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还觉得袁岁安浑身是刺,他没办法接近,可今天一早看见她带着满身晨曦的柔光从楼上走下,就有一种很自然的亲密之间油然而生,只觉得这个早晨安逸美好,那一声“安安”,很自然的就从舌尖流了出来,似乎随着这有着天然鼻音的一声呼喊,岁月一下变得安稳平静,可堪留驻。

袁岁安微微点头,算是回答。程楚汉把杯子里的东西一口喝干,笑道:“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一起吃点?”

早餐是他刚去外面带回来的,用保温桶装着,放的时间刚刚好,袁岁安一贯注重养生,吃东西的速度不快,程楚汉都放碗了,她还有半碗粥没吃完。

一般人要是吃东西的时候,有人什么都不干,就坐在对面眼巴巴的望着你,肯定会不知不觉的受到影响吃快些,但袁岁安却是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丝毫不理会坐程楚汉的目光。

程楚汉既为她强悍的心理素质而放心,有有些发愁——在他的压力下还能这么自我中心,不受外界影响的女人,那是真的不好对付,想弄上手,难度会很大呀!

袁岁安吃完早餐,很自然的放下碗筷,道:“今天我要先回家一趟,下午再去看病历。”

程楚汉一听到她说“回家”这个词,就警惕起来,戒备的问:“你都答应住在我家帮我治疗了,回家干什么?”

袁岁安抬眼看了他一下,慢吞吞的说:“首先,你家的衣服我穿得不合适;其次,我答应留在这里帮你治病,不意味着我就没有自由行动的人身自由;再一个,你程三少是处在休息疗养阶段,不需要工作,我是还有工作的!”

程楚汉不以为然的说:“衣服不合适可以让人送新的来家里挑,你答应帮我治病,当然要以我的病情为先。而且你那诊所只做私人保健,不对大众营业,做我的专职医师也算工作吧?”

袁岁安综合了一下信息,抬起头来直接说:“程楚汉,我留下来帮你的最终原因,是因为我想以后的日子不会因为拒绝你而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好好地过下去;但如果说帮你不能达到这个目的,却使我过得更艰难,那我不如现在就直接拒绝了你。”

程楚汉被这大实话噎得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骨子里的暴戾因子翻涌着作祟,怒喝:“你敢!”

袁岁安微微偏头,目光从眼角往他脸上扫,迷惑的问:“我为什么不敢?”

程楚汉突然发现,袁岁安如果真被逼得必须跟他翻脸,那他确实没有什么地方能挟制她,让她“不敢”。她父母双亡,上无近亲,下无手足,有两个朋友,一个余烟,因为李经天的原因他不能动;另一个常宾,昨天已经受他威胁分手了!

至于事业,她那诊所从开业起,靠的就是口碑载道,找她治伤都由熟人介绍,不对外营业,显然她既不缺钱,也没有扩大规模的意愿,基本上看不出什么挟制的价值。

除非他真狠下心把人给囚禁了,不然他还真拿捏不住她。问题是,如果他真来硬的,不说李经天那里不好交待,就说她这种吃了点亏就得马上报复回来的劲,要真用了这么激烈的手段,往后可怎么相处呢?

他暗里磨了磨后槽牙,突然又笑了:“好吧,我知道你敢!可是你也要知道,我不是那种好唬弄的人,一直退让是不可能的。不管你是要行动自由,还是别的,都得你先答应做我的人才行,不然我们就耗着吧!”

袁岁安没想到他转个眼睛又变了嘴脸,怒道:“我是答应做你的医师,至于别的,想也别想。”

程楚汉又吃了一次拒绝,脸面也有些挂不住,吸了口气才道:“袁岁安,论身材长相,论身份地位,我哪一点不如别人,你就这么看不上我?”

袁岁安不想一大早就激怒他,弄得一天都不安生,并不答话,程楚汉想到她昨天和常宾在一起吃饭的模样,怒火又高了一重,哼道:“昨天我要是没把你截回来,没准你已经跟那小白脸滚床单了!明明是饮食男女,又不是不明白男女那点事的小女生,简单点陪我上个床有什么难?非得这么一副贞洁烈女的假相!”

