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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之后,我没再跟凌靖说过一句话。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事已至此,已经无话可说,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眼前的情境正如他说的那样,我要么去死,要么活着。死很容易,不吃药,不配合治疗,我熬不了多久;活着也不难,只要我有足够勇气和理由说服自己接受即将发生的一切。
然而答案不是A,就是B,没有第三条路可选。因为可以走的路都被他封住了,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向谁求助,甚至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给我下了一个套,在我毫无反抗能力的时候,套子的口已经收紧了。
我不知道他下套的最终用心是什么,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状况,别说房间里没有武器,就算有把刀,我握着它,可它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用它来保护自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可能性就像中头奖一样,不是没有,但接近于零。
用来捅死他?别说未必成功,就算成功了,他侵犯我,我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换作我弄死他,必然有人制裁我。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进监狱,去过暗无天日的生活,还要赔上一辈子的自由,这样的代价值不值得?他的命是高贵的,可我的命又比他低贱多少?
用来了结自己?死人又能做什么?不懂得爱与恨,也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我没有死在车祸里,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中,没有死在手术台上,没有死在病床上,却要死在自己的绝望里?
用来做做样子,关键的时刻以死相逼?这个男人早就看穿了我,一个女人如果被撞得七零八落都能“将就”着活下去,其他事情她就都可以“将就”。假装自杀这招对他起不到任何作用,就算是真的,他当初能看着我吐血,现在就能看着我去死。
不想死,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可以选,一条路可以走。
以前看电视看小说,看到那些像我一样失去了自由苟且偷生的女人,或是以泪洗面,或是一蹶不振,或是疯疯癫癫,寻死觅活的也不少。
我没有那些壮烈的举动,我只是睡不着。
有时候一个人枯坐到天亮,看着窗外晨曦微露,从暗淡灰白到天光大亮,金色的阳光照得我周身绚烂。
我总是想起跟文昭在疗养院的那段日子;想起我们说过的向日葵;想起我们永远不能实现的澳洲之梦;想起他像一只濒死的小动物握着我的手;想起自己对他说过的话;想起他那么富有却跟我一样身不由己;想起自己泪流满面的时候,他那句无声的“不要哭”。
想起他过去曾经问过我——这么多人。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么多人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死了,就看不到你了…
我总是在天将明未明的时候,在心里对自己说。
凌靖那天说,会等到我伤好的那一天,如果他当真不是在跟我开一个恶劣的玩笑,这就如同一个“缓刑期”,给我一个弹性时间去接受那个事实。
但我的伤总会好的。
我记得那天是四月九日,距离那场事故发生三个多月之后,我已经失踪了九十多天,没有人来找过我。
那时我的身体虚弱无力,可意识还算清醒,还能记得自己如何被人带回那家远离市区的私立医院,如何在医生的指示下做了全身检查,我的主治医生又是如何向凌靖交代,说我的身体状况恢复得不错,可以慢慢恢复正常的生活,做比较轻微的运动,但彻底恢复元气起码要小半年。
当天晚上,凌靖把医生开的止疼药放在床头。我明白他的意思,一颗心憋疼得难受,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还没想清楚抬手就扇了他一个耳光,他没动。我又扇第二个,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噩梦没有来临之前,你总是觉得它那么遥远,遥远得像永远都不会发生。
我不知道自己的痛感神经还够不够长,能不能挺到我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但我知道,我早晚还是会痛,刻意延后的痛苦就像信用卡的欠款,拖到不能拖的时候,它会要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我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如果我此刻果断地放弃生命,是不是可以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
可是我想活着,我比任何时候都想活着。我不想活得不明不白,更不能死得不清不楚。凌靖对我说,一切结束后,他会给我一个交代。可是欠我交代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月光很冷,他的汗水滴在我脸上,炙热的嘴唇烧灼着我的皮肤。他的吻很轻,动作却强劲有力,我感到自己像砧板上的一条鱼,被他用利刃一刀一刀削成薄片,这种感觉犹如凌迟,死不了,却是活生生的千刀万剐。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向所有可以见到的人求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为什么我明明身在都市里,却如同走在一片荒凉的沙漠中?为什么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知道我在经历什么,可所有人都选择视而不见,让我这么绝望?
我一直以为,在最后那一刻,会有人来救我,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英雄破空而出,拯救弱小的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一天天地等,一天天地盼,一直盼到了最后这一刻,却没有一个人来救我。
我想起那串铃铛,文昭亲手做的礼物,我将它遗失在那场车祸中,终究变成了一个恶毒的诅咒。我跟那个秦淮河边的女人一样,得到了同样的命运。但她的牺牲是有价值的,而我被人这样对待,我的价值又在哪儿?
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太阳总会升起来,明天总会来的,一切都会过去,只要生命还在,总会有新的开始,会的,会的,会的…
但我没法制止自己去回忆,我想到了很多很多,当我又一次想起文昭曾经在一个失控的夜晚对我说“你为什么不去死”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
原来一个人真的有想死都死不了的时候,而这样的伤痛,我需要多久的时间,需要几个轮回才能淡忘?
