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嬷嬷满眼心疼的看着夏绯绵!
这一辈子,她不嫁不娶,陪在她的身边也看尽了半生的荣华!
可是到最后,她才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最苦的人,反而是眼前这位戎马半生的女子,其实她比任何人活的都要累!
前半生的精于算计,到最后的不得善终,她尝尽了人这一生的所有酸甜苦辣和大起大落!
临死前的这一点心愿,换做是她的话,也不忍心再拒绝!
未央宫内沉浸在一片哀伤沉沉的氛围中,而门外的宫人送来清粥小菜时,筱雪早已经匆忙赶回到自己的太女宫,着手书写着邀约凰毅前来的书信!
只是她从未想过,这一封书信,却并未将那个看似温雅实则无情的帝王邀约而来!
相反的,来者却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人!
*
五日后!
在夏绯绵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之际,城外的探子也很快就传来的消息!
有一队打着齐楚皇室旗帜的人马,正在迅速向南夏国皇宫逼近!
这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筱雪就带着兴奋的神色赶往了未央宫!
眼看着夏绯绵已时日无多,而筱雪所带来的消息,无疑给她沉重的生命中,增添了一抹活下去的希望!
“嬷嬷,快,你们给我梳妆一下!”
哪怕此时的夏绯绵已经油尽灯枯到了极致,她暴瘦的身子和那双看不出任何色彩的眸子却忽然间找到了求生的*!
悦嬷嬷也不免感同身受,连连扶着夏绯绵,让她靠在病榻边,为她点上红妆!
“嬷嬷,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夏绯绵感受着干瘪的唇角被涂上朱丹,嗅着久违的胭脂香气,就像个待嫁的闺女一样,露出羞涩的浅笑问着!
闻声,悦嬷嬷笑着反驳,“陛下威仪永存,怎么会难看!”
“呵,别尽说些好听的话了!今时今日,我形同枯槁,也不知他还能不能认出我来!”
这一刻的夏绯绵,在筱雪的眼里几乎永远的定格!
她从没看到母皇的脸上有那么纯粹的笑靥!
哪怕她干瘪的脸颊硬是被胭脂妆点出红润的色泽,哪怕她根本不及她平素风采的千分之一!
可在筱雪心里,却没由来的觉得此刻的她,是最美的!
天下女子,不论是权势滔天,还是待嫁闺中,在期望看到自己心爱的情郎时,恐怕都会是一副最美丽的姿态!
“启禀陛下,齐楚队伍已在城外十里!”
门外奉命留意的宫人很快就传来了消息!
听到这番言语,夏绯绵却显得格外的焦急,“快,嬷嬷,命人带我去城楼!”
“母皇,现在外面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意,不如就在这里等吧,你的身子…”
“不,我要去城楼!现在就去!”
拗不过夏绯绵的要求,筱雪和悦嬷嬷无奈的对视,最终也只能命宫人抬着软轿,将重病的夏绯绵抬向了城楼!
虽是春意盎然,但空气中还是噙着凉意!
软轿上的夏绯绵,身上盖着厚厚的绒毯,那妆点着胭脂的脸蛋,在阳光的照射下,竟似是精神不错!
也许就是这股子意念的支撑,所以连日来久病不愈的夏绯绵,竟看起来别有一番病弱的娇态!
“雪儿,让他们走快点!难道都没吃饭吗?”
长久以来,夏绯绵整日在未央宫调理身体的情况早已在南夏国的皇宫内传的满城风雨!
正所谓纸包不住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女皇身患花柳病的事实!
如今,他们如此近距离的陪伴在侧,每一个心里都是胆战心惊,甚至脚步虚浮,颤抖连连!
伴随着软轿内夏绯绵的一声喝斥,抬轿的人更是惶恐不安!
筱雪和悦嬷嬷在畔行走,城楼也越来越近!
在宫人抬着软轿刚走到城楼之下时,城门的门口已经有宫人喊了出来,“齐楚使节到访!”
激动难耐的夏绯绵,一心想着接下来见面的情景!
所以她直接忽略了那一声长调所说的,并非是齐楚的帝王,而仅仅是使节!