袁岁安气得脸色一变,手按在桌子上就要发作,转念一想又忍了下来,冷声道:“我虽然跟贞洁烈女搭不上,但从来不玩!”

程楚汉张口想要反驳,突然找不到措辞了,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心里就有一个念头:既然不玩,那她跟昨天那小白脸,难道还是来真的?

袁岁安也想到这一点,唯恐他迁怒到常宾身上,紧跟着又道:“即使是床伴,我也尊重他们,感谢他们陪伴过我的时间,并不是玩弄!”

程楚汉狠狠的说:“你在嫌我不尊重你?我要是不尊重你,昨晚就把你上了,现在还陪你叽叽歪歪!”

袁岁安这辈子还真没受过这么粗鄙的话,气得脸色发白,嘿嘿冷笑,“把一个人从正常的生活轨道里强推出来,剥夺他的自由与尊严,竟然还因为没有直接施行暴力,就要求受害人心怀感激,原来这就是你的尊重,我领教了!”

程楚汉本来不是这个意思,话赶话出来后,自己一时也弄不明白原来还算平静美好的早晨,怎么突然就情势急转直下,变成了这副模样。

两人隔着餐桌坐着,桌上还放着没有收拾的碗筷,气氛却一触即发。半晌,程楚汉突然抹了把脸,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是我不会说话,口不择言,我错了,你别生气。”

袁岁安目瞪口呆,每次在她以为能够正常交流的时候他都容易犯拧,又在她以为必然翻脸的当口低头伏软,脸色变化比六月的天都快!开口道歉比放屁还轻松!这是干什么?逗人玩儿呢!

一瞬间,她深刻的体会到了无数草泥马向在玛丽戈壁呼啸狂奔的感觉,握住餐桌的边沿用力稳了一稳,才勉强平静的说:“我要回家。”

“好。”程楚汉干脆利落的答应了,又在她怀疑的眼光里接了下一句:“但我一起去,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袁岁安的家在广城市中心,属于商品房刚投入市场时的老房子,小区的外观已经有些斑驳了,但当时由于地价不贵,建房又带着试水性质,格外用心,建筑时容积率很低,绿化率却很高,有着新建楼盘所没有的开阔,经过几次物管质量提升,反而比一般的高档公寓住着舒服。

小区大门的几名保安在这里工作的时间都超过了五年,对小区的住户都十分熟悉。看到袁岁安坐着陌生的跑车进来,脸色还不怎么好看,保安就关心的问:“袁医师,你没什么事吧?”

袁岁安勉强勾了勾嘴,道:“没事,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值班,老曾呢?”

那保安一边开栅门,一边叹气:“别提了,那衰鬼,一早起来打了个喷嚏,把腰给扭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不能动呢。”

“到现在还不能动?几个小时了?”

“他是五点多六点钟起床刷牙时扭伤的,到现在有三个多小时了。”

程楚汉插了句嘴:“这情况不对呀,看医生没?”

保安笑了起来:“打个喷嚏的事,哪里用得着那么娇气看医生?躺一两天就好了。袁医师,昨天晚上有个年轻人把你的车开回来了,你等一下,我把钥匙给你。”

她的车昨天停在大学城外,昨天程楚汉把她强行带走,钥匙就留在了饭桌上,这把车开回来的人不消说必然是常宾。

袁岁安沉默了一下,下车接过钥匙,道:“老曾住哪里?我去给他看看。”

那保安连忙道谢,他嘴里说打喷嚏看医生太娇气,用不着,但实际上一个喷嚏打得人几个小时都下不了床,这怎么看也不正常。只不过小区保安这个群体多半收入不高,家庭条件也不怎么样,小伤小病忍一忍也就算了。

但袁岁安身为小区的户主,每天进进出出的和这些保安关系也不错,主动提出要帮对方看看,如果只是小毛病的话,那是肯定不用收费的,他们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程楚汉对袁岁安的决定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反对,把车停好以后陪着她一起进去给老曾看病。

老曾躺在门卫值班室隔出来的小休息室里,在屋里就听到了袁岁安和同事的话,又惊又喜,本想起床迎接一下,但身体一动就痛得闷哼一声,又倒了回去。

袁岁安摇头制止:“不要乱动,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老曾连忙点头,袁岁安又问:“哪里痛?”

