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完颜律拂袖便转身上马,大喊一声:“所有人听着,即刻起,快马加鞭,务必要在七日之内赶回夏城王宫为父王奔丧”
…
与完颜律挑明态度,柳芙并不介意,心底反而暗暗松了口气。亏得自己脑子灵活,猜中了完颜律的阴谋,更是找到一个让他忌惮的理由,不然自己则只有乖乖待宰的份儿了。如今能与其谈谈条件,至少到了大夏国自己不会马上就被杀人灭口。
低首看着一身鲜红的嫁衣换做雪白的丧服,柳芙还真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而对于那个未嫁先死的未婚夫,柳芙倒也有半点的同情。同为棋子,他在被完颜律纳入棋盘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是一个死局。而自己主动与姬无殇周旋,成为他的棋子,目的却是找到一条活路。
想到姬无殇,柳芙缓缓闭眼,这些日子以来,虽然离得中原国土越发遥远,但心念间与蕴含的一点默契也似乎并未随之消散。
那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柳芙无法用言语来说明,但每每她闭上眼,放松心境,脑中只专注于姬无殇之时,都能收到对方的“回信”。
简单将大夏朝国君突然暴毙以及完颜律想要杀人灭口的心思在脑中掠过一边,柳芙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如坠冰窟的寒意,便知道对方肯定是已经接收到了自己的消息,随即睁开了眼。
这种心意通联还是少用的好
柳芙抿了抿唇,脸色有些淡淡的后怕。离开之前,姬无殇明显已经对自己起了杀意。还好自己离京在即,他就算顾忌此事,却不好再做出什么动作了。所谓的天高皇帝远,应该就是这种情况了吧。
就是不知道,三年后再见,他还会不会像当初知道之时那样介意呢?
不过柳芙和他都明白,若非两人都心意相通,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直接获取姬无殇心中所想。同样的,只要自己紧闭心门,他也一样没办法知道自己心底的秘密。所以他一时的杀意毕现,或许只是为了警告自己,不要轻易去触碰他不愿让自己知道的东西吧。
这也正常,他习惯了极力掩藏真实性情,此时突然知道有人能与其心意相通,那种威胁感,就像赤luo身体被万剑穿刺一般,不会太好受。
而自己心底所埋藏的秘密并不会比姬无殇的少,当然也不愿意被这个最大的敌人知晓内情。
就这样思绪纷飞之际,从送嫁变作奔丧的队伍已经踏入了草原深处,也正式进入了大夏国的国土范围。
经过半个月马不停蹄的赶路,队伍提前了近十天就抵达了夏城。因为是奔丧而来,几乎没有做任何休整,完颜律就带着一身丧服麻衣的柳芙进入了皇城,直奔主殿的丧堂而去。
没有未婚妻的说法,即便完颜烈已死,两人尚未拜堂,但婚书已经有了两国国君的签字画押,柳芙就直接成为了完颜烈的“未亡人”。而身为国储的完颜律也当仁不让地直接继承了其父的王位,顺理成章地登上了大夏国国君的位置。
但令人费解的是,柳芙却被完颜律请上了首座,以太后的身份接受前来吊唁的百官和周边国家使节的行礼。包括完颜律在内的所有人,似乎都以自己为尊。虽然不明白这大夏国的规矩,但柳芙却保持这悲戚黯然的表情,至少面子上得给完颜烈一个交代,毕竟自己的身份乃是他的未亡人。
卷一 章一百六十 信传千里遥
章一百六十 信传千里遥
大夏国,夏城。
三日后,完颜烈棺椁下葬。
目送王陵合上石门,柳芙知道自己这太后的身份算是坐实了。完颜律也没有在这三日找自己的麻烦,那个看起来古怪的萨满巫师也没有面对自己说出什么“克夫”的话来,看上去暂时除了为“亡夫”服丧之外,自己并无其他事情要做。
不过完颜烈突然暴毙,对于大周朝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柳芙回到所居的寝殿,让下人全部出去,自己取出了临走时姬无殇给自己的锦盒。
锦盒中有一个小指粗细的管笛,长短也和手指差不多,有一根红锦绳系着。
柳芙将其取出,挂在了脖子上贴身藏好。
此物可是她与姬无殇通信的重要工具,只要吹着管笛,被训练过的信鹰便会找到自己。待信函写好,塞入鹰爪之下的空筒,那信鹰便会飞回到姬无殇的身边。
虽然心念相通远隔万里仍有效果,但柳芙却不愿再试了。