但神志清醒的筱雪却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宫门的对面,一纵队的人马已经愈发临近,而夏绯绵的软轿也因此停在了宫门内!
“嬷嬷,扶我出去!”
软轿内,夏绯绵的迫不及待让筱雪愈发的担心!
她视线极佳,一眼就看到了对面走来的队伍中,坐在头排骏马上的人,赫然就是凰胤璃!
可由于后面的人数众多,她一时间也无法查看究竟凰毅是否在其中!
当悦嬷嬷掀开软轿的帘子,将夏绯绵从里面搀扶出来时,前方的队伍距离他们也仅仅百米之外了!
夏绯绵不停的整理着自己的裙摆,她手心冰凉,甚至担忧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不知那么多的胭脂水粉,是否能够遮盖住她脸上的伤口呢!
夏绯绵有些不知所措,那双灿若春阳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前方的驶来的队伍!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齐楚太子凰胤璃参见女皇!”
当凰胤璃那么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并瞬时从骏马上一跃而下!
动作如行云流水,姿态卓绝!
他颔首抱拳,俊朗昂餐!
“小侄不必多礼,你…父皇呢?”
题外话:
这是三更!
章 七二一:【筱雪番外】二九
“小侄不必多礼,你…父皇呢?”
夏绯绵病重却因激动而灿发出灿烂星光的眸子,瞬也不瞬的望着凰胤璃!
她甚至失去了往日所有的威严和凛然,像个等待着丈夫归家的小女子一样,满怀期待!
可是事实往往的残酷的令人发指!
凰胤璃的余光不偏不倚的看向了夏绯绵身侧的筱雪,旋即他收回视线,淡淡的垂眸,“请女皇海涵!父皇近来因国事繁重,无法抽身前来,故此让小侄特来觐见!”
国事繁重…无法抽身前来…
这每一句话,都像是无形的刀子一样,将夏绯绵期盼的心戳成了千疮百孔!
她倏然暗淡的眸光,伴随着不可置信的轻笑,悲恸的情绪一瞬间犹如洪水般无法自抑!
“他那么忙,甚至忙到宁愿让你带他前来,也不愿将国事暂交给你吗?
连最后一眼都不想和我相见,那你来了…又能如何?”
夏绯绵整个人瞬间就变得无比的消沉!
她的脸颊上明明噙满的激动也如烟云般在眼前渐渐散去!
她似是再无法撑着自己的身子,呢喃过后,倏然就向后倒去!
“陛下…”
“母皇…”
筱雪和悦嬷嬷同时惊声喊了一句,随后在旁侧宫人手忙脚乱的动作下,再次将她抬上了软轿,匆匆返回未央宫!
然而,在筱雪跟着软轿跑了几步之后,她回身看着还站在原地隔空望着她的凰胤璃,眼波一闪,“送齐楚太子去行宫休息!今晚酉时在太行宫晚宴准备!”
话落,筱雪便再没有半点的留恋,径自跟着软轿的方向款款离去!
凰胤璃望眼欲穿般看着那远走的倩影,久久没有回神!
许久不见,她似乎还是那么英姿飒爽!
只是…现如今她的身边…
未央宫内,夏绯绵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在路上之时,她就已经在软轿内晕厥!
空等了五日,加之凰胤璃带来的消息,直接将夏绯绵活着的最后希望彻底打破!
明明她以为在临死前,还能再见他一眼!
哪怕,就是远远地看一眼,也于愿足矣!
可他不但没有来,还吩咐了凰胤璃给她带来了那么残忍的消息!
以至于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给她,就这么生生的断了她活下去的念想!
此生此世,似乎再没有什么人和事能再继续牵动她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了!
晕厥中的夏绯绵,早已不知未央宫内乱成了什么样子!
她只是在睡梦中,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还未登上皇位的日子!
她,夏绯罗,还有凰毅!
他们都是诸侯子弟,两家也是上一辈的世交!
她爱慕凰毅,夏绯罗却爱慕着赫连拓!
她们兜兜转转,在各自抉择后,命运便不再相同!
