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莲歌的心,猛地“咯噔”了一声,躲在花丛之中,没有作声。

莲魄抱紧果子,也屏息倾听,眼睛里写满了严肃。她们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秘密!而且还和莲歌有关!

“没办法,我拜访了各大前辈,他们都无能为力。花神界的结界一旦毁掉,那往生池也会随之覆灭。我们如今只有这个选择了!牺牲歌儿!”

昙华握紧拳头,每一声都沉重得叫他无法呼吸。

他最爱的女儿,他疼爱都来不及了,如今却要亲手将她一生的幸福葬送。

他心中的痛苦,不比任何人来得少。

但是,他们却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哪怕很痛,也要做!

他们不怕死,但是他们却想看着女儿好好活下去。若是女儿不嫁,也会随着花神界的覆灭而亡。

女儿的本命莲,才是最需要往生池水滋养的,哪怕是一日都不能离开往生池。

“昙华——歌儿是我们的女儿啊!我们怎么可以——”

云玉英语气带上了几分激动,眼眶浮起红润之色。要女儿远嫁求生,还是要女儿与众人一起共死,都是艰难的抉择。

“如果有其他的选择,我也不愿意将女儿送出去,可是你要知道,女儿留下来,只有毁灭,所有人的毁灭!”

昙华握紧云玉英的手,语气充满了凝重。

这些年花神界的灵气已经越发稀薄,若是再无灵界圣主的灵源,真的撑不下去了。

云莲歌的身体很特殊,她需要非常多的灵气,才能够保持生命不灭。活着就有希望,送她远嫁未必是绝路。

“有办法可以破除莲姬必嫁圣主的诅咒吗?”

云玉英想到了这一点,连忙询问道。若是诅咒不存在,那女儿就是自由的了。

“有!但是同样是毁灭,置之死地而后生。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昙华凝重的话音,一字一句的落了下来,煞白了云玉英的面容。

“真的到了这一步吗?唉——”

云玉英的脸色带着几分凄然,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阿爹,阿娘,我嫁!”

云莲歌从花丛中走了出来,目光充满了坚定。若是她一人可以换得所有人的生命,那她愿意。

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打心底珍视的人。

她想要好好守护她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歌儿!”

云玉英抱着云莲歌,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的手臂,承载了太多的悲伤。

当花神界中的花灵族人得知云莲歌要出嫁灵界的消息,全都震惊了。

然而,得知她若不为圣妃,那花神界就会毁于一旦,所有人的心中都染上了悲凉之色。

时光翩然,擦身而过,宛如轻灵的羽翼,掠过枝桠,花开花谢。

午后的阳光静谧而温热,照耀着流水碧波,转眼到了云莲歌要前往灵界的日子,亦是她的生辰。

花灵族中年长的妇人,前来为云莲歌更衣,打点一切嫁妆。

云玉英则亲自为她梳发,戴上九重花冠,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云莲歌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淡淡的微笑,抱着闷闷不乐的莲魄,不曾开口说话。那副模样,叫人无端的心疼。

看着她一步一步踏着莲花,淡出所有人乞求与感激的目光中,所有人抱头痛哭起来。

离开花神界的那一刻,云莲歌有种想要不顾一切掉头回去的冲动,但是脑海中还清晰地浮现着族人那一双双对生命充满渴望的眸,她终是咬了咬下唇,头也不回地踏上了轿子。

黄沙漫漫,红纱飘扬。

一支送嫁的队伍,穿过漫漫黄沙。肆虐的狂沙,奔袭而来,却无法靠近那火红的轿子。漫天的红莲,在轿子四周飞舞起来。一行人脚踏黄沙,速度快到了极点,隐没在狂卷风暴之后。

越过万里荒芜的沙漠,轿子穿过了一层薄薄的结界,进入了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今日是灵界盛会,灵界圣主迎接准圣妃的日子。以往平静至极的灵界,也染上了几分热闹的色彩。

当送嫁的队伍进入灵界之刻,百花齐放,红锦万里,声势浩大。

“莲歌公主,到了!”

一声沧桑而慈爱的嗓音,自轿子之外响彻而起。

“族老,这么快就到了吗?”