对方顾忌自己窥探心底之事,自己又何尝愿意与他有如此隐秘的牵连呢不如还是用着信鹰传信,彼此都将之前的事情按下,不再提起,这样对双方都好。
细细将路上的事情和抵达夏城皇宫之后的所见所闻写下来之后,柳芙便吹起了挂在脖颈上的管笛。
这管笛做的精巧,吹出来之后人几乎听不到声音,但盘旋在高空的信鹰即便远在百里也能捕捉到这一召唤。
没过多久,柳芙就听得窗户上有动静,赶紧过去打开,果然是姬无殇曾给自己看过的那一只黑鹰。
黑鹰看起来凶狠,却十分温顺,见柳芙召唤,还拿头蹭了蹭她的手,任其将自己爪上的空管打开,塞了书信进去。
再目送信鹰飞离,柳芙这才松了口气。想来,姬无殇接到信之后就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吧。这也算是自己的主动示弱,好让他不要太过介怀两人心念相通之事。
大周朝,京城。
自送走柳芙之后,姬无殇便与姬奉天开始了彻底铲除胡家的筹划。
但无论怎么钻研,太子姬无渊因为与胡家关系太过千丝万缕,姬奉天和姬无殇都知道,将来必不得让其登基即位。否则胡家根基难处,未免不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所以趁着自己还未完全病入膏肓,姬奉天改写了遗诏,并托付文从征好生保存,以备将来姬无殇凭借此诏能顺利登基。
从文府出来,姬无殇觉得肩头一沉,竟是他派去给柳芙的信鹰回来了。
取下鹰爪带回的信函,姬无殇只看了一眼,便飞身纵上马身,往锦鸿记的总店而去。
将信函内容交予陈妙生,两人均在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完颜烈竟然是被自己儿子设计害死的”陈妙生摇摇头:“偏偏尚恩公主竟虎口脱险,能以大夏国太后的身份活下去,真是不可谓不惊险啊”
“也算柳芙是个机灵的。换一人,恐怕下场便是给完颜烈陪葬了。”姬无殇看样子也松了口气,语气稍显轻松。
“若是尚恩公主能套出完颜律和胡家的交易内容,咱们就能更有把握铲除胡家了。”陈妙生倒是看出姬无殇为何松了口气,却并不多言。毕竟柳芙能保持完璧之身,那以后的事情就有可能了…
没看出陈妙生眼底的促狭,姬无殇坐下来,自顾喝了一口茶:“完颜烈一死,按照完颜律最初的打算,是想和本朝开战的。可柳芙却将他劝下来了,他必然会先将北疆各国安顿好再图进犯之事。所以,我们要抓住这一段喘息的时间,先将胡家北方军队的亲信给除掉”
“这个不难。”陈妙生点了点头:“皇上虽然病重,但外人却不知。只消皇上将调兵的虎符交与裕王您,您直接去往北边大营,以代天子巡查的借口操练士兵。再找借口将胡家的亲信一锅端了。到时候等完颜律率兵进犯,您直接在北边大营出兵,战事一旦开始,就算胡家察觉有异,也无法确认他们的人是怎么被铲除的。而您也可以凭借尚恩公主的情报,待打败进犯北疆的蛮军之后,顶着偌大的军功再回京。到时候,有西北大营十万军队做后盾,胡家再想造反也是不可能的了。”
“嗯,如此,我便要在北方大营呆上一段时间了。”姬无殇沉声下来:“我只怕,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父皇会…”
陈妙生屈了屈身子:“说句冒犯的话,皇上的病,再撑个半年应该不成问题。所以,裕王您必须和尚恩公主商量好,争取在半年左右先打赢第一仗。这才能树立威信,取太子而代之。”
“明白了。”姬无殇手指轻扣桌面,“另外,西北大营那边,还要辛苦你。若有需要,拿我的手谕直接调兵便是。”
“裕王如此信任在下,在下肝脑涂地也难报此恩”陈妙生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当即就双膝跪地伏地表起了忠心来。
“你是父皇给本王的人,本王自然信你。”姬无殇让陈妙生起来:“另外,本王若离京,文府那边你还得多走动一下,派人盯住,可不能让胡家对沈氏下手。”
“这是自然。”陈妙生点头,想起柳芙所开茶楼的情形,又道:“另有一事,还得报与您知晓。是关于尚恩公主在李子胡同所开茶楼的。”
“她那茶楼好像叫什么扶柳园吧,如何了?”姬无殇虽不太上心,但还是问了一句。
“生意不错,最重要的有那个冷三娘打理,很是有条不紊。另外茶楼竟有稀少罕见的白茶供应,这让在下真是佩服尚恩公主的手段。”
“什么手段?”姬无殇不明白。