“一开始是腰痛,后来才觉得胸口也痛,透气很吃力,闷。”

袁岁安眉尾绷了一下,张开手沿着他的胸骨往两边肋骨摸。老曾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她,就将注意力转到了程楚汉身上,笑着说:“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耽误你和袁医师的时间了。”

程楚汉在外面的时候不耐烦,但进了这狭小又充满异味的休息室,却反而开朗了一些,微笑道:“安安是医师,治伤救人是本职工作,我理解。”

袁岁安仔细的沿着胸骨把两边的肋骨摸了一遍,脸色越来越凝重,再把他的腰骨一摸,便忍不住不叹了口气。

老曾紧张的问:“袁医师,怎么了?”

“有些麻烦。”袁岁安收手道:“你腰骨错位突出,复位固定就可以,这算小毛病;主要是你当时只顾着腰痛,没想到这个喷嚏下来,胸骨也震了一条裂,对称的第五肋骨骨折,躺的姿势不对,现在骨折错位了。”

老曾一急,就想撑着床坐起来,袁岁安在他肩膀上一按,压住了他的动作,严厉的说:“别乱动!”

老曾也醒悟过来,胆战心惊的问:“袁医师,只是一个喷嚏,不能这么厉害吧?”

人打喷嚏的时候气流急剧压缩喷出,风速最大时甚至可以与十五级的台风媲美。可以想象人体在这一瞬间要受多大的冲击,假如用力不当,别说只是腰骨和胸骨挫伤骨折,就是更严重的伤害也有可能。

袁岁安想想也觉得老曾这个伤来得冤枉,叹道:“一开始倒是没这么厉害,可你受伤后没警惕些,自己乱躺,睡姿不当,反而加重骨伤了。”

老曾骇然问:“这可得治多少钱?”

小民百姓,一提到治伤治病,最怕的就是花钱,因为别的地方花钱再多,都能大约估计个数出来,治病要花多少钱,那可真是怎么估计都不敢说够。

袁岁安理解他这种惶恐,安抚的笑了笑,道:“正骨容易,等下我给你打好固定就行了。我说麻烦,不是治伤的问题,而是养伤,你腰骨暂时不能受力,肋骨的伤又不能躺着,光是休息室这样的条件是不行的,得用医院的护理床静养,还要有人照顾一段时间。”

老曾松了口气,他在小区守门近十年,每个业主的底细都一清二楚,袁岁安年纪虽轻,跌打正骨的手段他却是知道的。既然治伤不用愁,养伤的话他咬咬牙也能挺过去。

袁岁安给诊所的助理小年打了个电话,让她送两个固定带过来,一边捋袖子准备正骨,一边对程楚汉道:“等一下你帮我把他的腰胯固定住,不要扶正了肋骨,又加重了腰骨的伤势。”

程楚汉答应了,袁岁安触诊用的时间多,到真正上手正骨的动作却很快,他就听到几声骨头接茬的轻微声响,前后不到十秒钟,她已经把断骨续上了,用肋骨固定带固定住。

老曾接骨的时候痛了一下,骨头对正以后却一阵轻松,笑着说:“多谢袁医师,我感觉透气舒服多了。”

袁岁安接完胸骨,又把他突出的腰骨推回原位,也打上固定,正色道:“你骨质有些疏松,容易受伤,要加强营养养伤,少动,不要笑,避免大声说话。等下你打120让医院来接,不要贪图省钱又把伤弄坏了。按伤势来说,你腰伤会好得快些,胸骨和肋骨要的时间会较久,腰即使好了也不要急着上班。”

老曾也被吓着了,连忙点头:“好,好,我听医师的。这个,您给我正骨,也应该给您出诊的费用,您算一算吧!”

袁岁安摆手道:“我也是遇上了才搭把手,又没在诊所,算了。”

老曾连连道谢,另一名保安一边打水给袁岁安洗手,一边笑道:“袁医师,我前几天检查水路电路时发现你家太阳能的水路有些老化了。要不等老曾伤好以后,我们一起帮你换一换?再把水路电路也检修一下。”

小民百姓的生活有时候比有钱人更讲究有来有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回报对方,表达谢意,而不是砸钱办事。袁岁安点头道:“行,多谢你们了。要是换了什么材料要花钱,你们给我说一声。”

出了门卫室,她又把诊所的事给助理小年交待了一下,这才领着程楚汉往家走。经过刚才的事,两人之间的紧张消除了一些,程楚汉感觉到她心情还不错,心情也不由自主的轻松了一些,笑道:“你这正骨的手法又准又快,跟我以前见过的都有些不同,是哪个流派的?”