她有满腔抱负,不愿为情爱所累,最终选择了对她来说具有无比吸引力的皇位!
可是真正走到最后,她却终老一生,落得如此的下场!
浑浑噩噩的夏绯绵,眼角不停的落着泪水!
她这一生,看似荣华富贵,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身在高位,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是彻夜陪伴着她直至深入骨髓!
*
“启禀殿下,女皇的身子已无大碍,但…”
“太医,但说无妨!”
此时,距离夏绯绵晕厥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而酉时将至,太医也终于说出了让筱雪心中大石落地的言语!
太医看了看一畔还未清醒的夏绯绵,旋即哀叹,“只是,女皇的身子再无法承受太多的打击!
且…怕是女皇大限将至,臣等无能,还请殿下责罚!”
身为太医,以救人为本!
可是说出这番话,也是她们最无奈的决定!
闻此,筱雪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她只是缓缓将目光定在夏绯绵的身上,沉默良久,才口吻低沉,“本殿知道了!这件事,还请诸位太医为本殿保密!”
“殿下请放心,臣等定不会乱说!”
太医们各个恭谨虔诚,她们本就是新入宫的太医!
对于五年前太医院被太女殿下命人包围并全部斩杀之后,她们就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太女,实则手段强悍!
在太医纷纷退下后,筱雪轻叹的坐在了夏绯绵的身侧,她拿着绢纱轻轻擦拭着夏绯绵涂满胭脂的脸颊,心里怅然所失般难过!
也许曾经她恨过她,也怪过她,但走到最后,她却觉得这天下间,真正对她好的人,寥寥无几中,仍然有夏绯绵的一席之地!
只是她给自己的爱太过尖锐,太过锋芒,她为了将南夏国的江山送给她,宁愿让她屡次身陷险境!
但也正因为她这样的锤炼,才造就了她自己如今这般坚毅的性格!
孰是孰非,似是早已不再重要!
“殿下,酉时快到了!这里还有老奴,不如您先去太行宫吧!”
站在一旁许久的悦嬷嬷,看着筱雪和夏绯绵,眼底再次泛出了感慨的泪水!
也许真的到了即将要失去的一刻,被蒙尘的内心才能再次透彻起来!
陛下在已经知道了殿下真实身世之后,仍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在她的心里,怕是早已经将殿下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而这份执念,也是反映出陛下对齐楚帝王的怀念!
“悦嬷嬷,辛苦你了!”
筱雪垂眸,不期然的用袖管擦了擦眼角,愈发澄澈的眸子睇着悦嬷嬷,满目的敬怀!
“殿下严重了!照顾陛下,是老奴的福分!您去忙吧,这南夏国的江山,以后就要靠你了!”
离开未央宫之际,走到门扉出,筱雪仍旧不放心的回眸久久注目!
总是不知道为何,或许是因为母皇变成了现在这样子,所以她最近特别容易落泪!
只是,在这还不稳定的皇宫深渊中,她有必须将自己强悍的武装起来!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南夏国是她母皇毕生的心血!
拉开未央宫的殿门,一阵凉风倒灌,吹散了筱雪起伏的情绪!
她几乎是一瞬间将脸上所有的表情瞬时收敛,再次变成了那个说一不二的太女殿下!
“传本殿命令,即日起,没有本殿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未央宫!即便是其他皇女,也不行!”
门口今后的宫人胆战心惊的颔首,甚至有一种南夏国即将要变天的错觉!
筱雪看着西落的日头,脸颊紧绷僵硬,缓缓吐息一瞬,正要迈步走下台阶时,单薄的肩膀上却忽然被披上了一件带着暖意的披风!
“天凉了,小心身子!”
侧目看去,筱雪的疲惫瞬间染上眉宇,她轻轻的靠在楼湛身上,问道,“你怎么来了?”
楼湛含笑,以不算强健的臂弯撑着筱雪的重量,“不是说今晚有宴会,连翘已经在未央宫偏殿等着了,简单梳洗一下,一起去吧!”
筱雪心中一暖,轻笑出口,“你每次都这么面面俱到,万一以后你不在,那我怎么办?”