“在下顺藤摸瓜,好不容易才查到的。”陈妙生也不卖关子,细细道:“白茶精贵,又几乎被咱们的海上大船垄断,可扶柳园却靠着白牡丹、寿眉等珍贵白茶迅速上道,引来许多达官贵人捧场。所以在下就让人去查了查。发现尚恩公主刚到京城之时,在天泉镇买下了一处宅院,同样取名为扶柳院。”
“噢?”姬无殇挑了挑眉:“她倒是隐瞒的好,连本王都瞒过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陈妙生干笑了两下,才道:“尚恩公主竟在那扶柳院后面开辟了一个茶园,种的,就是这最为珍贵的南方白茶”
“罢了”姬无殇摆摆手,“她素来喜欢精打细算,做些小生意也未尝不可。只要不太印象锦鸿记的生意,就由着她吧。”
“在下只是觉得尚恩公主是个顶精明的生意人,从前没发现,感慨一下罢了。”陈妙生见姬无殇让自己不过问,那也有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卷一 章一百六十一 死路只一条
章一百六十一 死路只一条
北疆的夏季同样极热,但少了湿闷,加上风大,只在室内倒另有一种清爽怡然的别样感受。
完颜律忙于登基后稳固北疆各部落以及小国之间的平衡关系,对柳芙倒有些不闻不问。但饶是如此,也勤于晨昏定省,从不落下。
柳芙知道完颜律不过是为了监视自己罢了,毕竟之前道破“完颜烈之死”,让完颜律不敢不顾忌有这样一个比常人机敏数倍的人在身边晃悠,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来自大夏国最大的死对头。
所以完颜律吩咐王宫之中所有人都必须说大夏国的夏语,不能杀了柳芙,至少让她做个两耳一闭的“聋子”,让她毫无威胁。
但柳芙是何人?
自打重生以来,旁的不说,过目不忘的超人记忆力却是柳芙一直以来所依仗的最大秘密。不出半个月,她便已经能听懂个十之三四。再过了一个月,她便已经能听懂十之八九了。
以为柳芙听不懂夏语,完颜律和那萨满巫师还有其他宫中之人倒不避讳什么,说话间不注意,偶尔会透露一些北疆各国的事情出来。
每每遇到这种时候,柳芙都取出从大周朝带来的词书在手随意翻看,耳朵却竖得高高的,等捕捉到要紧情报,当夜便会趁着深更无人之时召来信鹰给姬无殇递送情报。
对于柳芙放弃沟通心念,选择以信鹰报讯,姬无殇并没有说什么。每每接到密保之后,也没有回信,只让黑影带着空管飞回大夏国。
就这样,凭借柳芙密送的情报,身在北边大营的姬无殇几乎有十足的把握,若将来难以避免两国交战,他能够掌握住北疆的战局。
…
不多不少,半年后,身在北边大营的姬无殇接到密报,天子姬奉天突然暴毙,太子监国,命他即可回朝奔丧。
还好一如计划中的那样,姬无殇已在这半年内将胡家安插在北营中的轻信连根拔除。而且因为凭借柳芙的密报,北边军营已经多次出兵与北疆过来骚扰的右兵多次对持。虽然胡家察觉了北营的异动,奈何两国正在僵持之中,军队有牺牲实属平常,再加上北营遥远,也只得眼看着经营多年的北营亲信一个个没了消息。
带着部分军中亲信,姬无殇只得连夜赶回京城。面对太子背后的胡皇后以及胡蒙之一众胡家之人,他除了让文从征将遗诏公之于众,别无他法。
太子还好,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无法相信,只默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胡家却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当夜便召集城外镇守的五城精兵入京,想要用武力保太子继位。
只可惜,胡家人没有料到姬奉天早就将虎符交予姬无殇,再加上姬无殇所掌管的影阁高手众多,联合先皇亲兵,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平息了五城兵变,并一举将胡蒙之为首的胡家众人收监,准备以谋逆之罪斩首示众。
胡皇后见大势已去,左右不过都是自己的儿子登基继位,也只有选择沉默。
而姬无渊,被登基称帝的姬无渊夺取太子之位,后另封了安邑王,并终身不得离京,成了和淮王一般无二的闲散无权之王。
登基之后,姬无殇以雷霆之势将支持太子的一众官员免职,但凡与胡家有勾连的,直接送刑部彻查是否参与谋逆。而胡皇后,则被软禁在了坤宁殿,不闻不问,形同监禁。
直到花费近一年多的时间,姬无殇将胡家在大周朝的势力拔除地一干二净之后,他才第一次踏入坤宁殿之内,去面对胡太后。
“太后可还安好?”