西医治病有固定的套路和统一的标准,中医却是流派众多,很少现成的套路和定准的方法。跌打医师仅是清代有成书的流派就有沈氏、霍氏、黄氏、洪氏等名家,民间各家各派没有成书,只是代代流传的就更是不计其数了。

程楚汉的职业决定他接触跌打医师的机会比常人多了许多倍,看到一种新的手法特征,忍不住就想问问来历。

但这个问题袁岁安却有些答不出,她刚开始学跌打医术时还小,懵懂无知的跟养父上手;十五六岁真正开始懂事的时候,却发了小女孩儿的脾气,觉得女孩子学跌打不雅观,因此排斥不学。养父唉声叹气却没有勉强,所以她就转过去和养母学习琴棋书画这一类当时认为很高雅矜贵的东西。

而等她活到二十多岁,想再把养父这门家传的手艺继承下去时,养父已经不在了,她只能收拾养父的行医手札,回想小时候学过的基础,逐步揣摩练习,哪里还分得清自己学的是哪个流派?

她不回答,程楚汉也不追问,跟在她身边嘻皮笑脸的说:“安安,我说真的,你这正骨的手法真不错,要不你索性把诊所关了,跟我到军区医院去上班?部队里跌打伤科占的比例很重的,你要去了,我保证你前途无量。”

袁岁安哂然一笑:“跟你走前途无量?前途无亮才是真的。”

程楚汉辩解:“哪能呢!你进去我先帮你弄个副科,然后选几个好出成绩的病历或者科研项目把正科办出来,咱们一步步的往上……”

袁岁安打开家门,顺手把钥匙玄关鞋柜上,拿了双新拖鞋给他换上,抬头道:“我没兴趣,到了我家里,你别胡说八道。”

程楚汉下意识的以为她家里还有长辈,转念又想到她父母双亡都好几年,又松了口气。

袁岁安这房子还是二十年前养父母买的,期间装修换了几次,木制的家俱却一直没换,用得久了,上面带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泽,没有现代家居的舒适,但却沉淀着生活浸染的痕迹。

房子有四室两厅,却只有一厨一卫,比起现在的户型来说布局不太好,可是空间开阔,客厅外的阳台将近二十个平米,种着的一棵枝繁叶茂,重花累瓣的紫藤,开得正是秾艳。透过明亮的窗户玻璃一看,陡然间有种令人震憾的视觉冲击,很难相信这竟然是阳台上的盆栽。

而在紫藤旁边的墙壁上,却悬挂着一副工笔画的人物像,上面的男女穿着中山装和旗袍,一坐一站,笑如春风。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袁岁安进屋以后的第一件事,是洗手把原来插在工笔人物画像前的一枝已经开始落花的紫藤清了,将供瓶的小高案打扫干净,然后重新去阳台上剪了一枝开半开半苞的鲜花换上。

程楚汉开始以为这只是她的卫生习惯,仔细一看,才发现画像上方写着“慈母袁门周氏讳敏九十大寿与父袁公讳巍留像”,下方的落款是“女袁岁安敬绘”。

程楚汉没学过艺术鉴赏,也看不出画像好坏,只是看画中人脸色红润,笑容温和,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的样子,跟“九十大寿”一点都不搭,就猜这画像肯定经过她美化,不会跟真人很像。

他心里嘀咕,动作却没有丝毫怠慢,站在画像前双手合什鞠了个躬。袁岁安对他再大的不满,在父母遗像前也收了刺,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给他:“我去收拾东西,你等一下。”

程楚汉哪是个肯乖乖等待的人,袁岁安去收拾东西,他就跟在后面看。袁岁安哪能让他跟进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落锁。程楚汉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尖,转身去参观旁边的书房。