轿中传来一声清越动听的嗓音,宛如流泉涓涓淌开,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雅感觉。然而,细细品味,却可以听出那话音中带着深深的哀叹与无奈,无端透出几分烟纱冷雨的凄凉。

单单是听这个声音,就叫人越发想看看那轿中人的模样。

前来迎接圣妃的灵界子民,汇聚成了人山人海。

他们都瞪大了眸子,想要看看那传说中花神界最美的莲歌公主究竟长着何等模样。

高台之上站着两个气质不同,却出色到极点的男子。

他们两人一个冷漠酷绝,一个不染纤尘,目光同样落到了轿子的方向。

孰不知,他们这一瞬轻描淡写,不经意地一瞥,牵扯出的万千情丝,纠缠了生生世世。

番外【三世绝恋】云莲歌中

下一刻,一双柔白的玉手,轻轻拂开轿前火红的纱曼,一张戴着面纱的面庞,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然而,叫一同前来的族老们惊讶的是,薄薄的面纱之下云莲歌那张原本完美无瑕的面容上,竟然有着一个大大的胎记红影。

一头银白如雪的发丝,在离开花神界的时候,也化作了纯粹的墨色,就连最美的蓝海眸子也化作一片黑色,黯淡下来。

骤然间,一阵大风刮过,她脸上的面纱猛地坠落。

当她如仙的半边绝美容颜和半边印着可怕胎记的丑颜清晰的印入眼帘,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绝于耳,此起彼伏的绵延开来,犹如海潮般波澜起伏。

原本期待的惊艳,都化作了错愕与不可置信。

传说中花神界最美的公主,竟然长得这么丑,而且这个丑公主就要嫁给灵界之中所有女子的梦中情人圣主!

“就她这丑样子,哪里有资格嫁给圣主!”

“就是啊!就算是我都比她好看百倍!”

“这种女人配不上我们的圣主!”

“……”

一声声刺耳的讽刺,尖锐入耳,让随行的花灵族人齐齐怒目。

原本她们得知圣妃人选早已经定下,是花神界最美的公主,心中虽然有不甘,但是却只能按捺下来。

如今见到云莲歌那半面残颜,心中的嫉妒,哪里还能够压抑住。

“公主——”

就连年纪最长,修养最好的族老,也都气愤不过,吹胡子瞪眼。

“族老们请回吧!接下来的路,莲歌自己会走下去!”

云莲歌长袖一扫,在无数的嘲讽与贬低目光中,兀自走上火红的长毡。

墨发飘扬,神态淡然,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

花灵族的族老们,看到他们公主的身影,心中一阵酸楚。他们知道公主这么做必定有着自己的打算,将来的路,没有人再护着她,所有的风霜剑寒都必需她自己挡下。

长长的红毡尽头是一个高台,高台之上最醒目的是中央的那个男子。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凌厉之气,长得极美极冷酷,白皙至极的面庞,犹如冰雪般剔透。一袭直领长袍上黑白羽翼的纹路,分外耀眼,金色腰带上镶嵌着十六瓣菱形水晶。

他的前额佩戴着一个金色的桂冠,晶蓝的菱形水晶,泛着丝丝冷光。手中握着代表着尊贵地位的灵界圣主权杖,黄金权杖之上,硕大的灵源石熠熠生辉。

这便是灵界圣主,月上雪染,年轻气盛,出了名的冷酷铁血。

冷峻至极的面容上,一双星辰眸子,如苍鹰般锐利,带着几分不屑,扫过云莲歌的面容。

他哪里看不出,眼前这个女子不过是强装镇定。袖下微微颤抖的手臂,泄漏了她真正的情绪。

这样的女子,竟会是他命定的圣妃,叫他情何以堪?

实际上云莲歌心中真的很害怕,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人,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在那些鄙夷的目光中,她能够努力镇定下来,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眼前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骄傲的男子,不屑的目光,更如寒冰般扎入她的眼眸。

阿娘说过,一入圣宫深似海,她拥有着绝美的容颜,得到圣主的宠爱不是难事。

但,那仅仅是表面的,极其肤浅的宠爱。

她初入圣宫,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只身一人,绝美的面容,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甚至更可怕的事情。

所以,她毅然隐藏了自己的美丽,除了花灵族之人,再无人见过她的容貌,她的伪装这世上绝无人可以看得出来。

“哼,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本圣主竟要娶她,真是笑话!”