凌靖用手指一点一点擦掉我眼角的泪水,对我说:“你就这么不愿意吗?我到底有哪里不好?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死我了,我也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爱你。可能你还是不信,但我真的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忘不了。我在美国那段时间,每个女朋友都有你的影子,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年我明明只见过你一面,怎么就是忘不了?在那之前我跟你一样,也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认为那种奇迹会发生在我身上。遇见你之后,我什么都信了,可信了又有什么用?我当年连见你一面的勇气都没有,我只能逃…”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脸埋在我的颈窝上,“我不是没想过成全你,可是我做不到。我承认我是一个小人,我没那么大度。这个世界会有人为了成全别人的爱情而牺牲自己,但那个人不是我。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我到底哪里不如他?我的爱又比谁少?我对你怎么样,你是不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他说他孤独,他需要你,我就不需要吗?我们是在同样的环境长大的,谁又比谁更好受?早知道你会爱上他,当年我就不该走。如果我不走,我们今天又会是什么样?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什么都不可能了。”
他吻了吻我的手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你陪我一段时间,让我做一个梦。等梦醒了,我就让你走。我说了会给你一个交代,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可是小夏,我真的很想知道,从开始到现在,你是不是真的从没喜欢过我,一点都没有?”
我没有回答他,他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回答,有还是没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而事实正如他所说,时至今日,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凌靖的确说到做到,他没用暴力伤害过我。可是,就在那栋别墅的那个房间里,我的灵魂却将“心如死灰”这四个字的每一个笔画都舔透了。
起初我以为他要的只是一晚,这一夜过了他就会放我走。很快发现,我错了。我开始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然而哭是没有意义的,后悔同样没有意义,时间没有意义,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没再碰过我,可是每一个夜晚,我都在这个男人怀里瑟瑟发抖,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的身体很热,我却很冷。寒冷让我异常敏感,我能感觉到他贴在我身上的每一个动作,哪怕只是一次轻轻的拥抱,都犹如万剑穿心,犹如水深火热,犹如在地狱中走过一遭。我无数次问自己,为了活命而苟延残喘,付出这样的代价到底值不值得?
我的记性越来越差,我开始记不住时间,记不住生活中的一些细节,记不住自己有没有吃过饭,有没有睡过觉,开始分不清幻觉和现实的距离,每天活在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之中。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那段经历无法释怀。我的身体没有受到迫害,灵魂却遍体鳞伤,我不敢看任何有暴力情节的电影,无法面对任何与自己情景相似的镜头。我不敢让任何熟悉和不熟悉的异性靠得太近,甚至不敢听别人说一句重话。不管外面太阳有多大,阳光有多足,我总是觉得冷,那种寒冷渗入骨髓,像茧一样包裹住我,细细密密渗透我每一寸皮肤。
回到家之后,文昭不止一次问我:“小夏,你怎么总是缩着?”
我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说了也没有意义,只是在最深的夜里,无数次对着黑暗伸出手,希望有人能将我从那些噩梦里拉出来,或者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变。可是那些零碎的片段偏又那么的真实,我哭不出来,也醒不了,每次午夜梦回,连在最炎热的夜晚都冷得发抖。而给我带来这一切的男人,在那段时间,在那张床上,每天都会对我说,他爱我。
可他所谓的爱又是什么?我看不懂。到了最后,或许只有两样东西可以证明他的爱情,一样是生死,一样是时间——幻灭与永恒。
偶尔清醒的时候,我看着凌靖贴在我肩膀上的侧脸,我也会用心去想,从开始到现在,这个男人对我来说究竟是什么?
平易近人的谦谦君子?才华横溢的摄影师?出身将门的青年才俊?无话不谈的知己?推心置腹的朋友?
我知道我从没爱过他,但我真心实意地信任过他。我接触社会太早,成长得太快,见识过太多人性的丑陋,这一生可以交付出去的信任委实不多,凌靖算一个。他曾经实实在在地给过我帮助,也扎扎实实地给我上了一课。
以前在外面讨生活,很多人夸我聪明懂事。其实我知道,那是因为我没有碰到更聪明的人。此刻我遇到了,跟凌靖相比我就是一个傻子,所以很多事情我都想不清楚。
比如我们第一次见面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比如我心里一直挂念的那个人,他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比如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真爱和永恒?
四月二十四日,在我后半生的回忆中,我一直记得这一天。或许是应了那句话,凡事有得必有失。
那天,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永无止境的等待和煎熬,趁护士没留意,从二楼跳了下去,下面是草坪,我磕在土块上摔伤了脖子。那时凌靖不在,她们不敢告诉他,后来发现我不但看不清东西,连手和脚都是又凉又冷,意识到问题严重,才通知了屋子的主人。
凌靖是天擦黑的时候赶回来的,那时我已经在床上躺了近八个钟头。他走到床边看了看我,就吩咐人找来一个担架,把我从床上抬下来,送进了医院。
经过诊断,确定我是颈椎第四节和第五节交接的地方向右移位,错位的骨节已经压迫了神经。医院的骨科主任考虑到受伤部位的复杂性,权衡之后决定先采用保守治疗,如果实在不能缓解,再考虑动手术。
在病房里,凌靖一直握着我的手,偶尔在上面掐一下,问我有没有感觉,会不会觉得疼。
他的声音温柔,表情平静,如同初遇时那般风度翩翩,端方静好。然而那是一张空白无内容的脸,他看着我,就像看着屋里的一个物件、一盆花草。
不过…比他的眼神更让人恐惧的是我的手,我那时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医生说,这可能是瘫痪的征兆。
我静静地看着凌靖,我记得他过去说过,他要么不爱,爱了就要那个人的全部。能得到他的爱,也以同样的爱回报他,或许会幸福。可这种极致的爱背后是什么?
是爱欲其生,恨欲其死,倘若绝情,便是冷寒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