书房不大,书架桌椅都带着明显的明清家俱风格,桌上一本《跌打损伤回生集》正翻到后半部,打着红色络子的木制书签随意的放在一边,书桌对面的墙壁上悬着一幅大字,上书“上苍垂厚,爱已亲人”八个大字,落款“爱女岁安戒之勉之,一生安乐,母周敏癸未年暮春。”

程楚汉忽然觉得心绪一动,有种难言的滋味,他在外面看见袁岁安,只看到了这个人,但走进这个家里,看到的却是一个备爱母亲关爱的女儿。

母亲在他的生命中,是一直缺失,他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存在意义的角色。而在袁岁安的生命里,母亲显然有着非凡的意义,即使已经逝去多年,仍然在她生活中占据着重要地位。

进了这个屋里,他才清楚的感觉到一种隔阂,袁岁安的生活空间,就像这屋子里老旧的明清家俱一样,仍然正常的运转使用,但与时代割裂开来,无论她外在表现得多么亲切和善,安份随时,她的心都封闭着。

这是一种她活在自我的空间里,谢绝了他人接近的冷漠。也许都不是冷,而是漠然——她觉得她的世界已然丰富充裕,想要的都已经有了,别的我都不想要了,对于不想要的东西,她也许会看看,但那也仅限于看看而已,绝不会关心。

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有些焦躁,忍不住走出屋外去看她有没有出来。袁岁安的动作很快,这时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正在给钟点工人打电话,告知最近要做的工作,看到他出来,她挂了电话示意:“走吧,赶紧去把你的病历看完。”

程楚汉拎过她的拖箱就走,他在她面前一贯以彰显存在感为第一任务,但这次却异常的沉默,直到把车开进军区驻城南的办事处都没有说一句话。这种反常,让袁岁安下车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收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灿烂的一笑,满口白牙:“怎么,终于发现我很帅了?”

……这人简直让人没法直视!袁岁安把脸扭了回去。

程楚汉哈哈一笑,伸手道:“身份证给我。”

袁岁安摸出身份证给他,程楚汉跟站岗的哨兵打了个招呼,让她在值班室里等着,过了十来分钟,才办了张临时通行证出来,把她领进大楼里。

袁岁安没什么好奇心,程楚汉本来还打算逗逗她的,结果看到她漠不关心,目不斜视的样子,顿时泄了气,抱怨地说:“你就不能问问吗?”

袁岁安诧异:“军事要地的事务,我一个外人进来了还能问?”

程楚汉语塞了一下才说:“这里的机密,就没有比我的病历档案更高的安全级别,以你现在的通行级别,普通的事务问一问还是可以的……”

“然后还得遵守你们的保密条约,防止说话不小心泄密?”袁岁安白了他一眼,道:“我脑子又没毛病,犯这种傻。”

程楚汉气闷,提出病历安排好阅读的地方就走了,一个穿着尉官军装的女军人进来帮袁岁安倒了杯茶,笑着自我介绍:“袁医师,我是王以勉,奉上级指示配合你的,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对我说,有什么问题需要解答的,也可以问我。”

袁岁安欠身道:“多谢王军官,有需要的话,我会的。”

王以勉被她的称呼逗得噗哧一笑,脆声道:“袁医师不要客气,就叫我以勉吧,叫我‘王军官’也太别扭了。”

袁岁安有些尴尬的一笑,歉然道:“我不熟悉你们的称呼,不好意思。好的,有需要我会开口,以勉。”

她的本性其实也很是自由不覉,如果没有必要,并不喜欢客套,王以勉既然说了,她就不推辞。

程楚汉离开了阅览室,直奔办事处的三楼,在楼梯左边的第四个房门上敲了敲。屋里的一个圆脸的校级军官正在打电话,一句“稍等”没说完,就看见他进来了,不由得脸发黑,匆匆的挂了电话,瞪他:“都直接进来了,还敲什么门?连个样子都做不像,难怪上面总要压着我们!”

程楚汉大步走到他办公桌前摸了根烟点上,含糊地说:“我做不做样子,干我们这个的都得压着,不然骄兵悍将,不服管教,上面怎么放心得下?我说老田,你别费那个劲了,除非有人接手,否则咱们的军功是不可能摆出来算的,你电话打得再多也没用。”

老田嘿嘿一笑,反问:“你怎么知道没人接手?”

程楚汉有些意外:“怎么回事?”