一身明黄锦服的姬无殇表情淡漠,贵为天子之后,那原本收敛的冷酷桀骜之性不用再掩藏,释放而出,让正在礼佛的胡太后几乎没有认出来身前之人便是自己的“儿子”。
“皇帝…”胡太后缓缓从蒲团上起身,手中的紫檀木珠子随着断开的丝线散落了一地:“你终于,还是取而代之,做了皇帝。”
“朕不做皇帝,难道让大哥那个胡家的傀儡做皇帝?”
姬无殇语气冷漠如雪,表情冷淡如冰:“母后,你虽然姓胡,但终究是姬家的女人,为何要如此执迷呢。”
“亏得你还叫我一声母后…”胡太后脸色惨白,比起一年多之前的意气风发,像是老了十多岁,一头青丝也尽数化作了银白:“你下令处死了你的亲舅舅,还将一众胡家亲眷都发配到了极北边陲,做北蛮部落的奴隶。你…到底有没有半点人性”
“人性?”姬无殇冷冷一哼,脸上毫无半点表情流露:“朕与胡家没有一丁点儿血缘关系,就算灭了胡家九族,也和有没有人性沾不了关系吧”
“你…”胡太后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淤血便直接喷了出来:“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歇斯底里般地叫出了声,但偌大的坤宁殿中却无人前来查看,只有姬无殇步步上前,低首看着瘫软在地的胡太后:“母后应该早就怀疑了吧,别装出一副不可思议不敢相信的样子来。”
“是素妃那个贱人是她,你是她的儿子,对不对”咬牙切齿,胡太后的样子仿佛恨不得将口中的素妃给撕碎,那狰狞的样子,和之前诚心礼佛判若两人。
“若非如此,父皇又怎会放心让朕去除掉胡家。哪怕有一丁半点的牵连,也没法做到现在这样干净。”
姬无殇终于笑了,可这样的笑容看在胡太后眼里却比刀割自己还难受。
“罢了,我始终是被先帝给利用的一个弃子。可无渊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是你的亲大哥,我只希望,你能在我走后,容他苟活人世”胡太后说完这句话,哆嗦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到接收到姬无殇的点头之后,凄然一笑,便闭上眼猛地撞向了殿中的立柱上。
“硑”地一声闷响,胡太后额前迸血,两眼一翻,身死当场。
姬无殇却连看也没看一眼那她的尸身,直接转头而去,留下了坤宁殿中回荡不去的丝丝血腥气味,和那蔓延开来的一片浓烈鲜红的颜色。
卷一 章一百六十二 苦尽甘又来
章一百六十二 苦尽甘又来
当柳芙接连获知大周朝新帝即位和太后暴毙的消息之后,便知道大局已定,不由得松了口气。
姬无殇能不能彻底铲除胡家,胡皇后便是一个标志。她若身死,胡家也就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了。只要身为太后的胡氏一死,就算胡家仍有余孽残存,终究失了皇室依仗,便也没了威胁。
内忧已除,外患犹在,看来,自己相助姬无殇彻底灭掉北疆隐患的时机也该到了。
柳芙知道,两军交战,最重要的情报莫过于对方国土的详细地图。有了地图,哪里可攻,哪里可守,哪里是军事要塞,哪里是百姓居所,都一清二楚,明明了了。率军直入,便无人可挡
可她被困这王宫之内,每日还有无数人监视着,又该怎样弄到地图呢?