月上雪染冷冷一笑,冷觑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的色彩,扫过云莲歌的面容,不留任何余地。丝毫不曾流连,就匆匆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

云莲歌在他犀利的眸光中,通体生寒,只觉得如坠冰窟,全身忍不住打起颤。一丝丝冰入骨髓的寒气,一溜儿自身上窜到了四肢百骸,一股冲到脑海,叫她的脚步猛地一滞。

顿在原地,白皙的柔荑,不禁握了握。心尖止不住的颤栗,恐惧的感觉,清晰无比。

茫然四顾,偌大的天地间,竟似只留下她独身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那种无助的感觉,就像层层海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呵呵,不过是个丫头,雪染你又何必动怒呢!吓到人家了!”

一道轻轻的笑声,低醇中带着丝丝磁性,好听得宛如琴音流淌。

云莲歌循着那笑声望去,千里紫昙环绕着高台,一袭不染纤尘的谪仙男子,眉目如画,姿容似雪,墨发飞扬,渺渺如幻。笑靥温暖地朝着她点了点头。轻轻浅浅的笑容,就像是一朵柔软的花,缓缓绽开。

一个简简单单的笑容,让云莲歌那不安的心,神奇的平静了下来。

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提步走上前,脸上恢复了镇定。

“惊鸿,你也有关心人的时候?”

月上雪染意外的挑了挑眉毛,看着大圣司梦惊鸿。他素来只爱音律,除此之外,对任何人,任何事几乎都是漠不关心。

灵界世人皆知大圣司抚得一手好琴,从来都是温雅疏懒,给人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

但是,真正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是真正的冷血无情。除了对音律,其余一切都毫不在意。

就连他最好的兄弟月上雪染,他也不曾多关心。

如今,他竟然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丑女说话,叫月上雪染如何能不惊讶!

“她有着一双修长的手,有弹琴的好天资。”

梦惊鸿如画的眉目间滑过一抹柔和,一袭雪白的大圣司长袍边缘金光乍涌,分外璀璨。雪白幻彩,风吹仙袂飘飘举,点点流光在衣摆上飘浮。

轻描淡写的话语,没有太大的波澜,温柔低醇的嗓音,叫人听着分外舒心。

“果然——”

月上雪染瞥了他那精致无双的俊颜一眼,有种早知道如此的意味。

他就知道梦惊鸿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血,若不是有他看中的东西,哪里会管他人死活。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从来笑意不达眼底的梦惊鸿,朝着云莲歌颔首点头微笑的那一瞬,笑得分外真实。

“回宫!”

当云莲歌即将走到红毡尽头的时候,月上雪染冷冷转身,带着一众随从,朝着云梯走向圣宫,将她一个人丢在了原地,不闻不问。

众人见状,也知道这个准圣妃定然不会得宠,看来圣主对这个婚事也是非常不满。

这样的行为,无疑于当众羞辱了云莲歌,若是寻常女子,定会直接哭出来。但是云莲歌却是微微愣了愣,脚尖一点,直接朝着走在最后的梦惊鸿飞去。

灵源还没有到手,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能走。不管怎么样,她都要为花神界取得灵源,拯救至亲族人。

不过,看样子,事情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若是连圣宫都未曾进去,还谈何灵源呢!

她摸了摸左颜的胎记,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也许绝美的容颜可以换得一时荣宠,但是以色侍人,色衰爱弛。她不想做男子的附属品,更不想当花瓶。

她的命运自己无法选择,但是她的人生路,却可以自己勇敢的去闯。

“咦?原来是你啊!”

云莲歌惊讶的声音,叫众人以为她与大圣司是旧相识,齐齐让开了路。

“是我啊,不过,我们认识吗?”

梦惊鸿淡淡的看了眼前的小人儿一眼,她的周身灵气逼人,气息倒是干净得很,叫他并不讨厌。

他的目光很平和,不像其他人那么尖锐,不夹带任何的情绪。

“呃,虽然以前不认识,但是现在就认识了!我是云莲歌,很高兴认识你!”