老田神秘的一笑:“有人觉得我们这个支队常年受命在外,好刷军功,想把我们替换下去,也让他们刷一刷。”

程楚汉的眼睛一下瞪圆了,咒骂了一声,问:“是谁?”

老田想了想,转身去给他泡茶:“算了,作战归你,政治指导归我,你又不喜欢费那个神,你说想怎么办,我去做。”

程楚汉琢磨了一下,皱眉道:“我们这个队奔波十几年,这几年陆续有人因为倦怠退出,轮换出来也没什么,但出来后兄弟们怎么安排?”

老田本来以为他会执意留在一线,没想到他居然一点都不反对队伍撤出前线,发了会儿愣,才醒过神来,眼里冒出兴奋的光,道:“N海舰队扩编,计划成立新支队,正在几大军区挑选有两栖作战经验的人选。你觉得,我们这个支队怎么样?”

程楚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行,你做一下准备。”

老田见他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声就赞同了他的意见,既诧异又好奇,转念一想,突然道:“貌朋昨天来我这里要授权,听说是你要把病历调出去,给一个姓袁的女医师查阅,是怎么回事?”

程楚汉叹了口气,有些兴致缺缺的说:“没什么。”

老田嗤笑:“无缘无故的你会费这么大劲把病历往外拿?说没什么才有鬼。老实说,究竟怎么回事?我作为政治指导员,是必须时刻纠正不正之风,避免搭档犯错误的啊!”

程楚汉无奈的瞪了他一眼,道:“我看上了这女医师,她没看上我……不过,她同意帮我治病。”

老田莫名其妙的问:“治什么病?”

“就是那帮子心理医生乱讲的事。”

老田哈哈大笑,戏谑:“难道你竟然需要装病才能把人姑娘家骗到手吗?这也太无能了。要我说,你不如拟个直接点的作战计划,把姑娘拿下算了,装病这主意太馊了,小心装惯了病患,以后在人面前直不起腰。”

程楚汉郁闷了:“你倒说说看,有什么作战计划能直接把姑娘拿下?”

“简单得很,查查那姑娘,她要是爱虚荣的,你就弄个大点的求爱场面;爱名牌享受物质的,你就给她把想要的东西都买下;崇拜英雄的,你就想办法救她一救,让她知道你就是英雄;是孝顺的,就把姑娘的妈哄好;要是……”

老田说了一大堆点子,程楚汉都摇头:“安安不爱虚荣,讨厌出风头;物质条件挺好,想要什么名牌她自己买得起;至于崇拜英雄,她自己身手就不错,坏人遇到她只有挨打的份;孝顺是孝顺了,可她爸妈都死六七年了!”

老田听得发愣,有些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都没个下手的地方,姑娘看不上你,咱们总不能真来强的,要不另找一个?”

程楚汉把头靠在椅背上,摁灭了烟头,漫不经心地说:“那不行,我就看上她,不换了。”

老田愕然,过了会儿道:“老三,虽说我们不迷信,但有时候那帮子心理医生说的也有点儿道理,要不你还是照他们说的走两个疗程?”

程楚汉摇头:“不用了,有她就行。”

老田一时无语,呷了口茶才问:“什么时候也让我们见见那位袁医师?”

程楚汉笑道:“这个容易,我刚把她带过来了。”

老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领她来这里看病历了?你真是……”

袁岁安不知道楼上正在讨论她,全神贯注地在看病历。经过一晚的考虑她这次看病历就有了明确的目的,反而比昨晚看得快。看到到三分之二时,程楚汉走了进来,从她手里把病历抽出来扔给王以勉,挥手道:“别看了,我带你去尝尝我们这儿的食堂。”

袁岁安无奈,向王以勉道了谢,跟在他后面往外走。出了大楼,迎面遇上两个迷彩服的人,袁岁安没注意对方的长相,却感觉程楚汉的脚步有一瞬间的滞留,整个人像是地盘遭到入侵的雄狮,连脖颈上的鬃毛都乍了起来。

袁岁安一怔,对面的两人也看到了他们,其中一人诧异的问:“袁医师,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发现了一条长评,我这辈子似乎缺了点收野生长评的运气,不知道是亲友团的哪位- -,多谢,但加更什么的很勉强,我姑且一试,日期不定……