这是一句玩笑,有似是一句调侃,更胜似感慨的,就这么脱口而出!
然而,即便如此,楼湛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陪着筱雪边走边说,“当没有我的时候,肯定还会其他人的!”
此话点到即止,筱雪不再问,楼湛也不再说!
他们之间,都知道那个其他人指的是谁!
但在筱雪的心里,却不禁一番自嘲!
她和那个人之间,恐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楼湛举止优雅的揽着筱雪走向未央宫的偏殿,他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半点的逾越!
偏偏,在这样天色渐暗的视线中,在未央宫的远处回廊一隅,凉风吹乱了两人的衣袂!
“太子爷,这…楼湛也太不要脸了!”
齐黑还是那么虎,还是那么愣!
尤其是当他看到楼湛搂着筱雪太女离开时,恨得直咬牙!
在他心里,太女明明应该是他家太子爷的!
楼湛那个病鬼,简直就是小人得志!
“哪不要脸了?人家现在是夫妻!有时间关心这个,还不如仔细想想怎么追到你的翘妹妹呢!”
凰胤璃一声冷厉的嘲讽,话落转身就走!
题外话:
这是一更!
章 七二二:【筱雪番外】三零
凰胤璃一声冷厉的嘲讽,话落转身就走!
只不过,他面色虽如常,但是那用力踩着地面的脚步,似乎恨不得能在地上踩出两个窟窿似的!
齐黑,也直接哭了!
太子爷,您老在皇宫里不是这样的啊!
自打凰胤璃本想着利用身份之便去探望夏绯绵,结果却意外的在未央宫门外看到了让他怒火中烧的一幕!
他那张俊雅非凡的脸颊上就像是被施云布雨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的!
太行宫内,晚宴已经准备就绪!
凰胤璃也早早的落座在宾客的位置上!
虽然是对齐楚太子的接风宴,但似乎这宴会中的人却少的有些可怜!
非但没有百官大臣的陪伴,就连宫人都是小心谨慎的伺候着,偌大的太行宫内气氛有些凝重!
凰胤璃稳坐泰山,余光却不停的打量着太行宫的大门!
自他从未央宫离开到现在已经足足有半个时辰了,刚才他隐约听到他们要是未央宫偏殿梳洗!
这特么半个时辰还没梳洗完?!
窝火,狗男女!
凰胤璃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内心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的情绪!
这里不是齐楚,所以他丝毫不用顾忌所有人和态度,也不会有当朝天子在他身边耳提面命!
虽然他的身份依旧是齐楚的太子,但这是南夏国,他有绝对的自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
要不是因为他早就发现在太行宫拐角处有好几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对他指指点点,这么长时间的等待,恐怕他早就忍不住去未央宫偏殿打探一番了!
那几个穿着宫装的女子,一脸淫邪的样子,想必能够在太行宫内如此胆大行事,必然是皇女无疑了!
这南夏国的风气,真是越来越让人唾弃了!
此时,凰胤璃根本就没时间去思考自己为何如此愤怒的原因!
甚至他都没发现,站在一旁的齐黑,那双眸子睁的像牛眼一样!
他怎么从来没发现,原来太子的表情上竟然也会出现这么多类似于…类似于怨妇的神态!
啧啧啧,甚至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看见啊!
“太女殿下驾到,太女皇夫驾到!”
一声高扬的长调从太行宫外传来,众人似是神色一紧,纷纷投以注目礼!
唯有凰胤璃,依旧故作冷漠的倨傲而坐,只不过他故意端起酒杯且暗自用力的举动,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参见殿下,参见太女夫!”
刺耳,非常的刺耳!
凰胤璃觉得,他从没有哪一刻,有那么那么那么的讨厌楼湛!
太女皇夫?!
什么鬼!
“都起来吧!今晚是恭迎齐楚太子不远万里莅临南夏,都不必如此拘礼了!”
彼时,筱雪身着一身枚红色的凤飞展翅的凤袍缓步入内,身畔的楼湛却是一袭绛紫色飞鹤锦袍陪伴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