一时间别无他法,柳芙只得静候机会,所以一连两个月都未召来信鹰与姬无殇传讯。
…
突然间没了柳芙的音信,这让身在大周朝京城皇宫之内的姬无殇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毕竟之前那几次将北蛮游兵击退是凭借了柳芙暗中传递的消息,让他们提前有了准备,这才一举得胜。就怕那完颜律会起疑心,彻查是否有内鬼。若真是细细查下去,未必不会查到柳芙的身上。
看来,北上出兵的计划得提前了。
正如此这样想着,外头递来消息,说太后求见。
胡太后一死,姬无殇封了生母素妃为太后,对外只宣传后宫无主,需先皇身边信得过的人主事。加上身为皇帝的姬无殇并未娶妻,以及素妃向来深得先皇喜爱,追封为太后也不算什么。
“见过皇上。”
素妃身着大红鸾凤朝阳的吉服,头戴金凤,款款而来,那意气风发的样子,看在姬无殇眼里只觉得心中愧疚。
二十多年前,刚入宫的素妃还只是个小小的贵人,因体贴聪慧,深受姬奉天的喜爱,荣宠不衰。姬奉天信任她,床底之间吐露心事,她才深知身为皇帝的姬奉天竟面临如此困境。当时皇后正好有孕,她也凑巧同时有孕。可为了不让皇后再次生下一个和胡家有牵连的皇子,她竟主动提出要对外隐瞒有孕之事,将来临盆便可用腹中孩儿与同样月份皇后对调。
觉得此记可行,姬奉天假意将她冷落,打发入偏僻的宫闱软禁,为的便是掩人耳目。后来皇后提前发作生产迹象,而素妃为了赶上“狸猫换太子”的时机,不顾自己安慰,冒险服下催产的汤药。幸而早于皇后产下了皇子,也就是姬无殇,并在皇帝的安排下,换走了皇后只差一个时辰产下的公主。
胡皇后当时有些难产,产后血崩,意识模糊,全然不知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已经被人掉包。而素妃也只能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认她人为母。
想到此,姬无殇收回深思,赶紧主动迎了上去:“见过母后”
如今身为太后,素妃也毫无顾忌,看着姬无殇自登基之后那紧锁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不由心疼:“孩子,难为你了。”
“难为什么,连这天下都是朕的了,还有何不满意么。”姬无殇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素妃坐下:“只是难为母后隐忍如此多年,您辛苦了”
“苦尽甘来,只是你我母子团聚,你父皇却已经不在了…”眼眶泛红,素妃却忍住了哭意,不想姬无殇跟着自己伤心,只转了话题道:“你也继位快一年了,是不是…”
素妃面色担忧,却不得不提这一茬。
可话一出口,却被姬无殇打断:“北乱隐患未平,孩儿不想考虑充盈后宫之事,还请母后不要再提。”
“皇儿,你如今已是天子,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屈服和考虑。”素妃知道姬无殇的心,本也不愿相逼,可朝中情形她清楚明白的很,只能硬着头皮劝道:“新君继位,就应该广纳后宫。这样既可以安抚功臣,还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稳固朝疆。于情于理,你这个皇帝也推脱不得。”
“母后,你说的,我何尝又不知道呢。只是…”姬无殇沉下声,却是不想多提。
素妃见他表情不悦,猜道:“皇儿,难道你空悬后宫,是为了等她回来?”