云莲歌抱着睡眼迷朦的莲魄,唇角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明媚至极,纯粹至极,生生撞进他的眼底。

“很高兴认识你!”

梦惊鸿轻轻点头,对于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微微有些讶异与欣赏。

明明是一个涉世未深的丫头,面对无数的嘲讽,却依然能够淡若处之。身上透着一股尊贵之气,哪怕是残颜也掩不去她灵魂深处闪烁的光辉。

一旁的侍卫,却是脚下一阵踉跄,险些绝倒在地。

“既然认识了,那我可以麻烦你帮忙带个路吗?第一次来灵界,圣宫的位置,我不熟!”

云莲歌清甜的嗓音,没有一点儿客气的意思。

听到她的话,下方不由哄笑出声,皆觉得她是脑子坏了,居然会叫堂堂大圣司为她带路,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就连走在最前面的月上雪染,也转过头,露出了一抹看好戏的冷笑。

别人也许看外表觉得梦惊鸿是个好相处的主,但是他却对那独来独往的家伙的性子清楚得很。

这女人简直就是疯了,自取其辱!

“怎么?不行吗?”

云莲歌感觉到四周奇怪的气氛,歪了歪小脑袋,有些疑惑的问道。就连她怀里的莲魄,也瞪大了好看的圆眸,直愣愣的盯着梦惊鸿。

一人一兽,两双眼睛,同样浑圆,盯得梦惊鸿俊颜不由微微一红。

生平头一次,被这么近距离的盯着,他实在有些消受不起。

“可以!”

薄唇微启,吐出两个简单的字,天籁般缓缓落下,不急不慢,就像是乐符一般。

但是听在众人的耳中,却犹如天雷滚滚,叫所有人都雷得一阵外焦里嫩。

一双双圆瞪起来的眸子,看着云莲歌站在大圣司脚下的祥云之上,远远淡去,险些瞪出一地的眼珠子。

天上难道下红雨了?

不是大家眼花,就是大圣司今天吃错药了!所以格外不正常!

“惊鸿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月上雪染看着梦惊鸿的身影,看到他投过来的清冷眸光,不由摇了摇头,否定了心中荒谬的想法。若是堂堂灵界大圣司都中邪了,那才是真正的奇事。

“灵界竟是这副模样!”

阮琴尘抱着双膝,坐在柔软的祥云之上,大大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的风景。

天风清冽流云聚,花影婆娑水榭裁。一排排古老的城墙,灰色中泛着的青色的苔痕。远处山岚跌宕起伏,氤氲着稀薄的雾霭。近处细雨藤萝,湿湿的攀援在城墙之上。一带萦纡的清流绕在城外,荡漾着温静的柔波,河中莲叶翩跹,

灵界到处都开满了一簇簇淡紫色的昙花,独敛香尘的大花朵一笑粲然,孤独着她极端的美丽。

晶莹剔透的花瓣娇艳欲滴,闪烁着细碎的清光,在银紫色的日光照耀下显得梦幻而朦胧。灵界中的紫昙花是不朽的,因为她们会在凋谢的一霎那化为冰晶,凝结成永恒的美丽。时间如同被定格一般,将最美的一面永远存留。

灵界与花神界不同,灵界的白昼天空是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色,到了夜里就会变成透明的空灵。

圣宫的位置,就在天空之上,明亮无比的云海,凝聚成向上的阶梯。

看似毫无规律可循,但是在梦惊鸿的祥云出现之时,就会自行出现一条七彩阶梯指示方向。

“小歌,这灵界好神奇啊!”

莲魄看着那彩色的云朵阶梯,不由惊呼起来。

“嗯!”

云莲歌轻声应道,目光朝着梦惊鸿的身上落去。他明明近在咫尺,却总是给她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似乎比高高的天空还要深邃莫测,叫人看不透,也猜不透。

一路上他都不曾说话,看得出他并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

安安静静的站在云上,睫羽浓密而纤长,目光带着几分清冷。身上有种尊贵无量之气,让其他人纵然仰慕他,却也不敢靠近。

云莲歌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害怕,在他的身边,她只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心。那种安心的感觉与她在爹娘身边的感觉又不尽相同,多了一种叫她怦然心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