简单。”冯斯说,“具体是怎么回事,你爸爸还没来得及说,路晗衣就忍不住对他动手了,然后就是你先前看到的场景,好在他手下留情了。唉,路晗衣原本是我所认识的最冷静的一个守卫人,看来他是真的恨死了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