“母后为何有此一说?”姬无殇当然知道素妃所提之人是谁,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皇儿,你可别犯傻啊。”素妃心疼地伸手轻轻拍着姬无殇的肩头:“她如今的身份是公主,还是皇上亲封,与你便是兄妹关系。就算将来你能接她回来,以她嫁做人妇又是丧夫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与你喜结连理呢况且,你父皇告诉过我,你答应以长公主依仗接她回宫。连为她改名换姓重新入宫的机会也掐断了,到底…”说到这儿,素妃有些不忍,可话却不得不说:“到底,你们是有缘无分的。”
“孩儿没有想要等谁,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损害大周皇朝的江山社稷。”姬无殇被素妃一席话说得心口生疼,只想否认否认再否认,与那个女子撇清一切关系。
于是脸色一冷,姬无殇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罢了,充盈后宫之事,一切就交由母后操办吧。只是孩儿不愿娶妻,而且那些妃嫔入宫之后,孩儿却不一定会召幸,母后得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才是。”
能劝动姬无殇妥协选秀,素妃已是大喜,忙道:“皇儿你暂时空悬后位,让功臣的女儿们有个念想更好。再说,三年孝期乃人伦大常,三年之内你一个妃嫔也不碰,外人也不敢说半句不是。所以你放心吧,这选秀为的只是安抚功臣而已,应景即可,应景即可。”
“那一切就劳烦母后费心了。”姬无殇点点头,淡淡道:“还在国丧之中,选秀就免了,回头母后拟一个名单,叫内务府下文,直接抬了功臣之女入宫封赏即可。”
“这…”素妃知道姬无殇的话不容置疑,只得同意:“那就按皇儿所说的办吧。”说完,知道姬无殇想一个人静一静,便不再打扰,起身告辞而去了。
卷一 章一百六十三 偶然得相见
章一百六十三 偶然得相见
柳芙进入夏国皇宫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虽然身份贵为太后,但实则一直被软禁着。
可能是觉得柳芙每日都很安分地呆在宫中,除了做做女红便是翻看从大周朝带来的书籍,渐渐的,完颜律也没了当初那般的警惕,允许他的亲卫陪伴,偶尔让柳芙去夏国市集上走走看看。
大夏国的礼仪和等级制度不比大周朝那般苛刻,柳芙除了因为容貌出挑而偶尔被人围观之外,城中百姓并不太关心她到底是何身份。况且此时两国战事一触即发,各人都揣着国家安危,更加不会有兴趣议论自家未嫁丧夫的异国“太后”。
一开始,柳芙极懂得掩饰,在街上走动时并不多言多看,只对一些女儿家才喜欢的衣裳首饰表现出一定的兴趣。亦或是时不时购回一些字画刺绣等风雅之物。久而久之,完颜律更加没有再将柳芙放在心上,只吩咐两个身边最得力最贴身的亲卫远远跟着柳芙监控着,便放心地让她随意出入宫内宫外了。
倒不是完颜律托大,实在大夏朝地处北疆腹地,除了夏城靠水是一片绿洲之外,其余国土全是茫茫草原,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且草原上有些地方是沼泽,有些地方是灌木丛,还有些地方甚至是荒凉的石滩,就算柳芙想要逃,也不可能逃的远。更何况还有两个亲卫随时在暗中跟着,在完颜律看来,那柳芙就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插翅也难飞。
柳芙当然也知道完颜律不怕自己跑掉,但她也从未想过要逃离此处。平日里偶尔出宫,表面是为了解闷,实则一直在留心着是否有关于大夏国地图的蛛丝马迹。
还好完颜律并不知道她已经掌握了夏国土语,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放了她出来闲逛。
这一日,柳芙依旧来到她所喜欢的一个酒楼,坐在二楼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夏国因为早晚极凉,晌午和下午又烈日高挂,所以人们的穿着都很有几分稀奇,一般是将外袍半搭在肩上,热了脱掉一边,冷了就拉起来,十分方便。
每次在酒楼坐一坐,柳芙都能听到不少关于大周朝的消息。夏国百姓好像有些担忧,言语间对新任的大周皇帝惧意不小。甚至有传闻说姬无殇御驾亲征,此时就在北边大营中整顿军队,随时准备进犯北疆。
正埋头盘算该如何一举助姬无殇踏平北疆之时,柳芙不经意的往下一看,却瞥见两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巧红”
柳芙指着街边立着买东西的一男一女:“你给齐萨姑姑说一下,那两人是我在大夏国的故人。没想来今日竟会有缘在夏城得见,请她邀了他们上来一叙。”
跟在身边伺候的巧红闻言有些惊讶地往下一看,果然间的两个衣着打扮不似夏城百姓的年轻男女,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
柳芙按捺住心头的激动,脑子飞快地转着,只想抓住这个机会,一定将北疆地图弄到手才行。
不一会儿,那齐萨姑姑便领着两人上来了,用着发音有些奇怪的大周朝话,态度恭敬地道:“启禀太后,您的两位故人带到。只是君王有令,不得让太后单独见任何人,所以奴婢得随侍在侧,还请太后体谅。”
“姑姑不必解释,本宫知道你的难处。”柳芙柔柔一笑,对待这专门打理自己日常生活的管事姑姑很客气:“况且,本宫只是和故人打个招呼,事无不可对人言,姑姑在一旁也好证明一下本宫的清白。”
齐萨姑姑对柳芙的乖巧很是受用,伺候了她大半年,也对其印象不错,便点头退到了一侧,招手示意下人将那两人请过来。
笑意盈盈,似有泪光闪动,柳芙看着面前的两人,率先说出话来:“李先生,真儿,一年不见,两位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